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祥道:「那麼第一夜那余姑娘分明未能行動,你卻為何捨她而去?」
谷邊一座清潭,潭邊都是大小白石,一個絕色美女,把烏黑的長髮盤在頭頂,露出粉光膩白的頸項。她身上只穿著褻衣,露出光致晶瑩的一雙玉臂,而底下更是裸|露出修長圓潤的大腿,在水邊嬉玩。
眾人看了孫玉麟這等刀法氣勢,方知他被譽為當今天下年輕一輩的第一流高手,又被評為『南霸天』,果然是有他的真才實學,功力湛深之極。
老和尚又怒又驚,正要提聚真氣,施展奇功,硬把對方追上,以免少林威名受損之時,忽見另一道人影,從一塊巨岩後閃出,阻住蕭春山去路。
孫玉麟念頭連轉,最後下了決心,冷冷道:「好極了,我對他也沒有好感,勞駕除去此人,於我亦有益處。」
余小雙訝道:「他呢?」
孫玉麟和黃華躲在一堆岩石後面,他已看見一個蒙面人從山腰竄下谷去,所以迅即發出訊號。
孫玉麟道:「余姑娘認得是他。」
此外,他臨走以前,那三個嫌疑極重之人,全部都找到了,證明並未離開天罡堡一步。
他乃是被馬車內一條突然飛起的人影所傷。這人在包裹中跳出來,竟然是武當派高手李天祥真人。
現在警訊已經傳到,他突然站了起身,把正在發言的人之話打斷了。同時之間,慧海大師、飛虹夫人、白天福真人一齊行動,分別把幾張紙條分給刁不仁、姚不義、白龍關世英、鐵掌秦大綱、淩九重、鐵杖大師、陳靜江、白勝行等高手。
外面乃是亂山野嶺,連綿不知多少里路,草茂樹密,加上地勢的高低起伏,以及巨石崖角等,只要竄到外面,十個孫玉麟也追不到他。
孫玉麟道:「你腿上雖然是皮肉之傷,但相當厲害,不醫治好,決計不能使力奔跑,現下先止了血再說。」
他在憂慮的心情下,眼看著那蒙面人像箭一般射落山谷,然後,略一停頓,似是觀察他現身之後,可有埋伏出現的徵兆沒有。
飛虹夫人高聲問道:「蕭春山,你到底是誰?」
李天祥招呼二聲,兩個勁裝大漢奔到,夾手夾腳抬起蕭春山。他的頭罩也於此時落下,眾人圍攏過來一看,誰說不是峨嵋的陳靜江?
余小雙一怔,不明白這個一向對她很好,而這回又是特地趕來保護她的黃華,何以忽然表現得如此冷漠?黃華的目光又掃掠過她的臉上,但見她滿面皆是惶惑不解,以及很可憐的神態,心中忽地一軟,忖道:「像她如此天真純潔的女孩子,哪裡曉得男女之間的許多情事?自然更不會明白我竟是妒忌她,因為她竟能使孫玉麟失魂落魄了一下……當然她全然不知,也不會有任何存心,我如此對待她,徒然顯得我的小氣,同時也把我及時趕到這一點恩德也抹去了。」
李天祥道:「賢侄懷疑是誰呢?」
李天祥又高聲道:「那麼?這兩晚夜犯余姑娘之人,也是這位蕭春山老兄了?」
正在此時,李天祥突然高聲道:「陳靜江,你還不棄械就縛麼?」
在他想來,孫玉麟如若潛匿在山坡間,一點用處都沒有。因為他一移動,定然有聲息可聞。如若他永遠不動,則躲在那兒,又有何用處?
孫玉麟心中很討厭,但又不能如何斥責他,只好說道:「李真人如此安排,定是使敵人以為咱們真的去辦貨……」
另一方面。他又得推究猜測此人是誰?以峨嵋派之人而論,能具有這等身手功力的,雖然不少。但大多是玄門之士。俗家只有有限的兩三個人而已。至於參加這次行動的峨嵋派人馬,為首的是陳靜江,唯有他具有這等功力,其餘的門人弟子。都辦不到。
因此之故,竟被對方讓開了六七尺之遠,那邊的溪流已經是齊腰之深,蕭春山突然潛水而遁。
全場三十餘人,見到這等異常的情形,都楞住了。面面相覷,但知必有重大變故發生。
另一個峨嵋門人姓李名同,年紀約在三十二三歲。他顯得甚是老練鎮定,掣劍在手,隼視那唯一尚未動手的敵人。他居高臨下,占了優勢,假如對方衝來,決計不是三招兩式之內,就可以攻得上車的。
她那美麗的臉龐上,加添上驚惶的神色,居然更為動人,自然也足以令人生出憐愛之心。
慧海大師接口道:「剛才此人露了一手,竟是六指鬼王魏湘寒的『穿牆過影』絕妙身法,想來與這位銷聲匿跡已久的武林前輩,必有關連。」
人人都駭然相顧,因為蕭春山的劍法,竟是當今武林中聲名卓著的峨嵋派的嫡傳心法。
這個法子,果然妙不可言,蕭春山後背被竹竿戳中,登時吐出一陣水泡。
如此追法,碰到對方乃是老手的話,自然是越追越遠了。當然假如對方功力不高,經驗又有限的話,便又須另作別論了。
飛虹夫人聽到這兒,也覺得真有把陳靜江送返的必要。這時候房中除了峨嵋派的四名弟子之外,亦僅有她、慧海和孫玉麟而已。
若在黑暗之中,他很可能揮刀猛劈,但目下天色已亮,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這道人影,敢情是淩九重。
李天祥道:「陳靜江將被點住穴,失去知覺。裝放在一個麻布袋中,不明內情之人,決難猜得到就是陳靜江了。你們除了保護陳靜江可以安然送返峨嵋之外,假如路上有敵人攔阻,你們最重要的任務,莫過於查出敵人的底細。換言之,劫犯之人,必是隱藏起本來面目,你必須戳破他的假面目。此一任務為先,保全陳靜江倒反而變成其次了。」
鐵杖大師雙目瞑閉,端坐不動,耳中聽到極輕微的步聲,漸漸接近。他運功聚力,等到時機已屆,突然間從草叢中躍出去。
飛虹夫人轉向孫玉麟道:「孫大俠與此惡賊動手不曾?他是那一家派之人?」
李天祥道:「令師是那一位?」
因此,她面驚駭之色,不減反增。她有點戰戰兢兢地道:「你……你是誰?」
人性就是如此奇怪,如果他記起自己曾經泛起過『遺棄』淩九重之心,一定感到很不解。
他當機立斷,向李同傳聲道:「李兄速速返堡報告,我們三人在此抵擋一陣。」他深知敵人必定想不到他會斷然捨棄陳靜江。命李同先走。
當下邁步向出口行去,前進之時,仍然非常小心警惕。距那早先似乎大有異狀的草叢不遠,他就停下來先視察片刻,看不出什麼可疑,這才行去。
以這些人的身手,蕭春山只要略有窒礙,立時就有別人趕到,再把他重重圍困。因此,以自下的情況看來,蕭春山絕對逃不掉了。
他側耳而聽,又道:「施主可曾聽到這山谷間種種天籟?飛瀑、鳥鳴、樹濤等等聲音,真足以令人忘我,淡泊了爭奪兇殺之心。」
心念轉動之際,鐵杖大師已挺杖迫近,朗聲道:「我佛慈悲,敢問施主是何方高人?」
李天祥目光如冷電閃動,掃過全場。隨即高聲說道:「黃賢侄沉住氣,你的對手使的是廿四路奔雷鏟法。」
只看那蒙人在石後迅即繞過那面,孫玉麟殺機滿胸,跟蹤過去。
黃華是個女孩子,自然不會入迷。此外,她對這個看起來異常天真純潔的余小雙,也有特別的好感,非常願意去幫助她。因此,當孫玉麟還沒有行動時,她就提醒他。不過,她倒沒有想到這個人腦子中,竟不自覺地有著某種卑鄙的欲望。
蕭春山大可趁這時機,回身躍入溪流中,仗著水性極高,說不定三招兩式就可以結束孫玉麟。
這人的動作並不迅速凶猛,看來似乎很容易躲得過,然而在他指掌所罩之下的余小雙,卻感到他手勢變化無窮,十分奇奧,不論往哪邊躲,都似是逃不掉。
孫玉麟道:「是的,並且在下親自目睹他想侵犯余小雙姑娘。」
李天祥道:「這只是一個引子,假如你答出來,貧道一直請教下去,你就不會感到奇怪了。」
他的身形乃是乍現即隱,因此,在山草中的鐵杖大師,根本看不十分清楚。他也是老練的江湖人物,這刻不敢打草驚蛇,仍然藏在原處,動都不動。
在那缺口處窺視下來的蕭春山,果然大感奇怪,忖道:「孫玉麟哪裡去了?哼!莫非他想利用二女,誘我繞到谷外那邊?我才不上這個當呢!」
紙條中有些是要他們留在會場,只有刁不仁、白龍關世英、鐵杖大師這三人紙條上,是要他們出發前往某處圍捕賊人的。
余小雙這才恍然大悟,道:「啊!原來如此。我真是太愚笨了,怪不得你不讓我往上面瞧。」
瞻望前途,實在是一片艱難險阻。
說得說回來,假如李天祥一眼就看得出淩九重的對手武功路數,他也會毫不遲疑地喝破。問題正是出在他急切間,未曾看出那奇詭的雙短劍家數派別。
蕭春山全仗詭奇無雙的身法,加上峨嵋嫡傳的劍法,方能在一眾高手包圍之下,作困獸之鬥,企圖突圍。
艷女冠黃華和余小雙看出這一點危機,頓時莫不花容失色。黃華尖叫一聲,疾撲上去,身法極是迅快,宛如勁矢。
鐵杖大師心道:「佛祖曉得我們是不是故意擺下此等陣勢的,唉!為了師門之譽,我只好詐作如此了。」
他不得不先接住淩九重,這時就只好放棄了追敵之念。因為對方只是空身一人,行動要迅快許多。如他接住淩九重,須輕輕放在地上,勢無摔下他就追人之理。這一耽擱,敵人當然己去得毫無影蹤了。
他人隨念轉,倏然向左方掠開尋丈,腳踏實地。然而一股凌厲刀風,已經追蹤襲到,迫得他非出手招架不可。
眼見那蒙面人邁開腳步,向溪邊去,腳步十分輕靈,一望而知,決計不會弄出半點聲響。
其實他心中牢牢記住李天祥的吩咐,以揭發敵人真面目為主,護貨其次。
蕭春山沉吟一下,才道:「你們何必明知故問?」
那蒙面人情知如若便是不回頭地奔竄的話,不被李天祥追上,自可無事。如若腳下輕功比不上他的話,由於先機全失。勢必當場喪命。
蕭春山聳聳肩,道:「大師若是這樣猜測,離事實也不會太遠。」
這一大片溪水雖然傷不了蒙面人,卻足以使他的行動受阻,同時也把身子弄溼了一大片。
孫玉麟隱隱覺得此中必定另有文章,於是很慎重地應了。
他沒有道破此事,冷冷道:「一來我要瞧瞧你是誰,居然能輕易擊敗了淩九重。二來我知道你已中了淩九重一記金筆,雖然沒傷及經脈,但我苦迫下去,終能使你力竭而敗,為我所擒,我沒講錯吧?」
好在他手勁足,長刀復又鋒快無比,因此折竹削葉,只不過是頃刻間事。之後,他把長刀橫咬在口中,雙手分持這兩支一丈長的竹竿,猛而躍起,一掠兩三丈,直撲溪流之中。
另一方面,淩九重亦被對手的一雙短劍,迫得連連後退。
但天下之事,碰巧的雖多,在目下如此緊湊的機會中,碰巧的成份實在很微少,一定是得到消息才投入這個陷阱中的。
李天祥道:「第一點是峨嵋心法,豈是容易精通的?我看他已具有千錘百煉的火候,如果說他不是峨嵋出身,實在使人難以置信。」
李天祥立刻道:「令www.hetubook.com.com師是不是也姓黃?」
蕭春山道:「本人愛作何種裝扮,似與大師們全無干係。」
他厲聲道:「你若自認算是一個人物的話,何不現出真面目,痛痛快快地決戰一場?」
這人失聲一叫,孫玉麟長刀閃蕩出片片刀花,潮湧攻去。把那心神微分的敵人鐵棍蕩開,並且在他肩頭上劃了一下。
淩九重已睜開雙眼,見了孫玉麟,又轉眼一看四下環境,頓時明白了,面上泛起慚色,說道:「孫兄救了兄弟之命,將來定必加倍圖報。」
孫玉麟瞿然一驚,恢復了理智,心中不禁自責道:「我居然想拖延一下,希望看見對方把余小雙的蔽體衣物撕掉。唉!這等用心,如何算得是俠義之士?」
這時孫玉麟已迅快趕到,高聲道:「到底是前輩老練多能,把此賊困在當中。」
慧海大師扼腕一歎,道:「世間許多風波,皆是庸人自擾而生,或是逞一己之私欲,危害旁人,以致惹起無數爭端,甚至於腥風血雨滿塵寰。」
孫玉麟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心想:「我最後判斷那包裹中決計不是陳靜江時,可還猜不到竟是李真人親自出馬呢!」
她趕快張望找尋藏身之地,忽然聽到水聲一響,轉眼望去,但見那蕭春山跌落水中,而孫玉麟卻毫不放鬆,仍然揮刀砍劈。
原來當初他們查出那採花淫賊蕭春山被毒蛇咬過一口,便定計展開暗查。其時查到三個人可疑,這黃龍淩棟乃是其中之一。
孫玉麟提刀迫去,朗聲道:「蕭春山,咱們方才鬥了數招,很有點意思,目下還要向你討教一趟。」
蕭春山還未回答,慧海大師已高聲道:「孫大俠你也無須惱火,他既不知悔,適足自取滅亡而已!這四下的鳥鳴,其實正是他身亡的警號。」
孫、淩二人,身上佩劍只是個幌子,自家兵器,卻藏在陳靜江這個包袱上,這時各自取到手中。
他決定冒險之後,頓時從容不少,哈哈一笑,澀聲說道:「兩位少林高僧,何故攔阻本人去路?」
飛虹夫人表示異議,說道:「李真人,陳某所犯的是淫罪,非同小可!假如就這樣子送返峨嵋,只怕天下婦女得知,都會覺著不平。」
消息傳來,只須極短的時間,甚至孫玉麟尚未現身。一發覺賊人向嬉水的余小雙掩去,便發出訊號。李天祥這邊已收到時,那賊人還未走到余小雙背後亦未可料。因此李天祥深信援兵趕去,一定來得及的。
這蒙面人雙眼中射出了熾熱凌厲的光芒。顯然他的內心,已被余小雙的動人神態大大地激動了。
蕭春山心頭一震,忖道:「這廝真夠狠的了,居然躲藏這麼久,這一份耐性,實在驚人之極。可惜我小看了他。將來如果有機會碰上他,定須另眼相看才行。」
橋頭那邊傳來了一陣沙啞但很清楚的聲音道:「孫玉麟,你雖然聰明過人,但今晚也難逃殺身之劫!」
這個敵人一躍出圈,迅快奔逃,孫玉麟也不迫他,逕向那個挾著淩九重的人追趕。
那蒙面人用的是一對短劍,此時舞出一片光影護身,只退了兩步,就穩住陣腳。
原來上陣交鋒之時,最忌的是認不出敵人武功家數。所以黃秋楓一旦得李天祥指點,立刻就轉危為安了。
蕭春山所逃竄的方向,乃是險陡的山嶺,如果翻到頂上,費時甚多,兼且一路皆在敵人視線之內。
他發出一聲長笑,道:「余小雙,你為何忽然痊癒了呢?」
他的分析合情合理。眾人聽了,無不心服。
在黑夜之中,又是在近山的曠野裏,追蹤一個人,實在極為困難。所以孫玉麟屢屢追到切近,又因失去他蹤跡而被拉長了距離。
按理說,孫玉麟凌空躍去,雖然是半空中借力換氣,但蕭春山從水中躍起,一定受到很大的阻力。
看看又激鬥了二三十招,戰場形勢大生變化,幾個變故更是一齊發生。
黃秋楓道:「小侄聽說過這一門武功,由於百餘年前恒河派分裂之後,已分成南北兩宗。北宗我不大清楚,但南宗是在鄂西宜昌,近十餘年來,與敝派頗有往來。據小侄所知,恒河南宗的人已不多,最有名氣的要推掌門人邵雲浮。他正也是與敝派時有交往的人。」
淩九重見黃秋楓說得客氣,也就不好多說了。
原來在那有嫌疑的四人之中,其中有一個是荊楚三龍的淩棟。一個是少林的錫杖大師,所以要關世英和鐵杖一道去。刁不仁則因為曾經驗明毫無疑問,是以亦邀他前往助陣。
黃華在谷中高聲道:「那惡賊跑掉了,孫玉麟,你還是回來吧!」
現在只有一點,他們還弄不明白的,便是李天祥叫蕭春山為『陳靜江』,而陳靜江是峨嵋高手,聲名甚赫。同時,有些人親眼見到他尚在堡中,則他除非是像妖魔般分身有術,不然的話,這刻哪得在此?
孫玉麟臨危不懼,表現出他那種天生是做領袖的才能。他一面轉念思索,一面仰天大笑。這陣響亮的笑聲,遠傳數里。把石頭滾碰的聲音都淹沒了。
若是這些高手再來兩個,他即使拼著挨上兩刀,也仍然沒有逃得出重圍之望。這樣說,他非得立時全力衝出重圍不可了!但事實上又不然,因為蕭春山再三考慮之下,竟然冒險暫不出手,定要挨到無法不出手時,方始運劍闖陣。
孫玉麟左手的竹竿此時方始使用,只見他直插入水中,抵住溪底,借力換口真氣,身形騰空又起。
他不能完全集中精神去觀察淩九重的敵人,因為他還須分心對付那個被他劃了一劍的敵人。
蕭春山存心拖時間,同時亦願意對方把自己的家數門路,弄到六指鬼王魏湘寒的身上,當下頒首道:「大師好高明的眼力,當今天下,只怕已沒有別的人懂得了。」
蕭春山道:「不說就算了。」
黃華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大急,因為若然余小雙落在他的魔掌,可能被他挾為人質,因而遁走。
這一溜刀光,非同小可。對方也亮出傢伙,卻是一根鐵棍,忽地掃出,封架大刀。
孫玉麟突然向前躍出,手中之刀,幻作一道強烈精芒,挾著銳烈風聲,直向左邊那個曾經開口的蒙面人攻去。
孫玉麟厲叱一聲,挺刀迅快迫去。
這一舉既可消滅一個武林共憤的採花賊,同時又除去內奸,真是一舉兩得的事。所以李天祥才肯用盡心機以佈置陷阱,而飛虹夫人亦捨得讓這個心愛的門人,冒殺身之險做餌。
他取出傷藥敷上,又用汗巾紮緊。不一會。血停痛止,淩九重道謝一聲,道:「孫兄可不可以弄一根拐杖給我使用?」
余小雙的武功本來也不錯,頓時看出這一點點空隙,尤其是黃華的聲音傳到,也使她膽氣陡增,曉得師父吩咐過,會有人及時現身救援。這一來,她的反應特別靈敏,突然纖腰一扭,砰一聲,又倒在水中。
孫玉麟迅即地起身,拔出精光閃閃的長刀,疾躍下去。黃華亦隨後趕落谷中,她一手拿著拂塵,另一手握著短短的月牙刀,心中燃燒著憤怒之火。
蕭春山道:「假如在場之人,答應讓咱們單打獨鬥,分個強存弱亡的話,我何必逃走?」
目下黃龍淩棟當場被擒,再也狡辯不了。但問題是黃龍淩棟這次的行動,究竟是因為與陳靜江是一黨呢?抑或只因為情誼關係而來救他?當然後者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是前者,也得弄明白三點。一是荊楚三龍中,刻下在此地的白龍關世英是否知情?二是淩棟知不知道陳靜江是採花賊?三是在這些人物後面,還有沒有主謀?
鐵杖大師一楞,回轉身時,蕭春山己出去了兩丈餘,也即是恰恰踏出這一道缺口了。
他又道:「直到最後,我才想到化身這一點,這是因為陳靜江曾經外出一下,他的替身可於此時歸座,混淆咱們視聽,算算時間,恰在其時。」
黃秋楓感覺到此老的真情洋溢,其實一點也不像冷靜多智的出家人,登時也生出熱烈的反應,說道:「算來也有十年之久了。」
孫玉麟心中大凜,忖道:「此人的武功如此高強,怪不得竟敢硬接我這一刀了。」
此所以蕭春山認定孫玉麟匿在下面山坡間。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從這一道長達四五丈的山嶺缺口,悄然走出去。
峨嵋派其餘之人,都露出很不安的樣子。但李天祥反而越來越見寬心,瘦削的面上,又泛起微笑。
鐵杖大師雖然是少林寺著名高手,但此人既然連孫玉麟也制他不住,可知不是庸手。這刻見他攻來,豈敢大意?但也防範到他可能趁機逃走之舉。當下一招『風還巢』,鐵杖舞出一片光影。護身兼封鎖敵人可能逃走的位置。
李天祥的長劍顯示出驚世駭俗的絕學,一劍接一劍的攻去,其間絕無縫隙。
李天祥道:「這一點咱們慢慢再推究,要知自從二百年前恒河派崛起於江湖,由於該派武功大多是由天竺傳來,尤以這廿四路奔雷鏟法震驚武林。所以其時各家派都對這一門武功特別注意。你年紀還小。恐怕已沒有聽過那些故事了。其時各家派紛紛派出才智傑出之士,暗中前往觀摩,特別對這一路鏟法加以注意。因此,現下各大家派武功祕錄中,皆有這一路鏟法的記載,以及應付之法。」
另一個蒙面人欺身撲向馬車,誰知一陣森寒氣,光芒電繞般迎頭襲至。那蒙面人使的是一柄鋼鏟,鏟柄的鐵環當啷啷直響,連攻了兩招,都迫不退這陣劍光,不由得失聲一噫,略略後退。
黃秋楓也看見了。為之一怔。道:「他不是荊楚三龍的黃龍淩棟麼?」
黃秋楓道:「家父暗中曾經囑晚輩留意陳師叔的行動,他說最好是查不出任何事情跡象,假如發覺不妥,要我設法收集證據,同時盡力使他回山後才加以處置!據家父透露,陳師叔只怕是毀於女色上面。」
當下緩和了臉色,柔聲道:「你快找一個地方躲起來,最好是只有一面受敵的岩洞之類。這樣你拿劍守護這個入口,就不虞被敵人突擊了。」
這刻正是忍耐力的比賽,那一方耐性不夠,先行現身的話,就註定失敗的命運了。
因此,他也施展出本門劍法,極力護身掙扎。
這蕭春山在濺水中翻滾,固然有一點不大利落方便,但好得卻是他能乘勢拍濺水花,擾亂敵人眼目。
此舉自然有點可疑,因為他在勝敗未分之前,便丟下了馬車上的要犯陳靜江不管,實在不大合理。
她氣急之下,尖銳地怒罵一聲。
馬車上突然傳來「嗆」的一聲,接著是一聲帶著痛楚的驚叫。那個躍登馬車的蒙面人,已疾然躍退。
黃秋楓道:「這也是小侄覺得很難過的事。」
轆轆車聲打破了黑夜的岑寂。又走了幾里路,大車馳上一道長達兩丈的石橋。突然間『轟隆』連聲大響,火星迸濺,前面的橋口,已被幾塊大石堵封去路。
余小雙驚得要掩目不看,可是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但見水花四濺,那蕭春山已經讓開了六七尺。
他的金筆有皮帶繫腕,所以丟不掉。
然後也許還要合力來迫殺己方四人。看他們的身手功力,只要能夠勻出人手,變成以二攻一。穩可制勝無疑。而到了那等地步,他們四人勢難避免逐一被殺的命運https://m•hetubook.com.com了。
他回頭一看,丈許外有數株翠竹。靈機一動,馬上奔去,折了兩根尋丈的竹子。
其後由於人贓並獲,抓到了陳靜江,黃龍等人的嫌疑即已消除。
對方縱然腳程不比他差,但手中挾著一人,終究礙事,大大減低了速度。
淩九重不作正面答覆,道:「但情況既然如此不妥,你何必也陷在裏頭?」
李天祥又道:「現在咱們還得做一件必須成功之事,那就是回堡後擒住陳靜江的替身,以便對質,把內情一一勾出。假如那廝逃走了,一則咱們很難向峨嵋派交待。二則許公強方面,又加多一把硬手,對咱們大家郡很是不利。」
車上的李同突然從後面躍走,黑夜之中,一下子就奔過石橋,向返堡之路疾馳而去。
孫玉麟道:「此地地勢崎嶇,你扶杖而行,太過吃力,還是待我背你回堡再作打算。」
這時兩女咭咭呱呱地談笑著,往谷口走去,望也不回頭望一眼。
恰好那蒙面人是往孫玉麟這邊閃去的,所以孫玉麟的刀勢,挾著雷霆萬鈞之勢,非常順利地攻到了。
要知她雖然是邪派人物,不以佈施色相為恥,但她這等色|誘的手段,也不是隨便使用的。此外,她基於一種女性被欺侮的共同感情上,對這採花賊非常的仇恨憤怒。
孫玉麟朝著挾走淩九重的敵人追去,他使出一身本事,疾如奔馬。
雖然溪流清澈無比,在岸上也看得見蕭春山的身形,可是站得太近時,反而因太陽照射水面時,強光反射,以致眩目生輝,看不見水中任何物事。
李天祥道:「此是黃申大哥想維護門派聲譽的苦心。但由於時機稍縱即逝,加以當時情勢所迫,所以貧道也沒有法子不盡全力拿下了陳靜江兄。」
他自然是被對方拋擲過來的,以這等勁道推測,這個敵手,實在功力深厚之極,怪不得淩九重容容易易就被他擊敗了。
孫玉麟道:「咱們一看這等聲勢,定要判斷是十餘高手一齊擲石,否則決無可能。誰知對方乃是先把石頭搬置石欄上,因而每一頭只須兩個人,分匿左右,到時一齊發力推石,便可以造成這等聲勢了。」
孫玉麟出去之後,李天祥繼續策劃奇計。慧海大師提出全軍撤退之事時,李天祥答道:「由陳靜江之事,撤退尚未當其時。咱們只有小心點防守,人人不許踏上那座九龍橋,也許可以暫時無事。」
方自兜過石間,一條人影,勁急撲到。
孫玉麟道:「那也使得,你過來取吧!」
此時不但蕭春山,連其他的人,也無不精神一振,玄劍影范珊厲聲道:「蕭春山,你只敢欺凌弱女,竟不敢從實回答李道長的話麼?」
蕭春山一則連連受傷。二則氣力消耗甚多。三則精神上感到巨大的壓力,心神未能專注集中。
黃秋楓訝道:「奇怪?家師言語間似是與李真人乃是老朋友呢!」
首先是淩九重痛哼一聲,被敵人一劍插中大腿,同時又被敵人另一把短劍的劍柄撞中胸口穴道,全身一陣麻木。
他露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果然使得飛虹夫人態度變軟,道:「其實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樹大必有枯枝。此人的行為,可不能把賬算到貴派頭上。」
原來對付淩、黃二人的蒙面人,早先皆未曾使盡全力。目下鑒於已方有人受傷,敵方又多了一個李天祥,這才獻演絕藝,猛下煞手。
李天祥移近一點,向蕭春山接問道:「貧道向來主張人人皆有答辯的機會,蕭春山你怎麼說?」
飛虹夫人含怒道:「你這種人還有資格要求公道麼?哼!我第一個就不答應。」
剩下的只有蕭、孫二人比賽耐性了,他們等到這刻,俱己沉不住氣,思潮起伏,又想出去,又突然忍住。
孫玉麟不悅地望了淩九重一眼,心想:「這廝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蒙面人迫前兩步,這一來,他幾乎伸手就可以抓住余小雙了。他道:「你猜猜看我是誰?」
他這一喝破,黃秋楓頓時改變劍路應付,果然沒有先前那般岌岌可危。
孫玉麟雖然武功高強,才智過人。但一聽如此艱鉅重大的任務,落在自己肩上,也不由得生出沉重之感。
李天祥搖搖頭,道:「似乎沒見過面。」
橋口那端,傳來諷刺的笑聲,接著有一條人影出現。
黃華柔聲說道:「別著急,這可不是你的責任。」
那蒙面人想是見她膽子太小了,很容易就嚇唬得住,所以並不著急,一步步迫到溪邊,恰好是站在余小雙與她脫下的外衣之間。
黃秋楓忙打圓場道:「為了敝派之事。使兩位奔波辛苦,小弟心中實在感到非常過意不去。」
但蕭春山仍然未獲自由,因為敢情李天祥已及時趕到,發劍猛攻。
他停歇一下,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在雙睜深處,隱隱透露出憂色。這自然是因為此事非同小可,不易處理,一不小心,可能惹下門派的爭論,是以心中潛伏著不安的情緒。
附近傳來數聲鳥鳴,甚為悅耳。
蒙面人感到敵人透出的刀氣,實在太過凌厲,萬萬無法封架得住。所以他在駭然之中,突然使出一下非常美妙的身法,旋開數尺。同時之間,已掣劍在手。
李天祥皺起雙眉,用盡了他個人的智慧,輔以極為豐富的人生經驗,苦苦尋思其中奧妙。
孫玉麟道:「弟兄們,咱們務必守緊一點,別讓他們得手。」
蕭春山答得很乾脆道:「對任何奇怪之事,都不感興趣。」
黃秋楓歎幹口氣,道:「以晚輩想來,此事不但將有至為嚴厲的處決,同時敝派之人,恐怕三年間,都不會在江湖上露面的了!」
際此生死關頭,蕭春山縱然打算隱藏起自己的來歷家數,亦是有所未能。何況他已決意只求逃生,不問其他後果。
他乃是利用地形,或山石掛上標誌,或在樹梢做了手腳,完全不發出聲響。這條通訊路,不時由慧海和白天福檢查,確保沒有中斷。現在,消息已經傳來,當然在那山谷中,孫玉麟已經出手搶救了,對於余小雙這一釣餌的安全,李天祥十分放心。因為那為非作歹之人,一旦事情敗露,定必只有兩個反應,一是殺人滅口,另一便是迅即逃走。
李天祥笑一笑,道:「你不要憂慮,這一點我已考慮到了。假如他只是為了友情而出此,貧道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好不容易翻過一座山嶺,已耗去很多時間。孫玉麟突然說道:「咱們只怕不易安然返堡了。」
黃秋楓眼珠一轉,見到李天祥的笑容,便歎一口氣,道:「家師曾經暗下對晚輩說,李真人實是當世智者,才慧無人能及。現在看看李真人的神情,可知家師果然說中了。他吩咐晚輩說,想瞞過李真人,乃是難之又難的事,最好還是實話實說。」
孫玉麟道:「李真人如何會想到他身上?當時出外之人還有好幾個,而且為非作歹之人,假如有心掩飾身份。也不難學會峨嵋的劍術?」
黃秋楓道:「家師道號靜虛,李真人可認得麼?」
蕭春山當然不會答應,默然不語,暗中卻找尋可以一擊得手的空隙。他所謂得手,並非能殺死對方,而是至少能夠衝過這一關,得遂逃遁之願。
李天祥略一停頓,又道:「其次,當時我看他又精通六指鬼王魏湘寒的身法,立時悟出陳靜江的替身,一定就是魏鬼王這一派的人物!也唯有這等邪氣藝高之輩,方足以與陳靜江結交,狼狽為奸。」
余小雙怯怯道:「我……我不知道……」
可是他明明親眼見到陳靜江還在堡中,雖然其間他曾經離開過會場,但他不久就回入座中了。
孫玉麟一面緩緩移前,一面道:「你這回千萬別跑才好。」
孫玉麟喝道:「無恥鼠輩,你們如是光明磊落地把孫某打敗,那叫做技高一籌,無話可說。若然單靠詭計取勝,算得什麼英雄好漢?」
孫玉麟乘勝猛追,長刀如龍騰電掣。精芒吞吐,迫得蕭春山逐招封拆破解。狼狽異常。
孫玉麟插口道:「笑話,你意圖採花,難道也與旁人無關不成?」
蕭春山目光一轉,掃掠過黃華,隨即向山坡上奔去。
其時如果孫玉麟判斷錯誤,蕭春山大可揚長而去。如果孫玉麟找對了方向,蕭春山也因得到有利地形之助,不難逃得無影無蹤。
蕭春山已衝突了好一會工夫,大概已摸出各人路數功力。當下突然向白天福攻去,劍勢凌厲之極。
在大道上走了二十餘里,已是午夜時分。淩九重咕嚷道:「好沒道理,這輛破車既不好坐,又天黑路生,牲口不能快行。假如咱們步行,輪流抬著這件貨物,目下最少也走了六七十里了。」
他仍然用假裝出來的尖厲聲音道:「如果你對淩九重不懷好感,何以還苦苦追來?」
孫玉麟道:「我突然想到,那蒙面人把你拋給我時,他大有機會可以先點了你的死穴。我接住你之後,仍得耽擱同樣的時間,因此,他仍能夠逃之夭夭。」
這人也是個老僧,手持戒刀,映日生輝,耀人眼目,一望而知,他手中之刀,絕非俗器凡品。
孫玉麟道:「此事一試便知,用不著辯論。」話聲中已脫掉外面的長衫,露出一身勁裝,以及胸口斜掛的皮帶。那條帶上,插有五把短短的刀子。
孫玉麟大喝一聲,催動勁道,刀勢如虹,「嗆」一聲,砍在敵人的鐵棍上,迸射出無數火花。黑夜之際,倍覺耀眼。
要知從那山谷直到本堡這一段距離內,李天祥挖空了心思,只用四個得力之人,便佈置好一條祕密通訊線路。
那陣沙啞的聲音吃吃而笑,儘是譏嘲之意,接著道:「可惜今晚你既要顧人,叉要護貨,若然你走得脫,但餘人皆被殺死,我看你也很麻煩呢!」
假如被他潛達那澤,由於方圓甚大,他四面八方皆可以上岸,想截擊得著他,困難增加十倍還不止。
而現在擺出來的事實,使人更加奇怪了。因為對方竟是峨嵋派的,那個傳遞消息的人,只有陳靜江了。既然如此,陳靜江豈不是亦是下五門之人?否則焉肯幫助這蕭春山呢?
假如這警訊不能如李天祥所預期,在瞬息之間傳達到,而是延誤了的話,再加上趕到此地所需的時間,便須相當長久。而這淫賊一心只求逃脫,自然很難攔阻得住他了。
這使得李天祥當時就感到十分不解,因為所有可能是內奸之人,完全洗脫了嫌疑,使他無從再行查究。
那個人頭突然隱沒,孫玉麟大喝一聲,揮刀躍上左方的岩頂。他已相度過形勢,在這上面必可看見敵人的進退情形。
黃華嚴厲的瞪她一眼,冷冷道:「站開一點。」
心念轉動之時,手中長刀也自當真施展全力,刀光如驚濤拍岸,威勢驚人,向對方展開猛烈的攻擊。不過同時之間,黃秋楓卻被對方方頭鋼鏟雷奔電擊幾招硬攻,打得踉蹌而退,招架不住。
他隱伏在原處,動也不動,一方面凝神四下聽響。另一方面則是運功對抗兩處傷勢。一是被竹竿戳傷的,另一處則是被刀背敲中了一下,雖然不算嚴重,但當時半邊身子和*圖*書皆感麻痛,險些影響他逃走的能力。
本來,他還有一個大秘密,但目前之事務須先處理妥當才行。因此,他也就暫時不告訴大家了。
經過黃秋楓這麼一解釋,一些疑問已迎刃而解。至於陳靜江這重公案,由於目下峨嵋是由李天祥的好友當家,也就比較好解決得多了。
自然孫玉麟不會馬上露面,必需等到有了確證,而且最好是有人趕到,可以作證。這時才現身出去,擒下這個淫賊。
孫玉麟厲聲大喝,揮刀砍劈,「嗆嗆嗆」連攻了三招,都被對方的奇奧劍法封住了。他雖然未曾馬上收拾下對方,但已大有收獲,因為他已從對方的身法劍招上,肯定了這人的家派出身。
孫玉麟朗聲道:「不對,依兄弟推測,最多也不過是四個人而已。」
再耗了好一會工夫,孫玉麟忖道:「奇怪?為何尚無一點動靜?我要不要上去搜索一下?莫非是那惡賊早先竟是一直竄出,而我方援兵未至,所以被他兔脫了?」
但突然間變故發生,蕭春山驀地衝出刀圈之外,雖然肩上濺出鮮血,已經負了傷。可是卻未絲毫影響他逃走時的動作和速度。
他們迅即穿過山谷,而這時那蒙面人已一腳踩入水中,向那裸著晶瑩雙臂以及修長大腿的美女抓去。
這聲音劃破了山間的沉寂,十分驚人,蒙面人的手指尖已堪堪抓上余小雙的玉臂,但驀然聽到怒罵,又是女性的口音,這比男子的聲音更加令他驚異,因此不自覺地停滯了一下。
只見他左手直垂,右手提刀,顯然他左肩已經受傷。假如他不是功力高強,並且持刀在手,也許這刻早已丟了命。
他自個兒暗暗一哂,忖道:「誰有這等本事,猜得到是我呢?因此,你們絕對不會派人到了此埋伏的。」
余小雙只好閉嘴,隨她行去。
黃秋楓點頭道:「是的,其實他就是家父。」
淩九重停下來喘息一下,回頭詢問地望他一眼。
孫玉麟盱衡全局,深知敵勢極強,雖說暫時受阻。但必將攻破李同這一環,劫去陳靜江。
那邊廂的戰況更加激烈了,蕭春山已經顯呈不支,大家都興奮而又焦急地等候孫玉麟得手,好揭開那廝的面罩,瞧瞧究係何人?
這等山色水光,加上這麼一位美女,實在是勾魂攝魄的景象。若是素行不端之人,難免要衝動起來,幹出令人髮指的惡事了。
蕭春山冷冷道:「你何故阻我去路?」話猶未畢,後面已傳來孫玉麟的大笑聲,並且聽他說道:「惡賊,你已入了羅網,何不束手就擒?」
此時,午間的太陽,曝曬回山,谷內的瀑布聲,遙遙傳出,加上遠近樹木中,偶爾傳來鳥鳴之聲,竟使人越發覺得幽靜,心境為之寧恬閒適。然而,目下的情勢,卻是充滿了殺機,與這至為幽靜寧恬的景物,簡直是背道而馳。
他回答之時,心中不禁詫異,忖道:「李真人何以作此一問?豈不是徒費唇舌?」
李天祥一伸手揭下此人的蒙面黑巾。看了一眼,道:「唉!原來是他。」
眾人莫不心頭駭然,但正因如此,所以沒有一個敢擅離崗位。是以當那蕭春山在別一隅衝突之時,這邊的人空自著急而已,可不敢過去圍攻。
蕭春山張惶失措,驀地搖肩卸身,從如潮劍光中閃了出去。但劍氣銳利之極,他胸前和肩上都現出血跡。
現在解釋起來,好像是理所當然,應該不難想到。但事實上在事情未見分曉之前,憑空推想,實在不易。
這是因為他們從這些石頭上,推想到敵方人數還真不少,甚至可以肯定個個皆是武功強絕之士。方能舉擲這些石頭,而事先不露一點動靜。假如對方有十來個高手,則今日之局,強弱勝負,業已分出,實在毋須動手方見真章。
他心念轉動之際,孫玉麟的氣勢得此空隙,陡然更盛。此是天地間萬物自然消長之理,氣機吸引,不借人力催發天然現象。到了這時,蕭春山只好放棄了爭先之想,虛發一劍,疾向左方閃去。
李天祥又道:「咱們推論事理,凡有可能性的,皆不可遺漏。例如有些別的家派之人,下苦功修習這一路鏟法,不難有相當成就。除非碰上恒河派南北宗之人,實在很難看破的。因此,那人是不是恒河派南宗之人,未可遽下論定。」
原來孫、黃二人衝撲之前,早已講妥,算定那蒙面人非往旁閃不可,所以他們到了兩丈以內時,就分頭向兩邊撲去。如果對方才智高得能站立不動,那就算他們倒霉,撲了個空。如若不然,他們兩人總有一個可以迅即攻襲到敵人,使他不能不回手抵抗。
蒙面人抓個空,方要不顧一切,先捉住余小雙再作打算時,那余小雙已展開反擊,一大股水,勁射急濺疾襲他的面門。
自然,他所考慮的是那些足以與他匹敵的高手而已,至於其他的稍次人物,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孫玉麟停下腳步,口中咒罵一聲,隨即從地上拾起幾塊石頭,向來路逐一拋去,落在草叢中,發出有如被人踐踏一般的聲響。
這峨嵋派本是大門大戶,在場之人,無有認不出來。而這一大家派,居然出了一個下五門的採花淫賊,這教眾人如何能不目瞪口呆?
一晃眼功夫,這石橋上只剩下三人,一個是李天祥,一個是黃秋楓。另一個則是被李天祥擒住的蒙面人。
慧海大師道:「想不到施主也會開口了,若問我等攔阻之故,便因施主太不磊落光明,竟要蒙住面目,行動鬼祟。」
但他受刺之後,猛然往前一衝,隨即躍出水面。
但蕭春山居然比孫玉麟早一步踏到岸上,並且反手一劍刺出。這一劍既狠且準,凌厲異常。
因此他不敢不回身迎敵,卻被李天祥的劍氣一下子衝退了六七步。緊接著陷入劍圈當中。
當下出手連拍他三掌,震開脈穴。當他出手之後,心中己湧起了悔念,忖道:「他如果未恢復知覺,我在必要時丟棄了他,也不要緊。但若然他神智清明,我就不好意思遺棄他了。」
李天祥真人在三四丈外,高聲道:「他已承認自己就是蕭春山了,是不是?」
他作了決定,便把淩九重挾住,躍登岩上。放眼一望,果然見到一條人影,已轉過數丈外的樹木,迅即隱沒不見。
李天祥道:「此人的劍術顯示出明明是峨嵋高手,但在此只有一個陳靜江,而他又在堡中,所以我初時總沒有往他身上尋思。」
他轉眼向孫玉麟望去,說道:「孫大俠年輕藝高,足可以獨當一面,請你知會淩九重,即速準備,各找一個理由,可以晚上不露面而又無人疑惑的。」
所以那人須得利用夜色,以及起伏的地勢和樹木山石等,隱蔽身形。
當他們回到堡中之時,大家目標是首先找到陳靜江的替身,可是一查之下。那人已經失去蹤影了。
然而事與願違,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這個使鐵棍的敵人,招數奇奧,功力深厚,決不是三五十招之內,能打出一個結果來的。
黃秋楓低聲道:「真人一走也知道當世之間,那些人精通那廿四路奔雷鏟的吧?」
孫玉麟唰地倒躍岸邊,縱目查看。只見蕭春山順流而下,而十數丈之外,便有一個畝許大小的清潭。
孫玉麟涉水走到對面渼岸,口中高聲道:「你去照顧余姑娘,我不能讓此賊逃出掌心。」
他躍落平地,略一檢查,發覺淩九重只不過是被普通的擒拿手法,閉住脈穴而失去知覺而已。
蕭春山不動還好,這一閃避,頓時觸發了孫玉麟的刀勢。但見他手中長刀,霎時化作耀眼精虹,人隨刀走,直向蕭春山電射迅擊。
第二個可能,就是由會場中某一個人把消息傳出去。蕭春山因而曉得余小雙的行蹤,也誤以為有機可乘。
他聽完師叔陳靜江的情形,也不即答李天祥的談話,一逕陷入沉思之中。
淩九重道:「不要緊!」挺腰而起,卻疼得變了顏色,傷口迸出鮮血,終於端坐不動。
幸而身邊的艷女冠黃華推了他一下,低低道:「你怎麼不動?她跌落水中,不就是叫我們出去動手的暗號麼?」
孫玉麟百般無奈之下,雙竹交叉硬擋,「卡嚓」一聲,雙竹皆斷。但還好是他的人已退飛六七尺了,落在水中,發出「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他這一刀已用盡十成功力,那蒙面人身子一震,騰騰騰連退了三四步之多。但居然十分穩定,鐵棍也沒被砍落地上。
孫玉麟等人前瞻後顧,卻只能發現這麼一條人影。夜色中,只見他戴著頭罩,根本無法辨認是何方人馬。
話聲方歇,只見這一條長約五六丈的山道缺口。兩端皆出現人影。外面的李天祥真人,加上白天福和飛虹夫人。
李天祥道:「這個我也曾經略有所聞。」
天色較亮,自然對孫玉麟有利。他在曙色迷濛中,提口真氣,展開腳步急迫,不一刻工夫,已迫近那位蒙面之人。
淩九重堅持道:「孫兄,我要拐杖,你把刀借給我,我自己削一根。」
這『陳靜江』三個字,好像是符咒二般,蕭春山為之一怔。說時遲,那時快,白天福劍勢陡盛,欻然欺入蕭春山的劍圈中。
蕭春山心中極為驚駭,眼下已有三名一流高手在場,遲些時候,說不走尚有別人趕來,如李天祥之類的人物。
慧海大師道:「施主這樣說法,那只是逞一己之私欲,至為可恨,假如你肯拋去滿腔的卑鄙念頭,靜聽一下四山鳥鳴,這裏面學問道理可大著呢!」
他已曉得剛才雖是戳中敵人一記,但由於水流阻隔,以致他運力不當,戳中敵背之時,只用上了兩三成力道,此所以蕭春山還能行動自如。假使有機會再來一記,他便有把握可以當場刺斃此賊了。
他說:「啊呀!你真是健忘的很呢。我們前天晚上,不是已經見過面了?我記得還親眼見過你那雪白迷人的胴體,那真是迷人的景象。」
黃秋楓道:「最少也有十五六個吧?」
只見那四道人影越迫越近,都是一式的夜行衣和頭罩,除了可辨高矮肥瘦之外,別的完全看不出來。
當他身形降落時,恰好是在那蕭春山的上面。他運足內力,左手的一枝提高一點,右手那根竹竿,卻向水中的人影刺下去。
白天福雖然聲名響亮,與李天祥齊名。但這時似是怯戰,被對方攻得連續退了六七步之多。
他一亮出全身披掛,氣勢更是堅毅強大,直迫石後的蒙面人。
蒙面人嘿然道:「你倒是想得挺美啊!可惜我們志在取貨,不是來逞英雄好漢的。」
說到末句,人已如離弦之箭一般,朝山坡那邊竄去。
明眼人看來,甚感不解。不知李天祥何故對這淫賊劍下留情。
孫玉麟高聲道:「這也不見得,在下若然是一心一意逃走的話,憑你們幾個人,未必攔得住我。不信咱們當場即可一試。」
孫玉麟雖說急於擒下此人,但在目前絕對不敢被水花濺上,如若稍有不慎,可能反而送了一命。
余小雙遠遠望見孫玉麟這些動作,顯得很出奇,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兀自仰頭睜眼而望。
蕭春山發出冷笑之聲,似是對這位佛門高僧之言,感到十分鄙夷不屑。孫玉麟大為冒火,厲聲道:「蕭春山,慧海大師如此苦口婆心,勸告於你。你就算不肯接和*圖*書納忠告,也不能以這般態度對待他老人家,哼!哼!可見得你罪大惡極,縱是碎屍萬斷,亦不足惜。」
蕭春山身子一震,忖道:「我冒險拖延時間,希望是余小雙過來看熱鬧,那時我就可以利用『穿牆過影』的身法,設法把她擒住手中,作為人質,俾可從容脫險。誰知道這一干高手都迅速趕到。」
因此,他說出詐語之後,接著以傳聲之法,向淩九重和黃秋楓等說出計策。
但孫玉麟不敢稍露聲色,叱道:「你是誰?」
李天祥發出暗號,在場之人,立刻散開,各持據守十點,以防蕭春山逃逸。這些人皆是一流高手,經驗豐富之極。因此,看起來他們似是很散漫的各據一角,但其實已把蕭春山重重包圍,無論他向那一個角落逃走,都非得再闖過一兩關不可。
李天祥笑一笑,道:「好極了,貧道只想證實這一句話。至於丹鳳針的秘密,恕貧道不告訴你了。」
距他十餘丈遠的草叢內,那蕭春山也在轉念,想道:「我或者是疑心生暗鬼吧?外面焉得埋伏有人?以我所知,那些人正在開會,沒有一個走得開的,只有孫玉麟和黃華,為了談情說愛而離開了天罡堡而已。」
這一點決定,異常重要,因為他如果還不省悟今日的局面,乃是一個陷阱的話,他勢必一如平日,極力隱藏起本門武功。而事實上他用全力還不夠,何況竟要設法掩飾,自是更易被人擊敗。
他說這等磅礴磊落之言時,自家也很受到感動,覺得為人果應如此。縱是因此而喪命,也在所不計。
對於第三點,李天祥深懷戒心,因為他這一次的行動,已經儘量秘密。為的正是要看看對方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無非是有內線,並且這內線乃是隱藏在這一小群高級人物當中無疑。
那蒙面人自然不會回答,他左衝右突,意欲遁出戰圈。但孫玉麟的長刀使開了,威力驚人,又是主動搶攻之勢。因此那蒙面人無法得逞,似是陷入苦戰的窘境之中。
之後,他笑聲一收,道:「秋楓兄,你看這等聲勢,對方來了多少人?」
而李天祥為人老謀深算,生怕許氏夫婦和蒙涉等人,趁機來擾天罡堡,所以必須留下大批高手。
李天祥見飛虹夫人不再阻擋,便向黃秋楓說道:「你們可返房收拾,準備上路。你們外表上須得裝出沒事,萬勿被人看出收拾行裝,等到天黑之時,才悄悄上路。」
這刻在距此堡八九里的一座山谷內,一條相當寬闊的溪流,打左邊流出的溪水,十分清澈。而谷內更是綠樹、紅花,襯托出深處峭壁間的一道瀑布,景色之清幽雅致,真可以入畫。
他想到這兒,心中又是一驚,忖道:「從天罡堡至此,有七八里之遙,縱是有人趕回報訊,但是一來一去之間,那有如此迅速?可見得今日的局面。乃是李天祥所佈下的陷阱!看來我今日唯有仗著師門劍法,加上鬼王的身法絕藝,試行闖出重圍了。縱然是露出真正的武功來歷,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鐵杖大師乃是出家之人,定性最強,尤其是當他想到尚有後援未至一事,自然就更不肯輕舉妄動了。
孫玉麟知道淩九重非常危急,因此恨不得一刀劈翻敵人,好去馳援。
淩九重聽到此處,已經明白了。眉頭一皺,道:「原來他利用我來拖累你,你可趁現下他們尚未現身,速速逃走。」
黃秋楓年率雖輕。但處事卻也老練,這時上前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夫人說得是,晚輩在此謹代表敝派向夫人道歉賠罪。唉!敝派發生了這等醜事,家父及幾位尊長得知,只怕也掛不住這個面子。」
對方突然間避入一堆岩石中,孫玉麟迫近過去。那蒙面人厲聲道:「姓孫的,你再踏前一步,老子出出劍刺死淩九重。」
他銜尾苦趕,大有不到黃河心不死之勢,也不知追了多久和多遠,猛可發覺已將近拂曉,同時也處身於亂山之中了。
這時蕭春山已奔出二十餘丈,如果前面無人攔阻,孫玉麟再狠也追不上。這是因為山嶺之間,與平地不同,隨時隨地都有掩蔽身形之處。追趕之人,每到形勢稍隱之處,定須稍停少許,視察四周。
慧海大師接著道:「施主剛才的一下身法,頗似那四十年前惡名滿天下的六指鬼王魏湘寒的『穿牆過影』身法一般,只不知貧僧有沒有猜錯?」
至於第二個可能,也不易成立。因為倘若是有人傳出消息,那麼這個傳出消息的人,勢必也是下五門的貨色才行。要找兩個又皆是一流高手的下五門人物,的確十分不容易的。
只見孫玉麟極快地隱身於一叢豐茂山草中。她正在看時,黃華已走過來,拉她一把,道:「我們從谷口走吧!」
孫玉麟一方面希望這蒙面人快點露出強|暴余小雙的意圖。另一方向,又希望他遲一些出手,以免措手不及,援兵來不及趕到。
對於淩九重這方面,李天祥感到十分棘手。因為他對淩九重的武功藝業,知之不多。不似黃秋楓,由於與他父親黃申曾是好友,是以對他們黃家的武功,知道得很多。也曉得他有法子應付這一路鏟法。
孫玉麟除了自責的念頭之外,還同時想到了一點,那就是李天祥確實是老謀深算,什麼人都不叫,故意挑了黃華助他。而現在的確發生了作用,因為假如另一個亦是男性,則他也可能被余小雙的艷色所迷,與剛才的他一樣,下意識中希望多看一點,以致遲遲未肯出手馳援於她。
他一霎那間,已想了很多。而這等情勢,使縱然是向以才智馳譽天下的李天祥,也感到十分頭痛,覺得非常紊亂,難以把頭緒弄清爽。
李天祥成竹在胸,高聲道:「為了對付凶狡的許氏夫婦,貧道等人佈置了一個陷阱,假如他們不投入那邊陷阱,便將到本堡來。」
他耗了老大一會工夫,孫玉麟既沒有上來搜索,那二女也似是出谷了,再也沒有回來的徵兆。
後面也傳來『轟隆』連聲,原來亦是同樣被隔斷了。
眼看蕭春山很快就可以突出重圍,因此其他的人,都急得直跺腳。但由於距離和時機均未配合,竟無人能及時趕去相助。
李天祥道:「秋楓賢侄,令師叔這宗公案,非同小可。待貧道修一詳函,言明一切,托你轉交令尊大人。同時悄悄把令師叔押返峨嵋,由令尊裁決。」
不過,在一些慣於欺凌女人的惡徒眼中,對於她的可憐模樣,只有增加快|感,更生占有她的欲望。
當淩九重受傷時,李天祥也一劍擊落敵人的長刀,接著一腳把他踢了一個大觔斗。那蒙面人爬起身,還想逃走,李天祥已電掣撲上,出手擒拿住他。
溪畔嬉水的余小雙,不知為何,突然回過頭來,一眼看見了蒙面人,頓時花容失色,驚得呆了。
誰知他方自竄近出口處,一眼瞥見崖邊草叢無風自動。他心頭一震,忖道:「不好了,有埋伏……」念頭轉動之際,人已撥頭竄入茂草之中。
他的話使黃秋楓寬慰得多,忖道:「有李真人主持,一切事必能做到不枉不縱。假如真的是恒河南宗掌門邵雲浮所為,那是罪有應得,何必多慮?」
走了七八步,黃華才道:「你得裝出與我說笑之狀,好讓那淫賊看見了,覺得奇怪,不知道孫玉麟往哪兒去了。」
對方發出一聲暗號,頓時又出現了三道人影,每一端連他分成兩人一隊,作出欲撲上動手之狀。
他注意打定,暗中提聚起全身功力,準備出手。
孫玉麟早已覺察蕭春山是那一派的高手,但故意道:「慚愧得很,當時情勢特別,甚為兇險,因此在下竟想不出這惡賊的真正家數,但慧海大師曉得。」說話之時,心想,我如果講出他的出身,此賊無須顧忌,豈不是反而助他得以施展全力?
因此,她好像是呆呆站著,任得對方攫抓一般。
孫玉麟面色一沉,嚴肅地道:「咱們目下是同仇敵愾之時,姑勿論咱們個人之間,有沒有過節,那是另一回事。大丈夫於這等分際,豈能不講究?」
蕭春山聳聳肩,道:「我懶得多說。」
這時,眾人如何有工夫和心思怪他,都很興奮地各自準備。說實在話,大家心中本來都很沉悶,所以這個消息,使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此人居然能從強烈凌厲的劍光中,閃了出來,人人看得目瞪口呆,感到難以置信。
孫玉麟的氣勢勇銳之極。迫得蕭春山不得不另作打算。而他也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後退閃避,不與敵人硬拼這股鋒銳之氣。另一則是拼了命上前還擊,爭取主動的機會。
他最傷腦筋的是淩九重事後必定會對自己生出怨想之心,因為他先向黃秋楓加以指點,而又遲遲不幫助他。
原來當他想到李天祥趕來的可能時,忽然也想到別人亦可能趕來觀看,他心中這個人就是余小雙。
對方剩下的一個人立時躍登馬車。黃秋楓和淩九重雖然出盡全力,想殺退對手,以便分身攔截那個敵人。但他們都失敗了;竟然被對手纏得緊緊。
他雖然沒有立刻出手,但已擺開門戶,刀勢奇奧凌厲,一望而知,如若不得其法的往前移動的話,敵刀必能乘虛殺人,一招就分出生死。
黃華躍到溪邊,恰好孫玉麟已站起身。她大聲問道:「你沒事吧?」
余小雙這才泛起甜甜的笑容,道:「謝謝你,我竟沒想到這一點。」
蕭春山急急煞住去勢,那老僧呵呵一笑,道:「貧柄是少林慧海與敝師弟鐵杖兩人在此守候。」
孫玉麟無奈,只好依他。削好一根拐杖,淩九重把金筆收起。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們將喬裝為峨嵋弟子,與黃秋楓一同前往峨嵋。路上如若發生事故,事平之後,可拆閱貧道一封密函,便知下一步如何做法。」
李天祥搖搖頭,道:「恰恰相反,貧道此舉正是要使對頭落我敦中。假如敵方之人,認為黃秋楓這一行數人可欺的話,他就大錯特錯了。」
如此又耗了一陣,蕭春山從草叢中探身出來,向山谷那邊望去,毫無動靜,再向出口那邊瞧看,亦沒有異狀。
石後露出一個蒙住面孔的頭顱,雙目灼灼,注視著孫玉麟。
一路無事,已安然落山抵達平地。他們依照李天祥的吩咐,用一輛購運糧食的敞篷馬車,全都擠了上去,驅車趕路。
在堡內的各路武林人物,紛紛談論陳靜江即是蕭春山之事,好不熱鬧,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昏暮時分。
黃秋楓道:「說到陳師叔的替身,那是他的門人,姓楚名捷,亦算是敝派之人。不過這楚捷年紀相當大,只比陳師叔小四五歲而已。據說是他的外甥,所以收作門人……」
孫玉麟搖搖頭,道:「太遲了!他已有足夠的時間,召集同黨,守住通路。我若要返堡,非碰上他們不可。」
他迅即回頭一望,只見孫玉麟和黃華兩人,已迫到兩丈之內,由於他們乃是衝撲之勢,已經有了速度,這時他若是向前縱去,意圖過溪水逃遁的話,一定比不上孫、黃二人的速度。
黃秋楓和另一個同行,合力抬著那個長形布袋。孫玉麟和淩九重,皆改扮峨嵋弟子的裝束。
話雖如此,他終究在距石縫丈許遠便止佇步了。
李天祥搖m.hetubook.com.com搖頭,道:「不!咱們一同返去,路上必定尚有事故發生……你如果發現不妥之處,何妨說出來聽聽?」
他說到此處,自己也覺得理由太欠充分,便突然閉口。
若是人行,這幾塊石頭根本不生作用。但馬車卻無法跨駛過去,因此他們連忙勒馬停車。
孫玉麟道:「黃兄說哪裡話來,反正我們坐著也是閒著。這等大事,得以插足其間,已是莫大光榮。」
他停頓一下,又道:「敝派因為分散全山各處,所以同門間有時候終年只見一面,陳師叔罕得在山上,所以我們對他以及楚捷都不甚熟悉。」
那蒙面人非常俐落地挾起淩九重,轉身飛奔而去。
她馬上就爬起來,此時渾身水溼,褻衣都貼在身上,顯示出她那動人心弦的曲線。這時,不但那蒙面人看呆了,連老遠觀看著的孫玉麟,亦為之神魂飄蕩,幾乎忘記了他眼下負擔著什麼任務。
那蒙面人冷笑道:「他何曾傷得了我?你一定是眼花看錯了。」
就在這幾句話工夫,那個負傷的蒙面人,轉身便走,李天祥一聲大喝,飛身追撲,劍光如虹,凌空電射。
因此,李天祥攻到第十六劍時,把他的長劍擊落在地,同時也點住了他的穴道,生擒活捉了這個惡賊。
因此,他向右方一處缺口急竄。只要越過這道缺口,等到孫玉麟隨後趕到時,他早就隱藏起形跡了。
當蕭春山每次掠近李天祥時,這個以才智武功領導武林的武當高手,只不過淡淡數劍,把他擋住就算數,並沒有發揮全力。
黃秋楓遲疑一下,才道:「不敢隱瞞真人,晚輩只不過是心中覺得很難受。這黃龍淩棟,與敝派有相當深的淵源,想不到竟然連他也有份。」
余小雙眼見孫玉麟如此勇武,足可以對付那蕭春山而有餘,當下放了心,迅速爬了起來。她趕快奔上岸,穿好了衣服,然後走到另一端站著的艷女冠黃華身邊,說道:「幸虧姐姐和孫大俠及時趕到,唉!剛才真駭死我了。」
眾人一瞧那些石頭,都是超過二三百斤的,每一邊都多達八九塊。因而不由得相顧失色,大為震驚。
他在谷口各要道,部署之人雖然不多,但皆是極可靠和高明的人手,例如華山無俚老尼、玄影劍范珊,以輕功暗器和追蹤著名的章宏,還有兩個武當年輕一輩的高手,少林兩個,華山兩個,搭配起來,足有實力阻擋賊人一陣子。
他想了一下,才又道:「況且,以此人的武功造詣,雖然曾經中了你一筆,略為吃虧。但假如他放手與我相拼,我仍然不易收拾得他。因此,不論從那一個角度看,他都應該先殺了你。可是,他居然沒有這樣做。」
慧海大師道:「然則施主竟是魏湘寒老施主的門下傳人,是也不是?」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也恍悟這等情勢,敢情早就在李天祥算計之中。
本來他自己很有信心,認為足可以與敵人周旋,並且把這個萬惡淫賊擒下。然而如今一瞧,那蒙面人的輕功身法,極為超妙,分明得自內家真傳的高手。自己雖然不致落敗被殺,但說到擒下此人這一層,實在一點把握也沒有。
黃華並不回頭瞧看,道:「聽我的話,不要朝上看,跟我走。」
他向黃秋楓道:「現在此人乃是咱們握在手中非常重要的人證。並且可以從他身上,問出正確明朗的內幕消息。因此,我們必須把他安然帶返堡中。」
當然,這兒還有兩個可能,第一是這個淫花賊蕭春山之所以及時趕到,想向余小雙下手,乃是碰巧的。
淩九重訝道:「何以見得呢?」
這刻他忽然很擔心這條通訊線路,已被敵人弄斷,或者是因太久沒有動靜,以致粗心疏忽,不把警訊立即傳到李天祥手中。
這四個峨嵋門人早已表明輩份,其中一個年紀最輕的,姓黃名秋楓,反而是輩份最高的一個。
李天祥歎一口氣,道:「不錯,這一下子問題變得更複雜了。」
當他把計畫再予透露之後,慧海和飛虹都不得不認為值得冒險再守下去。
孫玉麟搖搖頭,道:「這樣說法就不好意思了,現在我先檢查一下你的傷勢。」
孫玉麟望住那渾身溼漉漉的蕭春山背影,一面道:「我沒事,唉!竟被此賊逃走,我尚有何面目向李真人他們交待呢?」
第一批馳援的是飛虹夫人、慧海大師和白天福。李天祥必須向在場的人交待過,方能抽身。因此,刁不仁、鐵杖和關世英三個,是第二批馳援者。當然這裡面也有文章,萬一採花賊蕭春山乃是黃龍淩棟,關世英是盟兄,會不會出手助他?這一點不可不防,是以把他列作第二批。
兩人相距只有六七尺,一躍可及。余小雙雖然帶了劍出來,可是此刻卻放在褻衣那兒,等如赤手空拳。
淩九重猛可怒叱一聲,人如飛絮一般,迅向車後飛去,手中金筆似點似掃,向一個迫近的敵人攻去。
黃秋楓不敢多問,恭容應了一聲,率了同門自去。這時候,靜室只剩下了四個入口,飛虹夫人道:「李真人可是怕有阻礙他們行程之事發生?」
李天祥把四名峨嵋派的人,招到另一個房間內。把這個事實詳細告訴他們。最後問道:「貧道大膽請教一聲,你們諸位難道也看不出陳兄的真偽麼?」
眾人都顯得緊張起來,李天祥又道:「但目下咱們可不能大幫湧出去,以免打草驚蛇。由於此舉有祕密的理由,所以貧道沒有先向諸位奉告,還望諸位鑒諒。」
蕭春山一則受激,二則也受『丹鳳針』的誘惑,說道:「好!我告訴你,當時有人恰要進房,我才走開的。」
之後,他扶杖而起,一拐一拐地走去,孫玉麟在後面跟著,對他的強毅,不免佩服。但他的遲慢,又使他感到非常的不耐煩。
假如余小雙抵達現場。他就有極大的機會可以脫身了。這原因是余小雙武功既有限,因而對江湖的種種伎倆狡計,知之甚少,為人一片純真。只要她在場,定必可以找到利用她闖陣的機會。
他又搖搖頭,道:「晚輩初時還覺得這是門戶之羞,還在考慮要不要說。但看來李真人已猜出來了。」
余小雙駭然後退,但水中石頭高低不等,也比較深了一些,使她絆了一下,噗通跌落水中,水花四濺。
他手中的金筆招數詭奇莫測,變化極多,同時他的左手也施展出掌法,呼地拍出。看來他左右雙手的招數,竟是各自為政,並無關連。
這是孫玉麟獨步武林的一宗絕技,稱為『五指飛刀』,據說他能發出這五口飛刀,靈活得宛如五隻手指一般,靈活巧妙地襲擊敵人。
蕭春山見到鐵杖大師,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他本來也在會場中,毫無動靜,怎的竟在此地時現?」
蕭春山冷冷道:「人生短短數十年,晃眼即逝。若是不能滿足自己,豈不是等如白白到人間走了一遭?大師的看法,在下斷斷不敢恭維。」
谷內這一頭是窮、闊二丐,以及玄劍影范珊、荊楚三龍中的黃白兩龍。
使劍之人,乃是峨嵋門人黃秋楓。他剛剛出道,素無名聲,也未抖露過武功。因此,對方早先可能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因此連攻不下之時,失聲驚噫而退。
在這等情況下,他只有突然向左右躲閃之一途。這樣才能使孫、黃二人的速度,反而變成不利的因素。
李天祥滿面歡容,伸手拍拍這個英姿諷爽的青年人的肩頭,道:「啊呀!你就是黃申大哥的公子?唉!唉!早就該告訴我了,他幾時出家皈依三清的?」
李天祥最是忙碌,因為他一方面須得視察蕭春山的武功,以及從他的舉止神態之中,預測他的用心動向。
他這一刀,足足把蕭春山追擊得汗流浹背,不知用了多少心機手段,方始抵擋下來,但他已失去先機,乃是無可挽回的情勢了。
他這些話,已說明了何以早先黃秋楓一聽是這路鏟法,馬上就有法子應付,轉危為安之故了。
黃秋楓道:「真人可是想命晚輩獨力帶此人返堡?」他雙眉鎖得很緊,顯然懷有很大的心事。
假如黃、淩二人之中,有一個稍為差一點,定要在這一二十招內,橫屍就地,命喪當場了。幸而他們尚能勉力招架,苦苦支撐局面。
哪知這蕭春山身形一晃,像一股旋風般打從他身側掠過,恰是從他杖下一絲空隙中閃過去的。
他頭也不回,突然間揮劍向鐵杖大師刺去。
孫玉麟忖道:「此人改變了嗓音,多半是認識之人,加以他的身份和手法,極似是六指鬼王魏湘寒的家數,這一點與陳靜江精通鬼王家數之事,必有莫大關連。」
這一招只是虛招,外表卻甚為凌厲狠毒。只要鐵杖大師使出小心防守的招數,他就可以施展絕學,閃電般掠過了對方。
他接過那黃龍淩棟,背了起來,又用布索捆紮。以便在必要時。雙手尚能活動自如。之後,這一老一少,奔過石橋,隱入夜色之中。
蕭春山道:「本人就是蕭春山,又能是誰?」
這等威勢,蕭春山再大膽也不敢妄動,那慧海大師停歇一下,又道:「施主你何不現出廬山真面目,免得我等多人狐疑莫釋?」
蕭春山道:「很好!」也自提劍作勢,準備迎敵。
他笑一下,又道:「假如淩兄換成我,處此情況,你能獨自溜掉麼?」
孫玉麟怕的正也是這一點,但相距甚遠,全無奈何。眼見蕭春山在樹木山石之間,奔竄如飛,不久就抵達那道缺口,身形被那茂密豐長的野草所掩了。
所以口中故意又大喝道:「諸位別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切勿輕出攻敵。」
在昏暗天色掩護之下,他們悄然出堡。由於李天祥的妥善安排,因而他們恰是從各處樁哨換班的縫隙間,不被發覺地出了此堡。
雙方的情形都很尷尬,由於勝負互見,所以陷入進退皆難的地步。
對方大概也被他的威勢所懾,不敢立刻攻上。
飛虹夫人大表訝異,道:「他明明尚在堡中,如何比我們都走得快?」
李天祥道:「假如貴派處理得當。天下之人盡皆心服,那時就不必感到貽羞宇內了。因此之故,你務須從速把陳靜江送返峨嵋。然後,關於貴派如何發落,也須宣告與武林各派得知。」
但從別的角度看,李同乃見勢不佳,生怕敵人尚有援兵,所以急急趕回堡去報訊。這等行為,在慌急之時,也是有的。
李天祥又迫近一點,道:「不見得吧?你不辭千里到此地來,目的為了什麼?當然是想知道天罡二寶的下落。尤其是那丹鳳針,對不對?」
李天祥道:「他現在已改稱為靜虛山人,對不?他有什麼話吩咐過你?」
眾人早已有備,首先就是白天福真人揮劍截擊。蕭春山虛鬥了一招,又移展那詭快如鬼魅的身法,閃到另一旁去,雖然有飛虹夫人出手攔阻,但他迅即又閃向另一方。以他這等多詭身法和速度,看來極可能會被他突破了羅網,逃入亂山之中的。
蕭春山忖道:「孫玉麟一定潛行出谷去了,除了此法,就不外是隱匿在坡間草叢中。我且悄悄離開,待他空守一天。」
淩九重黃秋楓二人聞言,都邊戰邊退,挨近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