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長老會議

巴靈道:「不瞞大師說,兄弟要詢問朱大俠的是敝幫少幫主的下落。正如諸位所知,敝少幫主被冰宮雪女帶走,不知所蹤。但朱大俠卻說過有法子找到下落,因是之故,兄弟不得不趁這刻先問個明白。此舉自是對朱大俠有點那個,好像怕他不治之意,是以兄弟考慮再三,感到很難啟齒。」
他停歇一下,又道:「韓真人這番重現於江湖,敝座亦深信不疑,除了他老人家之外,誰還有那份深厚功力,可以借與歐長老呢?但我卻不得不耽心到一件事,那就是韓真人昔年的突然失蹤,甚為意外,而且他老人家所居的洞府中,情形有點異常。這事發生在二十年前,敝座亦深信當時本派長老會議的判斷,認為韓真人遭遇了某種不可解釋的事故,匆匆離開本山。」
歐大先生萬萬想不到這情勢竟有柳暗花明之妙,從絕望當中,展露了一線之機,頓時又興奮又緊張。
沈千機逐包查看,不厭其詳,口中唸唸有辭,聲音很含糊,誰也不知道他在叨念些什麼。
法音撿拾起那些藥材,肩杖而去。不一會,已返到寺中,當即召集眾人,把此行經過說了出來。
鍾勿花催他道:「快走吧!」
巴靈道:「兄弟隱約聽他們提過,但當時沒有留心,是以已忘記啦!如若朱大俠想知道的話,兄弟自當迅即派人查明奉告。」
他轉向歐大先生望去,道:「歐長老認為可還趕得到洛陽麼?」
歐大先生方與這三位同門長老寒暄未已,那畢玄通長老業已趕到,果然不曾耽延一點時間。
畢玄通立刻接口道:「預早準備的一個妙法,無過於全力幫助朱大俠復元,此人一出,可以負起天下之重任。」
歐大先生請柳真人屏退左右,這才道:「敝座如若不能立刻動身,則縱然會議決定可以賜予秘方,但那時已來不及了!還望掌教真人獨力擔當,賜以秘方。」
但事實上他還在武當山中,焦急萬分地看著時間逝去。現下他正在等候掌門柳真人開長老會議,決定此事。
他估計再等下去,已絕對無法趕抵洛陽。當下到內宮謁見柳真人,他乃是長老身份,柳真人自然不能不接見。
法音可就忍不住道:「敝寺別的東西沒有,但千百年來,搜求各種靈藥,以便製成丹丸,濟世活人。因是之故,藥庫中所藏之富之精,可不是沈寨主想像得到的。」
他又停下來,環顧諸人一眼,才道:「先說朱大俠,他得到三種靈藥之助,保存著一線生機,但也只有五天期限,而歐長老趕到本山,路上耗去兩天有餘,加上等了一日,現在只賸下不足兩日時間了。」
沈千機又道:「我再指明一事,想來你就會心服口服了,那就是我查看過這一大堆藥物之後,最重要的一個結論是令師兄根本還想不出如何才能救治朱宗潛。因此,朱宗潛這一次必死無疑了。試想救命之藥中,既缺乏了最重要的一樣,已是無法可施之事,更何況連救他的配方尚未研究得出,朱宗潛欲待不死,如何可得?」
朱宗潛何等聰明,心中一震,忖道:「哎!原來我的傷勢已如此嚴重,不易治療了。」
因此之故,他幾乎連目光也不向畢玄通投去。不過由於畢玄通停歇了好一會之久,使得他茫無目的的眼光,終於投向這個歷代以來最年青的長老。
四位長老都低頭尋思,過了一陣,張雲岫長老首先道:「一影大師的要求,雖然理由十足,但此方關係到兩派盛衰消長之機。如要保持原狀,敝座不主張把秘方交給歐師弟。」
歐大先生道:「敝座儘力而為,如若趕之不及,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沈千機又道:「本人志在朱宗潛,他若是不治身亡,本人便離此而去。好在兩日之後,即見分曉。你現在可把藥材帶返護國迎恩寺。」
沈千機道:「我很明白你這一句話的真意,乃是不知道已用罄了沒有?對也不對?」
此時只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那麼老練的人,也失去了主意,空自雙眉緊皺,心焦如焚,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歐大先生離座起身,稽首道:「謹遵法諭。」
呂長老接口道:「他老人家既然出現,咱們對令狐老人和神祕黑衣人之事,就不必太過震駭了。」
法音大師覺得難以置信,道:「有這樣便宜的事?」
法音怔一下,才道:「這個貧僧便不知道了。」
畢玄通籌畫好說詞,這才用極有力的口吻,道:「不過照事論hetubook•com.com事,朱大俠在當今局勢混淆的武林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尤其難得的是他武功才智既傑出超俗,而又正直俠義。這等一代才人,如是因本派坐視之故,送了性命,則千秋百世之後,本派亦難辭其咎,終必永受後人唾罵,這是從長久的觀點著眼,本派必須支持歐長老師兄。若是以個人恩怨而論,朱大俠前赴王屋山,拯援歐長老等多人,單論此恩,本派亦須慨然交付紫雲丹秘方,讓歐長老快點趕回洛陽。」
他停歇一下,歐大先生接口道:「以畢長老的看法,韓真人竟是早已見到朱大俠受人暗算,這才暗中跟躡了?」
法音道:「貧僧確是不知。」
朱宗潛道:「在下受傷之後,勞動諸位前輩奔波辛苦,感銘難言。只不知歐前輩這次返山,竟是為了何故?」
他那張黑臉膛上,忽然泛起不好意思的神情,但卻接著說道:「兄弟想找個機會,跟朱大俠說幾句話而已。」
法音道:「就算你猜對了,便又證明什麼呢?」
沈千機道:「我先瞧瞧那些藥合用不合用。假如合用,便讓你回去,決不食言。」
在畢玄通長老而言,他如若能阻撓歐大先生之事,也就等於表現出他的才智,使其餘的長老留下深刻印象,實是一石二鳥之計。
朱宗潛道:「那就有煩巴堂主了,至於歐陽兄被劫走之故,可說得上十分奇怪!竟然是由於他知悉了一件秘密之故。」
歐大先生俯首道:「掌門真人說得是,敝座亦所深知。」
眾人都諒解地望住他,一影大師道:「待會貧僧調開佟兄,巴施主便可以入房詢問。貧衲敢信在座之人,都不會生出誤會。」
但他乃是極為沉潛多智之人,目下雖然傷勢嚴重,卻沒有影響他的智慧。
沈千機何等奸狡老練,深知法音不善打誑使詐,正是測探出實情的好機會,是以不容他多想,立刻接口道:「貴寺可有產於西藏蘇魯池邊的百歲紅花麼?」
而其他的長老也勢必附和歐大先生的意見。則何知幾當上掌門大位,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戳魂刀巴靈緩緩道:「在下有個不情之求,只不知大師能不能答允。」
但設若他一旦不治身亡,則歐陽謙只怕永無回返中土之日,這也是不得不為歐陽慎言設想之事。
巴靈道:「敝幫曾經徹查過,由於少幫主與一位林姑娘甚是交密,而冰宮雪女也是美貌少女,是以只好認為與男女之情有關。除此之外,別無任何線索可供推測。」
畢玄通長老望了眾人一眼,鑒言察色,確知他們都深信韓真人當真再現於江湖,這才沉聲道:「敝座有一個近似故作驚人的想法,說出來之後,但望掌教真人和諸位老師兄不要見怪才好。」
朱宗潛道:「據我多方查探,只知這個秘密屬於一個當世從無人知的家派,這一派之人固然武功奇高,別出蹊徑,非是尋常家派可比。最厲害的是該派擁有無數武林各派的頂尖高手,是以縱然目下各門派同心合力,聯手對付他們,亦是難以與他們匹敵。」
以冰宮的祕傳武功,再加上有無數失去意志的中土高手為助,如若嚴行禁規,大施屠殺的話,這一場災劫,直將血流成河,骨堆如山無疑。
他的話聲戛然而止,但留下來的震波還在搖撼每一個人的心頭。尤其是歐大先生,簡直感到難以置信。
而冰宮禁條中第一要緊的是不得讓任何人得知冰宮之祕,如若有人得知,非生擒就得殺死。
他冷笑一聲,道:「不見得吧!我只須舉出一味,敢說你少林寺一定沒有。」
過了一會,還未開口的呂玉長他咳了一聲,舉手拂髯,徐徐道:「畢長老之言有理,敝座衷心贊成。」
柳真人緩緩道:「這是本屆長老會議須得慎重考慮的大問題,既然一影大師等人都認為是韓師叔現身出手。這真是一件天大之事,令人既喜且懼。」
這番話比之晴天霹靂,還要駭人。
一影大師道:「沒有產自蘇魯池邊的百歲紅花,自然無法可施。但沈千機忘了一事,那就是敝寺誠然已用罄此藥,但武當派很可能還有些許。只要歐兄及時趕返,取回此藥,加上一些疑難的答案也解決了,朱大俠重振雄風,再行出道,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沈千機嘲聲道:「你太老實了,我如若沒有猜錯,便等如證明已經用罄。假使少了這一味聖品,令師兄縱有天大本事,也沒有法子挽回朱宗潛的性命。」
柳真人道:「本座已通令各地的門人www.hetubook.com.com弟子,加緊收集各種消息。據悉少林寺亦派出不少人手,到江湖上偵查。現在本座要宣佈第三件大事,那就是本派前輩長老韓真人,曾經現身於王屋山中。」
他把其中利害得失作一通盤估計之後,才道:「巴堂主,你們可猜想得出歐陽謙兄因何被劫走的麼?」
而柳真人其勢不能硬把他們拉出來,因是之故,歐大先生只好苦苦等候。
這簡短的說明已經夠了,因為在座的四位長老,無不面色沉凝,一望而知他們都感到很緊張。
朱宗潛道:「取藥之故,不難明白。求方是怎麼回事,還望前輩釋示?」
但在數年當中,竟有好幾件事受到畢玄通阻撓,不能依計進行。因此之故,歐大先生竟不禁對他有了偏見。
依照武當派門規,大凡有涉及本派之重大事件,可由長老會議決定,但最後裁決之權還是繫於掌門一身。
他話聲略頓,才緩緩道:「此次歐長老返山求援,事關重大,是本座囑他守祕,事前不必提起。再者本次長老會議中,歐長老照例須避席。但由於此事關係重大。有些地方須他說明,因是之故,歐長老可列席旁聽。」
法音倒沒有想到這些魔頭竟不為難自己,大為意外。
沈千機一則要使法音心服口服,二則要讓己方之人見識自己的學問,從而生出敬意。當下徐徐道:「若要證明,何難之有?」
他沒有一句不是猜個正著,而且他望也不望法音一眼,可見得他充滿了自信,全無窺測法音反應之意。
自然這裏面還有涉及將來承繼掌門大位的微妙問題,在目前來說,武當派有兩個人可膺此重任。
一影道:「貧衲反覆診看過大俠的傷勢,竟然感到無法處方。因是之故,貧衲要求歐兄返山,把他們武當祕傳的紫雲丹配方拏來。貧衲自信參看了此方之後,定能下手處方配藥了。」
張雲岫等四長老無不悚然色變,面面相覷,做聲不得。過了一會,莫心誠道:「無量壽佛,如若韓真人尚在人世,又重現汪湖,那真是本派的天大喜訊了。」
那畢玄通長老一一禮見過諸人,才向柳真人稽首道:「小弟奉召之後,雖值要緊關頭,亦不敢有誤,趕緊設法抽身趕來,只不知可有誤了要事?」
鍾勿花卻道:「他的話也未嘗沒有理由,沈兄雖然能從這些藥物之中,推測出許多道理。但這叫做旁觀者清,一旦入局,也就未必能冷靜如常了。」
歐大先生舉手示意,柳真人道:「歐長老有所補充的話,即管講出來。」
呂玉長道:「若然他們都強如韓真人,那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之事。」
他深深呼吸兩下,才又道:「因此,這次韓真人忽然出現,暗助歐長老一臂之力,此舉一定大有深意,以敝座陋測,韓真人有三點用心。一是不願見到歐長老失手,辱及本派聲譽。二來他老人家有意保存朱大俠的性命,當然這裏面另有深意。不然的話,他老人家縱然見到朱大俠受暗算而墜崖,亦無須暗暗跟蹤,看個究竟。」
道僮們一一奉上香茗,隨即肅然而退。
法音大不服氣,道:「如何便見得比敝師兄強勝少許?」
柳真人又徐徐道:「愚兄剛剛得報,張雲岫長老已經出關,正要前來本宮,加上莫心誠長老,呂玉長長老和愚兄已有四人,再等畢玄通長老開關,即可召開會議了。」
一影大師道:「巴施主即管賜告,如若貧僧力之所及,豈敢推辭?」
柳真人頷首道:「畢長老來得正好,你歐師兄正等得著急,竟不料小師弟能及時趕到。」
畢玄通道:「除了這個理由之外,韓真人焉有理由出現在那一處地方?」
要知那畢玄通長老年歲雖輕,但他自垂髫之時便已上山修道,竟是與柳真人、歐大先生都是同一輩份。
眾人齊齊稽首以應,柳真人又道:「本座現下略作說明,歐長老返山報告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是朱宗潛朱大俠受沈千機安順及陰陽雙屍暗算,身負重傷,嚴重非常。雖經少林一影大師、法音大師、佟長白施主、杜七姨女菩薩、巴靈施主、盛啟施主等高手多人,合力施功搶救,再加上本門的紫雲丹,少林寺的大檀丸和極樂香。但也不過暫時保存他一點生機而已。」
法音心中不能不大為佩服,可是面上極力保持淡然之容,不讓對方窺測出他內心的反應。
因此歐大先生認為畢玄通設法打擊自己的聲望,並非全無根據。
他這一聲不過,顯然另有文章。因此之故,靜室中自柳真人hetubook.com.com開始,無不凝神聆聽,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安順見她居然幫著法音說話,心中咒罵一聲,但口中不但不反駁她,甚至還笑著道:「有理,有理。」
這麼一來,已成為二對二的局勢。剩下柳真人尚未表示。他不論是作何選擇,都是最後的決定了。
歐大先生見這位掌門師兄說得如此委婉,倒是不便再發話迫他。然而事實上時間又迫切非常,確是不能再拖。
法音毫不考慮,道:「使得,借了藥之後便又如何?」
心想此人果然精通醫藥之道。
巴靈道:「大師好說了。」
畢玄通接口道:「本派須得查獲更多的消息,方能詳加討論。」
歐大先生道:「敝座要說明的是當一影道兄提出這個要求之時,敝座也想到請他把達摩真經的一段經文交換。但當時實是不便說出這等話,這一點想必掌教真人和諸位長老也能體諒。」
他突然記起了春夢小姐,靈台中閃過一道光亮。當下頹然道:「沈寨主精通醫藥之道,果然名不虛傳。」
忽然間一個道人來稟道:「畢長老業已開關,並且說是儘快趕到,決無延誤。」
柳真人重重的咳一聲,才道:「當他們合力運功搶救之時,還發生了一件大大的奇事,但這一宗等以後再說。」
柳真人點點頭,道:「那麼本座再考慮一會,現在提到第二件大事,那就是武林中高手陸續有所發現,一是春夢小姐方面的令狐老人,一是與令狐老人激鬥多時,功力似乎更在他之上的神祕黑衣人,以一頂斗笠遮住本來面目。這兩位高手據歐長老說,武功造詣高出他本人不少,強似本派的啞仙韓真人,同時他們雖非同路,但對武林似是都不懷好意,諸位長老對此有何高見?」
他說得很含蓄,只暗示出他的心情。但歐大先生卻可以揣測出六七成內容,不由得也搖首透一口大氣。
一影大師道:「沈千機雖然絕學驚人,但他也未免低估了咱們的能力,朱大俠的生死,目下尚在未知之數,並非一定沒得救。」
沈千機道:「那也不然,本人的醫藥之學,天下無雙。因是之故,毫不困難就壓倒了傷勢。不過目下還有一點傷,是以打算借用一些藥物。」
柳真人道:「因此之故,這件事決不能涉及個人恩怨,只能從大處著眼。本座很懷疑即使歐長老取得秘方,但能不能及時趕抵洛陽?如若已無及時趕到的可能,此案已無考慮的必要了。」
呂長老面色通紅,大聲道:「韓真人武功通神,蓋世無雙,怎會落得這等地步,不會,不會。」
朱宗潛歎一口氣,道:「這真是莫大的禍患,春夢小姐這一幫東廠高手,還不知危機迫睫,兀自自相殘殺,減弱了我們雙方的實力。將來那個秘密門派一旦動手,武林中實是難求可戰之將了。」
柳真人拈鬚沉吟,良久未發一語。一眾長老皆可從柳真人慈祥的面龐上,瞧出他心頭的沉重。由於事關重大,誰也不敢發言,以免擾亂了掌教真人的思路。
他意味深長地嘆息一聲,忽然道:「小弟不禁記起了韓師叔,他老人家如若還在山上,武林中的形勢,就大不相同了。」
沈千機又道:「從這些藥物推測,必須另有幾味主藥,但都是極珍貴的靈藥,以少林寺庫藏之富,也未必能齊備無缺。」
沈千機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改變主意,把藥給我吧!」
假如歐大先生聲望更隆,立功更多的話。他一開口支持何知幾,則身為長老的畢玄通就不便說話。
諸長老又都面面相覷,柳真人道:「這話有理,歐長老,茲派你持了紫雲丹秘方,速速趕赴洛陽,本派並將派出人手,沿途呼應。」
緊接著莫心誠長老開口道:「敝座亦附和張長老的意思,還望歐長老不要見怪。」
他再蹲下去,還招手教法音過去,要他包起那些藥材。但每一包的份量都經他估計過,減去了很多。
畢玄通咳了一聲,緩緩道:「張、莫兩位長老公而忘私,全以師門為重,敝座十分敬佩。不過……」
他略一停頓,靜室之中聲息毫無,人人肅容恭聆。
巴靈突然憬悟道:「然則那一天在王屋山中,與令狐老人激鬥的黑衣人,莫非就是該派麾下高手之一?那秦天宇、韋浩、鄧敖等人也都是爪牙麼?」
杜七姨大驚道:「然則朱大俠竟然沒得救麼?」
柳真人點點頭,道:「很好,這第一件大事就是關於本門的紫雲丹秘方,一影大師要求參看此方,才有法子配出可救朱大俠的藥方。」
歐大hetubook.com•com先生點點頭,等他再說下去。
此是由於歐大先生與何知幾感情特佳,是以不少人都相信歐大先生將必在長老會議上,支持何知幾。
一影大師長長呼一口氣,道:「這就好了,貧僧一直擔心歐兄人孤勢單,很易被敵人攔阻,耽誤了時間。假使時間充裕,歐兄自可以各種方法潛行趕來。但偏生時間無多,他連一點路也不能多繞,敵人真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查出他的行程,現下有歐陽幫主親自出馬增援,自然可以放心了。」
朱宗潛立刻叫一影大師進來,向他問道:「大師打算如何醫療在下的內傷?」
第一個是畢玄通長老,第二個是柳真人的嫡傳首座弟子何知幾真人。
沈千機仰天冷冷而笑,道:「以我的估計,朱宗潛最多只有兩天活命,此是我最保守的估計。假如沒有武當紫雲丹,少林大檀丸和極樂香的話,他連一天也活不成。法音,我這話對也不對?」
歐大先生也不免泛起喜色,但聽柳真人傳令下去,雲板連響。不一會功夫,已有三位老道人進來。
歐大先生本身亦是長老之一,山中尚有四位長老,加上掌門柳真人,一共只有六人而已。
朱宗潛沉默了一下,才道:「在下也想像得到此舉使歐前輩何等為難,只怕歐前輩雖然不辭勞苦,並且以他的面子向掌門真人說情,但終不免失望而歸呢!」
一影大師道:「咱們但等歐兄趕返,即可動手。」
過了一會,沈千機道:「從這些藥物看來,朱宗潛的傷勢相當嚴重。尤其是每一味藥物的份量都超過需要的甚多。可見得令師兄目下尚未有妥善的配方,才會每一味藥物都多買很多,以便研究出配方。」
巴靈見他說得這麼嚴重,以他的聲威地位,自然有七八成可信,不禁大驚失色,忙忙問道:「如何便這麼厲害?」
沈千機竟沒有立即回答,沉吟了一會,才道:「也沒有把握,但總比一影強勝少許。」
巴靈瞠目道:「雖說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但像這種事可以稱得上奇之又奇,如若不是出自朱大俠口中,實是令人難以置信。」
但於此亦可反證出朱宗潛實是天下無雙的國士,除了他之外,宇內尚有何人可與沈千機較量?
巴靈大奇道:「什麼秘密?」
柳真人道:「當然不可以提出來,現在請諸位長老決定一下,這一張秘方能不能交付與歐長老帶去?」
柳真人卻長嘆一聲,道:「畢長老之言雖然十分令人震駭,但並非無理,咱們不能不向壞處想,預早作種種準備才行。」
法音大師想道:「假如他想假藉挑選藥物之時,暗使手腳,混了一些毒藥下去,我定教他白費一場心機。」
歐大先生暗感慚愧,低頭不語。
朱宗潛道:「那位林姑娘現下在什麼地方?」
他隨即歉然地向歐大先生望了一眼。
但不必等到一影大師看見,單是法音那等震驚發呆的樣子,別人已曉得沈千機此方當真大有學問。
法音又頹然點頭,但忽然好奇地問道:「以沈寨主之高明,若然由你全力施救,朱大俠還有生機麼?」
一影大師頷首道:「這又有何不可?」
朱宗潛道謝過,眼看他出去,才深深歎一口氣,陷入沉思之中。
歐大先生道:「假使獲得本門之援,敝座總得儘力試上一試,成敗利鈍,只好委諸天命而已。」
當下把那大包小包藥物都丟過去,沈千機道:「有煩諸位先看守住他,待兄弟查看這些藥物。」
之後,他起身道:「你把這些藥物帶回去,一影見了這些份量,自然明白我擬處的配方了。」
畢玄通又道:「第三是韓真人借此警告咱們,由於他重現於江湖,竟沒有與我們聯絡,可知他老人家一定是在某種不得已的情況之中。敝座斗膽再推測下去,那就是韓真人自知處境可怕,縱然有些事情會傷及本山,亦是無法不做,是以希望此舉能使我們警覺,預早備防。」
沈千機第一次抬頭望他,兩道目光比刀劍還要鋒利,大有看破他內心之勢。
柳真人那對湛明澄亮的目光,在歐大先生面上轉了兩轉,道:「師弟勿須胡思亂想,愚兄敢說本門的長老會議,凡事定能大公忘私,處處顧全大局。」
鍾、安二人應聲躍去,與那鍾勿花分佔三角,把法音圍在當中。
安順嘻嘻一笑,道:「你這和尚枉自活了一大把年紀,這等顯淺之理也不懂麼?」
例外之人便是歐大先生,他曉得畢玄通長老不論是弄什麼玄虛,不管怎樣的故作驚人,也定必不支持自己。
法音曾與一影hetubook.com•com研討過救治朱宗潛的配方,因是之故,他深知沈千機這話一點都不假,當下不禁一怔。
巴靈雖然很想再問,但一見朱宗潛顯得很乏力衰弱,只好抑制住這慾望,起身告辭出去。
沈千機當真蹲下去拆開那些藥包,細加查看。他任得藥物撒跌一地,一邊看一邊說道:「相信你們也不會再用這些藥物,所以我就不必小心保存了。」
歐大先生腦中泛起了畢玄通長老的面容,是個面白無鬚,只有四十餘歲的道人,不由得生出疑慮不安之意,忖道:「假如他有意作梗,只須再藏匿關中,拖上一日,那就什麼都完啦!」
法音大不服氣,道:「沈寨主不妨說出來聽聽。」
因此他神色如常,毫無變動,緩緩道:「歐陽謙兄目下被弄到什麼地方,在下還沒有工夫查過。但在下可以保證他平安無事,縱然十年八年之久,還未曾找到他,也不會有任何意外。」
朱宗潛道:「假如在下也知道的話,只怕難免同一命運。又假如這個秘密傳揚出江湖,則一場古今罕有的大屠殺,指日發生,誰也休想抗禦。」
巴靈向大家道謝過,又道:「據兄弟這兩天的調查,洛陽城可說得是藏龍臥虎,高手雲集。春夢小姐這一派之人固然已到了洛陽,沈千機、安順、陰陽雙屍等魔星是法音大師碰見的,不必多說。還有好幾路形跡詭祕之人,也落腳洛陽。這許多路人馬,包括春夢小姐、沈千機等人在內,俱是一現即隱。敝幫目下在洛陽人手甚少,是以無法打聽得出。但有一事須得奉告的,便是敝幫幫主率了數人,已在路上警戒,接應歐大先生了。」
此人精明能幹,料事決疑,百無一失。氣魄亦超出常人,大有領袖之才。
法音完全怔住了,但覺此人簡直比魔鬼還要厲害。無怪黑龍寨多年以來,一直稱雄黃河流域。
按理說歐大先生應當已經離開武當,踏上歸程,才能在第五天日落以前,趕抵這迎恩寺。
一影大師道:「實不相瞞,歐兄此行乃是取藥求方,如若一切順利,朱大俠的傷勢指日可以痊癒。」
柳真人鬚髮皓白,相貌甚是善良和藹。他輕輕吁一口氣,道:「師弟你當必也知道,愚兄自從忝為本派掌門,二十年來,總是兢兢業業,不敢稍有逾越。這紫雲丹的秘方,乃是本派三寶之一,何等貴重?但這還罷了,偏生師弟你要交付秘方之人,竟是少林寺的一影大師。如此重大之事,試想愚兄怎敢獨行獨斷呢?」
沈千機仰天一哂,道:「大師在少林寺中地位相當高,是以貴寺有沒有這等珍貴之物,焉有不知之理?現下既說不知,我敢打賭必是沒有。」
法音沒有做聲,卻感到此人夙有智高計多之名,果然不虛。
朱宗潛疲倦地透一口氣,道:「不錯,這些人都是的。」
一影大師把藥包拆開,看了一遍,又想了一陣,才喟然歎道:「此人醫藥之學,當真高明之極,如此人才,流入邪途,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歷代掌門真人從無否決長老會議的決定之事,按照規定,武當派有六個長老之位,召開長老會議之時,定須有五人出席。
這些年來歐大先生在江湖上奔走,替武當派力樹威名,也為師門辦了許多事。
盛啟不解道:「假如咱們找不到百歲紅花,照沈千機說,朱大俠必死無疑,難道他說錯了不成?」
眾人都略感寬慰,當下一影大師設詞把佟長白弄出來,巴靈獨自入室,但見朱宗潛躺在床上,雙目張開,神智清明,只不能行動而已。
他先講了幾句別的話,然後問道:「朱大俠能不能把如何找得到敝幫少幫主之法賜告呢?」
一影笑道:「你即管放心,只要記住培養求生的意志,就算完成任務。其他的事,有我們負責。」
他簡略地把韓真人如何出手借與歐大先生以功力,朱宗潛因而得以轉危為安之事說了出來。
目下由於此事是歐大先生提出請求,因此他例須迴避,不得參加會議。但那四位長老之中,卻有兩位正值閉關之期。雖然柳真人已派人叩關通知,但這兩位長老何時出關應|召,誰也不知。
他停歇一下,心中考慮到許許多多問題,最重要的莫如聖母峰冰宮之祕了。假如他洩露出來,不久江湖盡皆得知。
又過了一會,柳真人道:「歐長老,此舉關涉到本派的盛衰,咱們無不知道:本派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能與少林寺分庭抗禮,成為內家源流領袖,完全是由於這一張秘方,在本派手中,蓋此方亦包涵了本派無上內家心法之故,非僅是配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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