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威加武林

卓蒙轉入林內的樹後,這才停步,但這刻離對方只有四丈左右,所以使用傳聲之法,道:「宗潛,咱們一定是有什麼破綻,所以對方瞧破了。」
朱宗潛道:「你把我的為人估計錯誤了,莫說這可能是騙局,即使是千真萬確之事,我也不會放過你,先去截殺沈千機!因為我最注重實利,你是現成的,沈千機在不在還是未知之數。」
當此之時,那金老闆已經沒法逃遁了,除非自信腳程比朱宗潛稍快。如若不然,由於逃遁之時,敗勢已成,若是讓朱宗潛追上,那可是連招架之力都沒有了。
他們初時對朱宗潛相當注意,其後見他獨個兒喝悶酒,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瞧他了。
但這位卓夫人不肯相信,卻是一件棘手之事。幸而朱宗潛天生計謀極多,層出不窮,當下已籌得一法,向卓夫人說道:「您抵達此地之後,還未見過沈千機,對不對?哦?沈千機就是門逵的真正姓名,也就是江湖中聞名喪膽的兇手集團黑龍寨的頭子,作惡如山,師父就是被他陷害而離家的。」
卓夫人道:「就是我們的兒子,你離家之後,第八個月就生下了小麟……」
朱宗潛這才從林內鑽出,一逕向前走去,毫不回顧。走到那路旁的幾間小店,與卓蒙會合。
金老闆感到風聲有異,趕往店外躍退。「嗤」的一聲,褲管已經破裂。目光一瞥之下,敢情是一頭黑色的貓,肥壯異常。
兩人面面相對,朱宗潛舉步迫來,那堅凝強大絕倫的氣勢,把對方迫得連連後退,眨眼間已碰到牆壁,無可再退。
沈千機道:「例如小麟曾拜我為義父,我還送了他不少東西,我要他想想看,為何我要這樣做法?」
那個勁裝騎士在大路上等了許久,還不見朱宗潛所扮的家僮出來,突然撥轉馬頭,往回路上走去。
朱宗潛向師父作個手勢,阻止他開口,又道:「這件玉器,一則價值連城,二則避邪擋災,所以麟弟一定長年佩掛在身上。現在請麟弟拿給我,我有極大的用處。」
他們出得城外,在官道上向前走之時,卓蒙道:「假如我老眼不花,那街上和城門邊都似是有武林人物監視著一切來往之人,他們大概是東廠的爪牙吧?」
但他右手天王刀突然間光華暴漲,劃出一道長虹,只聽兩聲慘叫過處,已有兩敵立斃當場。
他們師徒兩人,正要在大路邊的小肆叫點麵食充飢。
沈千機又道:「你一定在想沈某人不知有何憑恃,竟然這般大模大樣地端坐不動。不錯,本人當然有所憑恃,你師父呢?」
另一人應道:「咱們?」聲音中含有疑惑之意。而這口音,卻分明是個婦人。
朱宗潛道:「正是如此,他們發覺了咱們可疑之處,立時放出釣餌,察看咱們的反應。本來我們可以拿下這互為呼應的人,但我後來卻認為不如將計就計,使他們莫測高深更妙。」
說罷,跟著雪狸向西南方走去。
但他已無暇多看,因為朱宗潛業已起身,刀劍皆已出鞘,面向著他,大步走了出來。
卓蒙長嘆一聲,道:「沈千機的為人,固然是古今罕有的惡毒凶狡。但宗潛你的智慧,亦是冠絕當代,無與倫比。這一場鬥智,其間的微妙凶險,平常人只怕不易領略得出……」
姓馮的大漢獰笑連聲,道:「你的兒子嗎?假如你想他活命,就快點脫掉衣服,儘力的奉承大爺,或者還有得救,不然的話……」
那頭雪狸已染成黑色,並不顯眼,尤其在兩個下人裝束的人手中,更是不足為異。
朱宗潛從襄城折向西南行,經南陽、新野,這一日已出了河南地界,踏入鄂境。
大概走了四五里路,又到了一座村落,雪狸直入此村,到了一間屋子門口,便伏地不動。
「因此,以弟子猜想,這幾名監視咱們之人,事前一定不曉得到何處與餘眾會合。假如換了是我佈置此計,也必定這麼辦,等到這批人馬都發出沒事的訊號,才另行派人前往指引。」
卓夫人點點頭道:「是的,但……」
卓蒙亦不多問,當先折轉方向,跨出大路,落荒而行。
另一手則牽著一頭黑色的狸奴,他們這等裝扮,誰也想不到竟是當今武林中兩大高手。
這正是宋炎始料不及之處,他已接戰過這個敵人達三次以上,估計過他的功力。誰知這一次他的功力,顯然比上回他獨力大破分屍大陣之時,又高出了不少。假如他知道對方武功已有增進的話,他決不敢再找朱宗潛的麻煩。
朱宗潛瞧得真切,忖道:「假如她乃是偽裝,竟能扮演得這般迫真動人,我就算上當也認命啦!」
朱宗潛冷冷地道:「假如你自斷雙臂,我饒你一命。」
朱宗潛繞到屋後,躍過圍牆,潛入屋內,和*圖*書耳中忽聽到對話之聲。他一聽而知一個是沈千機口音,另一個則是那酒肆掌櫃。
那婦人楞了一下,朱宗潛又道:「聽那廝的口氣,少爺大概已陷入對方手中!他們都是當世著名兇手惡魔,所以弟子必須儘力先救出了少爺,才能談到別的。」
那座廟宇之內,殿堂中透射出燈光,隱隱傳出了人語之聲。朱宗潛把雪狸放置在一處樹叢後,用春夢小姐教過他的方法,囑它靜伏不動。
他微笑了一下,又道:「所以假如我們被發覺了,那些黑龍寨兇手們首先就會依令發出警報。沈、宋二人得到消息之後,咱們縱然其後能迫得他們一一發出安全無事的訊號,他們也不會派人前來聯絡。」
朱宗潛恍然而悟,凝眸向他望去,但見他雖是作男人裝束,可是眉目神情,皆似婦人,看來約是四十歲左右。
朱宗潛這股殺氣潮湧而去,投入陣內,似乎不發生一點影響。
安順眼珠一轉,方自尋思,猛可感到全身冰寒欲僵,原來他已被朱宗潛的刀光劍氣所籠罩。
突然間蹄聲急驟,從背後傳來,霎時間已到了切近。
他把竹籃放在桌下,雪狸此刻靜伏籃中,動也不動。
朱宗潛道:「弟子敢斷定必是一件可以隨身佩戴的名貴玉器,是也不是?」
話未說完,那肥胖的金老闆眼中已射出凶光,誰知一條黑線從桌底電射而至,神速無比。
竹籃中的雪狸突然昂起頭,喉中發出低微的咆哮聲。
卓蒙道:「你以為那惡賊會自投羅網嗎?」
這陣語聲就在左邊院落內傳出來。他躍過院牆,放眼望去,只見軒窗之內,點著燈火,屋內兩個人站著說話,但俱是男人,顯然剛才聽見的女聲,另有其人。
他雖是凶狡成性,愛惜生命之人。但他又深知朱宗潛實有霹靂手段,行事又復令人莫測高深。因此之故,他相信假如是就捨棄而逃,只怕反而陷入對方羅網之內。到了這等時候,恐懼亦無濟於事,所以他反而橫心豁了出去,決意要盡一己之力,與這個死對頭大仇家作最後一拚。
他行到已看得見那勁裝騎士之時,便也注意地望望對方,停步向卓蒙低聲說道:「老財伯,這傢伙幹麼瞪著咱們,敢是看出這頭玄玉是十分貴重的貓兒,打算……」
然後,他把吊著左臂的布帶拆掉,整一整背上的天王刀與芙蓉劍,和卓蒙分頭行事。他自個兒從後面繞入去,忖道:「假如沈千機藏匿此間,則這一場惡戰定必很有得瞧的!師父他老人家雖然恢復了功力神智,可是一旦見到那個極似師母的女人,必定心神震盪,無法自制,這時沈千機忽施突襲的話,情形就十分不妙了。」
沈千機雙眉一皺,道:「那太可惜了,想不到卓蒙兄居然沒有趕來。不然的話,我將告訴他一些很有趣之事。」
他雖然不是一入屋就掄刀舞劍施以攻擊,可是那股凌厲無匹的氣勢,潮湧而出,對方心寒膽落之餘,竟連驚叫也給忘了。
這金老闆雖肥胖,但卻與安順全然不相似。
朱宗潛頭也不回,只聽那金老闆跟掌櫃的說還要帶一斤老酒回去喝等語。
翌日,可就只剩下了朱宗潛單身匹馬的追躡沈千機了,這是因為卓夫人和卓小麟必須有人保護之故。
朱宗潛等了好一會兒,這才大聲說道:「師娘,弟子斗膽插口請問一件事。那就是你昔年分娩之時,沈千機可知道?」
她不禁膽怯起來,就站在門口叫道:「門二叔在什麼地方?妾身聽說犬子已到了這兒,我要見他說話……」
卓夫人喃喃道:「我們可是在夢中相會?」
因此生意特別的好,許多鄉人都是從老遠跑來喝。
卓夫人道:「是呀!」聲音中不勝訝異。
朱宗潛道:「家師與師娘及麟弟一家團聚,是我堅持獨自追來,誅戮你們這萬惡不赦之人……」
守在側門外的,自然就是當代大劍客卓蒙。以他超世的劍術造詣,截擊這些亡魂皆冒的惡漢,自是游刃有餘,一個也沒有剩下。
他催馬過去,這間酒店蓋在樹下,軒窗四敞,甚是涼快。
沈千機道:「雖然你替我帶來強仇大敵,但此事怪不得你,快快走吧!」
他心中已大膽假設這個改扮男裝的婦人,就是真真正正的師母。這時豈容那惡賊加以侮辱?他陡然躍入屋內,人在半空之時,已撤出了天王刀和芙蓉劍,身形落處,恰在那姓馮大漢前面。
卓蒙聽了她的聲音,如受電觸,唰地躍到她身前,凝眸而視。
朱宗潛口中哼哼唧唧,接著當先向大路走去。
因此,對方居然能看破自己的偽裝,委實是匪夷所思之事。這如何能不使他大為震驚?
朱宗潛一數之下,共是六聲,可知兇手們悉數伏誅hetubook.com•com,無人漏網。
朱宗潛牽著雪狸,在黑暗中迅快奔去,卓蒙跟在後面,都默不作聲。他們穿過一片荒野,忽然見到數里外有燈光隱現,那頭雪狸正是向那邊奔去,不久已到了切近,原來是一座神廟,雖然並不高大壯觀,卻相當整潔,可見得此寺有人管理。不過坐落在如此荒僻之地,一定不是靠香油佈施,而是自有廟產維持。
另一個人道:「他是做什麼生意的?」
朱宗潛道:「不錯,那武瞻才略傑出,盱衡世局,目光遠大。他早就想到我們可能擊敗冰宮之人這一點,所以派人嚴密監視著一切動靜。幸而我也早想到了,所以處處有了提防。」
一個大漢厲聲道:「不錯,難道還要我們發誓不成?」
他陰惻惻的冷笑一聲,道:「你來得正好,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孩兒們,速速佈陣拒敵。此是咱們黑龍寨存亡生死的關頭,須得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務必殺此強敵……」
金老闆道:「好吧,我是安順,但你總不至於為了對付我之故而放過了沈千機吧?」
在黑暗之中,這顆翡翠已失去影蹤,但只在剎那間,這顆翡翠從半空中掉落在殿堂之內,頓時霹靂一聲,火焰四射,照得數十丈之內都明如白晝。
他心知目下動手抗拒已來不及,連兩敗俱傷的形勢,也完全絕望,不覺又驚又怒,道:「你不是說我自斷雙臂,可以免去一死嗎?」
掌櫃的道:「一個姓朱的年輕人拿著刀劍要殺金老闆。小人前幾日已收下金老闆賞錢。答應一有這等情形,立刻趕來通知您。」
卓蒙方自發楞,卓夫人驚叫道:「夫君,真是你嗎?」
這分屍大陣霎時間已佈好,宋炎亦在陣內,親自主持。
不過朱宗潛卻十分篤定,耳中雖然聽到有人匆匆奔出酒肆,竟連一眼都不望。
朱宗潛一瞧他所佔的位置,驀然間閃過靈感,已悟出自己的破綻是在何處了。當下又哎了一聲,道:「老財伯,等一等,我肚子疼……」
卓蒙道:「胡說,光天化日之下,還怕怎樣嗎?」
店內的人驚訝顧視,因為朱宗潛的喝聲不但震耳生疼,同時也透露出來勢不善的意味。
朱宗潛肅然道:「那麼他可曾送一件貴重的飾物給少爺?」
卓夫人尚未開口,但覺一陣勁風掠過,殿堂中已多出一人。此人雙手分持刀劍,光華閃閃,寒氣森森。整座大殿頓時鴉雀無聲,氣氛緊張萬分。
她雙眉一皺,道:「那姓馮的話未必可信,我兒一直在家中讀書,準備應試……」
朱宗潛一出了河南地面,認識他的人可就少得多了。
但朱宗潛刀劍齊飛,每一次刀招發出,總殺死一人。正如雷霆施威,無堅不摧。
沈千機冷哼一聲,道:「這樣說來,朱宗潛已藉你此行而跟蹤到此地啦!好個奸猾惡毒的安順,事先已擺下這等調虎離山之計,好讓他自己逃命。」
此外,由於店東早已發財,所以各鄉之人,差不多都可以賒賬,一年才結一次也不要緊。
卓蒙道:「叫他小麟,他歲數比你小。」
卓、朱二人也都躺下,對身外之事,顯得很不關心。不久,那盞暗淡的油燈也被吹滅了,屋子內只有沉濁的呼吸,與屋外的寒風相互呼應。
然而這等情形,卻反而使朱宗潛鬥志更盛,殺機益發強烈。
他們都化了妝,一個是老人家裝束,朱宗潛則扮成家僮模樣。
卓蒙道:「縱然被發覺了,咱們仍可迫他們供出地點,對不對?」
朱宗潛接過之後,看也不看,就道:「師父,假如是你,拿了這塊翡翠,有何反應?」
卓蒙以蒼老無力的聲音道:「幹什麼?你就算被玄玉抓死,也不可放手,如若它跑不見了,咱們兩人都得被夫人揭下一層皮。」
這一回的陣勢無論在威力或奧奇方面。比之朱宗潛所曾見過的都大不相同。他這才知道。宋炎還膽敢率眾追躡自己,敢情是因為仗恃此陣尚有未曾施展過的威力,又加上他手中扣押著人質之故。
在黑暗中,有人躡手躡腳地出去了。卓、朱二人等了好一陣工夫,這才起身,悄悄出屋。
他這一刀乃是正宗雷霆刀法,威勢之強,看來竟比對方整個大陣的力量尚有過之。
他自然不肯拆穿,以便使他以為還有這一記殺著,因而不會再用別的毒計。當下冷笑道:「誰稀罕你的東西,康前輩也要找你算賬哩!」
朱宗潛劍眉一皺,伸手一拍雪狸,這隻通靈異獸立刻發出叫聲,朱宗潛也在同時之間,「哎」了一聲。
卓夫人道:「有呀,你如何知道的?」
朱宗潛耳中並沒有放過他們的談話,因此,不久就知和*圖*書道這一家字號鴻盛的酒肆,在附近十餘里之內,最是著名,不但酒好菜好,而且地點適中,最是順腳。
那些勁裝大漢都驚訝地回頭看視,其中一個怪笑一聲,道:「奇了,老馮怎會放過了她?又讓她到這兒來找兒子?」餘人哄然大笑。
朱宗潛把翡翠交給卓蒙,卓蒙不用多說,運足功力,揚手向空中力擲。
但現在他縱然後悔,萌生逃走之心,也是來不及了。
朱宗潛心中冷笑一聲,隨即令自己湧起強烈的殺機,但見他手中的刀劍,光華極是眩目。
路邊那個勁裝騎士據鞍隼視,竟不追入,但亦不離去。
沈千機道:「也好,例如卓小麟的長大成人,卓大嫂的安全無恙,這算不算是我的一點情份呢?」
對方的分屍大陣亦轉動得極為急疾,每個人的轉退,都配合的十分精密巧妙,竟似形成了一個整體。
掌櫃的接口道:「金老闆天天都來一趟,人家可真是見過世面的,但要是好酒,一嘗就知。」
說話之時,仍然沒有回頭瞧看對方。
朱宗潛道:「原來那掌櫃的去通風報信了,是也不是?」
掌櫃的道:「少打聽,人家是大財主,家裏什麼生意都有……」
安順眼中凶光陡盛,大有負隅一拚之意。
他向朱宗潛的背影凝目而視,駐馬不前,眼中卻流露出既疑且懼之色。
朱宗潛已接口道:「假如師娘有這份膽色的話,您不妨一直走到前面,吵說要見少爺。這時,從他們對答的話中,定可測知是真是假了。弟子隱在暗處,負保護之責,師娘即管放心。」
到第七個人被殺之時,這人就是曾經威震黃河流域的活骷髏宋炎。
卓蒙沒好氣地站住了,回頭道:「你到林子裏出個恭就沒事啦,我到前面的麵店等你。」說罷,挑著食盒,晃悠悠的走了。
朱宗潛精神大振,知道這是表示那沈千機已在十里之內的意思。
這師徒兩人在曙色方臨之時,走到街上。
卓蒙道:「不,這是千真萬確之事……」
朱宗潛望住地上的屍體,冷笑一聲,道:「跟你們這種魔崽子,不讓你們嘗一嘗上當的滋味,如何對得起萬千被害的冤魂?」
但聽他仰天厲嘯一聲,宛如豺狼夜嗥,森厲刺耳。緊接著刀劍電掣,化為一大團光華,衝入陣內。
他這才回頭向那婦人微笑點點頭,問道:「您可是卓夫人嗎?」
這天晚上,他們投宿於路旁小店,距臨汝鎮尚有數十里,四下甚是荒涼,寒冷的夜風呼嘯卷刮的聲音,使旅途遊子平添無限客愁鄉思。
卓蒙肩上挑著一個空的食盒,朱宗潛左手托著一個空的飾盒,以便掩飾他的臂傷。
幾個酒客看來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嘮叨著一些雞毛蒜皮的新聞。
他挑著食盒,反而越過了朱宗潛,走了出去。那勁裝騎士勒馬退了七八尺,讓出道路。
這個房間甚是寬敞,那掌櫃的見他刀劍在手,來勢洶洶,駭得縮在角落下,全身發抖。
那分屍大陣在宋炎主持之下,也開始轉動。
沈千機坐在窗下的椅子上,見了朱宗潛,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擺手道:「朱大俠請坐,看來我這回已是窮途末路,萬萬難以活命的了!但人死不過頭點地,本人已豁了出去,倒也沒有什麼可驚懼的啦!」
卓夫人雙腿一軟,向地便倒。
他一路上暗自揣測沈千機逃到何處?但總而言之,沈千機逃得越遠,就越是可知他必是孤身潛逃,如若和安順他們在一起,那一定是逃向東南方才對。
話聲未歇,門外步聲響處,朱宗潛勁朗的聲音傳入來,道:「師父師母放心,弟子已把少爺找回來啦!」
朱宗潛想道:「這是沈千機的最後一著奇兵了,假如我擊破他的陰謀,同時又把餘黨翦除,今後方可高枕無憂。」
金老闆一楞,道:「……我就住在周村,仁兄你貴姓呀?找我有事嗎?」
卓蒙自然曉得閻王火的厲害,面色大變。卓夫人、卓小麟卻猶有不信之意,於是他們四人,帶著雪狸,退出這座神廟。
此時他已換回平時的衣著,騎著馬,鞍邊掛著一個竹籃,雪狸就是在籃中蜷伏,偶爾躍落地上,走上一程,然後又回到籃中。
朱宗潛抱起雪狸,急步跟上,穿入林內。
他突然間厲聲道:「金老闆,你住在哪兒?」
說罷,疾奔出去。
卓蒙沉默下來,他本是不愛說話之人,往往許多天都不開一句口。
朱宗潛欻然間向前疾衝,刀劍上發出眩人眼目的強烈光華。
剩下六個勁裝大漢,突然四散竄逃。朱宗潛守住殿門,那些惡漢們先後向側門竄了出去,然而慘叫之聲,一一傳了入來。
他躍入廟內,小心翼翼地穿入後進的屋宇內。一路查去,忽然聽到男女交談之聲,使他大吃一驚,停步https://m•hetubook•com•com傾聽。
卓蒙已有點會意,道:「我一定用力摔在地上,把它摔個粉碎。」
卓蒙伸手抱住,澀聲道:「阿婷。你如何到了此地?」
卓小麟立刻從衣袋內取出一塊心形翡翠,有金鏈子鑲好,掛在脖子上。他遞給朱宗潛之時,也露出迷惘之色。
朱宗潛心中念頭電轉,驀地衝入房內,厲聲道:「你太以低估了我朱宗潛啦!我豈須靠此人引路,方能尋覓著你。安順的陰謀,早就失去作用,他已死在我刀下了。」
朱宗潛訝異地尋思一下,隨即飄身入內,湊近窗邊,仔細查看屋內各處,卻毫無所獲。卻聽一個男人說道:「咱們可以安歇啦!」
他們匆匆吃了一碗麵,便往前走,到了路上之時,卓蒙才道:「你猜得不錯,那麵店裏果然有一個甚為可疑之人。照這情形看來,那個騎馬的人,分明是使的欲擒故縱手法,想使咱們誤以為他趕回去報告,因而疏忽了旁邊監視的人。」
姓馮的大漢道:「我當然知道啦,是龍頭老大親自去見你,再三懇求,你才答應前來的……」
要知他和卓蒙的對答,只是詐語而已。事實上這師徒兩人都展開了行動,從兩種不同的角度暗暗監視著那名勁裝騎士。而朱宗潛興奮之故,卻是由於他認為這名騎士,不是東廠人馬,而是黑龍寨的餘孽。
安順沉吟一下,才道:「是的。」
朱宗潛頭也不回,低聲道:「師父,快快閃入荒僻小路。」
那陣蹄聲到了他們轉彎之處,忽然停住。
那婦人道:「你知道就行啦,因此你別胡鬧,我決不向門二叔說。其實我的兒子也差不多跟你一樣的大了。」
卓蒙喜出望外,並且一點也不擔憂,道:「阿婷,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有宗潛在此,萬事都能解決。宗潛就是剛才那個孩子,他是我的弟子,但亦是我的大恩人……」
朱宗潛仰天長笑,道:「安順,我是朱宗潛,諒你早已得知,難道說朱宗潛這三個字還不足以代表照妖鏡嗎?你說,你說……」
卓夫人道:「門……沈二叔?他當然知道,還送了許多用物……」
朱宗潛腦海中泛起那枚金鑲翡翠,當時曾把神廟炸燬。心中冷笑一聲,忖道:「這廝暗施毒計,好讓師父盤詰師母和麟弟,最後免不了力摔翡翠之舉。但他卻萬萬想不到我早就破去他的陰謀毒計了……」
此時殿堂內但見刀光閃爍,一些桌椅等物砰匐震響的飛開,騰出大片空地。
卓蒙點點頭,道:「這等精細緊密的行動計劃,當真不易測破……」
朱宗潛道:「是的,當他們自投羅網之時,表面上好像他們是主動之勢,其實完全相反。因而定必一敗塗地,全軍覆沒無疑。」
朱宗潛背向著店門,但卻剛好可以從後窗望見那村落的風光,使他不至於感到單調。
卓夫人一看殿堂中地面上並無兒子蹤跡,當下道:「你們別開玩笑,我兒可是已到了這裏?」
卓夫人往內走去,到了殿堂門口。但見裏面一共有十餘人,個個勁裝疾服,帶著兵刃。她一眼望去,但覺這些人都十分兇惡慓悍,竟沒有一個是善良之輩。
話聲中兩個少年一同進來,卓蒙一瞧那少年長得挺帥,容貌甚似自己昔日年輕之時,心中的歡喜,說之不盡。
朱宗潛橫劍護身,挺刀向敵,那森寒強烈的刀氣,籠罩著對方,絲毫不敢鬆懈。
走到中午時分,才不過走了四十餘里。
沈千機這時說道:「不錯,我姓沈,我的朋友發生何事了?」
朱宗潛一方面小心察看那雪狸的動靜,另一方面又得注意路上的情況,所以也沒工夫開口。
他也不收拾,一轉身回到店內,取回劍鞘和竹籃,放在鞍上,回頭向店中之人厲聲道:「好生看守我的馬,我回頭來取。」
朱宗潛在那刀光似電人影如魅的大陣之中,馳突衝殺了七八招,未見得利。
金老闆呆住不動,但顯然是在考慮什麼問題。之後他要掌櫃連忙拿出一柄傘交給他。朱宗潛直至此時,尚不轉頭觀看,又冷冷道:「安順,你居然費了不少時候考慮要不要承認的問題,足見你的才智比沈千機還弱一籌。不過假如是他的話,我也不會使用這等手法了。因為他不是立刻出手,就是馬上逃走,使我多費不少氣力,然而你卻坐失了兩次良機……」
宋炎在人叢中挺身而出,那張骷髏骨頭似的面上,佈滿了陰森之氣,宛如罩上一層寒霜。
朱宗潛回頭一看,卓夫人站在門外,已駭得呆了。他轉眼瞧見師父躍了進來,立刻迎了上去,說道:「師父!弟子須得趕辦一件重要之事,您和師娘可別走開。」
對方點點頭,朱宗潛走過去,躬身施了一禮,低聲道:「弟子朱宗潛,叩見師娘。」
卓蒙道:「你說誰呀和-圖-書?」
片刻間一個步履沉重的人踏入店內,與所有的酒客打招呼,他的步聲顯示出他體型肥胖,說話時是四川口音,聲調和藹親切,果然是個道地的生意人。
朱宗潛抹頭就走,復又隱沒在林內,然而他心中卻充滿了興奮之情……
朱宗潛虎目中發出凌厲的光芒,盯住那群惡漢們當中的一個,冷冷道:「宋炎,你怎想得到朱宗潛有這等神通,居然能找上門來。現在你仔細聽著,咱們今日在此地碰上了,這大概是你惡貫滿盈,授首伏誅之日,你可立刻下令手下擺成分屍大陣,假如能夠擋得住我,又被你逃了性命,這表示你大限未至,我也只好認了!」
那個大漢長得眉粗口大,神態凶悍。這時獰笑一聲,道:「賊無空手,馮大爺也算得是色中大盜了,既然今晚頭兒已用不著你,馮大爺豈能放過了你?來吧!包管你嘗過馮大爺的滋味之後,再也不把別的男人放在心中。」
朱宗潛正困惱地皺眉尋思,因為他早就考慮過一切細節,深信全然沒有破綻。並且一路行來,速度亦如常人,並不加快。
朱宗潛一點也不肯放鬆,仍然挺刀迫去。但見光華驀然一閃,寶刀已刺入對方胸膛,當場斃命。
那假扮男裝的婦人驚得連退數步,斥道:「胡鬧,你可知道我怎會到了此地的嗎?」
他說到這裏,朱宗潛雙目如鈴,緊緊盯著那婦人的表情。只見她泛現心驚膽裂之色,幾乎叫出聲。但大概是猶有未信,所以總算忍住了。
朱宗潛道:「莫非你還想家師饒你一命?」
忽然聽得一個人道:「瞧,金老闆來啦!」
沈千機微微變色道:「朱宗潛,今日這等情勢,顯示出我已無逃生之望。不瞞你說,當日你給我服下的毒藥,直到現在,方始發作,我這才知道在藥物之道,我比康神農老鬼還差得遠。我現下功力已削減了一大半,實無一拚之力。因此,我但求痛痛快快死在你刀下,別把我送給康老鬼。如若你答應了,我就自行破去了一個惡毒陰謀。」
那十餘大漢齊齊拔出大刀,各佔方位。
朱宗潛點點頭道:「沈千機也這麼想法,所以他費了無窮心力,在這顆巨大翡翠的金質托座內,暗藏一粒祝融高手徐炎精製的閻王火,您一擲之下,方圓十丈之內,休想有人逃得性命!」
他停歇一下,又道:「這陰謀就是我已弄了手腳,可使這附近數十里之內的人畜,在十天內完全死掉……」
朱宗潛聽他們談起一些莊稼之事,覺得別饒風味,心中毫無煩厭之感。
他看看天色,還未到正午,卻見前面有座村落,大路邊挑出酒帘,迎風招展。
朱宗潛道:「告訴我也是一樣。」
他們站在暗影中,朱宗潛低聲道:「這地方與我的猜想很接近了,我相信必是黑龍寨秘密巢穴之一,現在咱所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廟裏可有沈千機在內?這雪狸雖然靈異不過,但它卻不能說話,所以我還不知道它只是追蹤那個半夜離開的傢伙呢?抑或沈千機也在其內?」
又有一人高聲道:「你的兒子就在我們腳下,你如何都沒瞧見?」人人又大笑起來。
安順慘哼了半聲,翻跌地上,旋即氣絕斃命。
朱宗潛道:「弟子敢打賭,門外和窗外都有人暗中監視著,假如咱們緊跟著出來,立時被他們發覺……」
卓夫人疑信交集,一時不知應該怎樣做才好?但到底兒子對她太重要了,因此最後還是答應依計而行。
卓蒙道:「當時咱們立即跟蹤,那就不至於迷惑了。」
馬上之人,是個勁裝大漢,背上帶著一柄大刀,滿面凶悍之氣。
卓蒙雖測不透這內中一些古怪,但他對這個高足已有了強烈的信心,所以不必加以根究。
那掌櫃的想是不明所以,接口道:「小人得趕回去照顧生意啦!」
「不好了,小麟還在他們手中。啊呀!這如何是好?」
他那步伐之聲,好像是釘子一般釘入所有的人心中,使人沒由來的感到極為緊張。
朱宗潛下馬入店,要了酒菜,自斟自食,看來似是出門遊玩的貴家公子,全無半點心事。但他左手壓住的長形包袱內,卻是天王刀和芙蓉劍,這顯示他並不是無憂無慮,相反的卻是刀光劍影,血濺頭落的生涯。
朱宗潛道:「黑龍寨如今只剩下兩個頭兒,一是沈千機,另一個是活骷髏宋炎。這兩個人皆是絕頂狡猾的魔頭,凡事都留有後路。」
這小店十分簡陋,只有一個大房間,投宿的客人也少得可憐,除了他們師徒兩人之外,就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早就蒙頭大睡,剩下兩個中年人,都有風塵憔悴之色,兀自在談論著物價行情,一望而知是做小生意的商人。
這一家骨肉的團聚,可說是一件奇蹟,他們都真情流露,有歡笑也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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