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英雄不死

法音大師感嘆道:「可憐!一代英才,遽赴修文之召,實是使人心傷魂斷。」
但見綠草如茵,樹木蒼翠,並且在一塊巨岩左側,有一個凹入的洞穴,寬大明亮,地面相當平坦。
這一回歐大先生顯出十分吃力的樣子,額上已現出汗光。眾人都瞧見了,可是誰也不敢分心多想。
處處皆是怪石或泥沼,以及無數奇怪蟲豸或毒蛇。
歐大先生以及旁的人,無不曉得一影大師詳細剖析其中利害,乃是一種警告,假如歐大先生就此退縮,別人自然不能怪他。
一影大師道:「先設法解開他龜息之法,以咱們目下人手,足夠有餘。」
法音大師走過去,只見佟長白滿身泥污,喘息不已,卻似是未曾受傷,便放心地透一口氣,道:「這兒太黑了,數丈外便不辨人面,他們是誰?」
但見朱宗潛雙目緊閉,面色青紫,有如死人一般。
眾人曾見法音大師以功力轉輸一影大師,因而目力大強,能及百里之事,是以都能大略明白其意。
歐大先生緩緩道:「老朽認為一影大師的看法很有道理。」
眾人見歐大先生如此老練,都十分佩服。
一影大師忙道:「話不是這樣說,老衲乃是因為昔年得到兩粒辟瘴丹,一來一回,若是在一個時辰之內,定可無妨,此丹只有兩粒,如若分用,雖然可以多一人同行,但時間卻太短促了。」
杜七姨道:「可是你說過他呼吸已經停歇?可是,若然已經沒有呼吸。如何還有回生之望呢?」
他聲音才起,戰圈中已有一個唰地躍出圈外,如飛向東北方奔去,想必是另一條可以逃出這座大壑的通路。
他們拍到第六掌時,朱宗潛突然嘴巴一張,呻|吟吐氣,杜七姨手急眼快,一下子把丹藥塞在他口中。
佟長白忽然閉起雙眼,不去瞧那青衣老人。
佟長白急急放步奔去,一面道:「咱們快快出山,找個天下第一的大夫瞧瞧他。」
一影大師說道:「前面地勢更為低陷卑濕,蛇蟲甚多,以老衲的經驗,必有可致人於死的毒霧沼氣,是以大膽阻止諸位前行。」
過了午時,佟長白這才長長舒一口氣,睜眼四看,他一望而知別人早已功成罷手,只好服了氣。
一影大師抹一抹面上汗珠道:「我佛慈悲,咱們居然弄對了,這一步難關總算渡過,馬上就要開始第二步治療了,假如略有差錯,他縱然不死,那一身武功亦無法保存。」
兩人奔行了一里,佟長白突然跺足大叫道:「死啦!死啦!」
當下隨他奔去,越過一片深谷的東北部,到了西南面一片斜坡之上。
佟長白叭噠連聲的奔過來,向水中望去,竟然立刻就大步衝上,不管污水把他下半身完全浸濕。
假如沒有這等裝備,可想而知他小腿上早就被毒刺勾傷劃破了。
此時除了歐大先生一個人兀自閉目,用著全力苦苦支撐危局之外,其他的人,無不瞧見這個青衣老者。
法音大師道:「朱大俠摔在一片污水之中,是以全身外面沒有傷損,但他的呼吸已經停頓,想必業已罹難。」
法音道:「好的。」
盛啟也道:「是啊,他從那麼高摔下來,縱然是金剛不壞之體,也得立時不省人事,如何還能施展龜息的功夫?」
法音提氣凌空躍去,咚一聲落在水中,污水四濺,但他已顧不了這許多,低頭向佟長白手中的人望去。
佟長白雖然不懂得他說的「修文之召」是什麼典故,但悲痛之意卻感覺得出,不由得悲嘯一聲,迸發出心中悲慟之情。
找尋了一會,法音大師忽然見到一潭污水中,飄浮著一件物事,好像是個人的形體,不禁喘口大氣,叫道:「佟兄這邊來。」
眾人都不知道這位武當高人,何故嚕嚕囌囌的說這許多的話,卻聽一影大師道:「道兄說得極是,這事決計不能錯,一錯便休!」
法音大師道:「我們再踏勘一下,可就得回去了,免得大夥兒提心吊膽的等候。」
歐大先生頷首道:「若論這等內力轉借之法,敝派亦別有心傳,可惜若非敝派之人,便無法施展,假使老朽後勁不繼,果然無人能得相助。」
一影大師認為一切已準www.hetubook.com.com備妥當,這才說道:「咱們目下開始第二步急救,由於朱大俠內傷嚴重萬分,咱們在這荒山之中,如若能延續他的生機,使他能支持到外面就醫,便算是功德圓滿。」
走了一程,這位少林高手心中大為惕凜,因為目下四方八面的水窪更多,霧氣濃厚,低矮的灌木叢生,瞧起來完全是一模一樣,很容易迷失回去之路。
一影大師道:「好,事不宜遲,咱們動手吧!」
他開始分派任務,在場的八個人,包括大行和尚在內,都有職責。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幾乎都認為這個假定不能成立,只有歐大先生獨自凝思,久久不語。
法音大師雙目發出奇異的光芒,定睛望住一影大師,一望而知法音乃是已提聚起全身功力,待機而動。
他們用乾枯的樹葉舖成墊褥,這才讓朱宗潛仰臥其上。
佟長白在這數人之中,功力最強,可是他的氣功走的是霸道路子,而療治內傷不比動手相搏。
要知像法音大師這等高手,江湖門檻雖然不精,但辨認路途方向之能,卻非常人所能及。
歐大先生道:「換句話說,咱們如若判斷錯誤,以為他是用龜息之法閉住呼吸,而事實上卻不是,則你若下手的話,他立時身亡,是也不是?」
過去摸摸朱宗潛的手腳,又察看他口鼻間有無呼吸,弄了一陣,他緩緩抬頭望住佟長白,說道:「他雖然似是沒有呼吸,可是四肢尚軟,肌肉也還有彈性,大概是生機未絕,但是他怎麼沒有呼吸呢?貧僧想不通這個道理。」
說到這兒,這才發覺還站在水中,於是邁步走出去,法音默默的跟在後面。
石洞內立時靜寂無聲,這八位名家高手,齊齊以本身功力,迫入朱宗潛體內,合力打通他全身經穴。
法音大師聽了,隨即在囊中取出幾卷非布非帛之物,迅快地纏裹雙腿,又由一影大師幫忙,分別纏裹住僧袍內的雙臂,此是他們方外之人深山行走之時,防範蛇蟲和荊棘毒刺的裝備。
但誰也沒有法子從他的動作表情上,猜測出他診查的結果,是以一片寂靜,單等一影大師發表意見。
說話之時,已伸手抓住朱宗潛的左手脈門,三隻手指覆按在腕脈的寸關尺上,閉起雙眼。
歐大先生道:「老朽相信那邊的一處地方,可能合用,諸位請隨我來。」
眾人在峰腰呆呆佇立,那絢爛的太陽,和暖的山風,蒼翠的峰巒,都徒增眾人對那武林彗星,一代奇才的追思哀悼。
這刻在上面,簡直完全見不到任何跡象,他們俱是煉就了上乘武功之人,一生也不知走過多少險絕之地。
佟長白怒喝道:「安順,你這混帳王八蛋回來,咱跟你拚個高下。」
一影大師繞圈子走了好一會,才道:「以老衲的猜想,朱大俠呼吸停頓之故,恐怕是他自行施展龜息之法,並不是因傷勢太重所致。」
佟長白道:「那麼大家切切要小心行事,試想失去了一身武功,何等悲慘,倒不如死掉還要好些。」
他們雖然皆是極老練的江湖道,卻仍然無法看出這個青衣老人的路數,以及來意的善惡。
佟長白厲聲道:「小朱交了這許多朋友,卻只有你敢捨命找尋他的遺體。」
話猶未畢,那僅有的對手也躍出圈外,向同一方向奔去,迅若飄風,霎時已隱沒在黑暗中。
杜七姨道:「武林公認少林寺跌打傷科天下第一,假如連一影大師也束手無策,宇內定無別人可以救治朱大俠了。」
這樣他縱然迷了路,但只要找到任何的一叢纏搭有布條的灌木,就可以從布條的一定方向,找出正確回程。
他們費了不少時間氣力,才繞落數里外的一處深谷。當即結隊再往回慢慢的走,越過這一道深谷,便見荊棘叢生。
他向洞外望去,驕陽照耀,已近中午時分,這才知道剛才已耗去了兩個時辰之久,尚幸無事發生。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杜七姨、巴靈、大行、盛啟等四人先後流露出成功後的輕鬆表情。
法音大師抖丹田大喝道:「佟兄放心,咱們趕來啦!」
別的人全然無法插口,只有旁聽的份和圖書。歐大先生不愧是武當內家高手,見識淵博,閱歷甚豐,但聽他問道:「道兄將會碰上什麼困難?」
眾人都默記於心,當下八個人團團圍繞朱宗潛而坐,依照一影大師指示,各出一掌,抵住朱宗潛的身體。
法音大師道:「小弟曉得。」
一影大師已走到佟長白身邊,道:「佟兄暫勿放下朱大俠,尤其最忌讓他躺在地上,只因他若是生機未絕,但傷勢卻十分嚴重的話,由於體內已全無抵抗力,最易受地氣所侵,以致斷絕了一線生機」
他頓時精神大振,加快腳步,但手中鋼鏟卻不時向地面揮掃,拍死了不少毒蛇,轉眼間已奔到切近。
他略一停頓,又道:「老衲猜測沈千機等人必定會到壑下查看朱大俠的遺體,說不定會與佟兄碰上。」
佟長白大喜道:「那麼咱們快走,你開好藥方,咱們抓藥救活他。」
一影大師道:「咱們目下在這深山野嶺之中,無法找到適合的藥物,因此之故,咱們多半要運用內功心法,幫助朱大俠遏抑內臟傷勢,使之暫時不至於惡化,然後趕到城鎮,始行用藥物醫治。」
原來早先一影大師沒有讓他負責奇經八脈部份,他心中有點不高興,甚至一影大師雖然解釋過必須歐大先生的內功路數,才適合負起此責,他仍然不肯全信。
眾人幾乎都忍耐不住了,才見到一影大師鬆手睜眼,又聽他長長呼一口氣。
那青衣老人湛明發亮的眼睛,一點也沒有老耄之態。目光徐徐瞥過眾人,最後停定在歐大先生面上。
他忽然緩緩走開,仰頭望天,一派深思冥索的樣子,眾人於是又都不敢開口,免得妨礙他的思路。
歐大先生沉重地道:「假如咱們判斷錯誤,便將如何?」
一影大師向法音道:「你當知在緊急之時,如何助愚兄一臂之力的辦法。」
一影大師道:「據老衲所知,貴派的內功心法惇厚精純,以柔為主,是以之故,打通朱大俠奇經八脈的部份,定須歐兄分擔一半責任,別人無法代替,但此舉非同小可,假如歐兄在最後關頭,氣力不繼,則不但朱大俠萬劫沉淪,連歐兄自家亦不免於受累呢?」
可是目下情勢危急,複雜微妙,他們既不敢開口以致害人害己,也生怕這一開口,被那青衣老人瞧出他們的窘困。
佟長白道:「這怎麼可能,假如他落在水中之後,尚且有力施展龜息之法,何不乾脆走出污水。」
他很快向那三人說明那些穴道,以及下手時的次序,然後取出一粒丹藥,交給杜七姨,道:「有煩你仔細守著,當朱大俠嘴巴張開呼氣之時,立即塞入他口中,此丹入口即化,效力迅速,立時可以使他心臟恢復跳動。」
歐大先生奮然道:「不錯,咱們快快趕去,說不定在朱大俠英靈暗佑之下,咱們可以趁機殺死一兩個惡魔。」
法音見他如此奮不顧身,暗暗一歎,想道:「他果是熱誠之至,無怪他會譴責別人不夠朋友。」
倒是法音大師道:「杜七姨好說了,敝寺的跌打手法容或有點效用,但卻萬萬不敢當得天下第一之稱。」
收拾妥當之後,法音大師先把一粒丸藥塞在鼻孔中,向眾人合十稽首,扛著方便鏟,迅即向前奔去。
佟長白道:「咱覺著他已經死啦,咳!朱老兄,你放心死吧,咱老佟定要替你報仇。」
另外還須查看朱宗潛的遺體或佟長白的蹤跡。
他天生的粗皮厚肉,筋骨強韌,根本不怕毒蛇毒刺,對那些毒瘴霧氣全然不放在心上,叭噠叭噠的到處亂闖,喉嚨中不時發出咆哮。
這一來那青衣老人如若是敵人的話,便促使他毫無忌憚的出手攻擊了。
一影大師沉聲道:「咱們動手吧!」
他一時分辨不出這陣異響到底是人的步聲?抑是獸類行走之聲,這是因為聲浪太微弱了,難以辨別。
他邁開腳步之時,一些小枝或藤蔓擦過他的綁腿,不時發出尖銳的聲音,那是極尖的刺刮過絲質的綁腿布上的響聲。
都竭盡一己之力,維持已通的經脈,免得歐大先生遭受到更大的壓力。
盛啟和巴靈還合力搬了幾塊石頭,堆砌在洞口,使那本來已很輕微的山hetubook.com•com風,也吹不進來。
佟長白道:「咱不是說他,是說咱們。」
但他心知再檢查亦是多餘,只因佟長白是何等人物,既然感覺到朱宗潛已死,那是決不會有假的了。
佟長白等人都感到朱宗潛體內已經打通了的經脈似乎又將要閉住一般。
一影大師道:「最多半個時辰,就永絕生機。」
時光悄然流逝,最先是法音大師鬆弛下來,輕輕噓一口氣,顯然他負責的部份已經成功了。
他乃是極為老練的人物,既然說是佟長白,自然不會有錯。
佟長白道:「這一潭水可惜太淺了,否則他也許不會跌死。」
亦不考慮水中有沒有奇異可怕的毒物,一下子就衝近那件物事。
眾人只行了里許,就發覺沒有法子找到朱宗潛的遺體了,要知這壑內地方遼闊,又崎嶇起伏,光線幽黯,目力無法及遠。
一影大師道:「咱們這就設法到壑下找尋朱大俠的遺體,但主要目的卻是趕去幫助佟長白,此人雖然不是吾道中人,但他對朱大俠忠誠敬愛,因而必將受到沈千機等惡魔的仇視。」
但這個青衣老者在平凡無奇之中,卻又有一股與眾不同,超凡絕俗的風度。
正轉念間,佟長白已大聲叫道:「是他,是朱宗潛。」
因此,目下的情況居然連他也不能不留下記號,可知這深壑之內,何等的幽黯和景物相似了。
同時他一會小朱,一會朱老兄的亂喊,這也只是他為人不拘小節,並非有所褒貶。
佟長白道:「那就快點動手,假如不幸失敗,誰也不會怪到一影大師頭上。」
莫說他們人數太少,縱然再來上三五十人,也無法搜遍這等險惡之地。
囑咐已畢,四個人各佔方位,一影大師輕喝一聲,四人同時運功出手,疾拍朱宗潛身上各處穴道。
又過了一陣,但見那一影大師和歐大先生都流露出吃力的神情,而在此同時,佟長白髮覺外面傳來異響。
一影大師等人遠遠望見他們,都極為緊張,心知大事不妙。
因此他們都不得不用盡全力,維持著那些已經打通了的經脈穴道。法音手掌一擊中一影的後背,眾人頓時感到壓力大輕。
歐大先生道:「然而假如咱們不動手,你瞧朱大俠能維持多久?」
目下真不由得他不信,暗念這武學之道,暗含相生相剋之理,果然千變萬化,絲毫勉強不得。
法音大師的心往下一沉,道:「是不是他的身體已冰冷僵硬了?」
一影大師道:「那時朱大俠的一線生機已斷送了,再無搶救的可能。」
這下面光線幽黑,濕氣鬱蒸,眾人都極為小心地呼吸,以便一旦發覺有異,立時可以閉住呼吸,免得吸入大量毒氣無法可救。
佟長白道:「咱認不得路途方向了。」
他面上只有很少一點污垢痕跡,可見得他摔下來之後,就是這樣仰天浮在水面,是以面部不甚污髒。
但見數丈之外,三條人影正在拚鬥,其中一個不時咆哮怒吼,正是銅面凶神佟長白。
但見數尺外站著一個青袍老者,滿頭白髮梳成髻子,結在頭頂。背插長劍,身量普通,面貌也很平凡,說不出有什麼特徵。
盛啟道:「大師如若敢冒此險,兄弟當要追隨。」
過了老大一會工夫,一影大師睜開眼睛,找到朱宗潛右手,又依樣查診他的脈門。
歐大先生道:「道兄可是很憂慮會失敗?」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法音大師道:「小弟想請師兄賜贈靈藥,讓小弟前往一探,只因佟施主已先走了一步,小弟與他相處較為相得,若是見到他,定可合力行事,只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法音大師一方面留意不讓荊棘或有刺樹叢勾破衣服,一方面又得小心不要掉在泥沼水窪中。
果然又過了一陣,法音突然提起左手,向一影大師後背心拍去,這一掌落手很重,不過一影大師的子竟然動也不動,也沒有發出聲音。
他也是一聲不響,是以眾人無法估測他的來歷。
再加上醫療的情況忽然轉入緊急關頭,佟長白亦未能全神查聽這陣異響。別的人毫無異狀,似是不曾發覺。
本來只要出言詢問,這等疑惑也不難澄清。
一影大師重重的咳了一www.hetubook.com.com聲,打破了岑寂,這才說道:「朱大俠果然尚有生機,他的脈搏還在跳動,不過輕微得連老衲也幾乎覺察不出。」
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心頭無不暗感沉重。
眾人都不敢出聲,以免驚擾他。
一影大師沉吟一下,道:「這樣也好,但你可得多加小心。」
眾人面面相覷,一影大師又道:「老衲又發現了一件事,非向諸位報告不可,那就是佟長白施主竟然已深入那一片危險地帶,我發現了他的腳印。」
想到了假如在這一段時間之內,忽有敵人侵襲,那真是大劫臨頭,朱宗潛定必有死無生。
一影大師深深注視他一眼,緩緩道:「就是歐兄和老衲掌管的兩部份最難成功,尤其是歐兄,更是困難重重,全無後援可求。」
過了老大一會工夫,一影大師道:「咱們也該動身了。」
因此他雖是功力精深,卻反而尚未成功。至於一影大師和歐大先生二人,由於所負責任至重,是以還在全力運功施救。
一影大師嘆口氣,道:「老衲打算仰仗大家之力,替朱大俠打通全身經脈,這麼一來,他五臟六腑乃至於這四肢百骸,都因血液暢通,恢復了重生之力,此舉由於目下沒有藥物及種種設備,只好在這山洞之內,利用咱們大家苦修之功,勉強行事。」
聲音淒厲,大是震撼人心。
是以都未把這一道深壑放在心上,紛紛散開,找尋入壑之路。
一影大師等眾人都提聚起功力,候令發出之時,便道:「咱們一旦開始,可就不能中途罷手,因此,在這為時不到半天的一段時間之內,但願我佛慈悲,沒有別的變故發生。」
數里之地,迅即馳過,抵達那道大壑邊緣,由於寬達兩三里,壑下又黑暗多霧,必須設法從斜坡慢慢下去,才能加以查看。
眾人終於看清佟長白抱著的人乃是朱宗潛,人人都流露出悲愴之容,氣氛沉重異常。
一影大師道:「正是如此,老衲或可得到法音師弟和大行師侄之助,但歐兄卻沒有幫手。」
但眾人這刻都感覺到這青衣老人一定是敵而非友,這是從他冰冷無情的目光中生出的感應。
歐大先生目光如電,掃射過眾人面上,嚴厲地道:「諸位都聽見了,假如咱們不咬牙動手,朱大俠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硬著頭皮試一試,老朽認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假如朱大俠命不該絕,則一影師兄的推測一定沒錯,或者可以把他救活也未可料。」
一影大師道:「這也不足為奇,愚兄亦可逕行深入,但別人卻不宜冒此危險。」
佟長白忽然地哼了一聲,邁開長腿,開始踏勘找尋屍體。
除了奇經八脈,由一影大師、歐大先生兩人分別負責之外,尚有十二經,二十六穴,分配與其餘六人施功打通。
法音這才明白,當即越過了他,當先帶路,一面道:「貧僧已留下記號,不愁出不了這片大山。」
所有的目光都注視著歐大先生,石洞內的氣氛甚是嚴肅沉重,歐大先生拂髯一笑,道:「搶救朱大俠之事,義不容辭,既然道兄認為朱大俠奇經八脈部份,定須兄弟的家數方能奏功,兄弟豈能不略效綿薄,至於成敗生死,冥冥中自有天意,不必多慮。」
這時任何人在洞外經過,斷斷想不到這裏面居然藏匿得有這許多人。
他仍然出掌抵住朱宗潛,但覺他身體已恢復緩和,脈搏強大得多,暗自忖道:「假如沒有意外的話,朱大俠大概可以死裏逃生啦!」
因此他採取緊急措施,撕下一大片衣襟,每逢行經一叢灌木,就撕一條纏搭在上面。
不一會,他已獨自處身在異聲四起的幽壑之內。
他又長嘆一聲,道:「善哉,善哉,朱大俠行俠仗義,功德無量,是以雖然從百丈懸崖摔下來,仍然保存全屍。」
他已經前行了好幾里之遙,突然間聽到一陣聲響。
法音沒有說話,但心中卻想道:「等到出得王屋山界,已拖延了不少時間,焉能有救?」
一影大師環顧眾人一眼,又道:「假如歐兄後勁不繼,咱們大家雖然無法以本身功力轉借與他,但卻有一個釜底抽薪之法,那便是咱們緊緊守住自己崗位,全力維持原狀,免得hetubook•com•com他兩邊壓力增加,更形不支,以歐兄數十載精修之功,或者可以在最後一剎那間,轉危為安。」
法音道:「此所以貧僧趕回來找敝師兄細加查看。」
到了乾地上,佟長白仍然抱住朱宗潛,說道:「大和尚,你來檢查一下。」
又奔了一程,法音大師驀然加快腳步,一面大聲向後面的佟長白說道:「快點,快點,外面放著敝師兄精通醫道,找他瞧瞧就知道朱大俠還有得救沒有了?咳!貧僧怎會忘了他啊!」
同時,假定歐大先生最後失敗受累的話,自也怪不得一影大師。
法音首先訝道:「佟施主竟不怕沼氣毒霧嗎?」
一影大師道:「不錯,由於他傷勢過重,如若不是他稟賦奇佳,又尚是純陽之體的話,早就氣絕斃命了。」
歐大先生點點頭道:「果然困難重重,這等違逆天地至理的手法,當然很不容易成功了,只不知道兄認為哪一部份最容易失敗呢?」
一影大師道:「這倒不忙,老衲剛才一面診查脈息,一面動腦筋尋思急救之法,咱們第一步須得讓他恢復呼吸,再查明他內傷的情形,才用藥物救醒他不遲。」
法音大師道:「他們都很敬佩你的義氣,家師兄只有兩粒辟毒之藥,都被貧僧要了,所以沒有法子跟來。」
腳下一直發出吱吱的水聲,四下有些低窪之地,霧氣蒸騰,教人感到好像已置身於幽冥鬼域之內。
法音大師道:「佟兄別急,先瞧瞧他有救沒有?」
法音奇道:「咱們何以會死呢?」
佟長白道:「一個是笑裏藏刀安順,一個沈千機,但沈千機已經受傷頗重,唉!咱已瞧見小朱摔了下來,完蛋啦!」
眾人得聞此言,無不目瞪口呆,歐大先生又接著道:「一影道兄,假如你的看法不錯,便該如何下手搶救?」
石洞微微一暗,這些閱歷極豐的老江湖都不用轉眼去瞧,已知道有人走了進來。當下都急急偷覷一眼,瞧瞧來的是什麼人?
一影大師長長吁一口氣,道:「歐兄義薄雲天,全然不把得失榮辱放在心上,這等胸襟,可欽可佩,現在咱們開始動手。」
走在最前面的一影大師,忽然停步,並且叫眾人連連後退,大家退了數丈,聚立在一個乾燥的土丘上。
以他的身手功力,居然被兩個敵人打得吼叫不已,可見得那兩個敵人定是非常之士。
大家最後都發覺了,望住歐大先生,等他發表意見。
這話雖是有點兒不倫不類,可是其情卻充溢於言語之外。
杜七姨道:「大師意欲何往?」
他環顧眾人一眼,又道:「這龜息之法,諸位無不懂得,但外人要出手解救,卻十分不易,必須有幾位高手同時合力震拍二十四處穴道,方能破解,現下咱們人數不少,老衲擬請歐道兄、巴施主、法音出手相助,每人認取六處穴道。」
歐大先生道:「道兄的話自然有理,但我卻不大明白,難道道兄便有後援可以倚靠嗎?」
法音大師連聲長嘆,道:「讓咱們再仔細檢查一下。」
在他們感覺中,這一段路程真是長得可以,好不容易才奔出了這一大片瘴霧騰騰的沼壑。
由此可知法音竟是及時幫助了一影大師,但這種輕鬆情形只維持了一陣,眾人馬上又遭受到沉重的壓力。
歐大先生老謀深算,這刻已抽空走開,勘查地勢,並且要盛啟、巴靈等人散開放哨,以防萬一。
佟長白厲聲道:「你不是說他似乎尚有生機的嗎?」
他向來意氣用事,並不理會是非、善惡,當下忍住了反對的話,一影大師已開始診察朱宗潛的傷勢,是以沒有開口。
這兩人都這麼說法,別人自無異議,大夥兒立即奔落峰腳,向那道淵壑迅快趕去。
法音大師道:「不錯,他軀體尚軟,肌肉還有彈性,這是生機未絕之象。」
佟長白聽了這話,喉嚨中咕嚕一聲,方要表示反對,但旋即想到法音大師亦是少林高手。
但聲音發顫,顯然他自家已緊張得難以控制。
一影大師診脈良久,這才決定似地點點頭,放開朱宗潛的腕脈,轉眼四顧,恰好見到歐大先生奔回來。老和尚便向歐大先生道:「我們須得找一處向陽避風的地方,以便向朱大俠施以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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