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島上現俠蹤君何瀟灑 湖畔留心印妾本溫柔

徐若花眼睛一亮道:「你救過他的性命?」
這人姓王名永,此刻突然發難,竟是刀鏢齊發,口中毫不招呼。韋千里猝不及防,這時情勢危急異常,猛可一閃身,左掌劈將出去,掌力過處,雄勁無倫,竟把對方刀鏢完全劈飛。
他立刻四顧,並沒有人影,便疑惑起來,卻又不好問她為甚麼不願意。
有他們拔刀相助,事情便大不相同。韋千里十分感謝,當下便立即起程追蹤。孤雲道長甚是熱心,還教他好些追蹤的要點原則和方法。
「不糟,她也沒說不相見呀!故此她哥哥留下話,便匆匆和她走了。現在韋兄你去吧,說句實在話,貧道十分佩服你為朋友急難而暫時忘記自己私情的舉措呢!」
黃衫老人哼一聲,右手一揮,寬大的袍袖飄處,近身的暗器紛紛掉下水中,發出乒乒乓乓的水聲。
他踱了兩個圈子,猛見椅上用指甲劃了一個字,雖是歪歪斜斜,卻仍可以看出是個「救」字。
韋千里猛可在自己腦袋上鑿個粟子,恨恨道:「我不是永不懼怕了麼?為何剛才又慌慌張張地舉袖遮面?我這樣算得上是已經克服了怯懦的天性?」
徐安國奮然道:「我們雖然功力尚淺,但僅僅要攔阻他們一個時辰,相信可以辦到。」
但那兩個老魔頭功力真高,在石發如雨當中,身形電飛撲上岸去,明明身上都中上數顆石子,卻絲毫無恙。
韋千里以為他不好意思說,便想道:「我不能過急問他,江湖人最瞧不起錢財,還是等一會或明日再設法探詢。」
韋千里愕了一下,怒氣陡然攻心,忖道:「這廝如此歹毒,可見得榆樹莊之人,俱都賦性兇殘……」登時身隨念動,兜將回去。
徐氏兄妹都訝然叫出來,但他們忖想一下,覺得當時縱然知道內幕,但一條手臂已提不起來,事實上也無法擒捉人家,便又沒話好說。
這時又想起徐氏雙俠和孤雲道長都是行俠仗義之士,閱歷豐富,這樁事去請問他們,便算找對了人。於是匆匆忙忙,又撲奔北帝觀去。
這位名列九大惡人之一的耿九公,已然發覺對方手勁奇重,方一忖思間,又是一聲喝「打」,仍從原處發出滿天暗器來。
韋千里雄心更奮,驀地想起一事,便朗聲問道:「剛才你們叫的厲七兄,可是胖龍厲七公?」
她微笑一下,溫柔地道:「我當時也走了眼神,以為你真是像許師父所言呢,那知卻是遊戲風塵的大俠!」
徐若花芳心驚喜之極,這時已有暇顧視,只見來人年紀輕輕,容貌俊美。不但如此,這張面容還極熟悉,稍一思忖,不由得芳心一震。
「當然不會罷手,但咱們一搶上岸,便須下煞手,這一點我必須提醒你一句……」
韋千里見她認得出自己,勇氣倍增,以一敵二,又是赤手空拳,卻把霧山雙兇迫住,更令人奇怪的,便是那雙兇居然現出怯意,兩人邊打邊低聲地暗語交談。
金刀太歲鍾旭贈送他們一人一粒丹藥,以表謝忱。眾人都欣然收下,事實上此藥也真得之不易。
說到這裏,徐若花已嗤之以鼻,道:「我道哥哥你有個甚麼妙計,原來是這個笨主意。」
韋千里有點飄飄然地奔向客店,現在他又對這人世懂得和了解許多意義。
這一批人追上鎮秦中,告以發現韋千里之事。鎮秦中楊崇不由得駭出一身冷汗,這才明白那華服少年何以舉袖遮面,敢情是彼此相識,當下他立刻便告黨羽,著他們特別小心,如遇此人,最好立刻逃走。
他近日已將紫府奇書中的招式練得極為純熟,右手忽地一抓。王永吭一聲,身形已被他迫得旋了半個圈子。這王永本非易與之輩,無奈對方武功太高,而且招數神妙無比,簡直沒有還手之力。這時忽又想起榆樹莊被屠慘狀,自料無幸,口中嘿的開聲,猛可施身掄掌,橫斫敵脅。
只見這個黃衫老人威風凜凜地一杖迎頭擊下,徐安國閃無可閃,咬牙一劍架去。
只見兩處地方的石子如冰雹般密襲阻擋,耿九公腳尖剛剛一沾木板,只聽船上慘叫一聲,便知是一名船伕被小石擊傷。
這兒要數鍾旭輩份高和年紀大,他也不客氣,一逕盤問一些瑣事,然後道:「現在你再回去,他仍沒有回來,便得趁早找尋,像榆樹莊這種冤家對頭,可真遲緩不得。」
韋千里本身根本沒有甚麼可以奉告,同時又因為冒充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弟子,他不知金莫邪的相貌,只好編了一個故事,說他幼時流浪在榆樹莊後,一向受人欺負,及至數年前,忽然遇到一位老人,暗中傳授他武藝。
忽見泥漿沸沸騰騰,不禁為之大驚,以為那隻毒章又復活了。定睛看時,只見那泥沼沸騰翻滾的面積越來越小,大約一頓飯功夫,只賸下中心一個小圈子。最後「波」的一聲,完全平息,猛然發覺那本來屬於泥沼範圍的地面,如今已生像變成硬泥地面。
陳進才苦笑一下,道:「在下多謝韋兄美意,但在下財物並不短絀……」
猛見那幾個人當中,有一個人渾身被繩索捆得十分結實,只剩下雙腳能夠移動。這才知道大車中的犯人不是董香梅,不由得一陣失望,襲上心頭。但同時又想到玉人既然無恙,應該替她歡幸,便高興地暗自微笑一下。
馮八公大喜喝道:「還有一掌!」左袖一抖,鬼手倏然抓去。「砰」地一響,韋千里一臂格開枴杖,身形毫不遲滯,風車般一轉,右手一切,正好擊在馮八公鬼手上。
韋千里道:「我……怎麼辦呢?」
那趕車的一揚鞭子,怒道:「你的馬難道是皇帝養的?專揀路中心停步!」
萬急之中,他吸一口真氣,功行雙臂,準備毒章軟臂纏上身時,好歹也給牠一記。那知毒章兩條長臂往外一分,近軀體那截卻向內縮,恰恰用兩臂的中間夾住那扎以內家真力扔到的蘆葦。韋千里為之大喜,正是死裏逃生,猛然向後一躍。
韋千里怕拆穿自己西洋鏡,暗想這人一定名望甚大,江湖皆聞,自己既然出身名門,焉可不知?便大聲地啊了一聲。
黃衫老人趁這時正待騰身上岸,忽覺寒風颯然襲至,原來是三枚小石,迎面擊到。於是袍袖一展,把三枚小石捲住。但他老謀深算,已知後面陸續有來,大袖一揚,三枚石子反擊出去,果然將銜尾而至的三枚石子恰恰擊碰個正著,一齊掉下水中。
本來準備一齊返廬州去,但時已在子後,城中客店也都關閉,便決定翌晨一早趕回去。反正大家都沒有甚麼要事,孤雲和徐安國都想向這位有如閒雲野鶴的前輩,請教一點武功。至於韋千里和徐若花兩人,更是難分難捨,自然想多盤桓一些時候。
韋千里目送他們去得遠了,正待進城。忽然自己大吃一驚,差一點兒沒從馬背上摔下來。
兩人又飲了一會,已磨了大半個時辰,韋千里喚堂倌過來算帳,陳進才心中有事,竟不曉得搶著付帳。
「子時?現在還有大半個時辰啊!他們在那裏?誰要害他們?」
馮八公忙道:「咱們留此無用,走吧!」
她眨眨美麗的眼睛,道:「幸好我師門有位前輩,和那霧山雙兇有點瓜葛,因此他屢次不施煞手。其實那位前輩,早已和我師父有點意見,搬到襄陽漢水北岸,建了一座龍女堡,專門庇護遭遇過苦難的弱女。你不知道麼?她就是龍女白菊霜,我們華山派第一位劍客……」
韋千里宛如跌落幸福之湖中,又生像已擁有整個宇宙。許許多多本來永遠不會屬於他所有的東西,現在已獲得,最要緊的,他居然得到一位俠女的愛情。
金刀太歲鍾旭把靈丹送入孤雲道長口中,道:「此丹入口便化,頰齒自生津液,不須用水送服……」言猶未畢,孤雲道長已吁一口氣,睜開眼睛。
韋千里肯定地道:「在下日夕都記掛著姑娘,只不知芳蹤何處,後來……」他從路上碰上陳進才,然後又如此這般,才得知消息。「故此在下來遲一步,致使姑娘受驚……」
韋千里有點歉然,自知不對,便原諒了趕車的粗暴語言。趕快催馬避開。
饒他馮八公稱雄多年,這時因對方劍法出自名門,不比等閒,只好全神應付。登時杖風袖影飄舞,劍光隱現,打得十分激烈。
韋千里又湧起心事,黯然嘆道:「現在你又提起這一筆,其實以事論事,那霧山雙兇隨便那一個都比鐵掌屠夫薄一足強得多。我不過是因所練的功夫,恰好克住他們而已。據徐姑娘說,那胖龍厲七公的『大力神拳』剛猛之極,迎門五拳天下無人能夠硬擋哩!還有他們都說,七步追魂董元任的功夫又比他師弟強勝好多倍。只怕和那九大惡人不相上下,唉,日後一旦遇上,只怕危險異常。」
韋千里聽到那鎮秦中楊崇提及徐氏兄妹,不由得心中大大跳一下,眼前似乎瞧見徐若花的婷婷倩影,以及那溫柔和鼓勵的笑容。
只聽馮八公大喝一聲,杖掌齊出,孤雲道長哼了一聲,騰騰騰退開老遠。長劍垂向地上,雖沒掉下,但顯然右臂已傷。
霧山雙兇怒不可遏,但此刻還有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情知這三人雖然功夫不錯,但假使他們拚著受傷,不消片刻,便可以把他們收拾掉。以後憑他們兩人的眼力,只要金刀太歲鍾旭在此島上,一定瞞不了他們。
他闖入去,凝視著陳進才,誠摯地問道:「陳兄到底有甚麼心事?」
又隔了片刻,孤雲道長站起來,便向金刀太歲鍾旭拜謝。鍾旭決意不肯受此禮,硬要大家坐下,說出前情。
剛剛微笑之時,便已瞧清楚那個犯人面孔,不由得大大一愣,忖道:「那犯人不正是萍水相逢的好友陳進才兄麼?他為何被榆樹莊中人擒到此處?」
側面的徐安國大喝一聲,左手揚處,五枚金錢鏢勁射而至。但他的金錢鏢顯然射得不夠洞中之人厲害。
韋千里頷首道:「差不多了,陳兄敢是要早睡?小弟也想休息……」說罷,便起身告辭。陳進才無精打采,卻勉強打起精神,送他出房。
胖龍厲七公一愣,道:「你說甚麼?」
那知這時孤雲道長反而沉住氣,劍光如山,守得嚴密無比,馮八公暗中禁不住讚一聲「好定力」,便繼續迫攻不休。
跟著便是二十多枚石子直灑過來,馮八公功力精絕,一手揮杖,一掌微推。登時又把罩住他身形的石子都擊落。這次因為他不是用袍袖,是以風聲反撞之勢不強,他的身形依然前進不止。
金刀太歲鍾旭摸摸白鬚,笑道:「你們是被那老傢伙唬住啦!要知他那一式使出來,自家氣力也用盡了,必須回去坐上個把時辰,才能恢復。因此他事實上無法再動手追殺。可惜那時孤雲不知道,否則趕出去,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把他擒住。」
鎮秦中怒叱一聲,決定立刻擊斃此人,好歹洩了心中之憤再說。
「好罷,總算大功告成。」厲七公開始活動一下筋骨,登時一片連珠響,必必剝剝的。他苦笑一下,道:「再過一天半天,全身的骨頭都得生鏽了!」
韋千里著急起來,回頭便走。孤雲道長陪他出觀,道:「你去看完情形之後,切切回來一趟,我橫豎要回峨嵋,這一路可以交給貧道負責訪查。」
胖龍厲七公響亮的笑聲,宛如數十口巨鐘,一齊振鳴頓然把這青年男女驚醒。
外面有人轟然應一聲,跟著聽到隔壁房門的響聲。韋千里心中一陣緊張,想道:「董姑娘這一出現,大概她父親也跟著出面……」
他們的金錢鏢數量之多,委實驚人,發個不停,不久功夫,已在百枚以上,但看來他們還有很多哩!
「唉,我在心裏已經夠難過的,現在想想,老是把她瞞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屋頂上的人恍惚瞥見人影閃過,卻因人家太快,他根本看不太清楚。但這人經驗豐富,決定寧可虛驚一下,也得發出暗號。當下撮唇發出一聲尖銳悠長的哨聲。
「那方石碑定是前輩異人留下的一樁寶物,上面的蝌蚪文,可能是一種禁咒,能夠克住這隻毒章。故此石碑臨頭之際,那隻毒章竟然不會動彈。唉,老夫竟然失之交臂,不知那石碑是甚麼質料?」
只見石子密密擊到,力量更加雄勁,顯然此人已出全力,錯非馮八公這等驚世駭俗的老魔頭,光是這一陣石雨,足可以擋住千軍萬馬的攻勢!
耿九公不再理他,逕自繞島巡視,登時把徐氏兄妹驚得面上失色。原來那金刀太歲鍾旭藏身的洞穴,只僅僅有一塊大石封洞,並非如孤雲道人所說的那麼深藏島腹。除了鍾旭的危險之外,又不知孤雲道長的傷勢如何,不知是否已被敵人殺死?他們一驚,心分神亂,登時險象環生。
韋千里霍地起身,道:「我立刻趕去,盡力而為,但願剛好趕上,最少也可助他們一臂之力……」
耿九公應一聲,一朵黃雲飛出,直取孤雲道人。孤雲道人猛一轉身,耿九公身形飄忽,閃過去一杖擊向徐若花。這一杖力道奇猛,徐若花只好閃開。
他的技藝差不多之後,便離開榆樹莊,這時根本不知那老人何去,只好托跡在鏢局中混。若不是碰上徐若花柔語鼓勵,只怕還在鏢局中鬼混。這一番話似模似樣,徐若花自然深信不疑。
這刻眼看已飄近許多,只須在一丈以內,馮八公使出內家大騰挪身法,岸上之人定然擋之不及。
再鬥了三十多招,耿九公他雖不出煞招,卻也是全力施為,因此功力比孤雲道長較弱的年輕劍客徐安國,此刻已漸覺力乏。要知武功之道,有如弈棋。功力較差,雖可因一時靈機,稍為佔先,但終久會露出原形,縛手縛腳。而徐安國因功力遜於對方,因此每一劍均須出盡十分力量,八九十招下來,便覺力乏。
耿九公冷笑連聲,一片杖影,把兩個人捲住。
韋千里飄身而退,唯恐毒章乘機追擊,一逕退到蘆葦之處,方始定下身形。那胖龍厲七公估料不到這少年身形之快,以及那扎蘆葦的力量如此厲害,迫得毒章先擋住那一擊,方始再去攫人,因此吃那少年逃跑,不由得愣了一下,自己反而錯過了機會。
是以韋千里後來一露面,鎮秦中登時連仇人陳進才也放過,搶先逝走。但他是個老江湖,明知韋千里這次現身,必有緣故。也許目的就在他本人身上,當時估量自己腳程決不如人家,心中一動,出屋之後,並不逃遠,藉著天色已黑,立刻https://www•hetubook.com.com躲在一叢樹影之下。
韋千里彷彿聽到細微的「咔嚓」聲,生像那人頸骨已斷。當下俯身抓起那人上半身一看,那人頭顱軟垂貼背,果是頸骨已斷。他反而吃一驚,猛可放手,只見那人的頭顱竟和身軀分家,骨碌碌直滾開去。鮮血汩汩直流出來,轉眼地上一片通紅。
原來韋千里練的是正宗內家最上乘的功夫,如今的掌力,當世之中,能夠與他匹敵的,僅得有限幾個人。是以他剛才的一掌,已用了八成真力,別說是血肉之軀,便是石頭也得擊碎。故此當他猛然鬆手時,那人倒下去,身軀和地面一碰,頭顱便滾開一旁。
兩股猛烈風聲擦胸而過,原來那毒章雙臂動作神速無比,夾住那扎蘆葦之後,便又夾抱而至。但有了這一下遲疑,韋千里終於脫險。饒他躲得快,但那雙長臂末端也僅僅擦胸而過,相差不及兩寸,可謂險極。
兩人沉浸在醇美的愛情美夢中,不知不覺,已經並肩而坐,手掌相覆,擱在她在膝頭上。面前是寧靜的湖水,星星在水中眨眼睛……
不久功夫,已拆了五十多招,孤雲道長改攻為守,一招一式,都是全力發出,竟是但求無過,不求有功的心思。
徐若花縱到哥哥身邊,玉面含羞,徐安國伸出健壯的手臂,輕輕摟住妹妹的香肩,微笑道:「你們談得正高興,待明日再談吧,好麼?」
他心神一分,嗆的一聲,也被馮八公一招砸在劍上,登時震開數步。但他功力深厚,強忍虎口酸麻,重復揮劍攻上。
這一招他已經是豁出性命的招數,韋千里本心並無殺他之念,但形勢迫得他無法不踏個方位,貼近敵身,一掌擊出去。
陳進才忽地瞿然道:「現在離子時只有一個時辰了吧?」
雖然他們之間尚有許多話未說,同時韋千里也沒對她說出實話。但奇妙的愛情,已令得他們兩心相通。
他徒步追趕,一則他腳下比之馬匹還要快些,二則徒步便不致於被對方發覺。
「我本人是韋千里,但不是大破榆樹莊的韋千里!」
韋千里登時呆了半晌,吶吶道:「真的這就要走麼?再留幾天也不成?」
她事實上不會明白的,因為韋千里本來怯懦如鼠,但只為了她溫柔的聲音,和鼓勵的眼色,於是他變成一個大丈夫!
此言一出,室中立時浮動起歡笑之聲。良辰美景,最易消磨,轉眼已經到了第二天晚上。
耿九公果然捨去孤雲道長,「恝」一聲連人帶杖,電掣也似地追向那塊大石。但只因遲了一步,那大石已砸向船身。
韋千里忽然變成一頭雄獅,熱烈地注視著徐若花,他說:「你溫柔的聲音,永遠在我心頭縈迥。你永遠不明白,你的聲音,對於我是多麼神奇,使我整個人生都可為之改變……」
青衫老人點點頭,枴杖一挑,呼地飛起一塊木板,直掉向兩丈遠的水面。
徐若花不敢向兄長多言,為的是怕兄長日後取笑,因此只好眼巴巴地瞧著哥哥。孤雲道長本身雖是跳出紅塵,但對於這種男女之事,並非不懂,覺得徐若花也恁般可憐,便插口道:「鐘老前輩說得不錯,你們就多留數日吧。」
韋千里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凝神而看,只見幾個人一齊進來,並沒有女人影子。
無塵道人見是孤雲道人,十分欣喜,撥出一座偏院,南北六個房間,足夠他們居住。
韋千里注視著她的笑容,為之心馳神醉,諾諾連聲,只聽她又道:「那麼你便是韋千里大俠了?」
陳進才這次總算大悟了,敢情這位好朋友已墜入情網,是以顧忌甚多。想想的確不能太過抖出以前卑賤的出身,只好同情地頷首道:「你沒有做錯,叫在下處於你當時的環境,我也會含含糊糊地混過去。」
這消息又像一個當頭霹靂,直把他劈得悶住不動。半晌才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到底先顧那一宗呢?」喃喃幾次之後,忽然咬住牙齦,道:「我那好朋友陳進才忽然失蹤,椅上還留有指甲弄的『救』字。在下特來請教一下,該如何辦才好?」
大家到城裏分手,韋千里回到客店,見到陳進才,將平安無恙的消息告訴他,把個陳進才喜得甚麼似的,道:「有韋兄你出手,還能輸得了麼?榆樹莊那麼大威勢,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韋千里又嘆口氣,道:「這個我倒不憂心,但你一定會覺得十分驚訝,假如你聽了我的話……」
「嗆」的一聲,枴杖挾著無窮力量,砸在劍上,直震得徐安國真氣波蕩,手酸身顫,蹬蹬蹬直退開去。這時黃衫老人耿九公只要趕上去再加兩招,徐安國勢非死在當場不可。
徐若花這時正凝視著韋千里,韋千里一瞥過她面上,登時眼睛離不開去。
馮八公但見那塊大石炸開之後,果有一洞,約有丈許方圓之大,冷笑一聲,叫道:「鐘老鬼可是炸死了?還能滾出來麼?」
回到客店中,陳進才不在房間裏,便十分焦急地等了半晌,叫茶房過來一問,說是早先有一個陌生人來,和他一道出去的。
韋千里又為之一怔,道:「你怎知我的真姓名?」
孤雲道長迅捷地捧起一塊徑尺石頭,奮起神威,左手一托,那塊石頭飛上半空,直奔四丈外的那艘單桅船。
兜了兩個圈子,馮八公因對方腳下功夫不錯,心中一動,便搶向島心撲去。眨眼間已撲近徐若花,只見她站在一塊大石之上,雙手交替發出金錢鏢來擋他。後面的孤雲道長也反追上來,大聲叱罵。
韋千里露出破綻,吃耿九公一杖掃入,萬分無奈,左手一格。徐若花大吃一驚,哎地叫出聲來。
這時離島岸尚有四丈之遠,船停之後,兩個老人對望一眼,黃衫老人道:「我先上吧!」
孤雲道長撮唇發出尖銳哨聲,霧山雙兇為之一愣,以為他要招呼甚麼埋伏在一旁的人出來,但剛才鬥得那麼劇烈,縱有埋伏,也應出現。那知並無任何人出現,只不過他們三人,忽然都撤退在一旁,聚在一塊兒。
此言一出,三人都為之訝然,露出敬佩之色。金刀太歲鍾旭道:「鐵掌屠夫薄一足本非泛泛之輩,尤其厲害的倒是那白骨門的掌門人七步追魂董元任,還有他的大弟子曲士英,都是一時之選。除了金老的門下,誰敢挫他鋒芒?老弟既具如此身手,真是可喜可賀。」
陳進才詫道:「韋兄有甚麼事呀?」
黃衫老人果真功力精純無比,單足站在木板上,隨波起伏,卻不曾沉沒半分。岸上續襲如雨的小石,也不曾使他稍稍移動。
鍾旭微笑道:「少俠過於抬舉老朽啦,請問計將安出?」
這一來他就思疑起來,想道:「車中是甚麼人呢?若是好好的人,怎會把車簾下得這麼嚴?而且目下天色已晚,那邊又沒有甚麼宿頭,那麼這輛大車要到甚麼地方去?」
徐若花幽幽道:「你看這一樹寒梅,如今是這麼清麗可愛,但轉眼間落花繽紛,盡化作地上的春泥。」
胖龍厲七公正想說,已贈靈鰻套,便等於報了恩德,但回心一想,足下還有一對,自己回去已消過毒,若果和他說起來,人家要了去,豈不糟糕。這宗寶貝已失一對,本已心疼異常,好不容易以代為保管的名義,留下一對。再被他要了,那時不心疼死才怪哩!
韋千里回到房中,覺得陳進才態度奇怪,以他的豪爽為人,決不應這樣敷衍自己,坐在床上想了好一會,終於憋不住,下床走到隔房。只見房中燈光明亮,陳進才在房中不住躞蹀,顯然有無限心事。
石子如冰雹般亂打過來,最厲害的是人家兩下互相呼應,並非一人針對一人,而是分開來打。即是一隻手的石子招呼正面的人,另一隻手卻招呼另一個老魔頭。因此霧山雙兇都同樣有側翼被襲之險。
兩人一仰而乾,韋千里立刻又斟滿兩杯,道:「陳兄不必細說,小弟也知道你是為了別人發愁,對麼?」
她微笑道:「我想你也不會得知內情,這可是我們華山的秘密呢!」
來人正是韋千里,他一見徐若花被困,而且形勢危殆,登時滿腔熱血,沸沸騰騰,同時也忘了自己多大氣候,猛然下手勁襲兩老。他近日練的九陰掌法純熟無比,變化精微,是以居然把雙兇纏住。
那邊數人恰好被一岩石擋住,彼此俱看不見。耿九公大聲問道:「可是厲七兄來了?」
韋千里想到:「正派高人,總不同那些魔頭,光是這言談神情,就足令人敬愛。」原來他已從徐若花口中,得知金刀太歲鍾旭的來歷和此丹之妙用。
你道他們既然不怕石子打上身,何以早先不用?原來這霧山雙兇生平自負之甚,僅對峨嵋的孤雲劍客略為注意,餘下的徐氏兄妹,並不放在心上。是以這次前來,本以為可以從從容容,取敵性命後,凱旋而歸。因此當初受阻,還想演一手絕活,絲毫無恙地上岸。那知屢謀不逞,甚至帶來的兩名船伕也受了重傷,這時才肯扯破面子的外衣,硬衝上岸去。他們擅長一項護身魔功,連厲害陰毒的掌力也不怕,何怕幾顆石子?
馮八公急著要耿九公入洞看清楚,便放過徐安國,來趕孤雲道長。孤雲道長並不接戰,立刻逃開,那邊徐安國便回來困擾耿九公。
韋千里卻是餓極,也不跟他客套,一逕自飲自酌,頃刻間已吃了許多。肚中略飽,這才有餘暇去瞧瞧陳進才,忽地詫道:「陳兄你為何不動筷?咦,你滿面愁容,為的甚麼?莫非那些惡賊放你不過?」
當下盡力一杖橫掃,韋千里微微一滯,耿九公長嘯一聲,回身便走,馮八公比他還快,已走在他頭裏。
韋千里昧住良心,艱困地道:「我……我是怕你以為我心地太狠毒……」
鎮秦中楊崇嘿嘿冷笑一聲,道:「那有這麼便宜,你以為大爺不能教你箝口無語麼?」
韋千里大大怔住,飲酒賭博也可以幹得麼?他呆呆地想。但他到底不是蠢笨之人,忽覺得一線光明,從寒霾滿天中透射出來。
老人家痰嗽一聲,道:「本來呢,師命不可違,但尊師之命,不過是著令盡速返山,並沒有期限,好在兩位若是加點勁趕來,也不在乎這兩三天。依老朽之見,何不暫留數日?」
韋千里沉住氣,等他一轉身,突然躍出來,落在那人背後,一掌劈向那人的頸側。原來他只因不懂點穴之道,故此只可用掌,這一招乃是紫府奇書中載有的一招,乃是煞手,他只消用三成力量,便足以把那人擊斃。但他卻不知道,掌上用足八成真力,掌風過處,那人應掌而倒,宛如紙紮似的,半聲不哼。
徐安國一看大家都是有心玉成好事的美德,自己豈能絕情,便道:「既然兩位前輩有命,在下便斗膽稽延兩日行程。」
馮八公得空抽身,繞過那塊大石處,視察那塊大石,身後金錢鏢嗤嗤飛到,乃是徐安國所發,他毫不理會,大袖連揚,便把那些金錢鏢拂墜地上。
此事江湖無人不知,不論黑白兩道,或是公門中人,都不敢闖入此堡中拿人生事。不過外間人卻不知龍女白菊霜竟是為了與掌門人不和而自建此堡。
那個孤島正是他渴欲一晤的徐若花他們守著的孤島。但韋千里那能知道,隨便瞥上一眼,便划向寄馬的瀕湖小村。他取回馬匹包袱,給了那村民一點銀子,便騎馬直回廬州。
耿九公駭一跳,枴杖一沉,擊在劍上。嗤的一聲,敵人長劍竟把他的長衫右下角刺穿個洞,那支長劍餘勢猶勁,「嗆」地插入堅硬如石的地上。同時孤雲道長也哼了一聲,倒退數步,一跤跌倒地上。
韋千里素知榆樹莊的人全都驕橫自大,莫說是個走了單的人,即使有公門人在旁邊,他們照樣敢伸手殺人。於是暗中準備,這一場架大概省不了。
鎮秦中楊崇提高嗓子,叫道:「把犯人押進來!」
耿九公那麼邪惡的人,卻一生情重,這時雖被徐安國激怒,卻屢屢下不了毒手。
後面一聲咳嗽,把兩人驚醒,徐若花一陣羞澀,趕快躍起來,回頭望時,只見徐安國站在兩丈外,大聲道:「鐘老前輩已經開關啦!」
韋千里見他無恙,為之大喜,依著他的指點,反身便追。但見他有如一縷黑煙,一晃即沒。陳進才瞠目嗟佩不已,同時也頗自幸機警過人,當韋千里匆匆追敵,他一想不妙,趕緊出門躲起來。過了片刻,果然瞧見鎮秦中楊崇現身,到處搜索。幸而他隱身之所極為隱蔽,終於沒被鎮秦中楊崇發現。
他並不知島上形勢如何,但他已聽見兩下巨響和那沖天火光,心中大急。幸而他日間來過,找到那靠湖小村,也來不及詢問主人,一逕解開小舟,便劃向孤島而來。正好日間曾經練過划舟之法,這時得心應手,船行如飛,竟然及時趕到。
韋千里閉目想一下,那不正是他從那片長滿蘆葦的小島離開時,曾經見過的禿島麼?
馮八公雖是舉重若輕,隨手把所有石子都擊落,但杖風掌力雄渾之極,激得身形直往後漂退,眨眼間,又退至兩丈距離。
他這一來去,耽擱了許多時候,早已是萬家燈火時候。入觀便見到金刀太歲鍾旭和孤雲道長,他們一見他便道:「韋兄你來遲一步,徐家雙俠已經匆匆返山去了。」
胖龍厲七公視之,認出是那個取走他靈鰻套至寶的少年,兇睛一瞪,道:「原來是你!」他如知韋千里剛才仗著這對靈鰻套,同時把霧山雙兇打得不亦樂乎,而且因這對靈鰻套而令得雙兇心寒膽落,莫測虛實的話,更該氣得半死!
韋千里怵目驚心,不敢再看,輕輕一縱,已到了當中那座屋子後面,移到窗邊,尋到一處空隙,便向內面窺看。只見屋中幾個人正在忙著,敢情是搬弄著幾樣刑具,那鎮秦中楊崇站在當中指揮。至於韋千里後來碰見的三騎卻不見蹤跡,大概都出外把風巡視。剛才被他擊斃的那個,可能便是其中之一。
上回說至韋千里被邪派九大惡人之一的紅雲客胖龍厲七公所騙,走入毒章軟臂威力所及的兩丈方圓之內。登時但見兩條柔軟長臂激起滿空風聲,掣電也似地攫向韋千里身上。
胖龍厲七公氣往上衝,怒叫道:「小子你敢罵我?」
這時,那對靈鰻套已戴在手中,由腕脈處開始,一直套到臂彎處。如果那胖龍厲七公所說過這靈鰻套的種種妙處是真實的話,韋千里這雙手那就增加了無數倍威https://m•hetubook•com.com力。他一戴久了,便渾無絲毫感覺,是以他不久便忘了靈鰻套這回事。
韋千里朗聲道:「厲七公你此來不是要與我為敵吧?」
到了原來是泥沼的地面,伸腳一踩,可不是已變成硬泥地。心中為之大喜,想道:「自今而後,不再會有人被這毒章所害了!」於是心情輕鬆地離開這裏,划舟蕩出湖面之時,瞧見不遠處還有個光禿禿的孤島。
馮八公道:「你來替下我。」
「你……甚麼?你不是……」
徐安國仗劍站在孤雲道長身後,暗自凜懼,只因他雖見韋千里功夫驚人,但胖龍厲七公一手「大力神拳」,有石破天驚之勢,特別是迎門五拳,天下無人能擋。
眨眼離岸不過丈二三,岸上一塊大石後猛然喝聲「打」字,滿天風聲,勁襲而到。完全罩向黃衫老人身形,範圍相當大,竟有半丈方圓。
這時船離島岸尚有三丈許,他棄舟一縱,有如大鳥橫空,徑自飛渡。
只見韋千里身形一晃,縱到胖龍厲七公面前,仰天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真是幸會得很。」
徐安國籲口氣,看看已過了午時,便和妹子入洞,把經過情形告知金刀太歲鍾旭和孤雲道長。孤雲道長聽說那霧山雙兇竟是如此了得,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默然無語。
他估計縱然韋千里答允相助,此去巢湖,最快的話,也得半個時辰,還有巢湖那一段水程,也相當費時。故此縱然如今韋千里答允,也未必趕得及。他是個血性漢子,這時既知恩人有難,如何還吃得下東西。
那知左面那騎士突然神色大變,強笑道:「走吧,咱們別耽擱了時間。」說著,當先催馬衝過。其餘兩人為之大奇,也跟著催馬追上。
「但我的心太難受了。」
其後又談起許多事的看法,兩人都十分投合,這一來幾乎已確立了他們之間的愛情的基礎。
他們又投宿在以前那家客店,要了兩個上房,韋千里搶著把房錢全付了,走到房中落座。
鎮秦中楊崇右手一揮,兩個漢子便推陳進才走向一張特製的刑凳,陳進才咬住牙齦,筆直自走。
走了一程,韋千里對他道:「我的馬匹就在前面的山崗後,包袱也在那兒,咱們先看看在不在,然後進城投宿,我有好多話要問你哩!」
韋千里心中迷糊之極,衝口問道:「為甚麼牠不躲開呢?」
徐安國讚美道:「真是蓋世靈藥,孤雲師叔已經好啦!」
韋千里見計謀得售,為之大喜。這樣子不費氣力,三言兩語便說退敵人,倒是一件奇事。
「便是徐姑娘,讓我從根本說起吧。你可相信,我不是大破榆樹莊的韋千里?」
韋千里為之一愣,到如今他才聽見這麼一回事,突然想起當年在杭州被董府諸人擒捕之事,剛才在那荒園中一現身,鎮秦中楊崇露出慌張神色,敢情是有這麼一回事在其中,登時目瞪口呆,答不上來。
歇了一會,屋內早已點亮燈燭。但因為屋中毫無擺飾佈置,只有幾項刑具,是以顯得特別陰森。
韋千里著急起來,喊叫道:「你快說下去,我追趕那廝,正因聽他提起他們有難,故此想問個清楚。」
厲七公聽了更加懊喪,現在他不但毒章內丹得不到,連那方石碑也壓著毒章屍身,沉下泥沼底。
話一說完,「颼」的一聲,人影不見。陳進才驚喜交集,猛可又跌足驚道:「他深夜前去,那能找到舟楫?只要稍為兜個冤枉圈子,便得耗掉三兩個時辰……」
「哦……」陳進才恍然大悟地唔一聲,道:「我可明白了,你也是姓韋名千里,但不是他。可是世事那有這麼巧的?」
他豪氣地勒馬眺望,傲然一笑,想道:「我現在已脫胎換骨,變成另外一個人。昔日的韋千里,已經永遠死掉。以後我行俠仗義,抑強扶弱,有一天我會俠名滿天下,武林的人都崇拜我。我不論到達甚麼城池,總有許多人來迎接我,爭相款待……」
胖龍厲七公立刻明白他們已吃了虧,他們九大惡人雖是沆瀣一氣,但暗中卻互相嫉視,因此心中甚喜,哈哈大笑道:「小子難道也想攔阻老夫?」
鎮秦中楊崇嘿嘿冷笑一聲,大喝道:「陳進才,且看這番還有誰來救你?徐氏兄妹目下自身正遭大難,他們總不能來救你了吧,嘿……嘿……」
當第二批人過去之後,韋千里忽然靈機一動,想到那輛大車中的人,一定是被榆樹莊所擒的犯人。
猛見大門出現一人,正是路上碰見的華服少年,這一驚非同小可,口中發出一聲暗號,自家已衝向窗戶,「砰」地大響一聲,這個赫赫有名的劇盜竟自搶先逃走!
但他兩番出手,那袍袖拂出的力道何等強勁。因此腳下木板已因他身形兩次停滯而中止去勢。
那塊木板餘力猶勁,箭也似的在水面滑飛而去。耿九公站在其上,倒也舒服得很。
做哥哥的聽了並不洩氣,毅然道:「咱們拚著被人嘲笑,也得用點手段,只要過了這一個時辰,鐘老前輩大功告成,已能應敵。憑他老人家那柄金刀,定教對方狼狽而逃!」
韋千里趕忙道:「你別跟小弟客氣,稱甚麼你老的,豈不太過見外了麼?其實那廝倒不至於如此不濟,但因他心慌意亂,我一掌擊去,他竟自舉棋不定,不知逃走好抑是招架好。我趁這時機加到十成真力,便把那廝震開數丈。」
金蓮神尼身為掌門,起初不好意思管她,後來見她屢屢受愚,便不時諷規,龍女白菊霜一怒之下,便離開華山,自個兒在襄陽附近漢水北岸,建造了一座龍女堡,專門庇護苦難的婦道人家。堡中全無男人,因此誤入其中,不免以為闖入女兒國。
陳進才笑道:「我這條命直是從鬼門關上拾回來的,奇怪的是韋兄你何以會追上他們呢?難道已知在下有難?」
陳進才並不知他迷糊甚麼,依舊大笑不已,顯然心中暢快之極。
「以我剛才擲碑時所感覺到,那方石碑最少也有千斤以上之重,真是奇怪。」
馮八公一飄身,踏在另一塊木板上,正要叫耿九公速退時,忽見五丈外的遠處,飛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疾襲船上僅餘的那個船伕。
陳進才面色一變,瞅住旁邊一個手捧鐵器的漢子。那幾件鐵器,正是割舌的用具。於是他緘默不語,面上卻流露出無限忿怒的神色。
徐安國也朗聲大笑,長劍一揮,道:「道長說得好,若果容得鐘老前輩出來,這兩個老魔頭還不趕快夾著尾巴逃走麼?」
徐安國聽了,怒吼一聲,左手持劍兇猛撲到。原來他和孤雲道長差不多,右手不大管用了。
一路上追截到三個人,這次他已無憐惜之念,一逕使出「九陰掌法」,內力十足,登時一掌一個,全都劈死。
韋千里見他如此,益發以為是他囊中已空,因此為了家人生活發愁。當下力邀他一道投店,陳進才無可無不可,鬱鬱跟著他走。
韋千里不知那裏來的機靈,一想這兩個老傢伙居然能把大名鼎鼎的孤雲道長和徐氏雙俠都打贏,來頭一定不小。那麼大胖子連這兩個老人都稱之為兄,定然也不是凡庸之輩。這樣一想,便有了計較,徐若花又大聲喝采,道:「這一招真妙……」言猶未歇,只見馮八公揮杖如風,直砸硬擊。耿九公緩緩手,突然偷隙一杖掃去。
他忙忙道謝,正要走時,孤雲道長笑嘻嘻一把拉住他,又道:「你別忙,我還有個消息呢。」
韋千里一點也不知道自家只因一念之善,尋思警告後來者之法,使得對方誤以為他覷破毒計,狼狽地設法保存住另一對靈鰻套走了,是以逃了一劫。這刻兀自想法子如何善後才好。
孤雲道長又長笑一聲,道:「我們窮三夜之力,挖了一個岩洞,深達五丈,而且彎彎曲曲。此洞一共有三塊大石封住,你們能攻進去麼?」
韋千里雙拳難敵四手,縱然能纏住胖龍厲七公,但霧山雙兇依然實力尚在,他們兄妹絕對抵擋不住人家。現在徐安國可沒為金刀太歲鍾旭擔心,卻僅僅為了他們兄妹以及負傷運功的孤雲道長擔心。
孤雲道長仰天長笑一聲,揮劍道:「兩位且慢動手!」
那知黃衫老人凝立如山,細看他們兩眼,然後道:「老夫心已盡到,你們如不知機引退,今晚子時,老夫與馮八公重臨是間,那時候玉石俱焚,你們悔之莫及!日後雖然遇見你們華山的前輩龍女白菊霜,老夫亦無愧故人。」
湖上傳來破浪之聲,眨眼間一條小船上操槳之人,正是韋千里。
黃衫老人嘿然無語,稍為頓一下,便陰森森道:「我也只好如此了!」
船上只有兩名水手和兩個老人。那兩個老人全是長衫布履,頭戴逍遙巾。一個是日間來過的黃衫老人耿九公,另一個卻是青衫老人,身材中等,面目瘦削,露出一派嚴峻神色。兩位老人全是手持及胸枴杖,那青衫老人低低道:「停船!」
韋千里誠懇地道:「陳兄你何必悶悶不樂,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只不知陳兄需要多少?」
陳進才看見屋中刑具,面色微微一變,隨即便鎮定下來,朗聲道:「陳某今日既落你手,但求速死。你如折磨陳某,別怪我口舌傷人。」
黃衫老人耿九公身形一晃,幾乎比船板還快,等到那塊木板墜在水面,他忽然一沉身,單足穩穩站在木板上。
陳進才看到他的神色,眼神一亮,但隨即又頹然嘆口氣,道:「來不及了……縱然韋兄肯管,也來不及了……但願天祐善人……」
那人並不硬架,隨風而轉,又是一掌擊向耿九公。須知他雖是一掌一掌打出,但一則掌力強勁絕倫,二則掌招變化極多。因此強如霧山雙兇,均以全力應付。
胖龍厲七公怔了一下,道:「是又怎樣?」
霧山雙兇對望一眼,馮八公道:「這次終於又被老鬼脫逃大難。」
韋千里面色一沉道:「枉你名聲顯赫,武林皆知,但為人卻恁地糊塗……」
韋千里這時一身武功,不比等閒,是以判斷精確快速,這時已知枉自一身上乘武功,卻也無能閃開,最多能夠避開毒章要攫拿的中盤,但也避不了上盤或下盤。這還是武功極佳方克臻此境地。
只見那三騎毫不停頓,左邊那一騎只大聲說了一句話,便一齊放轡疾馳,倒像是怕他追上去似的!
徐若花款款走近他身邊,低低告訴他幾句話。這時胖龍厲七公大聲道:「兩位怎麼啦?老朽因事一步來遲,未及時趕到。」
這龍女白菊霜因一生多難,情根誤種,以至昔年險些被她師叔所誅。後來總算風平浪息,但她已經是一生孤獨,斷絕塵緣。不過正因她一生多難,故此她特別同情遭難婦女,屢屢為了婦女有難而重蹈江湖。這樣日子久了,她不免被奸人矇蔽,不時會誤聽傳言,庇護為惡作歹的女賊。
厲七公見他尋思不語,心中微怯,以為這少年靈警過人,已窺出他的歹心。當下忙道:「你大概是怕我腳上這一對沾有毒液,故此不敢要是麼?」說時,把手上那對脫下來,拋給韋千里。
徐安國當然不信,道:「世上那有這種道理,譬如我打你們不過,若果你們有心追殺,憑你們兩人還不能得手麼?」
陳進才點點頭,正要不管一切,開口說出徐氏兄妹之事。韋千里已道:「陳兄你可以放心,小弟別的雖不能幫你忙,但若是錢財上的,小弟當可以稍助一臂……」
韋千里想起一事,便匆匆道:「不好,我把那鎮秦中放走了,待我把他抓回來……」言猶未畢,已自穿窗而去。原來他忽然想起鎮秦中楊崇曾經提及徐氏兄妹有難的話,因此趕緊去追趕他,以便從他口中問出這件事的底蘊。
韋千里點點頭,道:「正是。」
他大膽地傾訴著心中衷曲,他幾乎感覺不出話語是從嘴巴上說出來,只像是從心中叫出來的。
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卻沒奈何,在這黑夜之中,除非像他們這等功力深湛之士,別人那瞧得見這塊勁飛而至的石塊?
「咳,那惡賊竟然暗箭傷我,我不合一時氣憤,把他一掌擊斃。」韋千里懊惱地說:「現在甚麼話都問不出來了。」
繞了一大圈,耽擱時候不少,總沒發現那鎮秦中楊崇。心中大大失望,便奔回那座荒園。到達荒園時,只見人影一閃,隱沒在黑暗中,身法甚快。
韋千里哎了一聲,道:「這就糟了!」
兩人剛到岸邊,只見一船如飛而至。霧山雙兇心寒膽落,為之大驚失色。那船晃眼已來到岸邊,一條龐大如山的人影呼地飛縱上岸來。耿九公叫道:「是厲七兄麼?」
「瞞那一個?」陳進才問,他這刻真如墜入五里霧中,想不到這位美少年說的話是甚麼意思。
馮八公冷森森道:「有甚麼屁快放!」
馮八公那麼深沉的人,也為之焦躁起來。只因他明知自己縱然全力進攻,最少也得再打一百招,硬是用內家真力迫得對方喘息之機都無,然後才會因力乏而露出疲態。
胖龍厲七公哼哈一聲,這才動身下船。
目光一閃,只見自己離岸尚有丈半以上,估量這個距離最危險,因為敵人足足可以連發三次,他的身形才到岸上,因此倏然躍起數尺之高,提氣微微一停。耿九公已知其意,枴杖一揮,另一塊木板又飛出去,擦著水面勁飛向岸。馮八公身形一落,恰好踏住,於是又順勢飄前數尺。
他口中怒嘿一聲,正待騰身硬撲上岸,這刻他已因衣袖齊舞,風聲呼呼,身形便隨水波直向後飄退,已退回去大半丈之遠。
耿九公道:「咱們還有兩粒火彈,扔掉算啦……」說著,便從囊中取出那兩枚霹靂火彈。
韋千里登時興奮起來,道:「走,走,你千萬替小弟出點主意才成。」
耿九公怒嘿一聲,邁步走上去,黃衫飄飄。陰惡的眼睛和那隻鷹鼻,組成兇厲的表情。
陳進才大笑道:「怕他何來?在下倒有一個好辦法。那便是如覺不妙,立刻撤走。等日後再捲土重來,反正你年紀尚輕……」
須知韋千里如今名望極大,江湖上無人不知這個名字。特別是榆樹莊的人,更加對這個高手深懷戒心。
韋千里大吃一驚,登時把徐若花這件事忘了,想了一會,立刻叫茶房來問,得知陳進才去了不久,乃是向東面走去。當下匆匆出店,直往東面走,一直穿出東門,留心找了好遠,仍然不見陳進才的下落。
「你師父難得在江湖走動,大概你也https://m•hetubook.com.com不大管一些閒事。但這次你大破榆樹莊,掌劈那兇暴的鐵掌屠夫薄一足,你師父知道不知道?」
他想了又想,惡念陡生。原來他想到今晚這次逃命,艱困異常,也許最後仍被對方擒住。既然這樣,倒不如趁這機會,去把陳進才殺死。毒念一動,立刻悄悄撲向大屋。
「這些都不太要緊,她對你怎樣呢?」
黃衫老人一揮手,枴杖飛出,剛好追及那塊石頭,「隆」的一聲,那石頭被枴杖一撞,斜飛數尺遠,把船尾砸壞了一個洞。
俊目一眨,看看天色已經薄暮,來時的大路上已沒有行人,便跳下馬,牽到道旁一個小崗後,將馬匹繫在一株樹上,連包袱也擱下。只見他一轉身,向大路疾奔而去。宛如一道白線,眨眼間便奔出老遠。
陡地想起不知是否她覺得自己配不上她,登時一種自慚形穢的悲哀,襲上心頭。這種痛苦有如利劍般剜挖著他的心,使得他為之呻|吟一聲。
奇怪的是那毒章忽然全身癱軟,伏在泥漿上面,動也不動。「噗」地大響一聲,那方石碑砸下來,恰好砸在毒章頭上,登時腦漿迸裂,流出腥臭迫人的黑水。
韋千里實在不喜歡這個大胖子,便揮手道:「就是這樣吧,我還要留在此地一會。」
她起先本想不讓他這麼做,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終於溶化在他有力的擁抱中,過了不知多久,她驚醒過來,猛可一掙,掙出他的懷抱。
徐若花聽見自己心中罵他「傻子」的聲音,但她終於忍住,沒有罵出口來。
他右肩受傷,改用左手持劍,功力大減。耿九公一肚子怒氣,正好找到對頭,登時施展全身絕藝。十招不到,孤雲道長已岌岌可危。
當下兩人一同出城,直奔北帝觀。徐氏兄妹已經回來,陳進才過去見了,大家互相道謝。只因昨夜如非陳進才,韋千里勢必不會到巢湖去救了他們。
徐氏兄妹在城中本有同門,往昔因事關生死榮辱,未解決之前便沒有去訪,如今既已解決,便去訪晤。韋千里也因陳進才在客店必定望眼將穿,是以也須進城一趟。
忽見不遠處一叢小樹後,似乎有人影晃閃,韋千里忖道:「那人一定是個暗樁,我必須先收拾了他。」想罷奮起勇氣,反繞到那叢樹後,果見一個勁裝大漢,手提大刀,在那裏瞭望把風。
金刀太歲鍾旭、孤雲道長和陳進才等人冷眼旁觀,知道不但韋千里十分不捨,便那徐若花也是十分神傷的模樣。
「剛才徐家兄妹返山,臨走時,她哥哥曾托貧道轉致一言,便是華山路程匪遙,假如韋兄有心,可以託人到華山或親自去走一趟。他沒有告訴貧道說叫你到華山幹甚麼,但你一定會明白吧?哈…哈……」
霧山雙兇被他這一問,先封住了嘴巴,作聲不得。
這時看起來,反而徐氏兄妹形勢甚穩,雙劍幻起滿天光雨,纏住馮八公。事實上馮八公僅僅需要把他們兄妹拖住,而由耿九公一人行事。當然也因華山劍法十分神奇,馮八公縱然想擊敗他們,也不是咄嗟間可以辦到。
韋千里心中受之有愧,卻又不能改口解釋,見大家都不認識三危老樵金莫邪,便稍稍放心,口中支吾以對。
石碑脫手之後,他才發覺那方石碑奇重異常,本來以那方石碑的體積,最多也不超過三百斤。但韋千里知道自己擲石時已盡全力,是以那怕沒有千斤以上。
石子如暴雨般連續擊到,每一次三粒五粒不等,手勁奇大,比之上一次襲擊耿九公,顯然已增加力量。馮八公為人深沉,並不躁急,杖揮掌擊,把那密如雨點的石子全都磕飛。
韋千里趕緊應聲好,灑然舉步。徐安國見他丰神俊逸,神采照人。尤其武功之高,不可測度。暗念他正是妹子的佳偶,便暗中欣喜地笑一下,也帶著妹妹走過那邊。
兩人一道走回廬州去,陳進才不敢動問他要追問鎮秦中楊崇甚麼事。同時他也不敢隨便請韋千里出手幫忙徐氏兄妹之事。
馮八公並不動手,凝眸瞧著耿九公。孤雲道長莫測高深,只好按劍全神準備。
韋千里啼笑皆非,分辯道:「韋千里只有一個,那個大破榆樹莊的人,卻不知如何會纏到我頭上來。還有奇怪的呢,他們見過我的武功,都說我是甚麼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徒弟。從徐姑娘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她早知道破榆樹莊那傢伙正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徒弟似的。我含含糊糊承認了,但心裏卻難過的很。」
耿九公這時已堪堪追上徐安國。現在他已激出真火,再也不會留情。但聽到馮八公一叫,以為他有甚麼困難,便放過徐安國,疾撲回來。
馮八公陰陰笑道:「小耿,那廝原來藏在這下面,你小心些,我要炸這大石了。」
韋千里的心跳得十分厲害,慢慢道:「姑娘居然還認得在下,真令人奇怪……」
果然不久功夫,遠遠傳來一聲慘號。鎮秦中聽出慘號之人,正是那王永的聲音,這王永功夫不弱於他,但地位較低一點,剛才是在外面巡視,本來聽到他的暗號,該是逃得最遠的人,想不到眨眼間便被敵人追上,可見得敵人盛名無虛,無怪舉手之間,榆樹莊冰消瓦解。
耿九公忽地醒悟,忖道:「早先那徐小子阻我們上岸,並不用這金錢鏢,分明是留到現在才用……」他既覷破對方阻敵之計,便強自冒險,逐步迫近洞口。
孤雲道長哈哈大笑,道:「還早哩,你們雖被我們阻延了一陣,但時間還充裕得很哩!」這位道人言中之意,不啻譏笑他們只能在這時間之內對鍾旭加以暗算。
「難道你不知道麼?」他愕然反問,兩人靜默了一會兒,他徐徐伸臂去摟她,然後,就像天地馬上要崩毀似的,熱吻著她。
自己恨恨罵著自己,忽又見前面三騎並轡馳來。這一次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張大眼睛,看著來騎。但見馬上三人都是一式勁裝疾服,身手敏捷有力,韋千里曾在榆樹莊中數年之久,一眼便知來人身上裝束,乃是榆樹莊的爪牙。不過面目陌生,並未見過。當中的一人,面目兇橫,眉眼含威。
韋千里微笑道:「在下已經見過此人,現在才悔不該救了他的性命,」
霧山雙兇為之咦一聲。
厲七公道:「老夫從不食言,這兩對靈鰻套送給你啦!」心中卻在想道:「這次可千萬失敗不得,否則損失太大了。」
躍到大門,探頭一看,屋中一片靜寂,那有陳進才的人影,心中為之一震,跌足忖道:「不好了,我轉身追敵,陳兄一定被敵人乘機擄走或殺死……」但心有不甘,引吭叫道:「陳兄,你在那裏?」
耿九公枴杖一轉,拐頭翻過來,疾點徐安國握劍腕脈,左手虛晃一下,沒有真個發招。
韋千里覺得聽不出甚麼所以然來,這時不敢怠慢,提氣一縱,上了房頂。眼光忽然瞥見左方屋頂上有人在瞭望,當下使個絕快身法,飄落在屋子正門那邊。
徐安國為之愣住,不識此人是誰。徐若花卻驚喜的叫道:「果然是你……」
目下當然希望耿九公馬上攻破敵人較弱的一環,即使不能把敵人殺死,但只要能夠把他迫退,衝到石洞前,以「霹靂火彈」炸碎洞門大石。那時節一則強仇可除,二則這個孤雲道長必因心神散亂,露出破綻,因而可被他一舉斃敵。
馮八公揮杖一架,真力湧出,「嗡」的一聲,把徐安國震出七尺,心中方覺這次敵人功力太弱,怎的一震便退得那麼遠。但已不暇尋思,摸出那粒「霹靂火彈」,揚手打出。「轟隆」一聲,湖波激盪,孤島搖搖。只見碎石橫空,滿天亂飛。火光劃空而起,照得一島皆亮。
韋千里又是一聲大吼,響震數里,吼聲中雙臂一揚,那塊重逾千斤的石碑應手而出,直砸向那隻毒章。
千古以來,愛情被世人們歌頌或咒詛,但它的性質,卻永遠是個謎。有的人在「愛情」之前,變得自卑懦弱。有的人在愛情之神的光輝之下,變得勇敢美麗,富有進取心。
耿九公驀地大喝一聲,左袖一揮,力量排空擊出,迫得徐安國身形一側,劍勢頓時一挫,下面那一式「大匠運斤」便使不上來。
暫旦不提陳進才焦愁之事,且說巢湖孤島上,那徐氏兄妹兩人被那九大惡人之一的耿九公第三招擊得雙雙踉蹌倒退,手中長劍均欲脫手,雖然幸而不至撒手,卻已酸麻無力。這時只要黃衫老人再度進擊,定然難逃毒手,飲恨島上。
斜刺裏飛出五枚小石,悄無聲息地勁襲而至,加上正面的襲擊,威勢非同小可。馮八公眉頭一皺,杖掌齊施,從從容容把這一次襲擊避過。但人家可不容他喘息,又復連珠攻到。
其餘的人也是紛紛各尋逃路,眨眼間走個乾淨。韋千里大感意外,怔怔看著這些驚惶逃命之人,倒不知如何是好。
那隻毒章忽然大為驚擾,軟臂亂動,泥沼中的泥漿沸沸騰騰。又因軟臂揮舞亂拍,是以泥漿迸飛得滿天俱是。厲七公為之大驚,努力掙扎,運集餘力支持著自己不被那隻毒章拖動。
徐若花一聽此言,芳心羞喜交集,若果韋千里對她無意,怎會怕見怪?當下羞澀微笑,低垂螓首。
書中交待,這徐氏兄妹年事雖輕,但在華山派中輩份卻尊,乃是當今華山派掌門人金蓮神尼的嫡傳弟子。那龍女白菊霜卻是金蓮神尼的師姊,但非同一師父。目下華山派中,已推龍女白菊霜為第一位高手,劍術通神,獨步一時。
徐若花忍不住了,故意問道:「你的心緒為甚麼會紊亂?」
胖龍厲七公道:「難道你想一點危險也沒有,便做成一場大功德?」此刻他已認定這少年是名家弟子,故此口風一變,改用「功德」兩字來留住他。
韋千里去勢極速,轉眼已撲到那人身前,眼光一掃,已認出此人並非鎮秦中楊崇,卻是進城時碰見的第二批騎士當中的那個。
韋千里茫然不明其意,走將過來,舉手一拂,手指過處,那許多道堅牢的繩索,一齊中斷。
厲七公大喜,面上不知不覺又流露出猙獰的笑容。
「既然你承認了,難道你肯忘恩負義,來跟我動手?喂,你們兩位覺得該不該叫他動手?」
孤雲道長心中又安定下來,忽見金刀太歲鍾旭神色沉重地忖思著,便問道:「鐘老前輩在想甚麼?」
霧山雙兇齊齊冷笑一聲,還未開口,孤雲道長又接著道:「你們僅有的兩顆霹靂火彈,未免太糟蹋了吧?」
厲七公又陰陰笑道:「還有老夫這樁寶貝,豈是輕易可以取得?」
孤雲道長逐步後退,好不容易覓到機會,一招「卞莊刺虎」,長劍直戳過去,耿九公早已防他這一著,身形倏然退開。孤雲道長大喝一聲,長劍電射而出,竟不管對方寬袖拂出來的潛力。
青衫老人馮八公正因這位盟弟昔年暗戀龍女白菊霜,知他情心特重,就怕他不肯下毒手弄死徐氏兄妹,現在見他應承,便放心地獰笑一下,道:「這次我先衝一陣吧!」
當然這是說萬不得已,才這樣幹。但人家顯然也防他們這一著,故此抽空下手襲擊兩名船伕,假如耿九公不是因怒離船,謹守馮八公的計劃,則船伕絕對不致受傷。
他走過來,韋千里比起他巨大無朋的身軀,幾乎要自慚太過瘦小起來。
果然又是一聲慘叫,那名船伕仆倒船上,動也不動,可能已經死了。
耿九公果然腳步一停,厲聲道:「小子你知道甚麼,那姓鍾的擅長逃遁之術,若不趁他逃走不得之時,如何除得掉他?」
韋千里不明白她何以知道自己姓名,卻不敢追問,連忙應是。徐安國過來,大家見過禮,徐安國便又回去看孤雲道長的傷勢。
再走了三里許,蹄聲倏然消歇。他吸一口氣,俊目中射出異樣光輝。腳下放快速度,直向蹄聲消歇之處落荒包抄追了去。
誰知那火彈居然有四顆之多,兩顆分放在船伕身邊,故此那馮八公聽了孤雲道人的假話,仍不著急,孤雲道人何等機警,已知還有火彈的話,可能在那兩個船伕身上,是以當機立斷,意欲弄翻那船。火彈見水便失去效用,那時候性命有望。現在所謀皆敗,只見耿九公飛身掠上岸來,孤雲道長只好挺劍上前。
孤雲道長嘿一聲,劍光暴漲,疾取馮八公。那知馮八公身形真快,人隨聲動。孤雲道長的劍尖竟刺在對方背後的空間,不由得為之一怔。
韋千里心中忖道:「這三人都不屬一般底下人的裝束,大概是我離開以後才羅致的好手。」
徐若花微微一笑,道:「這等惡人雖是該死,但有點好處,便是恩怨分明,我不過利用他們這一點僅有的好處而已。」
青衣老人馮八公冷笑一聲,悄悄道:「小耿你如逞強撲去,旁邊定有暗算。我好像瞧見側面兩丈處有人躲著。」
他說到這裏,韋千里已露出興奮之色,原來他記起那鎮秦中楊崇說起徐氏兄妹時,便是因他們救了陳進才而提起的。
孤雲道長乘機趕到,峨嵋派鎮山劍術「陰陽劍法」一施展開,有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霎時把個馮八公捲在劍光中。要知孤雲道長劍法本來不差,只在內功方面微有弱點。但經過近數年來潛心虔修,大有進境。這刻仗著一口真氣,施展出秘傳劍法,威力不比等閒。
「那兩個老魔果然來了,形勢已經十分不利,假如多來一個,只怕我老人家今晚便得歸天。」
徐氏兄妹各自拋下長劍,揉臂良久。徐安國道:「好險,幸而是這個老魔頭,換了別個豈不乘勢追擊?咱們那時招架無力,只好等死。」
原來這老人此時已別上勁,心想瞧瞧你到底還有多少石子,同時石子發完之後又將如何?那知他衣袖揮舞了好一會功夫,岸上石子仍然如雨點般擊到。
馮八公知他臨陣之時,又下不了決心,便叫道:「小耿退下,這小子讓給我!」
廬州已在前面,這時天色已近傍晚,雖未全黑,廬州城中卻已有燈火閃耀。
韋千里之所以不立刻離開,原因是他想到這個大胖子為人陰毒險惡,那毒章既死,大概會撒手便走,不理會這個泥沼對常人是多麼危險。於是他便想著如何弄些手腳,好教日後誤入此間的人有所警惕。
徐若花輕輕道:「我想,我會明白的……」她的聲音含著羞澀的味道。這種美妙的感情來得太突然和太美麗了。深夜,人靜,湖畔,星星……組成了一個奇妙和美麗的宇宙。
徐若花冷不防他還有下www•hetubook.com.com文,只好閉口無言。當下徐安國緩緩把辦法說出來,大家聽了,都有讚許之意。於是徐氏兄妹和那孤雲道人便匆匆出洞,查勘可用之地。傍晚之後,他們便開始準備,到了亥時將盡,孤島上一片靜悄悄的,全無人聲。
耿九公見形勢不對,他們霧山最具威力的絕藝,便是護身魔功,但這少年既練成玄門太乙氣功,一掌便可把他震死,同時對方又不知練成甚麼奇功,雙臂居然不畏枴杖砸打,更為之心寒膽落,暗念那三危老樵金莫邪平生不出則已,一出手定要大獲全勝。既是他的徒弟,那還能丟他的臉麼?
耿九公怒叱一聲,湖波為之震盪,聲傳數里。只見他枴杖連揮,飛出兩塊木板,一塊給馮八公換腳,一塊自己應用,飛身追去。
徐安國卻因耿九公沒有施展煞手,猶有餘力,大喊一聲:「你們一起上來……」唰的一劍,抽空戳向馮八公。
胖龍厲七公一則力氣用盡,二則實在也十分驚奇,也自愣站在岸邊,不會動彈。
耿九公暴怒起來,明知自己這刻一沾便退,還來得及救護另一個船伕。這兩人都是他們特別帶來,準備萬一時間上來不及時,他們又分身乏術,便可命他們去炸燬石洞,驚擾金刀太歲鍾旭,使之走火入魔。
耿九公發現那些暗器原來是金錢鏢,心知以內家好手使用這種暗器,可以破他護身魔功,便不敢大意。左袖猛揮,又把連番射至的好多枚金錢鏢拂落地上。
陳進才一見是他,不由得大喜,叫道:「韋兄是你麼?呀,你是韋千里?」
陳進才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陳進才碌碌之輩,竟然有幸和大俠相交!」
到了岸上之後,身影一閃,現出兩個人來。一個是是年輕壯士,英氣勃勃,另一個是中年全真,兩目神光烱烱。
馮八公衣袖一捲,擋住兩支長劍,右手一杖橫掄過去,杖風強烈異常。
韋千里招呼道:「徐姑娘徐大俠兩位沒事吧?」
徐若花忽然道:「你想了兩天,到底想定在甚麼地方定居沒有呢?」
那金刀太歲鍾旭和孤雲道長見他有事,自然也得出點力,便由金刀太歲鍾旭負責往南的一路,孤雲道長負責往西的一路。他們假如找到陳進才或得到消息,便在一個月之內,到襄陽城外的金華觀會合。鍾旭和孤雲道長如不親自到襄陽金華觀,也將託人送訊去。
孤島上戰雲俱散,大家都舒口氣,徐若花走過來,含笑問道:「你可是三危老樵金老前輩的傳人?」
那人哈哈一笑,聲音響亮異常,遠傳數里。
韋千里眼珠一轉,便朗聲道:「現在你準備一下,我要發動了。」
徐若花道:「他是三危老樵金莫邪老前輩的傳人,當日大破榆樹莊的韋千里便是他。」
他憧憬著未來的光輝成就,不由得忘了催馬向前走。馬前忽然一聲吆喝,把他從幻夢中驚醒,定睛看時,原來前面一輛大車,已停在路上。這可不是那趕車的願意停下,卻是被韋千里佇立在路中心的坐騎擋住去路。
耿九公怒氣勃勃,轉變方向,朝徐安國走去。馮八公冷冷道:「小耿慢點,咱們不必因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生氣。」
黃衫老人耿九公滿面殺氣,袍袖一抖,宛如飛起一朵黃雲。袖上發出的內家真力,把打向身的石子完全撞落水中。
胖龍厲七公反而著忙起來,道:「這怎麼行?開始時你不拒絕,現在不要也不行……」說時,見他毫無走過來的意思,只好自己過去。
且說韋千里一著成功,跟著猱身撲攻耿九公,砰砰砰一連數下,硬是用雙臂格開沉重無比的枴杖。耿九公大驚失色,連連倒退。馮八公勉強揮杖作勢,其實已經不能出手相助。
她那敢作聲,把面龐挨在哥哥肩頭,徐安國又道:「現在你們都到那邊瞧瞧如何?」
馮八公一面和他們游鬥,一面打量那塊大石,突然引吭叫道:「小耿快來!」
這時韋千里還未吃飯,兩人便同往飯館。酒飯端了上來,陳進才望望天色,已是申末酉初,僅有兩個時辰,便是徐氏兄妹最危險的時刻。
原來那霧山雙兇以為厲七公已將異獸噴毒穿山甲放出,此刻等到那頭異獸建功,是以找些話來閒扯,打發時間,這刻子時已過了大半時辰,再磨一陣,那穿山甲仍未得手的話,鍾旭一旦出現,他們可得丟臉逃走。
現在岸上的人發出小石,已不招呼,竟以連珠手法,每次五粒,連續擊至。
黃衫老人有點沉不住氣,這時他已明白岸上之人乃是拖延時間的詭計。否則以他的手勁,決不會這樣呆板地發出石子,竟是沒有出煞手傷人之意。
他好奇心一動,慢慢走近去試探。湖面的風吹個不停,早已把腥臭毒氣吹散,是以他一直走近去,也沒有嗅到異味。
過了老大一會功夫,已交子時。只見湖面上水波晃蕩,黑暗中隱隱可見水光閃映,一艘單桅船破浪駛到。
耿九公明白此洞又是個圈套,說良心話,他真料不到那金刀太歲鍾旭肯做出這種事情來。要知金刀太歲鍾旭,本來真不會弄出這種狡兔三窟的詭謀,但因當前局勢,並非僅限於他一個人會喪命,是以他為了孤雲道長和徐氏兄妹著想,知道自己躲得過這一劫的話,他們三人才算撿回性命。
須知他這一招,平常是萬萬不能擊中馮八公。但因對方認定他手臂已折,豈能反擊,故此一時疏虞,吃他右掌切在鬼手上,登時劇疼攻心,熬不住慘哼一聲。
「豈敢?我不過指點你迷津,別叫旁人日後嘲笑你而已。」韋千里侃侃而言,氣定神閒,又繼續道:「我試問你,可是得過我救命之恩?」
徐若花玉面一紅,悄悄道:「那是九大惡人之一的胖龍厲七公。」
那兩人明知敵人難惹,卻不往島中心走,一味在島緣周圍奔逃。
韋千里聽他說得豪壯,大為激賞,舉杯道:「陳兄飲這一杯!」
胖龍厲七公忿怒地頓頓腳,這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趟巢湖之行,不但損失慘重,而且真元大耗。他轉身由那邊穿出蘆葦走了,一會兒便聽到船行破浪之聲。
忽聽遠處傳來韋千里中氣充沛的喝聲道:「好賊子,敢用暗計傷人……」言猶未畢,那鎮秦中楊崇慘叫一聲,想是被他一掌擊斃。
暗隅中倏然躍出一人,叫道:「韋兄你回來了?那鎮秦中楊崇剛剛打這方逃走了。」
陳進才登時倒抽一口冷氣,忖道:「他分明點出若不是錢財之事,便不多管,我已是個老江湖,這些話還能聽不出來麼?」當下只好稱謝一聲,嘆口氣,舉杯無語。
「那時華山的一對兄妹大俠,適好遇上,硬把鎮秦中楊崇給趕走,此恩此德,不啻再造。但這兩天在下打探出徐氏兄妹恩人們有大難臨頭,但在下卻毫無能力……」
韋千里比起那兩人,驚奇之情也不稍減,但隨即仰天長笑,然後扭頭觀看。
王永根本不知敵人如何到了身邊,掌力及體,慘號一聲,整個人飛開兩丈以外。
徐安國面色一正,道:「下面還有哩,妹子你別打岔好嗎?」
韋千里當然無暇憑弔嘆息,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便是趕緊把那輛大車裏面的人救出來。
耿九公一杖揮去,這一杖精妙無比,但見那條人影,沿著杖風一轉,急如電閃般撲下去,呼的一聲直取馮八公。
陳進才道:「韋兄真是勇冠天下,那鎮秦中楊崇本領不弱,竟然擋不了你老兄一招!」
韋千里和徐若花單獨兩人在觀後花圃賞花,韋千里頻頻嘆息,徐若花反而煩惱起來,暗中不住噘嘴頓腳,但韋千里一點也不醒悟,滿腔離愁別緒,弄得他迷迷惘惘。因為人家是返山謁師,他雖然無事,卻不好意思跟著人家返山,這簡直變成登徒子的行徑了。
她的心為了許多事而波蕩不已,面前這個俊美異常的少年,的確已把她完全征服。是以,她知道開始會溫柔起來,無復像往昔一般地冷若冰霜……
馮八公疾躍過來,便去趕走徐安國。那知孤雲道長吸一口氣,強自忍住右肩傷勢的疼痛,撲將過來。也用左手發出金錢鏢,困擾要入洞的耿九公。
「這事雖不關在下,但在下卻比切身之危還要難過,只因昔年在下脫離榆樹莊時,也曾被這鎮秦中楊崇追捕住……」
且說韋千里施展上乘輕功,追上那逃得最遠的人影,那人逃不掉,突然停步轉身。
兩人同上,岸上之人不免要顧此失彼,他們只要有一人衝上岸去,便無問題。
耿九公氣得不會回答,上前一杖掃去,徐安國見他杖風強烈異常,不敢招架,使出華山派鎮山劍術「六合劍法」,一式「春雲乍展」,身形微旋半步,劍尖疾奔敵脅。
韋千里登時生出無限欽佩之心,這位好友視死如歸的膽識,的確大大感染了他。但他還想知道陳進才何故被擒,故此暫時按兵不動。
耿九公見多識廣,閱歷豐富,已明白對方心理,便不著急,再拆了十招,孤雲道長銳氣已過,耿九公招數一緊,但見黃雲飄飛中,不時可見鬼手和毒甲偷襲。另外右手那支枴杖,逼住對方長劍。
陳進才登時呆住,然後跌足道:「我真該死,早先想請你幫忙,又以為你不願意管,是以不敢開口,但現在已來不及了,子時就是他們大難臨頭之期。」
只見那隻毒章突然縮回長臂,連攫捲住胖龍一公雙足的雙臂也收回來,急急往泥沼裏鑽去。
馮八公右杖左袖,護身衝進那個洞穴,只見裏頭空蕩蕩的,那有人影?急忙退出來,大叫道:「小耿,一塊兒上,咱們把這幾個殺了再說!」
這樁事越想越似,如今一瞧這荒園中的破屋,在逐漸加深的暮色中,隱隱浮動著肅殺可怖的氣氛,令他更加確信那滿身殺孽的七步追魂董元任在此屋中。
「貧道也不明白,曾經詢問她哥哥,據她哥哥說,她早先回房便掉眼淚,堅持要走。她哥哥問她是不是有人欺負她,她不回答,只堅持立刻要走。於是她哥哥問她假如這些朋友到華山訪她,可會相見?她也沒有回答……」
耿九公那一杖力量何止千斤,但對方居然安然無事,登時為之大驚。這還不說,最使他駭懼交集的,卻是馮八公慘哼一聲,要知他們縱然受點硬傷,也不至於哼出聲來,因此除非馮八公護身魔功被破,手腕筋斷骨碎,否則決不會慘哼出聲來。但當今之世,除了三危老樵金莫邪練的是玄門正宗太乙氣功,無人能破他們護身魔功。那麼難道這個少年,乃是當世最高手三危老樵金莫邪的門下?不過那玄門正宗的功夫,練時談何容易,除非得到百載罕見的靈藥。那能在短短時間內,造就出這麼功力深厚的人才。
片刻後他便看見暮色中有座荒園,園中尚有三間殘破的屋子屹立著。當中那座破屋甚是高大寬宏,如今雖然已經殘破,卻仍然叫人想起當年風姿。
徐若花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訴韋千里,原來他們徐家兄妹幼遭孤露,被華山一位老尼收養山上,後來他們師父金蓮神尼見到他們資質甚佳,便收作徒弟,盡傳本門絕藝。前幾年便奉命下山行道,博得徐氏雙俠的名聲。
霧山雙兇不知他問這句話有甚麼用意,都不回答。徐若花卻答道:「正是他們的狐群狗黨……」
說完,緩步走到島邊,輕輕飄縱下小船,那小童操槳而回,速度甚慢。耿九公左顧右盼,似是在打量此島形勢,故而不復施展催舟之術。過了好久,那耿九公的黃衫身形,才被茫茫水波掩不見了。
那方石碑已經飛臨毒章頭上,這時那毒章本該趕快鑽入泥沼或者閃開才對,以牠剛才動作之快,閃避自無問題。
孤雲道長發急叫道:「安國快攔住那廝……」唰唰唰連攻數劍,似是想迫退耿九公。
想了又想,緩緩道:「你說得有理,老夫只可撒手不管,趁早回去。但有一樁,先此聲明,便是下一回再碰上了,老夫便可動手啦!」
這本不足以令他驚奇,榆樹莊殺個把人不算得新聞。但韋千里卻忽然想到車中之人可能是董香梅,那位嬌小玲瓏的女郎,幾年來一直是他幻夢中的可人兒,如今大概是被榆樹莊之人捕捉住,押解到她父親那兒去。也許她的父親就在這座破屋中,現在便要決定她的命運了。這個念頭使得他極度震驚,因此急如星火地追撲回來。
只見那精神奕奕的金刀太歲鍾旭,手中托住一粒其碧如草的丹丸,香氣瀰漫。他因一出洞後,便發現孤雲道長受傷,便又匆匆回洞取藥,因此不知前事始末。這刻一見韋千里,黑夜中但見這少年眼神烱烱,微咦一聲,卻來不及細問,便笑道:「老朽總算把丹藥煉成,如今趕上用場,雖說終無大礙,但老朽心中不免歉然……」
這兩句話又把胖龍厲七公說得心意活動起來,遲遲不肯回船。
徐若花並沒有疑心,只以為自己剛好問著他的難題,便關心地道:「怎麼啦?你未稟知師父?啊,一定是你當時下手太辣,幾乎殺死全莊之人,因此怕師父會責罵你麼?其實你做得對,那些人無不該死,當日我們本想尋到榆樹莊時,也大開殺戒……」
這時孤雲道人和徐若花都渴切地望住徐安國。徐安國定定神,道:「在下這個法子雖不高明,卻可哄騙敵人一時。便是等到天色入黑,敵人在遠處遙望而看不清楚時,立刻到事先看好的地方,另外掘個洞穴,鐘老前輩遷到那裏煉藥……」
他一邊奔一邊用心傾聽蹄聲,大約走了六七里路,前面蹄聲已隱約可聞。這時暮色未深,因此他不敢追得太近,便放慢速度,一味用耳朵捕捉蹄聲。
大車轔轔而過,車簾卻封得密密,不知裏面坐著甚麼人。韋千里卻突然一怔,原來他認出大車旁有個白色的小印,正是榆樹莊的暗記。
徐若花見霧山雙兇被這個俊美少年迫得有點示怯之意,便挺劍守在一旁,不住替韋千里喝采。
馮八公愣一下,疾閃開去,怒聲道:「小耿退下,等我來收拾他!」
「轟隆」一聲大震,湖波為之震盪成波,火光起處,照得全島光如白晝。但這火光一閃即滅,宛如深夜間電光劃過漠漠長空,把大地都映亮了。
孤雲道長心中十分著忙,眼見那耿九公身手絕倫,眨眼已抓回枴杖,而且迅速地在兩個船伕屍身上摸索。暗中叫一聲「今番休矣!」嘿然無語。
兩下快要碰上,那三騎見這華服少年睜大眼睛望著他們,心中都不服,倏然一齊勒馬。當中和-圖-書那個騎士首先冷哼一聲,道:「這小子瞧著咱們呢!」他的話是向左右兩人說的。
這個晚上,韋千里和徐若花兩人並不休息,在湖畔的一塊大石上並肩而坐,喁喁而談。
他損失了一隻異獸噴毒穿山甲,如今還得履行諾言,把那對靈鰻套贈給這少年。
「我沒有師父呀,如果說有,那白骨郎君上官池也可勉強算是我師父。你可知道他是誰?便是昔年和董元任、薄一足通稱白骨三英中之一。他已經死了,其實也不算是我師父。你想,我解釋出來,以我的身份,可配得上人家一位名滿天下的俠女麼?」
徐安國把一切詳情說出,金刀太歲鍾旭聽知這少年功力如此深湛,不由得大為驚詫。
韋千里想道:「幸好現在還未開始,董元任會不會在隔壁呢?」
胖龍厲七公年逾七旬,本身又是武林中頂尖高手之一,見聞淵博,這時大叫一聲,恍然道:「我明白了!」
「她……對我太好了。」當下韋千里把徐若花對他的情態都說出來。
青衫老人從那石子破空聲中,測出此人手勁與早先那人不相上下,便拿不定是否早先同一人,心中微驚,怕的是若果自己逞強衝上,人家三人手勁準頭都這麼厲害的話,準保得吃點虧。這時無暇多想,枴杖一揮,擊出一股杖風,把身前石子完全虛虛擊落。
厲七公又道:「老夫乃是被那邊一片淺島上毒章纏住,鬥了五日五夜,是以元氣大耗,當時便是這個少年碰上,救我脫險。最可惜的是那隻穿山甲已經被毒章吞下肚中。」
到了客店,陳進才仍然不在,於是他急急奔回北帝觀。
韋千里和徐若花兩人,相對而坐。此時雖是深夜,但遠處尚有點點燈火,在水面上晃漾。一片夜靜寧謐的氣氛,籠照在整個湖上。他們的目力都不同凡人,因此在星星微光之下,彼此仍然看得甚是清楚。
韋千里一想也對,這等事總不能沒有危險,大概是自己粗心,是以沒防備這一層。假如換了別的行俠仗義之士,一定不會像自己一樣冒失。
耿九公匆匆巡視一遍,覺得自己太過匆急,不易找到仇人藏處,一眼瞥見那兩兄妹劍法已亂,心中一動,忖道:「不如這刻過去幫助大哥一把,先把那兩個孩子殺死,才從容找尋……」主意一決,便縱過去。
他這話只有一半是真,原來金刀太歲鍾旭刀法剛猛絕倫,剛好克住這兩人的流雲飛袖和鬼手毒甲,又能砍破他們的護身魔功,若然捱上一下,準保骨折筋斷,是以單打獨鬥,他們不如金刀太歲鍾旭,如果聯手進攻,則金刀太歲鍾旭唯有避走。這鍾旭果然擅長神行之術,是以他逃走時,兩兇絕對追不上。故此那耿九公有此一說。
他在馬上掉轉身軀,目送車輪煙塵滾滾而去,始終想不通這個道理。於是他置之不理,策馬向廬州前行,剛剛走了十多丈,前面三騎飛馳而來。馬上人俱都勁裝疾服,身手矯健。韋千里目光銳利無比,忽然認出當中一個騎士,正是榆樹莊甚有地位的鎮秦中楊崇。
一陣冷風勁射而至,又是十餘枚小石,俱是襲向全身穴道。但這一次已非早先發石的地方,而是左移了大半丈。
形勢頓時變為膠著狀態,大家沉默了一會,韋千里雄心勃勃,暗自運功行氣,預作準備。
徐若花挺劍下來,攔住馮八公,孤雲道長也用左手持劍,加入攔截。
翌晨,大家返回廬州,孤雲道長因與城外一座道觀的觀主人無塵道人是老朋友,便帶了大家到那無塵觀主的北帝觀去。
只聽屋外有人大聲道:「犯人押到!」
但耿九公念在龍女白菊霜份上,撇下這個少年,身形如風,直奔山洞。孤雲道長一見大驚,一方面不知徐安國是否已受拐傷,另一方面又因他們阻擋這兩個魔頭的時間,未能按照原定計劃,深恐圖窮匕現。
徐安國趁這機會,縱到那邊察看孤雲道長傷勢,只見孤雲道長正盤膝調息,略略一看,便知雖受內傷,卻無大礙,暗中舒一口氣。
霧山雙兇忽然暗喜,對望一眼,故意問起厲七公遲到之故。厲七公道:「老夫因碰上一件意外,是以下午在一座破廟中,運功至今,方始恢復,便立刻匆匆趕來……」
馮八公哼一聲,直追孤雲道長。孤雲道長施展腳程,繞島而走。耿九公也去追徐安國,洞中躍出一人,卻是美貌的徐若花,只見她持劍撲到島中心,仗劍四顧。她的金錢鏢曾下苦功鍛鍊,是以能夠遠及四五丈以外。這刻玉手中已摸出一大把,把劍銜在口中。
馮八公冷冷道:「還有個女娃子呢,怎不一齊出來送死?」
韋千里立定腳跟,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候。
為求萬全起見,便不離開泥沼,希望泥沼的毒氣把這少年毒死,這樣也是雙管齊下的好主意。
黃衫老人怒道:「難道咱們如此便罷手不成?」
陳進才道:「這麼糟糕麼?但你為何不說出你的師承來歷?」
馮八公喝道:「都是廢話!」揚手一杖,直砸過來。
「他們就在巢湖中一個孤島上,位置在湖中偏西一點,那島光禿禿的,沒有樹木,面積不大。」
耿九公怒聲道:「大哥跟他們囉囌甚麼,莫要中了他們緩兵之計,乾脆立刻收拾這兩個傢伙!」
「你也記得我麼?」她低聲問,這句問話含意極深。只因她已經想到,前些日子驟聞榆樹莊被毀的消息,聽說是被一個名叫韋千里的人所破。同時他們更知道,韋千里出手神奇,全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路數,現在得見這韋千里竟是當日曾在房外竊聽他們要去破榆樹莊的人,因此她忽然聯想到,這少年是不是為了她的緣故,於是去把榆樹莊毀掉?
一條人影猝然飛過來,倏然大喝一聲,一掌擊向耿九公,掌風強勁異常。霧山雙兇那等人物,都為之微凜,不知是那一路高人駕到?
韋千里早因防備被迫前躍,逼近泥沼,因而中了毒氣,是以不肯赤手空拳,另外去弄了一紮蘆葦。這時那扎蘆葦挾著絕勁風聲,直襲毒章身體,但毒章雙臂卻更快一步,已堪堪攫捲在韋千里身上。
徐若花忽然怒氣沖天,恨恨地頓腳道:「你不會飲酒、賭博等等,叫自己忘懷這一切麼?」她的聲音生像要哭出來,突然轉身,往觀內跑去,眨眼便走得沒影。
這件事在他的確是一項嚴峻的考驗。只因七步追魂董元任武功之高,天下震服,因此韋千里可不是光憑著膽勇便可以解決。但他畢竟藉著暮色,打破屋後面那邊潛入荒園中。
他心喜的大叫一聲,忽然飄身出牆,直奔客店。原來他現在必須找到陳進才商量這件事,他已悟出徐若花暗示他可以永結秦晉,共諧白首之意,但又不能十分確定。
耿九公惱怒非常,卻又不能硬衝入洞,這兩路金錢鏢,居然把這個老魔暫時僵住在洞外了。
韋千里登時一陣飄飄然,因為她既然連本門秘密也說出來,當然視他有如自己人。
韋千里想道:「這廝不會是那鎮秦中楊崇吧?大概是個逃走不及的,算了,我今晚已大開殺戒,擊斃不少人命。」
他惘然搖搖頭,道:「我的心緒太過紊亂,甚麼也想不起來,唉……」
但她明白實情與否,毫無關係。她只需知道韋千里對她的感情,那就夠了。至於韋千里,也復如是。
片刻功夫,只見一條人影飛上屋頂瞭望一下,便疾如星火般撲下屋。那種迅疾無法形容。他暗自抽一口冷氣,忖道:「若不是我機警,先躲起來,這時焉能走得掉?那廝在屋頂看時,一定揀逃得最遠的追去……」
徐氏兄妹聽了此言,又是一驚。他們可知道九大惡人中,有個胖龍厲七公,因此,如是他來,今晚絕無倖免的機會。
耿九公嗯一聲,枴杖挑處,也是一塊木板,平著向水面飛去,到兩丈餘之遠,木板一觸水面,依然向島滑去。青衫老人疾如閃電般飛身而去,追上木板,飄飄滑向島岸。
兩人一齊暴喝一聲,飛身撲上岸去。
孤雲道長厲聲慘笑,心中已決定寧可血濺孤島,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霧山雙兇橫行。他一下了要死決心,劍上威力陡增。
只見那方石碑霞光微閃,碑上的蝌蚪文似乎都泛出霞彩。
韋千里回城時碰見的第二批人,其中一個便是認出韋千里,因而趕緊催馬逃走。另外兩騎追將上去,聽他一說「韋千里」三個字,便嚇得不約而同地縱馬急逃。只因榆樹莊當日被韋千里破去時,韋千里不但武功驚人,轉眼便將鐵掌屠夫薄一足和歐陽煜殺死。同時心狠手辣,逢人便殺,直把榆樹莊殺得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這一役竟沒有多少人能夠逃生。是以榆樹莊之人,估量著自己不是鐵掌屠夫薄一足的對手的人,更加不敢惹那韋千里。
韋千里急道:「到底是甚麼事啊?」
陳進才高興地道:「其餘的事慢慢再談,走,我帶你到北帝觀去,我一來謝謝她們當年救命之恩,二來大概可以替你觀察一下,出點主意。我不是吹牛,總算是個過來人,而且當年也風流得很,深諳娘兒們的心事。要是她也有真意,那麼你們乾脆趁早成親!一旦變為夫妻,那還有甚麼說的?」
「陳兄你慢慢說,我心中迷糊得很呢!」
徐若花道:「怪不得他走時,不能縱回船上,同時又沒使出催舟氣功,我們還以為他視察本島形勢呢!」
馮八公為之大喜,他在火光一現之時,分神溜眼一瞥,果見碎石紛飛中,現出一個洞口。於是立刻打醒精神,等對方因此事而分心,劍上露出破綻,他可就不客氣了,定要取敵性命。
韋千里搖頭道:「我不希罕你的東西。」
這樣子鬧了一會,馮八公深恐夜長夢多,竟然躍到洞口,一味替耿九公阻擋外面兩人的金錢鏢。耿九公左袖右杖,便衝了進洞。他一進洞,立刻躍出來,大叫道:「那老兒不在洞中!」
徐若花輕輕嘆口氣,道:「哥哥你別說啦,這種事情不是肯拚命便可以辦得到的。」
他心中一凜,趕緊低下頭,等到對面三騎馳過,他還舉手搔頭,用衣袖掩住半邊面孔。那三騎來得極快,他們遠遠已見到韋千里是個華服公子,便沒有注意他,一逕掠過去。看來是跟著那輛大車,不過故意墜後一點,遠遠保護。
「他們是替一位武林老前輩護法。但海外霧山雙兇卻定在今夜子時去尋仇,因為那時候那老前輩正好不能分身,我雖不知那霧山雙兇有多大能耐。但聽那個替霧山雙兇出力的人說,七步追魂董元任特地派人來向他們請示謁晤的日期。試想以七步追魂董元任也如此尊敬他們,已經可以想到他們的本領了!」
韋千里望著她的眼光,心中忽然大跳,正想回答不是但忽然又想道:「那位老前輩一定名頭甚大,我如果說不是,她再問知我出身微賤,還能和我相交麼?」這麼一想,便不肯說出來,含糊的嗯一聲,趕快道:「多虧姑娘授的妙計,居然把那大胖子弄跑了。」
這時徐安國右手已經較為恢復,已換回右手持劍,兄妹兩人,一起施展劍法,雙劍合璧,立刻捲住馮八公。孤雲道長卻趁這機會,疾撲岸邊。耿九公叱一聲,急急追趕。
那知他一閃開,徐安國劍法使得正是酣暢之時,唰唰唰一連三劍,把耿九公纏得不能退下。
屋中之人紛紛驚愕相顧,陳進才放聲大笑道:「怎麼樣?你何必張皇呢?」
那邊耿九公一見炸開石洞,仰天厲笑一聲,右手杖護住上盤,左手劍護住下盤,便欲衝進去。忽覺寒風勁襲,銳利非常,不敢怠慢,枴杖一震,彈出無數杖影,把襲來暗器完全震落。
「你們覺得奇怪麼?一點不希奇,那毒章足足有五百年道行呢!」
韋千里暗中運功,伸手一接,卻沒覺出這對靈鰻套拋來之力有甚麼可疑,口中便順水推舟地道:「是呀,你雖不怕那些毒液,我卻不敢輕犯呢!」
陳進才道:「榆樹莊自然放在下不過,但我並不怕他們,殺人不過頭點地,反正都不免一死,早點又有何妨?」
然後徐安國接道:「剛才我已稟明鐘老前輩和孤雲師叔,只因我們兄妹剛剛得到消息,乃是我師傅命著我們儘早返山,因此恐怕不能多聚。我們是特地等候韋兄回來,好告辭返山。」
陳進才滿懷欽佩地等韋千里回來,過了片刻,風聲颯然一響,一條人影凌空飛墜,落地現身,正是那身手高強無比的韋千里。
「你剛才說,你心緒很亂,為甚麼不想點法子呢?」這句話暗示的更加露骨。
韋千里頓時全身輕鬆了數百斤似的,道:「在下真不明白她何以急急走了?」
原來這霹靂火彈甚為難得,估料他們所帶不多,是以設計誘他們兩番出手之後,便以為他們已沒有了火彈,那時只要繞島奔走,一味逃命,霧山雙兇見沒有法子,定然撤退。
他一退到船上,石子便停止再發,也沒有現出人來發話,岸上只有一片靜悄悄的。
霧山雙兇卻怕他上當,小覷了這個少年。同時也為了掩飾自己之敗,敗得有理。便道:「這廝已練有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太乙氣功。他可是幫著那該死的鐘老鬼……」
誰知韋千里並不上前,彎腰抓住那塊刻滿蝌蚪文的石碑,大喝一聲,那方石碑應手而起。胖龍厲七公大失所望,但見他那神力驚人,料他一定能夠擲到毒章身上,心想無論如何,這次也得脫困再說。
忽聽青衫老人低喚一聲,耿九公聽到馮八公招呼他回去,暗忖那馮八公一生智計出眾,此刻定有所謀,故而有此一舉,當時不再逞強,踴身而退。
韋千里微笑一下,並不作答,他心中的兒女之情,確實難以明告。陳進才便不敢再說,跟他到山崗後,那馬匹和包袱赫然還在。於是解下馬匹,返回廬州。
徐若花俏臉上猶有餘悸,道:「這個老魔比師父功夫怕還要高出一些!若果他知道白師伯和師父不和,早已經離開華山,隱居在襄陽漢水北岸,自建龍女堡,我敢相信他剛才跟著便先把我們擊斃。」
胖龍厲七公道:「那麼老夫暫時替你保管好了。」
韋千里氣往上衝,怒聲道:「你何以要哄我入門,好害我性命?」
韋千里不明她的暗示,吶吶道:「這是天地萬物榮枯之理,誰能倖免呢?」
這些暗器俱是拇指大的小石粒,因此在內家好手使用起來,既極方便,而又容易取準穴道。第一次的石子只有十餘個,但第二次便有二十餘粒之多,分佈範圍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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