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一株樹後,在草叢中摸出一把雨傘,拿在手中,份量沉重異常。
然後替他包紮,再穿好衣服。
他的身子也同時離地,稍稍向前撲出。
相信他這柄雨傘的傘面,必能防火,而且面積這麼大,毒針雖是厲害,亦無奈他何。
安順道:「你倒是十分爽快之人,這筆交易一定做得成了,但十萬之數未免少了一點。」
但聽到最末的一句,不禁怦然心動,立即把暗器塞回囊中,道:「朱大俠此言使人大為振奮,只不知朱大俠是否能把計劃洩漏一二?」
井溫道:「是的。」
他手中雨傘突然蓬一聲彈開,圓圓的傘面,足可以遮掩他整個人。
但見河水滾滾流動,當下拿住雨傘,運功一扔。
這等威勢天下無與倫比,安順那麼功力精湛而又閱歷豐富之人,也感到抵擋不住。
但見安順在冷電精芒中手舞足扎,好像浮沉在刀劍光浪之中。
但這一記掌力碰上了劍氣刀光,有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朱宗潛迅快想道:「這件事大有古怪,假如不是另有別的隱祕,則他決不會有此等反應,而是欣然答允才對。現在既然試出隱情重大,我須得立刻搶制先機才行。」
就現下所知,已經有三路強敵打她的主意,一是笑裏藏刀安順。
那柄沉重異常的雨傘直飛出去,落在河中心,霎時沉沒。
井溫依言檢查死者傷勢,回到前面座位時,道:「他只受到胸前一擊的硬傷而死,這個取他性命之人,不但功力絕強,而且乾淨俐落得很。可惜看不出是什麼兵刃和什麼家派手法?」
她沒敢出聲驚擾他。
朱宗潛道:「當然是人,你躺著別動,等我收拾了這個傢伙再說。」
他腳下發出「哧哧」的步聲,不快不慢的向安順迫近。
何況他一旦拒絕,反過來就是褚玉釧慘死,他也落在黑龍頭手中的可怕景象。
此人身穿長衫黑褂,年約三四旬左右,身材微胖,面上堆笑,當真是一團和氣。
他已走到近處,突然間揮傘攔腰一掃,勢道勁厲之極。
褚玉釧也停止哭泣,抬頭張望。
井溫腦海中泛起和褚玉釧在鶯飛草長,杏花春雨的江南雙宿雙飛的情景。
井溫掃瞥一眼,原來是一粒白色丹藥。
井溫拾起丹藥,嗅了一下,但覺得清香撲鼻,似乎真是解藥。
朱宗潛立刻勒馬停車,俯身望著這個人,道:「原來是井溫兄,果然不出我所料,會在路上碰見你。」
但這一番經過曲折詭奇,決不可能編造出來。
安順擺擺手,阻止他插嘴,道:「當然我說的話另有原因,你等我說完了才回答不遲,我現在先說出要你去辦之事,就是殺死那朱宗潛。」
但安順又深知萬萬不能後退,只要被對方迫退半步,就失去了先機,成為捱打的局面。
他叛出黑龍寨之事,外間全無別人知悉。
安順道:「那也不一定耍賴,假如你出得起巨款,把她贖回去,你們仍然有機會復合。」
不由得心馳神醉,已失去拒絕的力量。
況且他一旦後退,對方威勢頓時倍增,此時對方出手一擊,真有無堅不摧的威力,僅僅是這一擊也很難接得下來。
朱宗潛道:「這一點以後定可查出,我這個推測除了上述的線索之外,尚有一個極有力的證據。」
當下轉眼望去,丈許外的樹後轉出一人。
當然這刻他還不知道褚玉釧業已上車逃走了?抑或還躲藏在寺內?
安順道:「這是人情之常,但你如若不吞服,等到毒發身死,可別怨我。」
他奔到一處,停下腳步,抬頭望去。
他隨即若有所思地仰頭望天,久久不語。
如是普通高手,單是這十餘支毒針就可以立刻要了性命。
但見這個商賈模樣之人面上笑容如故,仍是那麼和氣可親。
朱宗潛手中刀劍受到感應,頓時光芒暴射,刀光劍氣潮捲而去。
這麼一來,井溫不能不相信他,因為那些飾物尚可解釋是褚玉釧奔逃之時遺跌地上,被他拾去。
這宗物事到手,情勢就大不相同,井溫略一檢視,已明白如何發射之法。
安順笑嘻嘻的取出一個精鋼打製的圓筒,道:「這就是『毒針魔火』,任是宇內一等一的高手,若被此物暗算,決計無法逃生,憑著你種種關係,一定可以和朱宗潛接近,其時你只須一按機鈕,這個當代奇才就毀在你手底了。」
褚玉釧呆了一下,突然把面龐埋在雙臂彎中,放聲大哭。
事實上他的傷勢真不輕,左臂及肩背上的兩處傷口,都流出大量鮮血。
井溫心念一轉,仰天笑道:「我們都是長年在江湖上奔走之人,有一句話說出來,安老師想必也不會見怪。」
她恨聲道:「當然不嫁給他。」
安順哈哈一笑,又道:「常言https://m.hetubook•com.com道是女人善變,果然不假,你知道朱宗潛已死,可就願意嫁給井溫了,對不對?」
他在一個石窟內匿藏了片刻,再也查聽不到追兵聲響影蹤。
他跨立在自己身上,自然是提防敵人去而復轉,再把她擄走。褚玉釧明白了他的心意,不禁大為感激。
褚玉釧聽得聲響,慢慢抬頭,扭頭來向上面望去,但見朱宗潛面色沉凝,額上現出汗水,雙目微閉,正在調息運功。
朱宗潛忽然有所警覺,但他仍不動聲色,又道:「其實井兄不必如此自責,今日之事,禍首在我而不在你。還有一點,兄弟可以告訴你的,就是褚姑娘雖是失蹤得十分奇怪,表面上全無跡象可尋,其實在我朱宗潛看來,卻不難把她安然救回來。」
一陣震耳暴響起處,那輛馬車已沿著山崖斜坡滾下去,霎時間連馬帶車都滾入山溪,隱沒水中。
反過來說,他亦不能不顧而去,因為她的災難完全是由自己而起的……
因為假如把褚玉釧送回家去,無異是把她送入虎口。
井溫倉卒間揮劍封架,鏘的一聲,運人帶劍被他掃出七八尺。
井溫一怔,道:「真的?但他也是個老練之人,豈能那麼容易被人迷倒?」
一條人影從林中閃出,放步疾奔,瞬息間已奔到起火的馬車處。
原來他早先因褚玉釧從洞中衝出遁走之時,敵方之人陣腳一亂,戈遠大喝道:「袁兄快追,兄弟獨自對付這廝便行了。」
他深知這宗暗器霸道無比,天下罕有儔比。
井溫長劍略略向前推出數寸,變成極為凌厲的架式。
褚玉釧抓個空,叭噠一聲摔在地上。
井溫嘿嘿冷笑道:「兄弟未碰見安老師以前,也能逍遙自在地活下來……」
殊不知褚玉釧這刻就在附近的一株高樹上面,她已被點住穴道,既不能動,亦不能做聲但神智清醒如故,也聽見底下這兩個男人的對話。
井溫發覺他這對目光中,好像含蘊譏嘲的意味,心中方自一動。卻見他一揚手,把筒拋過來。
然而戈遠一直在搜尋他,井溫須得躲避過他的搜索,躲來躲去,不覺已繞出老遠。
他口中「殺死朱宗潛」這句話,有如迅雷一般劈在井溫頭上,使他感到有點昏頭轉向。
朱宗潛道:「你先驗看死者傷勢,我們才商議。」
褚玉釧覺察出他說的不是假話,不禁失聲尖叫,猛可雙手齊出,向安順面上抓去。
他急急提聚氣力,疾躍起身,厲聲喝道:「你是誰?」
一見果真是他,不禁叫道:「哎,你是人還是鬼?」
井溫抗聲道:「為什麼要等到明天上午?」
褚玉釧嬌軀一震,兩行珠淚奪眶而出,失聲道:「什麼?朱宗潛死了?」
過了一會,朱宗潛長長透一口氣,刀劍入鞘,把她拉起來道:「姑娘受驚了,恕我保護不周。」
他也意味到對方拿褚玉釧的安危為要脅。假如他不接受的話,安順將把褚玉釧處死。
安順面色一沉,冷笑道:「我叫你怎樣做就怎樣做!」
毒針可以深嵌入骨,或是深入腑臟,造成極嚴重的傷勢。
他脅下挾著一把雨傘,好像是出遠門的商賈一般。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怎麼樣,你決定了沒有?」
他不但拿出飾物作證,並且扼要迅快地把朱宗潛如何出現,其後在外面對付袁、戈二人,他則趁機擄走褚玉釧經過說出。
當即低頭瞧看,但見樹根處那柄雨傘已失去影蹤,這一驚非同小可,面上長年的笑容也消失了,面色大變。
他試探地迫近井溫,對方果然把長劍垂下。於是他捏碎蠟丸,裏面有兩顆金黃色的藥丸安順給他一粒,囑他吞服,另一粒則捏碎了,洒在傷口。
餘勁猶在,不由得一跤跌倒。
戈遠緊緊追趕,不肯就此放過他。
加上他外表上的特徵,便是那和氣可親永遠不變的笑容,使他想起一個人。
安順哼一聲,道:「那是解藥,總算你命不該絕,因為若不是有樹枝擋了一下,這粒解藥飛入林內,決計找不回來。我的規矩是每人只給一粒解藥,你自己錯過,那是你自家的事。」
井溫沒奈何,只好拱拱手,道:「那麼我先走啦!」
但聽朱宗潛道:「聽你的口氣,可知這死者武功不弱,是以被人一擊斃命,你就推斷出對方功力絕強,方能如此。但事實上他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因為我從現場的地面以及查看他身上衣服以及頭髮鞋子等等,都能證明他從沒有動過手,是以十分整齊乾淨,以我的構想,他最先是被人用迷|葯弄昏,放置車廂內,這才加以擊斃。」
只聽「滴」的微響一聲,一點白光疾射出去。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曉得以朱宗潛的功和圖書力,決計無法掙扎。
井溫哼一聲,道:「褚姑娘的安危未卜,這筆交易將來再說吧。尊駕的三寶丹兄弟不敢拜領。」
褚玉釧淚痕滿面,秀髮散亂,與她一向雍容華貴大不相同。
但見樹下站著一個人,身軀靠住樹身,面色慘白,此人便是奉命行事的井溫了。
她十隻玉蔥似的手指,都長得有尖長指甲,常人如被抓中,定要滿面流血。
尤其是這刻,他已和朱宗潛並肩而坐,左手探入懷中,捏住那筒「毒針魔火」。
那就是說,當井溫傷勢已包紮過,體力業已恢復。只等對方把「毒針魔火」交給他,他就能使對方立刻毀在這宗天下無雙的暗器之下。
他說這話時,極小心地觀察井溫的反應。
朱宗潛又在他耳邊道:「井兄快說實話,如若耽誤了時機,便無異於聚九州之鐵鑄成大錯。」
褚玉釧道:「我該謝謝你才是,你可是受傷了?」
他丟掉盒子,蠟丸托在掌心,舉步走過來。
緊接著伸手抓住轡頭,猛可向崖邊推去。
但安順是何許人也,豈能讓她抓中,只見他身形陡地移後數尺,快如閃電。
安順笑嘻嘻的接著道:「你殺死他之後,有兩大好處,一是可以把褚玉釧姑娘娶作妻子。二是我不但不把你交給黑龍頭兄,還要負起保護之責,付給你滿意的財富,讓你和嬌妻在我勢力範圍之內逍遙過日。當然這件事進行時須得十分祕密,絕不讓第三者得知。因此,朱宗潛的朋友們亦不會找你算賬。」
井溫比劃了幾次,最後筒口一逕指住對方,這個姿勢的確隨時隨地可以發射出毒針和魔火。
這枚鋼筒內藏特製的火藥和毒針,一按機鈕,強力的彈簧把火藥和毒針射出去。
遠遠望去,但見馬車大半起火,駕車的兩匹健馬駭得亂嘶亂叫,反而在當地打轉。
那人含笑走過來,答非所問地道:「先生你身上都是血跡,若是在路上被過往之人見到,一定大驚小怪,驚動官府,鄙人替你想個辦法。」
安順道:「不錯,井溫剛才已得手,朱宗潛全身著火,頃刻間化作一堆白灰。」
他掏出一個小方盒,打開來倒出一枚比鴿蛋略大的蠟丸,又道:「這外面的紙盒亦不是凡物,能夠隔絕冷熱,所以三寶丹可以隨身攜帶,不怕體溫影響藥力。」
安順點點頭,道:「大概不會假了。」
井溫忙道:「慢著,你到底要多少錢?你不妨開出價錢。」
話聲甫歇,刀劍齊動,鋒芒如吐,指住安順,然後舉步向他迫去。
安順道:「你既沒有輕舉妄動,可見得真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我不妨先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萬一我受人暗算而死,褚玉釧姑娘固然治不了,連你也活不過三天。」
安順道:「很簡單,褚姑娘和你一樣,都讓我下了毒,假如三日內沒有我的獨門解藥,定遭慘死。」
說完之後,他似是查聽什麼聲響,走開七八步。
安順道:「這話有理,所以鄙人得趕快說個明白,你敷服此藥之後,即須替我辦一件事,如若成功,從此之後,你在我保護之下,一輩子逍遙自在。」
但見那人左手執刀,右手提劍,英姿颯颯,丰神俊逸,正是最近崛起於武林宛如彗星般大放光芒的朱宗潛。
他說話之時,井溫已悄悄拿出「毒針魔火」。
井溫雖已負傷,但他功力深厚,氣脈韌長。
然而井溫可也不是平凡人物,他曾經當過黑龍寨五寨主的高位,自然除了武功之外,尚有一套本領,才能高踞在那個兇手集團內的五寨主寶座上。
但見他目光所注的樹上,枝椏間橫擱著一人。
袁負果然率了手下,覓機從戰圈中脫身,急急追去。
井溫在鼻中唔一聲,探手入囊,口中說道:「你的觀察力實在高人一等,使人不由得不佩服。」
安順略略提高聲音,道:「好,你答應暗殺朱宗潛了。那麼你就到大路邊的樹林內等著,他不久定會駕車經過,你可上車與他同坐,就在這一段路上,必有機會施展暗器。」
她早先聽到安順對付井溫時的奸狡機詐,曉得此人外表雖是和善可親,其實比毒蛇還要可怕。
朱宗潛道:「那麼上車吧,我們還有不少事情要做。」
安順似是喜歡見到別人憂急痛苦,放聲大笑,道:「喂,你想不想替朱宗潛報仇?」
他舉起百寶傘,遙指井溫,又道:「接住吧!」
他說話之時,探手入囊,取出一個油紙封套,又道:「這裏面就是我經手的窖藏,藏鏹逾十萬之數。」
安順忙提聚功力,但覺對方氣勢凌厲,意志堅凝,刀劍上發出陣陣令人心悸膽寒的殺氣,森森湧到。
他扶著褚玉釧往回https://m.hetubook.com.com走,心中感到十分為難。
退一步說,即使尚未身死,那一蓬特製火藥見風即燃,噴在身上,立刻變成一個火人,雖是在地下打滾,亦無法壓熄。
安順嘻嘻的笑著,自言自語道:「這樣趴伏在地上大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唔,我明白啦!她一方面痛心朱宗潛之死,恨不得為他報仇。井溫雖是行兇之人,罪責不輕,但她對井溫到底尚有多少情份,這是她最大的矛盾。嘻嘻,我倒要瞧瞧她怎生決定?」
他揮揮手。道:「我先走一步,或者有人出的價錢比你高得多,那時我就對不起,要把褚玉釧交給人家了。」
他想了一下,又道:「你得手之後,即管揚長回到洛陽,可在周公廟門口等我。剩下之事,我自然會收拾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武林中的傳說認為這是孽報,因為這一宗暗器太過歹毒可怕,神仙碰上了也難逃一死。
井溫面色一沉,道:「原來你已存心耍賴,但我卻是迫不得已,只好依你的話去做。」
安順道:「殺他之人是井溫,我也送你一件物事,就可容容易易的取他性命。」
朱宗潛當然不曉得,沉聲道:「我猜想井兄一定在山嶺間甩掉戈遠追蹤,然後繞到大路,瞧瞧馬車,便知褚姑娘可能逃掉。所以我特地駕車緩行,等你現身。我也曉得井兄乃是鐵錚錚的人物,今日之事,定必耿耿於心,認定責任全在你身上。」
朱宗潛答道:「你一定辦得到,這個計劃且讓我再考慮過細節,始能奉告。」
井溫冷冷道:「常言道是無功不受祿,安老師對兄弟並無所求,何以捨得這等貴重之物?即使安老師藏有甚多,毫不在乎捨送一丸,但兄弟卻不敢接受。」
井溫蹣跚舉步走去,不久,身形就消失於大路轉彎處。
他連退數步,伸手往樹根一摸,卻摸個空。
這刻獨自對付戈遠,大可一拚。
他身子後移之時,左手已劈出一記掌力,雄渾無比。
他們這輛馬車在大路上緩緩駛去,大約駛行了十餘丈,突然間「砰匐」一聲大響。
安順道:「但你非嫁給他不可,這是我的命令。」
安順一面替他包紮,一面說道:「我這兒還有一筒『毒針魔火』,你將毫不費力就射殺朱宗潛。我所以要你恢復體力之故,便是因為你一發動之後,須得立刻逃開,行動非極快不可,免得被他抱住,來個同歸於盡。此外,現下京師東廠方面,派了不少高手來對付朱宗潛,你亦須避開他們,迅即南下,才能確保安全。」
井溫目光投向車廂,依然甚是銳利。
他們相距不及一丈,假如這宗暗器真的有如傳說那麼厲害,以安順的功力身手,也很難躲得過殺身之禍。
朱宗潛道:「照我的看法,這裏面另有文章。」
朱宗潛淡淡一笑,道:「這安順是宇內兩惡之一,但心機武功無不高出佟長白之上,怪不得近年來武林盡讓這些凶殘邪惡之人橫行,敢情真是厲害不過,我和他硬拚了七招,功力不免略有損耗,但安順也被我刀氣刺傷內臟,總算給他吃了一點苦頭。」
井溫怕的只是這一點,其次就是安順要擒下他送給黑龍頭這一宗。
斜對面數丈許外的一株大樹後面,轉出一人,發出一陣大笑,聲音勁朗震耳,顯示出他內功深厚無比。
安順放下雨傘,躍上樹去,解開繩索,抱住那人躍落地上。
安順道:「你們黑龍寨歷年賺進大把的銀子,算來總有千萬之數。我也探知黑龍頭喜歡把銀子埋藏在地下,你們各人只知自家經手埋藏的地點數目,這消息確也不確?」
井溫思潮起伏,記起自己不久以前的遭遇,側眼瞧瞧朱宗潛的身影,不由得打個寒噤。
安順道:「幹得不錯,再往前一點,就很難收拾得如此乾淨了。你敢是受爆炸之力震得不大舒服?」
他手掌中捏著一件物事,那是一個精鋼打造的圓筒。
他隨手比劃一下,筒口有意無意地指住安順。
安順拍拍手,好像要拍掉手掌上的塵污一般,滿意地回頭向大路的另一邊望去。
一眨間,一條人影極迅疾地從刀劍浪濤中飛出,一個起落,帶著刺耳的厲笑聲,穿入林中。
自然他是怕井溫阻撓袁負他們搜尋,所以定要把他纏住。
他嘻嘻笑道:「這一把雨傘妙用無窮,防身卻敵,不過是其中的一端。」
井溫連忙謹慎小心的接住。
朱宗潛道:「當我發現屍體之時,除了衣服頭髮齊整如常之外,七竅也沒有流血,此是最重要的證據。」
到了大路之上,朱宗潛囑她稍候,自個兒向伊水奔去。
井溫道:「這倒不是重要不重要的問題,而是你的允諾如何能使我相信定必實行?假如我依計行事,和*圖*書
把朱宗潛殺害了,到頭來仍然不免一死,那麼,我何必去做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何況這件暗器用過之後,恐怕再也無法威脅得著你了,你說是也不是?」
但他卻和初時全無改變,可見得此人心胸何等的深不可測。
當下走出石窟,往前潛行數丈,忽見大路就在山腳。
可是朱宗潛他自身尚有要事,豈能因褚玉釧之故,長期留在洛陽?
三是黑龍寨活骷髏宋炎。
那傘柄上共有五個樞紐,朱宗潛略一查看,可不敢隨便按動,當下挾在脅下,另一隻手扶住褚玉釧,走出樹林。
井溫淡淡的道:「這宗暗器的威力大概真的很厲害,假如在下仗著此物,與安老師你翻臉動手,不知安老師其時如何應付?」
安順這時也不能不煞住腳步,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呀?」
他一提到褚玉釧,頓時使得井溫怦然心動,但也十分憂慮起她目下的安危。
好像剛才不是他出手,而是別人襲擊井溫一般。
井溫道:「什麼證據?」
假使井溫乃是凡庸之士,在這個魔頭面前,決不敢動這等歹毒反擊的念頭。
笑裏藏刀安順道:「這話說得極是,但鄙人做事向來不肯留任何把柄,今日也不例外。」
井溫可就心急起來,猛衝出戰圈,放步飛奔。
井溫道:「正是如此。」
安順走入樹林,毫不遲疑地往深處奔去。
他沉吟不語。
井溫有氣無力地道:「不錯,敝寨的龍頭大哥曾分別讓我們獨自窖藏銀子珍寶,他說這樣將來每人都有一筆鉅金可以養老。」
現在他隨時隨地取出來,拇指一按機括。朱宗潛雖是蓋世英雄,也即將化作飛灰,絕無生理。
井溫道:「本人經手只有這麼一處窖藏,這話只不知安老師信也不信?」
安順道:「現在已沒時間容你考慮了,我看這樣吧,你先敷服過三寶丹,始行決定。因為一旦你答應的話,就得立刻行動,也許這刻朱宗潛已離開潛溪寺,駕車返回城裏。」
二十多年前的武林人物,一聽「毒針魔火」之名,無不魂飛魄散。
但聽他口中發出刺耳難聽的笑聲,宛如空山荒谷之中,隱隱傳來瘋人似的狂笑聲一般。
假如他一定逃不出安順掌心,那是寧可自殺,也不能落在黑龍頭手中。
當地只剩下朱宗潛一人,他橫移丈許,一隻腳跨過褚玉釧,便屹立不動。
褚玉釧心想若是說不聽他的命令,勢必激怒他,被他當場侮辱,因此並不作聲。
設計製造這宗暗器的人,早在二十多年以前被仇家亂刀分屍。
霎時間,傷勢已包紮停當。他略一調息,果然感到體力亦已恢復了七八成。
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吞服,忽然耳邊響起一陣細微的語聲,道:「萬勿服用,提防有詐。」
只聽井溫道:「你要我如何合作?」
安順道:「這才是識時務的英雄,你先走一步,我還有些事須得料理。但你記著別耍花槍,例如偽做另一份藏鏹地圖,我自有辦法查得出來。」
他右手使的是師門秘傳劍法,左手則施展雷霆刀法,冷電精芒,交織成一片死亡之網,宛如翻江倒海,奔雷掣電般攻去。
井溫皺起眉頭,不解地望著他。
井溫微微一笑,道:「有時迫不得已的話,來個同歸於盡亦無不可。」
安順早知萬萬退不得,既然不能不退,便只好全力尋求死裏求生之途。
那一點白光卻擊中一根幼細樹枝,掉落地上。
井溫暗自忖道:「我從大路繞回去,瞧瞧馬車在不在,就曉得褚玉釧是否逃脫啦!」
那商賈模樣之人道:「好說,好說,鄙人正是安順,外號笑裏藏刀,井五當家想必也曾聽聞過,據鄙人所知,井兄你的武功造詣甚高,剛才那一下已試出你負傷後流血過多,以致沒有氣力。我隨身帶得有刀傷靈藥,乃是少林寺秘製珍品,名為三寶丹,每一副是子母兩粒,一粒內服,一粒化水外敷,不消須臾,體力即可恢復如常,傷口也很快癒合。」
登時大為凜駭,道:「尊駕莫非是獨霸南七省的安順安老師嗎?」
井溫雖是聽見他喊「接著」卻怕上當,詐作不聞,迅即側身避開。
井溫心緒紊亂,漫然應了一聲。
安順和顏悅色地笑道:「是不是懷疑我的解藥?」
井溫歎一口氣,把那筒「毒針魔火」收下囊中,道:「瞧來我已經沒有選擇啦!」
他和戈遠在山嶺間捉迷藏,好在這一片山嶺石窟極多,奔逐不久,總算把戈遠甩掉。
他仰天閉目尋思片刻,才道:「當真簡單不過,只要你說實話就行啦!」
安順急急收攝心神,定睛望去。
這三路人馬都非同小可,即使讓丹青客井溫這等高手日日夜夜保護她,但任何一路人馬他都擋不住。
安順道:「這話亦有道理,但難和_圖_書
道朱宗潛的性命比之褚玉釧和你自家兩條性命還要重要嗎?我可不信。」
他的話都無懈可擊,處處設想周到。
只聽安順又發出和氣可親的笑聲,道:「我以前不用此傘,故此江湖上無人得知。此傘是我在七八年前,無意中得到這『毒針魔火』,為了防禦這等惡毒的暗器,便精心設計了這麼一柄,我定名為『百寶傘』。攜帶時既不惹人注目,使用時,妙用無窮,算得上是我平生得意之作。」
因此,他動也不動。
朱宗潛道:「裏面是你手下的屍體,你傷勢如何?」
他發出極為和悅的笑聲,伸手拍活對方穴道,才道:「褚姑娘,你嫁不嫁給井溫?」
井溫驚訝地投他一瞥,便登車坐在他身邊。
他瞠目望住對方,心中卻一片紊亂,全然猜測不透他在耍什麼詭計。
他一眼望去,但見前座有個人全身著火,面目已變成一塊焦炭,瞧不出生前樣貌,甚至連衣服亦通通焚燬,無法辨認出任何跡象。
井溫從他那把鐵傘一掃之威,曉得他功力深厚卓絕,莫說現下自己業已負傷,即使未曾負傷,恐怕也不是他的敵手。
安順那麼厲害的人物,面對朱宗潛強大無儔的攻勢,終於也抵拒不住,退了一步。
井溫登時明白對方乃是恃此防身利器,所以不怕他以「毒針魔火」反噬。
像這般武功造詣之人,武林中真找不出幾個。
井溫還未開口,突然感到右手脈門一緊,頓時全身無力。
但這安順似乎有神鬼莫測的神通,居然查了出來。
不過他已從這一下接觸中,證實了對方的刀劍果真有無堅不摧的力量,並非徒具外型威勢。
當即停步解衣,查看身上傷勢。
黑龍寨對付叛徒的手段,當然極為慘酷惡毒。
朱宗潛道:「凡是遭受這等硬傷而死之人,是要七竅流血,最低限度口角也會流出鮮血。但他居然沒有,可見得不但是事先被迷昏失去知覺,而且是在車內才遭擊斃。由於不曾移動之故,口中鮮血便不曾流出。」
這句話一直在井溫腦海中迴響。
安順笑道:「別傻了,我若不是已把她從重圍中救出,安置在安全地帶,焉能與你談條件?你看,這是不是她頭上的飾物?」
這人正是「兩惡」之一的笑裏藏刀安順,他一揮鐵傘,擊中兩匹健馬的馬頭。
兩下一湊,安順的身形登時被劍氣刀光網住。
他這種自我控制的功夫極是到家,換了別的老辣江湖,即使襲擊別人之後尚能含笑,這笑容也一定含有別的意味。
安順一直盯著井溫,面上笑容如故。
由於失血過多,使他氣力銳減。
朱宗潛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只要你井兄肯合作,定能迅即得手。」
這刻他腦海中同時又泛起一幅景象,那就是這個外貌如商賈,其實是宇內著名「兩惡」之一的笑裏藏刀安順,滿身是火,慘叫著在地上打滾的模樣。
那戈遠的紫金環亦極是神妙勁厲。兩人旗鼓相當的激鬥了數十招。
井溫果然怔一下,露出尋思的樣子。
他深知自己如若沒有氣力,不能與敵人一拚的話,怎能保護褚玉釧呢?
褚玉釧聽得清楚,仰起頭衝口道:「當然想啦!」
他一直說著,卻不把鋼筒交給井溫。
井溫道:「這種勒索手段,以你的聲名地位,也不嫌太卑鄙無恥麼?」
他喘息一下,又道:「褚玉釧呢?」
這話說得很重,常人實在不易忍受。但安順卻一點也不在乎,面上笑容如故。
井溫萬萬想不到在這等僻靜之地,竟會碰到一個生意人,不禁訝然道:「你是誰?」
井溫道:「我目下是否已曾中毒,尚未可知,單憑安老師一句話,自是尚有存疑,等到果真感到不適,我才吞服解藥,諒必仍來得及。」
這樣他只有逃命一法。
井溫知道急也急不來,決意先把戈遠引開,自己才乘隙繞回寺內,相機營救褚玉釧。
二是東廠方面高手。
安順道:「我竟沒有想到這一點,好吧,你明天上午辰時三刻以前,可到周公廟門口會晤,到時你才把藏鏹圖交我,我也把褚玉釧還給你。」
當下迅即奔下山去,到了山腳的樹林內,突然感到傷口甚疼,氣力減弱大半,心中不禁大驚。
井溫道:「不太重,但也不輕。」
井溫訝然道:「這是什麼意思?」
走了一程,路旁樹林突然閃出一人,滿身血漬,背負長劍,頭髮蓬亂,面色蒼白。
驀然一聲笑聲傳入他耳中,發笑之人似是沒有惡意,甚至一聽而知此人甚是和善。
安順笑嘻嘻地凝瞧著他,過了片刻,才道:「難道你竟相信我當真會把褚玉釧交給你嗎?」
井溫素知朱宗潛智慧絕世,不禁哦了一聲,精神一振,等他說下去。
但四下並無異狀,安順的目光又轉到井溫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