第三十四回 文武全才堪稱佳士 虎狼之性真惜斯人

石、朱兩人一聽,都消除了戒懼之心。石軒中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便破例,但不知怎樣做才算得上『膽勇』之事?」
石軒中凝視著她,過了一會,才嘆口氣道:「玲妹妹,我以前的一意孤行,太對不起你了!從今而後,你要我放棄練劍,到鄉間做個農夫,我也甘心情願,絕無怨言。」
石軒中道:「現在事後談論,已恍如隔世,那星宿海兩老怪的計謀真毒。」
朱玲道:「我不知道,但您老說過我們還有許多凶險,相信這天意無法逃避,那還有什麼好打算的?」
朱玲道:「把他們都拋落谷底餵蛇最好,這些心地卑鄙陰毒的人,不可留在世上。」
石朱二人都驚異地「哦」了一聲,不知這個奇怪的門派,有什麼誓規。
札合道:「佳興忽來,詩能下酒!」
石軒中便又引吭長嘯,歇了一會,峰下飄上來一聲極為清越的嘯聲,劃空而來,晃眼間人隨聲現,一位白鬚白髮的清古老人,現身峰頂。
石軒中道:「隨便你幾時高興才說,現在我先挽救札合一條性命,他在以後的日子,將會異常慚愧地想到今日的事,這種懲罰比殺死他更好,何況他的武功一定不能恢復舊觀的了。」
札合點頭道:「你考慮甚是周到,我看石大俠可以代表朱姑娘,只須另外應個景兒,譬如由我出個對聯題目之類,表示文武全才便是。」
石軒中俊目一眨,道:「石某也有一聯,請札合老師指點。」
猿長老道:「別急,還有下文哩!」他那雙火眼卻射出讚賞的光芒,凝視著這個俠心義膽的少年劍客。
「那修羅劍若然被兩老怪練成,則縱橫天下,永無敵手。老朽雖然不大講究行俠仗義,但對此亦不免為之怦然心動,一直苦籌破壞之法!」
猿長老勉強坐定,道:「小女孩,你的眼珠一轉,我便知你轉什麼鬼念頭!」
托克什歇了一下,便恢復精神,又道:「老朽窺察那天殘地缺兩老怪時,極耗心力。故此並不是時刻盯住他們。今晚忽覺心血來潮,忙忙注意時,已見那鐘樓地窖之內,法壇上旗旛俱倒,那口橫懸在壇前的『修羅劍』,已斷為兩截。」
那邊廂的徐柏不幸吃札合蓋世無雙的「陰風掌」所波及,那陣陰風,刮肩而過,登時打個寒噤,面色如灰,半邊身軀完全麻木。
石軒中長長透口氣,道:「這就好了,否則我們便得遠赴青海啦!」
好個白鳳朱玲機智過人,這一瞬間,已決定自己應該如何做法才對!當下清叱一聲,使出「遊魂遁法」,只見白影一閃,已轉到姜同身邊,奇快無倫地一掌擊去。
猿長老摸摸臉上的白毛,笑道:「幸而我的確夠老,否則你這一聲可愛,我不面紅才怪,原來你除了面龐長得漂亮,討人喜歡之外,還有一張利嘴。」
只見札合凝神運氣,倏然一振臂,那條長達十丈的金色長索,宛如平地飛起一條長的黃蛇,在空中掣動了幾下,然後平平直直地向峭壁外伸出去。
方想之時,札合已朗聲繼續道:「家師兄在位六十年來,所有能夠見到他的人,必須符合本教一個誓規。」
石軒中道:「若是在下瞧見那地方如此古怪!必定不敢用手去動那劍!」
朱玲喜道:「那麼你已經完全了悟出來啦?」
朱玲朗聲:「天大故高海深越下!」
石軒中微微一笑,並不計較。
石軒中把她擁抱得緊緊的,道:「石哥哥死不了,我得還要好好享受人生呢!」
札合白他一眼,然後道:「尚有一聯,請石大俠指教!」
托克什又道:「那星宿海兩老怪大概因天下勁敵尚多,是以不惜逆天心以行事,居然躲在這極為偏僻的寒山古寺,祭練這修羅劍。老朽從他們開始時,便一直留心觀察,迄至今晚為止,他們已傷殘了二十條人命,若果不是毀滅得快,還要死許多人呢!」
她明知對方雙手一鬆,石軒中定必無幸,但等到確定石軒中已經無幸時,自己面對這個白駝派的第一位高手,哪還有復仇之望?故此算盤早已打好,只要他一露出形跡,不管判斷得對否,先把仇人毀了再說。
姜同陰陰一笑,已下了決心,挨到札合身邊,倏然駢指點將出去。就在白駝派第二把高手姜同出手前的一剎那,朱玲突然清叱一聲「賊子爾敢」,玉掌電急拍向札合身上。敢情她一直注意著札合的行動,忽見他露出獰笑,心頭大震,更不思索,掌上本已運集真力,疾然擊將出去。
朱玲道:「我駭死了!」
札合朗聲大笑,道:「痛快,痛快,像朱姑娘這等巾幗奇人,札合此生還是第一次遇到。實不相瞞,家師兄年逾七十,雖然壯歲時曾練過武功,但如今年邁力衰,上落崇嶺,實在不便。」
石軒中矍然道:「是猿長老找尋我們。」
徐柏面色一變,仰天冷笑,道:「姑娘既然受他餽贈,自然要為他出氣了。」
朱玲雙目凝視著那個巨大的水晶球,但覺難以置信,但又不能不信。猿長老見已無事,便提議告辭下峰,石軒中和朱玲當然也不再逗留,於是一齊起來辭別。
朱玲叫道:「石哥哥可以回來了,你又不是跑江湖賣藝的,練過這高空踏索的玩藝兒。」
那白髮老人雙目閉著,似已熟睡。在他面前有個金盾三腳架,雕鏤著細緻的花紋。架上圓盤上,放著一個巨大如頭顱的水晶球。
朱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令師兄竟然比你年長這麼多!」
石軒中一把將她抱回來道:「你小心些,等心神鎮靜之後,才可以這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才我飄下去時,忽然能夠收攝心神,專一異常地駕馭住那口真氣,準確地向那道山脊飄下去!你可知道,這就是施展出那一招身劍合一的劍術的基本要件,若果不能那麼專一,根本不可能使得出來。」
現在離那長索末梢不過一丈,但卻是最艱險的一段,因為札合支持了這麼久,全憑內家真力,由雙手發出,一直貫注到長索末端。時間一久,便極吃力,長索末端已向下傾斜了兩尺左右。故此石軒中再走出去,等如下斜坡一般,試想那條長索根本不能著力,再加自上向下傾斜,危險性自然大上百倍。
她衝口道:「這怎麼行,你一個支持不住,他豈不是摔成肉泥?」
朱玲嫣然一笑,道:「札合老師快人快語,既然你如此坦率,我也不必隱瞞,正是這個意思!」
和*圖*書石軒中差點兒衝口而對,因為這一條確實容易對。朱玲微嗽一聲,石軒中眼光在她面上一轉,立刻明白內中必有蹊蹺,於是及時忍住快要出口的下聯,細心尋思。
峭壁頂只有朱玲一個人猶自站著,白駝派三個人都倒在地上。她怔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心想石哥哥一世英雄,想不到死在人家卑鄙的暗算之下,自己活著何益?登時轉身向崖邊衝去。
石軒中和朱玲不知他拾起那根長索做甚,都定睛而看。
札合又道:「石大俠、朱姑娘兩位可否移駕峰頂一談?家師兄一向也仰慕兩位英名,渴欲一見!」
這一問正是石軒中也想問的,是以他也注意地看著托克什。
石軒中也作如是想,因此面色也漸漸沉下來,暗忖憑他師兄年已七十餘歲這一點,自己向他磕個頭,本不算什麼大事。但若然他師兄不是武林中人,哪怕是個山野村夫,他都可以磕頭行禮。然而因是武林中人,他石軒中可就不便行此大禮,然後被人執作話柄。
石軒中柔聲道:「玲妹妹,你的話我無不聽從,不過我希望你再想一下才決定。那徐柏自身遭遇之慘,後來這樣報仇,也有可恕之處。只要他答應不再為惡,我們或者可以放他一條生路呢!」
猿長老卻如有所悟地微笑一下,道:「不錯,老朽因天生這對火眼,善視殺氣怨氛。今晚在數十里外經過,忽見妖氣沖天,便悄悄趕來。那時恰好兩老怪和石軒中交手。老夫乘這機會,找到地方,不管三七廿一,便將那法壇打亂,還把那修羅劍隔空震斷。」
朱玲已從側面攻到,那一掌來得既快且毒。姜同這時因是謀殺本門高手的事,心靈不免震盪。是以反應也嫌遲了一點。朱玲玉掌一下擊到他腰上,姜同忙忙閃時,已來不及,吃她一掌拍在後腰側。姜同痛哼一聲,自知腰骨已折,傷勢不輕。
姜同一指奏功,但覺札合雖然側了身軀,卻無法抵禦自己指力,料他因真力耗盡,是以自己這一指雖沒有點正在死穴上,卻也能震碎他內臟,命在旦夕。剛剛陰陰一笑,意欲再加一掌。
石軒中問道:「你受了這種陰毒掌力所傷,有什麼法子可救?」
朱玲見他內力果然驚人,竟能把這條長達十丈軟索,平著挺向峭壁之外,雖然末梢處微向下垂,但角度不大,乍看卻也難以看出。不由得輕輕喝聲彩。
札合此時那顆心也像風車般直轉,這位一代劍客,身手膽力學識容貌,都在自己之上。他一向自視極高,以為天下間縱有人武功更高,則容貌學識定不如自己。或者學問容貌較佳而武功膽識必及不上自己!哪知竟有這麼一個人,樣樣都比自己高明,這教他如何能不生出妒忌之心?
只見這峰頂上竟是一塊寬達十丈圓的平坦石地,當中支著一個巨大的皮帳幕。帳幕的頂蓋乃是皮革所制,但離地七尺開始,俱是淺碧色的輕紗,一直垂到地上。
朱玲暗暗舒口氣,心想石哥哥終將此關闖過,但終有點驚訝石軒中何以在對聯上這等功夫。只有石軒中自己明白,當年改名隱居於萬柳莊李府時,因被李光鴻延聘作西席,教讀幾個孩子,故此頗用了一點功夫!(事見《關洛風雲錄》)
在白駝派掌門人托克什旁邊盤膝入定的小男孩,此時依然垂簾內視,身外所發生的一切,他都付諸不聞不問。
石軒中朗笑道:「札合老師豪情雅興,俱集一身。」剛說了這一句,已觸動靈機,便繼續道:「我對豪情一往,劍可贈人!」
札合聽師兄說得如此悽慘,不禁長嘆一聲,虎目中垂下兩行淚珠。
石軒中毫不猶疑,道:「石某等正該拜見。」
朱玲道:「沒有呀,我幾時轉你的念頭?」
猿長老唔了一聲,含含糊糊地道:「也許是也許不是。」
猿長老道:「石軒中不久以後要和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鬥的那場劍,的確萬分凶險呢!」
石軒中劍眉一剔,道:「不錯,我們立刻要趕赴星宿海,別讓他們練成功這等歹毒的東西!」
石軒中詫道:「在下有什麼地方值得掌門人如法重視?」
「玲妹妹,我以為你已看出我的防備形跡了呢!試想假如我不防他這一著的話,那十丈長的長索,難道我不能夠一口氣便走到末端,換口氣又回來麼?我就是怕他不懷好意,因此一丈一丈地走,這樣走一次,我只用了那口真氣的十分之一,假如他放手摔我下去的話,我尚有充分的功力可以準確地飄落在山脊上。」
朱玲懂得他這個道理,不過說時容易行時難,她決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當下嫣然一笑,道:「但願你最後得到成功,那時便不怕天下任何人了,現在這些屍體如何處置?」
石軒中沒有回答,突然又向外面走去,大約走了丈許,又微微一頓。
落到峰下,在一處山坡稍作憩息,不久,曙光已露。石軒中猶在閉目用功,猿長老卻在東張西望,一忽兒鑽入這個樹林,一忽跑到那邊。坐的時間總不比走動時候多。朱玲暗中覺得好笑,這位老前輩年紀已逾九旬,將及百齡高壽,但還是沒法坐得住,生似猿猴之性,走動跳躍不可。
這個上聯含有調侃之意,石軒中叫好,俊眼一轉,忽觸靈機,便朗聲笑道:「札合老師這一句問盡天下英雄。但石某卻未能同意,因此我的下聯是『豪傑如斯乃聖人』,札合老師以為使得麼?」
札合笑道:「這個聯首容易得很,便是『自願勤勞甘百戰』七字!」
帳中此時懸著一盞明燈,十分光亮,照得帳中一切情景均可看見。只見一個年約八九歲的清俊小童,盤膝坐在獸皮褥上。在他旁邊,一個白髮老人坐在地上的獸皮褥上,背脊靠著一方斜板,板上也搭著獸皮。
托克什點頭道:「那地窖放滿了棺柩,因有六具擺在上面,故此還有九十三具在地窖中。那時老朽一看這情形,便知有大行家來過,再一察看,也就片斷地見到兩位和那兩老怪交鋒。其時老朽已十分疑惑猿長老是什麼人?居然在功力上還勝那鼎鼎大名的星宿海兩老怪一籌。不過因石大俠之故,便沒有時間去想。」
猛聽札合虎吼一聲,雙掌齊發,一陣陰風過處,姜同飛開兩丈許,撞在後面的岩石上,方始掉下地面。札合這一擊已竭盡全身功力,是以一擊之後,自家也跟著頹然仆倒地上。
朱玲面色一沉https://m•hetubook.com•com,道:「你敢口出不遜,姑娘如今便要教訓你!」
朱玲笑道:「石哥哥你決定吧,我決不會堅持方才的意見。」
朱玲問道:「札合老師可是要我石哥哥也這樣來一下麼?」
朱玲因大家都未提及札合如何負傷,於是便詳細地把前事說出來。說到自己出手襲擊札合時,也毫不隱瞞。
石軒中慨然道:「札合老師請說,石某恭聽。」
札合果然在這刻鬆手,以他一身功力,本來可以躲過朱玲這一擊。無奈一則由白鳳朱玲目前雖然功力不比以前,但到底是鬼母門下,出手所取的部位,十分毒辣。二來他在長索上幾乎已耗盡真力,應變上不免大為吃虧。
朱玲一掌拍在他肩上,忽見姜同滿面獰笑,駢指如戟,已戳在札合身上。
札合定一定神,匆忙中想不起有什麼蘊含深意的佳句。只好就著字面想,便道:「天大故高,海深越下。我對香初已縱,月朗猶明。」
這還不算,當他鬆手以後,尚未決定如何應付朱玲的一掌時,驀地感到寒風一縷,襲左腰大穴。札合這一怒非同小可,那姜同昔年在中原不能立足,流浪到西域回疆,蒙他師父收留為徒,練了一身本領,而且在回疆備受尊敬。孰知今日在危險關頭,竟然倒戈相向,突施暗算。這種卑鄙無恥已極的居心,實在不能放過。
朱玲撲在他的懷中,狂喜地叫道:「石哥哥,你真是這麼好麼?啊,我高興死了。」
朱玲道:「石哥哥,等我想一想,才回答你好麼?明日或者後日,或者將來才告訴你。」
札合暗想如不出個難題目,石軒中便夷然過關了。不覺沉吟起來,忽地想到一個取巧之法,便朗聲道:「還有一聯,請石大俠費心一併指教。」
他和朱玲走到帳幕前,便停步道:「石軒中夤夜打擾,尚請宥恕。」
札合閉目不語,臉上流露出慚愧的表情。
徐柏不敢違背,只好抱拳道:「在下失禮唐突,請朱姑娘原諒!」
托克什一捋白鬚,道:「這孩子是老朽弟子規羅,已練了六年功夫,故此才有這一點點造就。可是老朽已神竭氣衰,不能久留人世,規羅的武功因而無法登峰造極,就像昔年家師培養札合似的。」
猿長老轉頭向碧紗帳瞧一眼,道:「帳內那位老人家可是當今白駝派的掌門人托克什?」
札合凝思一下,便朗聲道:「如今乃是秋天,我出『九霄香透金莖露』七字為上聯!」
「好孩子們,真教老朽等急了,怎的左等不見,右等也不見,敢情跑到這座峰頂,老朽已看見底下有具屍體,你們又涉歷了什麼危險麼?」
朱玲見他已陷在險境,便不敢叫喊,以至他心神分散,出了意外。
石軒中心頭充滿溫柔,現在他感到「愛情」才是天下間最寶貴的東西。試想除了「愛情」以外,誰能為了另一個人而毫不猶疑地拋棄自己的生命?「名譽」算得什麼?不過是美麗的霞彩,雖然奪目動人,但虛幻得有如一陣風,一場夢!
猿長老哈哈一笑,道:「到底是一派宗師,談吐雍容謙和。老夫山野之人,何足當掌門人青眼……」口中說著,人已隨著石軒中揭帳而入。
朱玲心想札合此言,莫非要我們上峰見他師兄之後,要向他跪拜行禮麼?
朱玲走過去從崖邊俯瞰一眼,伸伸舌頭,道:「虧得石哥哥你膽大,別的人休說沒有你這種輕功,能夠提氣飄墜十丈之深,即使有的話,也得膽力過人,才不會為兩旁的深谷駭眩而失足掉下去呢!」
石軒中並不與她合作,微笑道:「等札合老師出完這個聯首不遲!」
札合不覺佩服道:「到底是俠客口吻,卻又溶化無痕。」
原來這條人影竟又是個漢人,年約四旬左右。手中提著一根碗口粗的三尺來長的短鐵棒。
托克什道:「那修羅劍為邪教中第一利器,練的時候,必須殘害九十九條生命,以九十九顆人心的血祭練。成功之後,可以駕劍飛行,也可以以意運劍,傷人於百里之內。」
朱玲心竅剔透玲瓏,見他先沉吟一會,然後微露喜色,便知這個題目一定不好做。眼珠一轉,搶先道:「究竟你要對到幾時?」轉面向石軒中道:「石哥哥,我們還有事呢!」
札合微微一怔,心想朱玲這一句分明微有諷嘲之意,登時心緒不寧。他並非因這一句的含意而不安,只是直覺感到朱玲忽然來這麼一下,分明是偏幫著石軒中,這一點居然令他心緒不寧起來。朱玲確實是嘲他自高自大,因此用了一個譬喻。
朱玲忽然道:「我也有個上聯。」
托克什深深呼吸幾下,似乎是話說多了,便覺得困累。
石軒中笑一下,道:「白駝派這兩個傢伙一死,從此將要一蹶不振了。」
姜同見了這人,便問道:「托師已開關了麼?」
猿長老道:「告訴你,假如你當時不讓我點破面目的真相,那時因為你樣子醜陋,和石軒中之間有個秘密隔阻著,定然不會十分親熱。那樣子我便可以和你們一道去找那天鶴牛鼻子,盤桓一些時間。有我和天鶴兩人,加上一個石軒中,就是天下邪人聯合起來,也不能和我們碰,試想那樣會有什麼凶險?但現在又不同了,你和石軒中恨不得躲到人跡不至的荒島上,我和天鶴哪能這麼惹厭,老是跟著你們?你想想這道理可對?」
札合這回不由得相信石軒中果然是襟懷沖虛的人物,佩服地笑道:「石大俠過獎之言,愧不敢當。札合對的是『是真名士不虛來』七字!」
這一回石軒中停留得較久,札合漸覺難以支持,如不是已無法開口的話,直想叫石軒中回來。但見他臉上漸現紅潮,轉眼脖子上青筋也露了出來。朱玲也看出他無法支持,芳心大驚,正要叫石軒中回身,忽見石軒中已向前移動,只好停口不叫。
托克什道:「猿長老說得不錯,像這種至邪至惡之物,忌諱極多,否則天殘地缺兩老怪也不會迢迢萬里,跑到中原才練這宗利器了!現在石大俠可以不必過慮了,因為這宗邪教至寶終生只能練一次,故此兩老怪縱不死心,亦無辦法!」
猿長老定睛看著她,過了一會,才道:「真是長得討人歡喜,現在我們談談正經事,我且問你,等會兒天亮後,你們要到何處?日後又怎樣個安排法?」
札合道:「正是要奉告兩位。」
朱玲這時忍耐不住,便問和_圖_書道:「敢問掌門人何以能夠把寒山古寺的事情,都瞭如指掌?」
那中年漢子躬身道:「掌門人剛剛已開關。」
札合登時為之嘿然,石軒中見他如此,更加確定,略略一想,便道:「我對莫將成敗論三分!」
猿長老一生以果為糧,此時吃個不停,好容易才抽空道:「你剛才笑我年紀一大把,但坐一會兒也坐不住,可有這麼想過麼?」
石軒中甚是讚賞這個男孩子的定力,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兄弟是誰?小小年紀,內家打坐功夫已精湛至這等地步,實在難得!」
札合微弱地答道:「家師兄處有專治本門陰掌的靈丹!」
托克什見他點頭,便道:「實不相瞞,這是因為我這個師弟,一來想領教大俠的劍法,二來有私心仰慕朱玲姑娘,故此要老朽看清楚形勢,故命姜同去把兩位引來。」
札合呼吸了幾下,然後慢慢道:「不是,只因石大俠輕功蓋世,故此請他到索上走一趟。」
方想之時,石軒中又道:「文武全才四字,石某決不敢當!但札合老師有此雅興,石某也只好勉力相陪!」他說得一點不含糊,只因那札合不是漢人,是以自己不能示弱。
朱玲和石軒中恍然大悟,敢情那札合年紀不過三十餘歲,卻已稱為白駝派第一位高手,竟是白駝派前一代掌門人處心積慮,從他年紀極小時便開始要他練功,算起來至今也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
托克什不曾立即回答,卻轉面向札合問道:「師弟,你可反對我把事情說出來?」
札合暗想這石軒中一代大俠,度量寬宏,出言隱有讚揚之意,但不知是真是假?是以還須傲大一些才好,當下尋思片刻,便朗聲對道:「造絕頂千重,尚多福地!」
徐柏想了一下,嘆道:「今日見了石大俠,忽然悟出許多道理,從今以後,我決不在江湖上混,大俠和朱姑娘可以放心?」
朱玲急問道:「那麼這兩老怪既然逃回星宿海,若果他們再祭練凶劍,如何是好?」
札合聽了,不住嘆氣。但現在他已由不可一世的英雄地位,突然變為比凡夫俗子還不如的境地,對朱玲還有什麼奢望?是以只能嘆嘆氣罷了。
札合緩和地道:「朱姑娘可是以為家師兄架子太大麼?」
朱玲道:「我能夠那麼樂觀麼?越寶貴的東西,越是怕會失去,我對你正是如是。」
札合微微一笑,又朗聲誦道:「自願勤勞甘百戰!」
石軒中沒有聽到猿長老的語病,朱玲這個機靈已極的姑娘卻聽出來。她暗忖道:「猿長老說有力無心,分明是說自己本有這種回天之力,能夠使札合恢復原狀。但因不喜他的為人,所以不肯救他……啊,對了,當日宮天撫以峨嵋無上神功『三陽功』傷了我,後來我們下山,他便是說要到衡山求猿長老賜給靈藥,使我恢復原有的功力。可見得猿長老的確有此神通。」想到這裏,不覺瞅住猿長老微微一笑。
石軒中和朱玲兩人疑惑地對望一眼,想不透以他這麼一位武功平凡的老人,如何能夠潛入寒山古寺,探視一切情形而又能夠不讓天殘地缺發覺。
札合道:「悉隨尊便!」
石軒中道:「登此山一半,已是壺天!」
朱玲不由得失驚地看看那條金色長索的下面,除了那道仄僅尺半的山脊石樑之外,兩邊都是極深的亂石谷。
「不行,這修羅劍發出時,劍光所及,十丈以內,人畜俱光暈倒,縱然你有通天本領,根本就無法保持清醒,與之對抗。」
札合忽然道:「徐柏不得無禮,朱姑娘方才已說今晚不會對你怎樣,你卻反而頂撞她。這可不是大丈夫所應為,即速向她賠禮謝過!」
朱玲秀眉輕顰,道:「啊,猿長老你為何罵我?我又不敢得罪您老。」
猿長老想了一下,想說什麼而又忍住。朱玲明知他本想提及靈藥之事,但可惜結果不提,自己也不好意思開口乞討。
石軒中一頓之後,又向外走,約摸丈許,便又稍歇一下。
姜同道:「其實以石大俠和朱姑娘的名望身份,根本就不須像常人一般表現膽勇的事,目下也不過應個景兒而已。」
石軒中道:「玲妹妹不必為我擔心,但我必須先知道,要走到此索的什麼地方才算數?」
姜同底瘦削的面上,逐漸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令人見了覺得奇怪又覺得可怖此刻他心中正在轉著一個極為陰毒的念頭,那便是他想趁札合全力挺直那條長索之時,無法運功護身,冷不防一掌把他擊落峭壁之下。
札合稍一凝思,又道:「石大俠是當世英雄,我出『英雄幾見稱夫子』七字為上聯!」
猿長老道:「你能夠逃脫這次大劫,真是僥倖。假如石軒中不是曾經推開鐵箱,因滾動震盪之力甚巨而把那鐵閂震開,你再也無法衝開那扇小鐵門。」
白髮老人看見札合癱軟地倒在他腳前,便深深嘆口氣,道:「師弟,想不到你一世稱雄,卻得到這麼一個下場。」
徐柏便又向朱玲作揖行禮,朱玲卻一側身避開,道:「你別跟我套交情,今日也許看在許多其他的人的面子上,我不好對你怎樣,但下回碰到,便不同了!」
朱玲忍不住問道:「什麼叫做修羅劍?猿長老您老可以告訴我麼?」
石軒中道:「札合老師請說,石某洗耳恭聽。」
托克什已大聲道:「老朽雖然僻居域外回疆,但久已仰慕猿長老威名,可否移駕帳內,使我得以親睹大劍客風采。」
石軒中咋舌道:「那還了得,不過若然此劍飛出來傷人,是否尚可憑仗武功,與之對抗?」
托克什微笑道:「猿長老可是指寒山古寺天殘地缺兩老怪的事麼?」
石軒中說聲「對不起」,便縱出碧紗帳外,提一口丹田真氣,仰天長嘯一聲。之後便側耳而聽,過了一刻,岑寂寒夜中果然傳來嘯聲,這次相距已近得多。
姜同為那中年漢子引見石、朱兩人,他們一聽那人名字竟是徐柏,不由得對覷一眼。
托克什道:「那天殘地缺兩老怪在寺後鐘樓的地窖裏,掠了不少人,祭練邪教的『修羅劍』,老朽一直把他們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但因沒有機會可乘,因此至今沒法下手。」他歇一下,因見猿長老露出詫色,不禁得意地笑一下。
姜同忽然插嘴道:「石大俠自可輕易辦到,就怕大俠不肯!還有朱姑娘乃是和石大俠一道來,是不是由石大俠代表,便可算數?這一點倒要事先說明和_圖_書呢!」後面的話,卻是向札合說的。
朱玲顫聲嗚咽道:「石哥哥,你真的沒有死麼?」
朱玲卻有點不服氣,暗想白駝派雖然是領袖回疆的大宗派,那掌門人托克什在西域固然地位崇高,但來到中原,可算不了什麼。然而此刻居然擺架子要自己和石軒中上峰相見,竟不親自相迎。於是淡淡一笑,道:「石哥哥你自個兒上峰吧,我不去。」
白鳳朱玲原是在找碴,以便一會兒要動手的話,也有藉口。如今這一來,便發作不得,只好默然不語。
札合抖擻精神,道:「石大俠文武全才,世所罕見,如今札合隨意出個上聯,請石大俠一對如何?」
他在札合口中塞了三粒崆峒靈藥「保心丹」,延續住他行將斷絕的心脈。又給徐柏服了一粒。歇了一會,札合緩緩張開眼睛,忽見石軒中和朱玲並肩站在他眼前,不由得雙目大睜,但跟著又悄然閉上,似乎羞見這位當代大俠。
石軒中一點也不知道峭壁上的人們,竟然各懷鬼胎,兀自全副心神,貫注在腳底索上。
朱玲垂低眼皮,不言不動,石軒中乃是寬宏大量的人,因札合此刻已經殘廢,便也不生妒意,反而覺得這札合遭遇可憐!
札合聽到采聲,精神為之大振,暗中調息呼吸,準備說話。
札合振起精神,道:「石大俠請說!」
老人立刻張開眼睛,這時看來他比平常的人可就顯得有點不同了。他道:「石大俠請進來,老朽失迎了!」
石軒中、朱玲兩人聽了,俱有不信之意。須知大凡可以樹幟一派的武功,必須內外兼修。白駝派的獨門武功他們雖不深悉,但久傳「陰風掌」陰毒無比,這等功夫少不了內功為根基。那麼以一派的掌門人,一身武功可想而知,哪能七十餘歲便年老氣衰得行走不便?不過札合既然這麼說了,表面上倒不能不信。
朱玲故意裝出尷尬之色,道:「您老別見怪,我雖然這麼想過,但我可沒有一點不尊敬的念頭,反而覺得您老這樣率性而行,十分可愛哩!」
石軒中微笑道:「令師兄為一派掌門,今在此峰,石某出『有小洞天堪大隱』之句!」
托克什道:「這修羅劍練成之後,有一宗壞處,便是每日均須殺人,否則便將禍及主人。是以縱是邪教中人,等閒也不敢練這一宗邪寶。」
石軒中道:「真對不住,要你老久等,我們可不是又經了一次險關!」
托克什聽罷前事,黯然道:「札合師弟本來不會暗算石大俠,其中另有緣故,卻不便解釋。兩位看他如今已變成殘廢一般,想也不至於記掛著他的過錯。那姜同居然在危急關頭背叛,實在死有餘辜……」說到這裏,突然一聲極為蒼勁的清嘯聲,隱隱約約地傳入眾人耳中。
札合虎目垂淚,道:「請師兄恕罪!」
石軒中過去檢查一下,道:「噫,札合心頭尚有微溫,徐柏僅僅受傷,尚不至於死呢!」
朱玲歡然笑道:「英雄幾見稱夫子,豪傑如斯乃聖人。真是對得好,尤其在意義上反答得妙。」
「但我認識霍長青,你還記得麼?這柄劍是他送給我的呢!」
石軒中停停走走,晃眼已走出去了八丈餘。他腳下只有那麼一根長索,天風勁急吹刮,下臨百丈深谷,這等情景,直把朱玲駭得心魂欲飛,掌心沁出許多冷汗。她只怕那札合突生壞心,雙手一鬆,石軒中縱有蓋世輕功,也無法飛回這座峭壁上。
石軒中道:「那麼我們一起上峰頂去,我也得向令師兄交代個清楚。」當下一手托著札合,一手挾起徐柏,展開輕功,宛如飛鳥般上了峰頂。
石軒中搖頭道:「還未曾能夠隨意施展出來,但我已明白一個道理,便是這種已超出一般武功境界的劍術,不能用心思索,就像『悟道』這件事一樣,越是用心著意地追求,越發摸不著邊。一定要在有意無意之間,忽然有所領略,但也不能立即成功,必須勤修苦練,把基礎繼續奠好!如果用心追求,便落在下乘窠臼中,無法出來。」
朱玲和石軒中聽了為之駭然。
石軒中忖道:「這位老人家果然身體不濟,雖是一派掌門,但真實武功卻十分有限。可是為何他不練武?他這幾十年在幹什麼?」
猿長老見托克什已說完,便道:「早先老夫真為你提心吊膽。」他向朱玲道:「尤其是後來那大鐵箱著火之後,老夫以為你一定不能倖免了。」
猿長老忽然對石軒中道:「你有秘密,應該藏在心裏,不可以隨便亂說!」
石軒中更覺動容,凜然道:「猿長老可肯率領在下和朱玲一道到星宿海去?」
「你老如果沾到劍身,那就糟了!」托克什道:「當然猿長老識得修羅劍的來歷,故此舉手之間,便把這宗邪教異寶毀掉。」
托克什送他們出了碧紗帳,道:「恕老朽不遠送了,我等在這石筆峰上,相信尚有好幾個月時間逗留,假如三位經過,有便希上峰一敘。」三人見他十分謙和,便都同聲答應。
札合道:「朱姑娘能夠原諒家師兄無禮之處,足感盛情!可是札合還有一個不情的要求,希望石大俠不要見怪!」
這一掌縱然要不了札合的命,但他摔落峭壁下,也非摔死不可。這一來除了殺死札合之外,尚可把那名滿寰宇的劍神石軒中弄死。剩下一個白鳳朱玲,他自問能夠在數十招以內,也將她擊落深谷。
姜同道:「對得好,石大俠文思果然敏捷!」
石軒中應聲好,縱身一躍,飄飄落在長索之上。札合雙手只有極輕微的感覺,不由得大為佩服。
札合連聲不敢,態度甚是謙虛,然後嚴肅地道:「家師兄十餘歲便膺選掌門一職,雖然在此地不算什麼,但在西域,數十年來,一直被尊崇如天神。」
札合道:「如今請石大俠應個景兒。」彎腰拾起垂到峭壁下的金色長索。
札合哪肯示弱,應聲道:「朱姑娘請賜教!」
札合道:「在敝處有個規矩,要見家師兄的人,必須符合敝派一個誓規,便是必須做一件事,表示膽勇!我們維吾爾族一向崇拜勇士,這條誓規,實即敝族風尚。」
札合此時半躺半坐地休息,聞言睜眼,掃瞥過朱玲面上,忖道:「我雖不能獲得她的芳心,但讓她知道也好,反正我這一生也不會喜歡別的女人了。」
曙色露後一會兒,猿長老忽然弄來一堆野果,朱玲竟不知那是什麼果子。可是猿長老既然弄來,自然不會吃死人,因m.hetubook.com.com此大吃起來。
這個歹毒的念頭使得他臉色變得十分奇怪,要知他在白駝派中,一向居於第二位高手寶位之上。上一次他先到中原來,原本要在將軍坡掘寶,恰巧碰上隴外雙魔和雪山鵰鄧牧,因而敗逃西域,帶來的四個手下也慘遭那三個魔頭殺死。回到西域後,掌門人托克什才傳他「陰風掌」的最奧妙秘訣和練法。是以前此札合率領了十名好手上碧雞山尋仇之時,他因閉關練功而不曾同行。如今他武學盡得,只要把札合除掉,白駝派便輪到他是第一位高手,托克什死了之後,這掌門人的寶座便非屬他不可!
「玲妹妹,現在請你說,要不要我去會碧螺島主于叔初?要不要我三上碧雞山?只要你不願意,我決定封劍和你一道歸隱!」他說得如此誠懇和堅定,一望而知決不是一時的感情衝動而說出來。
札合冷笑一聲,雙目凝注在石軒中面上,就等候他的回答。
外面山風漸勁,吹得他衣袂飛揚。以石軒中那麼高的輕功的人,此時因腳下僅有一條細如手指的長索支持,根本不能用力平衡身體,因此不得不張開雙臂,以免被天風吹刮得立足不住。
這原是一剎那之事,那札合之怒並不需要細細想過才發出來,只自然而然便怒不可遏。當下仗著三十多年來的精純童子功,運聚最後的一點餘力,驀然一側身,先教朱玲不要一掌打實,把他當場擊死!
姜同讚道:「貼切工整,兼而有之。」
朱玲道:「札合,你的卑鄙詭計震不死我石哥哥,而他卻不念舊惡,還用師門靈丹,救了你一命。」
托克什起座相迎,彼此見過禮之後。朱玲忙忙將前情告訴他。猿長老那雙火眼落在札合面上,停頓了一會,才道:「可憐他稱雄一世,如今卻得到如此悲慘的下場!老朽有力無心,不能助他,真真可惜。」
朱玲幽幽地嘆口氣,道:「可惜我的武功差得太遠,否則您老人家便不用這麼擔心了。」
石軒中計算一下,便一步一步從容向峭壁外面走去,約摸走了一丈,便微微一頓。
石軒中聽到他的朗誦聲,驀地有所觸悟,便笑道:「這條聯首原來是唐宋人詩句,因此石某必須也用唐宋人詩來對,札合老師的題目出得好。」
石軒中和朱玲一聽,敢情札合和姜同遲遲不帶他們上峰頂,原來那托克什竟在閉關練功。只不知練什麼功夫,特地跑到這麼遠地方來。
札合面色一變,但瞬即恢復常態。姜同神態也變得極為嚴冷,陰鷙地注視著朱玲,似欲發作而又忍住神氣。
托克什道:「這不過是一種小技,我們白駝派歷代秘傳有『晶球傳真』之法,只要如此施為,便可以在這晶球上,觀看到百里以內任何地方與及人物的活動。不過此舉極耗真元,故此老朽不敢隨便施為!此所以猿長老毀劍,老朽事後方始查見情形。」
石軒中但覺天地之間,除了朱玲,已沒有更寶貴更重要的東西!她這種愛情,的確是真摯無比,令人深深感動!
朱玲這時百般無奈,唯有悄悄移過去湊在札合身邊。心想如有什麼可疑的動作的話,她雖不能搶救石軒中,卻也可以爭取時間,先把札合一掌擊斃,報了大仇再說。
朱玲大大一怔,呆呆地看著他。
石軒中聽他出得俗,便也隨口應道:「八月源生玉宇秋!」
石軒中道:「原來如此,札合老師是否可以賜告貴派有何誓規?」
托克什道:「啊,原來那位老人竟是名重天下的猿長老,怪不得星宿海天殘地缺兩老怪,尚且要狼狽而逃了。」
石軒中長嘯一聲,以絕世輕功,直向朱玲迎過來,雙臂張處,把她攔腰抱住,復又回到峭壁頂的平崖上。
石軒中過去對徐柏道:「你沒有什麼惡跡,如今已受了重傷,我們今晚本是為了霍長青的事而來的,但你既已如此,我們也不為已甚。但你必須答應我們,從今以後,永遠不再為非作歹,好好重新做人,另建家園!」
那道山脊不但奇仄,同時離這長索尚有十丈高下,單是這種高度,摔下去準死無疑,何況還不一定能夠掉在山脊上!
猿長老道:「掌門人正在說呢。」
札合見石軒中文思真個不弱,不敢輕忽,用力尋思。
朱玲道:「我也以為難逃毒手,當那鐵箱外面著火時,我因衣服已沾滿了油,便脫下來蒙住那些氣孔。但終因氣孔太多,無法防堵。我一見箱內著火,這時頭腦已被那煙頭熏得快要昏倒。當下也不知如何會聚起全身氣力,猛然向那小鐵門衝去。在這以前我曾經推過沒有推開,但這次卻一下子衝開,身形直飛出去,跌在一堵破牆後面,人便昏死過去。」
徐柏驚道:「朱姑娘這話怎說?在下一向沒得罪姑娘……」
札合聳聳肩膊,道:「石大俠對得真好!」
石軒中托著兩個人,由朱玲揭開碧紗帳,一同走進帳幕中。
石軒中一見那小童正在運行內家極上乘的吐納功夫,而那老人反而像尋常的老人家般睡著,不由得十分詫異。
剛剛衝到崖邊,忽見一條人影,有如大鷹般直飛上來。目光到處,這條人影除了石軒中還有誰?她心中由極悲驟然變為極喜,反而陷入麻木狀態。腳下也不曉得停止,直向崖外衝出去。
徐柏久已仰慕石軒中英名,這時上前深深一揖,口中說了好些仰慕的話。石軒中不好意思板臉孔,只好敷衍了幾句。
朱玲已漸漸聽出他們話中之意,暗自想道:「只要你們敢鬧鬼,姑娘非得也弄些陰損招兒教你們嘗嘗不可。」
朱玲心想這廝倒也狡猾,一口先咬定石軒中是文武全才,跟著便出題目,令人推不掉。不過石哥哥事實讀了不少書,說到做文章,也許不成,但對聯這等小頑意,一定難不倒他。
石軒中茫然不解,卻又不好問他。朱玲在一旁抿嘴一笑,並不作聲。
這白髮老人正是西域白駝派的掌門人托克什,他徐徐從身邊拿起一個上好碧玉所制的圓瓶,打開瓶蓋,登時滿帳洋溢著一股清香。他把玉瓶湊到札合唇邊,倒出一股淺綠色的漿液,札合張口接飲,只喝了一口,老人便把玉瓶收回。又另外取出一粒大如龍眼的丹丸,給那徐柏服下。這時才徐徐道:「老朽已知敝派將遭浩劫,一直還以為是禍劫生於西域,是以特地趕來中土,意欲取寶避劫。誰知竟然是師弟你發生不幸,唉,本派看來定要從此而凋零,不能再在回疆領袖武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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