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廿四瘋神

凌玉姬害怕地望著他,無名氏接著道:「他一衝入洞,我就無法再對付先下來的人。但如果那狂人一出現就和他拚命,希望和他同歸於盡,一齊滾下絕壑。可是其他的人就會對付你……」
無名氏接口道:「原來是最低的爵位……」
那軍師涂宇向壑下望去,狂笑聲中加上手舞足蹈。突然間厲吼一聲,聳身向下面的無名氏直撲下去。
無名氏被他連聲稱讚,更加用心深思,突然嘆一口氣,道:「那狂人如果用第一個計策,你有那顆珠子,不怕任何蛇蟲,我們可以置之不理!但如果他是用第二條毒計,那就糟了!我剛才細細想過,如果他命四人同時下來,我絕對無法把四人一齊擊落壑下,那時勢必被那東海狂人欒洛衝了入來……」
洞中的無名氏和凌玉姬正等得心中煩悶,忽聽洞外石上「砰」地一響,四道目光一齊望去,只見石上多了一個栲栳般大的蜂巢,四周數十點烏光電急飛逐,竟是一群體積巨如兒拳的黑蜂。
無名氏的手在她嫩滑富有彈性的胸前雙丸間略一摸索,隨即縮了回來。但見凌玉姬胸前衣服之外,已多了一顆暗赤色的珠子。原來無名氏並非在這等危急關頭對她施以祿山之爪,只是把掛在胸前的雄黃珠取出來,露在衣服之外。
凌玉姬不知此人將要如何對付她,直到這時她才突然記起自己忘了裝上毒針,因此等如俎上之肉,只有束手任人宰割的份兒。
這兩人向壑下跌墜之際,立刻分開,轉眼之間已飛墜六七丈之多。東海狂人欒洛獨眼間閃動著奇光,猛可吸一口真氣,略略緩住下墜之勢,右臂一振,手中忽然飛出一條長長的黑影,射向峭壁上一塊形狀奇古的嶙峋怪石上。
那兩個漢子本已伺機欲動,突然被他瘋狂的笑聲引發起狂性,不由自主地咯咯而笑。
兩人就在洞外的大石上迅快絕倫地連換五六招,無名氏終究是初學之士,這一招「天馬行空」的無窮變化到後來已感到有點來不及運用,極須時間加以思索。
無名氏突然精神一振,右手閃電般抓住東海狂人欒洛斷去一截的左臂,朗聲大喝道:「玉姬小姐,你已經把以前一切都忘掉,我目下與敵偕亡,等如沒見過你的全貌!」
欒洛厲聲狂笑中,突然又在箱中取出最後的一個蜂巢,急急投在下面洞口,俯身下視,只見那些巨蜂剛一飛舞相逐,倏然間全部飛向絕壑,竟連蜂巢也不要了。
凌玉姬忽然哭起來,無名氏為之手忙腳亂,連忙道:「別哭,別哭,你肯嫁給我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既然你是真心,我也當真就是!」
凌玉姬嬌軀一震,脫口道:「你已經瞧見我的面貌?」
洞外忽然傳來聲響,無名氏回頭一瞥,只見四個面目凶悍神情瘋狂漢子,都持著兵器,站在洞外的石頭上。
凌玉姬被他提起此事,登時忘掉那兩人慘死之事,抬頭道:「是啊,就有人要下來啦,怎麼辦呢?」
只見無名氏的身軀宛如拗彎了的樹枝一樣,倒伸出石外,下面就是杳冥無底的絕壑。
凌玉姬挺胸道:「我會對付他們,就用這個……」她指一指面上絲巾。
凌玉姬兩眶清淚直洒下來,咽聲道:「夫君放心吧,我會處理自己!」
無名氏突然間劈出一掌,手法奇奧。東海狂人欒洛因料想不到,右手經脈要穴險險被他擊中。此時不由自主向後撤閃,那股凌厲的攻勢登時化為烏有。
下面的兩人等了好一會,仍然未見那東海狂人欒洛下來,不禁大感驚異!
凌玉姬道:「不行,縱然你不當我是你的妻子,我仍然把你當做我的丈夫,爹爹一定會說我對……」
東海狂人欒洛厲聲喝道:「混帳東西,你們站著不動幹麼?」
東海狂人欒洛用那隻獨眼向其餘的十七個人緩緩凝瞧,那些人都垂頭默然,流露出一種絕對服從的態度。
軍師涂宇冷靜的如同鐵石,緩緩道:「承蒙寨主誇獎,屬下愧未敢當。這第一策進行步驟分為兩部份,第一部分由四名兄弟先緣繩下去,繩子末端繫在身上,如此縱然他們喪命,仍然不會掉落壑中。接著第二部分是其餘的人三三兩兩下去不斷進犯,以屬下想來,被殺人數不會超過十四五人,他們就心寒手軟,再也無力反抗我們……」
轉念之際,那四人突然一齊發動,刀劍齊施,同時猛撲過來。無名氏已來不及再思忖剛剛想到的手法有沒有破綻,急忙施為。但見他掌劈肘撞,膝頂腳踢,一出手間,那四人分為兩批,先後凌空退飛七八尺遠,倏然向無底絕壑星瀉電墜。
凌玉姬道:「不行,不行,修羅七式對付普通人還可以,但一定贏不了東海狂人欒洛!」
這一來他就弄不清楚這些巨大的毒蜂到底是因別的原因而死,抑是完全由於被他的掌力所擊斃。
其餘的人狂笑狂叫,鬧成一片。這種氣氛感染到那四名最先下去的瘋神,因此這四個人無絲毫懼色,反倒狂亂大呼,全身劇烈顫跳。
無名氏疾然躍到洞口,那四個漢子倏然同聲厲叫,舉起兵器兇猛撲過來。
凌玉姬點點頭,道:「他一定想等我們睡著之後悄悄下來。」
無名氏道:「那麼他可能去取什麼東西來對付我們,此洞離上面有六丈之高,而且突出洞外的石頭面積甚小,不可能用水火攻襲……」他向洞外望去,忽然醒悟道:「你看到那條金蛇沒有?他一定用蛇蟲之類奇怪毒物來對付我們。」
無名氏輕聲道:「你說過爵位有公候伯子男五種,他是什麼爵位?」
東海狂人欒洛點點頭,矮子冷靜的接著道:「目下狂人寨二十四瘋神除了六個已死,其餘十八人均在此地,屬下第一個計策是利用我們十八瘋神使那一男一女無力抗拒!」
狂人之聲不僅刺耳驚心,而且由於絕壑中回音激盪,更覺聲勢駭人,淹沒了其他一切的聲響。突然間四條人影一齊蹤落洞外突出的石頭上。
東海狂人以為他不肯說出姓名,突然發出慘厲可怖的狂笑。
凌玉姬芳心一震,急急退回石洞內,找回那條白絲巾,蒙住面孔。
他開始感到十分不安,要知道那十幾個人之死,他並非對此毫不動心。但保護凌玉姬安全的意念支持住他的勇氣和決心,所以一直渾然不覺。目下她那種厭惡的情緒,使得他懷疑起自己所作所為是否沒有錯失?同時他忽然想到,今日之局縱使解決,但他還能不能和她在一塊兒?
過了許久,凌玉姬見他十分焦慮,問他又不肯說,只好暗暗揣測。無名氏煩惱地在洞中走來走去,凌玉姬柔聲道:「你可是怕我對付不了別的人麼?」
無名氏腦海中倏然閃過要與這狂人同歸於盡的念頭,另外的兩個漢子凌玉姬如果收拾不了,恰好剩下一支毒針可以留給自己使用!
東海狂人欒洛漸漸佔了上風,他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機詐多智,閱歷豐富。無名氏連接五六次沒有把他迫落絕壑之後,局勢就穩定下來,危機也減少許多。他單眼中的凶睛一轉,狂吼一聲,喝道:「你們快把那妞兒的皮剝下來!」
突然間又有兩名華服漢子狂呼縱下,無名氏施展出修羅七式的奇奧手法,拳打掌劈,一照面間就把那兩人劈落絕壑。此時他不但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法利落,而且掌上真力越見威猛。
凌玉姬爬伏在他胸前,顫聲道:「我不是埋怨你的意思,但這種事情多可怕啊……」
話一出口,突然如有所悟。這時洞外又飛入四五隻黑色巨峰。無名氏這一次蓄勢聚力,卻不輕發。
他轉眼瞧見凌玉姬美艷媚人的容顏,突然發狂地放聲大笑,伸手去摸摸凌玉姬的玉面。
這一路手法施展出來,頓時扭轉戰局,轉瞬之間,已把東海狂人欒洛迫出洞外。
那群巨蜂飛行時發出刺耳驚心的振翅聲,倏然有七八隻電急向洞內飛來。
無名氏急不及待,相隔尚有六七尺遠,就雙掌齊發,「砰砰」兩聲,掌力衝處,那七八隻巨蜂一齊墜跌,在地上翻滾爬動,生似人類瀕死之前的掙扎。
她見了大吃一驚,原來那個俯身下望的人雙目亮如明星,幾乎能夠瞧清楚她的面貌。但她因天上光線強烈,所以無法看清那人是什麼樣子!
東海狂人欒洛猙獰大笑,道:「好,好,此計古今以來聞所未聞,你堪稱天下第一軍師!哈……哈……」他笑聲陡收,接著道:「還有什麼計策?」
那人緩緩抬起左手,掌心肉色驀地發生變化,轉眼之間,已變成紫青色。
翌日他整整練了一天。只不過多學了一手,原來他還須抽暇練習那修羅七式,以免遺忘。
那道模糊的人影好像吊掛在石壁上,動也不動,是否已死也無法猜測。
洞口那個竹筐突然劇烈跳動,發出聲響。無名氏忽然道:「我們如果把竹筐搶下,他們暫時就沒有法子下來……」說時,緩緩移步走近洞口。
無名氏向洞外望一眼,那條金蛇還在原處,閃閃生光。還有那個巨大的竹筐,還吊在洞口當中。此時,他已不惱凌玉姬的舉動,嘆一口氣道:「我們無須可憐這兩人,馬上又有人下來啦……」
但見那四人分為兩批,挾著數聲驚心動魄的慘叫,先後退飛開七八尺遠。
那兩個華服漢子一怔神,口中呼嘯連聲,一齊向凌玉姬移步迫去。凌玉姬害得尖叫一聲,差一點就昏迷過去。
無名氏除去洞口的可怖景象,不覺志得意揚。抬頭一瞥,只見崖邊突出兩個人的上半身。其中一人認出是東海狂人欒洛,另外一個則是矮小個子。
軍師涂宇在一旁迅快地量度那繩索的長度,然後向東海狂人欒洛點點頭。
無名氏一旦得手,立刻向第二個屍體身上的繩索抓去,如法炮製。
那支細如眉毛,無形無聲的毒針雖是打中對方,卻剛好打中他的牙齒。因此毫無用處,凌玉姬此刻什麼都不會想,只有一個意念,便是設法殺死這個想污辱自己的人。她櫻口微張,吹出一股微風。
無名氏自從練過修羅七式之後,再也不敢自以為聰明穎悟,反之,深覺武功之道深不可測,除了稟賦和悟力必須超人之外,還須「時間」來細細參透。因此他萬分鄭重地記住她說的每一句話。凌玉姬繼續口授要訣和手法方位,無名氏依照著比劃出架式,只學了第一手「天馬行空」,天色便黑了。
按照常理,這些屬於二十四瘋神內的四名漢子,既然均已慘死,應該向絕壑中急墜才是,但這時但見那四人退飛七八尺遠之後,突然又一齊急撲回來。無名氏虎目一瞥,只見這四人次序先後不一,那一手「千軍辟易」似乎已不合用,心頭掠過「天馬行空」這一式散手,卻又仍然不切合目前情勢。
東海狂人獰笑連聲,復又運力猛迫。無名氏抵擋不住,腳下又退了半步。但多退了這半步,登時觸憶起修羅七式中的第一招,右手駢指遙遙一點。
他手法微微一滯,東海狂人欒洛疾然一拳劈向他胸前。無名氏左掌一拍,拳掌相交,突然黏住不動。
凌玉姬見了這等可怕的巨蜂,當真比見到揮刀掄劍的敵人還要害怕,掩眼尖叫一聲。
那人鼻子中哼一聲,舉步入洞內,他舉手投足之間,灑脫中顯得甚是沉穩有力。
右邊的大漢接口道:「我得瞧瞧這小子有什麼道行,免得報上去頭兒親自下來,這小子卻是個窩囊廢,那時我們吃不完兜著走……」他陡然勁撲上來,「砰」地一拳向無名氏當胸擊到。
原來這四條繩索均是縛牢在木架上,第一條是繩結鬆散而下墜,第二次他連木架拉折,故而所有的屍首一起深葬於無底絕壑之中。
無名氏打開始和欒洛交手至今,都是仗著修羅七式的奇奧手法。居然已與這名滿天下的狂人激戰了三十來招。這時倏然疾出左手,施展「黏引」大訣,輕快一黏一引,東海狂人欒洛剛猛無傳的拳力登時歪開一分。無名氏身形忽然躍起數尺,掌劈腳踢。不但攻勢凌厲得無法抵禦,而且招數詭奇迅快,令人眼花撩亂。
無名氏道:「我無名無姓,就叫做無名氏!」
他似乎並不因凌玉姬能夠殺死許多的人而稍有戒懼之心,仍然若無其事地走到凌玉姬面前。
東海狂人收斂起奇怪的目光,冷冷道:「可是那妞兒不要你了?」他的外號雖是狂人,但應敵之際,卻冷靜逾恆,而且料事如神,每句話都足以使敵人心亂。
無名氏急急發掌,一下子把那四五隻巨蜂都擊出洞外,但見這些被掌力擊中的巨蜂都束翅斂足,向壑下跌墜。
無名氏果然大受牽制,左右為難。
所有的聲音盡皆沉寂,東海狂人欒洛側著頭,緩步向那矮子走去,生似要上去殺死他。
他急得大吼連聲,好不容易才在洞外大石邊緣處穩住後退之勢。
凌玉姬驚叫一聲,無名氏登時一聲虎吼,迎撲上去。那兩名華服漢子雖是狂態可怖,但似乎也曉得對方厲害,驀然分開,使無名氏不能兼顧。
凌玉姬尖叫連聲,掩面道:「不要走,不要走近我……」跟著哭泣起來。
東海狂人欒洛口中發出刺耳的嘿聲,道:「還有別的妙計沒有?」
無名氏點頭道:「你說得不錯!」當下直舉雙手,向著那個竹筐自語道:「來,來,放低一點,對了,再低一點我就抓得到了……」
這時洞中的凌玉姬似是已經從昏迷中回醒而見到無名氏危殆萬分的情形,發出一聲尖叫。
那一十八個華服漢子包括矮小的軍師涂宇在內,突然又狂呼厲叫起來。
這一來無名氏大大迫前了一步,把東海狂人欒洛擠到大石邊緣。若然再退半步,就得掉落絕壑。
無名氏道:「我若不殺死他們,那就只有被殺,那時你難不難過?」
他一手探到凌玉姬胸前,手指伸入她衣服之內。凌玉姬此時那有心情和他溫存,口中連聲說「不」,但她稟性溫柔,到底沒有用手去推拒,轉瞬已被無名氏的手伸入衣服之內。
凌玉姬道:「相信不容易找得到!」
無名氏身體一震,眼珠微轉,東海狂人欒洛驀地大喝一聲,左手衣袖一拂,右手一拳當胸擊去。一收一發之間,迅疾如電。這一拳的凌厲攻勢登時把無名氏逼得退入洞內。
無名氏道:「你不先說出來,我怎知道會不會生氣?」
他再向下俯視時,只見身穿淡青袍的俊美少年第一次走出洞口,仰頭上望。雙方互相瞧見,東海狂人欒洛驀然咧嘴狂笑數聲,接著叫道:「好利落的手法!痛快!痛和_圖_書快!痛快!不過我看著有點眼熟,你是那個人的門下?」
那華服漢子突然眼神一定,接著便倒在地上。
無名氏猶疑一下,那兩個華服漢子已縱撲進來。
無名氏正要答話,凌玉姬尖聲道:「別把我爹的名字告訴他!」
無名氏所學到的武功手法只有修羅七式及十二散手中的兩把,此時被迫自由變化,由於來人衝勢太猛,因此他一掌劈出之時,按照修羅七式中「攔劈」大訣的手法,掌中力量後吐先發,跟著五指倏然一按。
她這種厭惡拒絕的態度,大大損傷無名氏的自尊心。他腳步一停,定睛望著她。
石洞中只剩下凌玉姬一個,遍地僅是屍首骷髏。凌玉姬心中一片麻木,舉步走出石洞,向絕壑下面望去。
凌玉姬道:「他是男爵。」
這時他們兩人的左拳仍然黏在一起東海狂人欒洛一時之間無法立刻收回拳頭,生怕被對方借勢用力,扳回這等不利的形勢!
無名氏想了一陣道:「不對,他如果有把握贏得我,為何不立刻下來?一定是另有陰謀,也許等到半夜才發動!但也可能去找幫手,所以還是趕回來!」他話聲頓一下,又接著道:「我們先想想他們用什麼毒計對付我們。若果是找幫手的話,他找得到比他武功更強而又肯聽從他出手殺死我們的人麼?」
他又搖頭,走了幾步,道:「你要曉得,我當真把你當做妻子之後,就十分認真。」
又過了兩日,無名氏正在苦練十二散手中第三招「玉鉤斜」,忽然上面傳來異響,凌玉姬連忙拉拉他,兩人側耳而聽,聽出似是轆轤和竹筐擦到石壁之聲。
凌玉姬驚得魂飛魄散,但覺頭腦昏漲,情不自禁的尖叫一聲,身形搖搖欲倒。
那東海狂人欒洛平生未曾遇見過這等厲害的對手,尤其是目下他自家一身驚人功力,竟因對方手法巧妙奇奧,以致無法拚鬥內功。
他說完三條計策之後,突然仰天狂笑不已,後面那十七個面目凶悍的華服漢子,忽然都跟著他狂笑厲叫起來,登時變成一片凌亂可怖。
無名氏道:「不要怕,他下來我就跟他以死相拼。」
欒洛狂笑一聲,接著運力猛然推去。
凌玉姬突然尖厲地叫了一聲,無名氏聽出聲音不對,匆匆回頭一瞥。只見她雙手掩目,全身發抖。
凌玉姬吃了一驚,停住哭泣,投身在他懷中。她嬌軀依偎的情態,實在可憐可愛。無名氏嘆一口氣,緩緩道:「你究竟為何要哭呢?」
洞中的兩個華服漢子被這兩人迅快精奇的激鬥吸引住全部心神,竟然忘了向凌玉姬出手。
山中歲月在忽憂忽喜中匆匆過了十二日,凌玉姬的忘憂丹又用了大半。無名氏總算是學會修羅七式,那十二散手只會第一手「天馬行空」和第二手「千軍辟易」。這十二散手由於都是獨立招數,宛如星象渡河,羚羊掛角,根本無跡可尋。所以他雖然十二散手都學過,卻只記得兩手。
同時之間,無名氏已宛如星瀉電墜般消失在冥冥幽壑之內。
右邊的漢子道:「大概他們有點門道,要不然姓祈和姓辛的兩人怎會膽敢闖入甘露寺,不少和尚死傷在他們手下。我看還是向頭兒報告為是!」這兩人一徑談論,生似是不把面前的一男一女當做活人,狂態可掬。
此人相貌醜陋,左頰上一道刀疤斜伸至左額之上,一眼已瞎。左手下半截衣袖隨風飄搖,氣派厭惡已極。
那三名華服漢子急撲進來,無名氏一招「天馬行空」,閃電般迎上去,先發制人。最左邊的漢子手中利刀急使「夜戰八方」之式,蕩起一片刀光。無名氏猿臂一伸,駢指敲處,已擊落他的利刀,跟著健腕一揮,那名瘋神胸口挨上一下,騰騰直退開去,一腳踏空,厲叫一聲,人已向無底絕壑栽倒落去。
無名氏道:「我們不算是真的夫妻,你何必陪我死?」
崖邊俯視下面的一群瘋狂之人個個都目瞪目呆,只因那一巢毒蜂乃東海狂人欒洛的至寶,從來是見人就爭相撲去,飛行特快,就算武功極為高強之人,也無法逃得出這一群巨蜂的毒刺。
無名氏見過他早先的拳力十分沉雄,這時雖是第一次與人動手,但心中也明白這人功夫了得,因此不敢封架,連忙側閃開去。那漢子變化迅速,頓時化為「旋風掃葉」之式,掌勢橫掃過去。這時無名氏已不能閃避,不然凌玉姬就得挨上敵人這一掌。他一念及凌玉姬,就忘了自身安危,倏然踏中宮,走洪門,左手駢指輕輕一敲,右手急發出去。那漢子掌勢本來猛急異常,忽然被他左手指輕輕敲中,登時軟垂下去。跟著左腰中了一掌,悶哼一聲,滾開五六尺遠,動也不動。
那竹筐搖擺甚劇,不時晃入洞內,但仍差一點就抓到。凌玉姬緊張得呆呆地注視著無名氏的舉動,她真想不透一個人如何能轉變得那麼快,十幾日之前,無名氏對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此刻求生的意志熱烈堅強無比,只因即使他搶下竹筐,也不過挨延片刻工夫,人家弄來一條繩索馬上就可以下來。可是他卻不肯放棄這片刻的時間,這是何等強烈的對比?
凌玉姬遠遠瞧見無名氏內力稍遜於東海狂人欒洛,心中大驚。但她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因此不敢做聲,以免擾亂他的心神。
東海狂人欒洛五指一鬆,那個蜂巢帶著一群烏黑光芒直向下飛墜。
凌玉姬精神一振,欣然道:「只要你願意練,我當然樂於傳你!」她顰笑說話間莫不真情流露而美艷動人之極。她接住又說道:「這十二散手都是獨立的招數,每一招之中變化無窮。我爹說這七式十二招如能參透揉合變化的話,天下任何兵器及所有交手時的情況都包羅在內,亦如劍有劍的長處,刀有刀的厲害。再者對方或者只有一人,或是二人以至千軍萬馬,不論任何情形,這七式十二招都具備有應付之法,把握的住的話,舉手之間就可退敵出圍……」
無名氏全身毛髮皆豎,但他還能咬牙忍住,運足力量,準備撲擊這些巨蜂。
東海狂人欒洛運力一迫,無名氏退了半步。
第一個倒地的大漢掙扎著爬起來,無名氏衝過去,凌玉姬失聲道:「不,不,別再動手!」聲音中充滿惶急意味。無名氏腳步立停,卻見那個大漢剛剛拱起上半身,突然呻|吟一聲,就撲倒地上,再也不動。無名氏檢視過那兩個人,道:「奇怪,都斷氣啦……」
無名氏這一招「天馬行空」變化尚多,這時腳下錯開兩步,鐵掌雙飛分頭劈去,那兩名漢子或閃或架,都沒有成功,「嘭嘭」兩聲響處,一齊栽墜壑中。
東海狂人欒洛厲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話聲甫歇,他右手已使出修羅七式中「借勢」大訣,巧妙無比的借力猛拉。只見東海狂人欒洛高大的身影橫旋過去,兩個人一齊墜向無底絕壑。
他不說殺死凌玉姬,卻下令剝她的皮。這句話果真使得無名氏心頭大震。要知無名氏早就認定今日之局如果能夠同歸於盡,已經十分滿意。因此凌玉姬縱然死在敵人手上,他也不至於這等震動。可是若然她被敵人們強脫衣裳,施行剝皮的手段,這種凌|辱當真比死還要難過。
凌玉姬道:「到時你就曉得啦!」
www.hetubook.com.com說得遲,那時快。四名漢子先後急撲回來,第一個已衝了入來。
下面的無名氏和凌玉姬都隱隱聽到上頭雜亂的聲響,最後聽到東海狂人欒洛發出命令的聲音。無名氏迅速地吻她一下,道:「等會兒如果情勢不利,我們就沒有時間告別了。」
無名氏屢次得手,膽力大壯,恨不得再有幾個敵人下來讓他細加試驗。
無名氏毫不猶疑使出十二散手中第二式「千軍辟易」,同時揉合修羅七式中「借勢」及「圈打」兩大訣。但見他掌劈肘撞,膝項腳撞。把式一發,迅疾如風般衝入刀光劍氣之內。這時雙方動作均神速如電,那些華服漢子感到形勢不妙,剛剛變招換式之際,無名氏的掌力腳影已襲上他們身上。
耳中但聽「呼呼」風聲,敵人又復撲入洞中。無名氏隨手一掌劈去,忽然感到不對,轉頭一望,只見那敵人竟然又是那四名漢子之一,乃是第二次來襲時最先被他劈出洞外之人。而他居然作三度進犯,這是可驚可怪理由之一,其後這漢子衝入洞內之後,突然來勢一挫,又向後退飛出。
她腦中「轟」的一聲,但覺眼前發黑。而另外一個華服漢子這時也大大一愣,原來他忽然發覺同伴已經無聲無息地斷送一命,同時東海狂人欒洛也偕同敵人跌落絕壑之中。這些奇特的變化使他一時愣住,呆若木雞。
東海狂人欒洛失去至寶,氣得厲嘯連聲,隨手向人叢中一指,四個華服漢子狂呼怪叫地衝過來,軍師涂宇迅速地把繩子繫在他們腰間,另一頭卻縛牢在木架之上。
這兩人身形迅疾不凡,凌玉姬為之一震,躲在無名氏背後。那兩人落地現身,都是身穿勁裝,背插兵器的大漢,滿面凶悍之色。他們一見到洞中站著一男一女,都不禁驚訝瞧著。左面的漢子道:「咦,居然還沒有死掉,若然被那姓祈和姓辛的找到他們就麻煩了!」
無名氏心中火氣驀然升湧,疾然抄截,隨手一掌劈去,那大漢回手一架,卻沒架住,「砰」地斜撞在洞壁上,登時倒下。
轉眼間上面三名漢子援繩疾溜下來,唰唰數聲,都落在大石之上。東海狂人欒洛在上面忽然發出令人驚怖的狂笑聲。那三名華服漢子跟著齊齊放聲大笑,一派慘厲駭人的景象。
無名氏呆呆望著她,定一定神,道:「你怎麼啦?可是那兒不舒服?」說時,移動腳步,向她走過去。
無名氏走到她身邊,緩緩道:「假如我沒有打倒他們,那就是他們殺死你和我。」
凌玉姬心中大驚,眼中不禁流露出駭色,無名氏挺起胸膛向她微微一笑,比個手勢。凌玉姬貼住他的耳朵道:「那東海狂人欒洛在十年前已得到爵位,他的武功非同小可。」
無名氏因一心一意潛心冥思用什麼手法禦敵,所以絲毫不被這些可怕的聲音景象所動。
那矮子卻沒有一點驚恐之色,早先那種狂態也完全收斂,生像是被東海狂人欒洛這一下打得清醒過來。他仰頭望著天空,凝眸思索。
那兩個華服漢子一來有點駭怕那無名氏的武功厲害,二來洞內地方有限,欒洛及無名氏一進來激烈搏鬥,就迫得他們無法走動,都緊緊靠在牆上。
無名氏轉身抱起凌玉姬,轉兩個圈子,一面叫道:「終於搶下來啦……」凌玉姬也滿心歡愉,笑聲不絕。生像是他們已經過了一次生死大關。
此念掠過心頭時,但覺一陣極強烈的刺|激侵襲全身,他驀地咧嘴發出一陣狂笑。
他雖然不可抑遏地狂笑起來,那種驚人的狂態,比東海狂人欒洛有過之而無不及。僅僅是笑聲不及欒洛那麼響震四山般駭人而且!
但那東海狂人欒洛右拳上內力陡增,登時把無名氏迫退一步。無名氏右手遙遙一點,便又把他迫回原位。兩個人此進彼退,總是一步上落。
東海狂人欒洛側住頭連聲狂笑,形狀甚為可怖,然後道:「好主意,我馬上就下來……」說罷,驀然轉身急奔而去。
無名氏立即推開凌玉姬,搶到洞口處,阻擋住他們進來之路。那四人高矮肥瘦都有,個個手持兵器,殺氣滿面。
無名氏聽到「夫君」兩字,不覺如有所感,愣了一下,緩緩道:「啊,對不起,我記得好像是已經結過婚的人,唉,此時腦筋混亂的很,仍然想不起來!不過假使我本是有妻子的人,對你就太不公平了,我現在先和你約定,假如我死你活的話,那麼我們就解除婚約,好在我們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同時我雖然見過你的全貌,可是死掉的話,就不成問題了!」
她呆著一陣,心想也許是被擊落絕壑的華服漢子的屍體恰好掛在石壁上。
無名氏不理那兩個漢子,一徑舉步向洞口走去。東海狂人欒洛冷靜得有如石人,動也不動。
上面的危崖邊這時出現了許多人影,東海狂人俯身向絕壑縱聲狂笑,在他身後一共有十八個人,個個身穿華麗衣服,帶著兵器,面目間都有一股凶悍狂厲之氣,教人感到這些人好像都不大正常。
這一次連著猛扯三下,忽見那三具屍體一齊向絕壑中飛墜。轉瞬之間,那個人字形的木架擦過洞前大石,在石上撞了一下,隨即翻落杳冥無底的壑下,眨眼間已隱沒在沉沉暗影之中。
無名氏上身已傾倒出大石之外,那禁得起東海狂人欒洛這一下全力猛推,身形又復向後移動半尺左右。
兩個人都在驚疑緊張中守到傍晚,眼看漸漸暗黑。洞中光線已經朦朦朧朧,看不真切景色。凌玉姬忽然掩面哭泣起來。無名氏莫名其妙,柔聲問她為何哭泣,但問了幾次,她都不回答。無名氏一面要注意上面的動靜,一面被她困擾的心神不定,突然氣惱難遏,大聲道:「我不管啦,最好那狂人立刻下來把大家都弄死……」
那兩個華服漢子雙雙搶了上去,倏然間已分別抓住她的玉臂。
無名氏這奇特的一掌乃是修羅七式中一記基本手法,用的是第五大訣「扣曲」要旨。這修羅七式他已練得十分純熟,加之早先已有過相搏的經驗,這時因勢利便施展出「鎖掌」大訣手法,雙手忽而硬鎖,忽而巧拿,手法精奇巧妙之極。
石洞內的凌玉姬先是被那兩名華服漢子拉住雙手,昏沉中被一個華服漢子伸手揭開她面上絲巾。這個華服漢子陡然感到手背上微風一拂,念頭尚未轉過來,已經失去知覺,當場身死。
轉眼一看,只見凌玉姬倚在牆上的雙手下垂,兩目緊閉,敢情已經昏厥過去。無名氏過去把她抱在懷中,過了一會凌玉姬回醒過來,眼光一落在他面上,忽然慘厲地尖叫一聲,用力推開無名氏,自家退到一隅。
無名氏急忙道:「我沒有不承認你的意思,但事實上我們只是嘴上說說,怎能當是真實之事?」
她呆滯地望著那人,不言不語。
這兩人的拳風掌力勁力無比,激盪得整座石洞內潛力旋捲。凌玉姬及另外兩個華服漢子因此不得不各自靠向牆壁之上。
那群巨大的黑蜂在飛舞之際,不時互相猛碰急撞,呈現出一種狂亂的現象,生似這些巨蜂也像那些瘋神們一般,完全在瘋狂狀態之中。
上面狂笑之聲驟歇,那眇目獨手的東海狂人欒洛呆呆俯視下面,轉瞬間他那高大的身體震動一下https://m.hetubook.com.com,如從夢中驚醒,急急把手中握住的四條長索收回來。
凌玉姬望住他特別明亮的眼睛,歇了一會,緩慢地點頭,現在她已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必是早先在崖上俯望的那個。這可以從他那特別明亮的眼睛中辨認出來。
無名氏見他不須繩索便自凌空躍下,心頭大凜,疾然退入洞中。人影一閃,已落在大石邊緣,突然發出「砰」地一聲大響,只見那條人影彈起數尺之高,復向石外絕壑急墜。
外面突然傳來兩下細微的聲響,他轉目一望,只見兩個華服漢子凶悍地並肩站在大石之上。
欒洛厲聲道:「下去!」那四名華服漢子疾地縱出危崖。他們口中銜著兵器,雙手扯住近木架那一端的繩索,快速地雙手交替緣下去。
東海狂人欒洛走到左側一口箱子旁邊,俯身掀起箱蓋,箱中登時湧起數十點烏光。他俯身伸手向箱中一撈,捧起一個大如栲栳的灰黑色蜂巢,緩步向崖邊走去,所有的華服漢子都衝到崖邊俯首瞧看,有些身軀前傾的很厲害,教人十分擔心會自行掉下無底絕壑。
無名氏搔搔頭皮,又道:「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再去找幾個人來,先行衝入,他跟在後面,趁我對付其他的人時,趁機搶入來……」
凌玉姬只搖搖頭,無名氏尋思一會,道:「他會不會等天黑之後才動手?」
其餘的人也陸陸續續發出駭人的笑聲和叫聲。東海狂人欒洛突然用斷了一截的左臂掃在身邊那矮子的身上,那矮子一連打幾個觔斗才停住,緩緩爬起來。
凌玉姬幽幽道:「我說出來你會生氣麼?」
這時他已明白她為何這樣對待他,自個兒俯首望一望雙手,陡然感到手掌上似乎已染滿血跡。
無名氏恍然大悟,因此急忙縱到洞口處,連發數掌,把那四人搖蕩之勢抵住。
他作勢欲拍,忽然凝止不動,哼了一聲,道:「看你的外表,實在想不到這麼惡毒!」
他們戒懼地坐到天亮,幾乎以為那東海狂人欒洛不會再來。正想睡一會,突然一陣慘厲狂笑之聲傳下來。
東海狂人欒洛自覺無法招架他這一招,疾快後退。無名氏搶到機先,毫不放鬆,掌劈腳踢,轉眼間又把東海狂人欒洛迫出洞外。
轉瞬間這華服漢子清醒過來,隨手一推僵立不動的同伴,那人應手倒下,發出「隆」的一聲。
凌玉姬道:「天啊,假如你被他們殺死,我馬上就跟著你死……」
那四五隻巨蜂帶著強烈刺耳的振翅聲電急飛入來,這一回沒有掌力阻擋,轉眼間已飛到四尺之內。
無名氏抹抹頭上冷汗,一手把她抱過來,道:「不要怕,那些惡蟲都跑了,你爹給你的雄黃珠真有用。」
上面狂笑聲陡然收歇,那四人之中的一個漢子仰頭大叫道:「小李他們已經被害,看似男的動手!」
這時凌玉姬恰好見到外面無名氏危殆的形勢,不由得尖叫一聲。眨眼之間,無名氏已拉了東海狂人欒洛一道跌墜向無底絕壑。
那人目光迅速地掃過洞中,但見屍首遍地,此外還有幾個骷髏,景象慘厲可怖,不覺皺皺眉頭,冷冷問道:「這些人都死在你手中的,是不是?」
無名氏哼一聲,仍然緩步向他迫去。東海狂人欒洛定睛望著他,那隻獨眼之中射出一股奇怪的光芒。但無名氏腳下依然不停,轉瞬之間已離他不及五尺。
無名氏雖然知道她又是為了敵人慘死之事以致如此,但她的確十分可憐可憫,不由得縱退到她身邊。
等到無名氏走出洞口,狂笑停止之際。欒洛才冷冷道:「你如肯投效我狂人寨中出力,我可饒那妞兒一命!」
她口中三支毒針業已用完,但這等毒針細如眉毛,要重新裝上不大容易。況且凌玉姬此刻心情怔忡悲慘,腦海中一片混亂,除了下意識地找回那條白絲巾蒙住面孔之後,就不曉得應該做些什麼事。
無名氏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默然不語。
凌玉姬渾身發抖,滿心悲慘之情,她雖然掩住面龐不想看見這種可怕的場面,但又忍不住在指縫中偷覷,是以一切經過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無名氏這時才知道那矮個子敢情不是有凌空飛下的能為,而是狂亂得難以自制之故。內心中不由得泛湧起一陣寒慄,渾身毛髮皆豎。
軍師涂宇冰冷逾恆,緩緩道:「第二策是由塞主施展驅遣毒蟲大法,把一巢毒蜂投在洞口,等兩人被毒蜂侵襲之後發狂而死!」
那人冷傲地望著她,既不否認,也不點頭。
那名漢子來勢雖猛,可怪的是他全然不出手發招。因此無名氏更加省事,手掌一發即收。那名漢子呼地又飛出外面。
無名氏剛想問她關於她父親凌波父是否也列名爵位,因為聽起來好像她很怕這東海狂人欒洛似的!但這時那陣響聲已至洞口,轉瞬間一個巨大竹筐吊下來,筐中飛起兩條人影,刷地縱入洞中。
此時此地,這幾句話的意思特別真摯感人,凌玉姬情不自禁過去摟住他。兩人擁抱了一陣,凌玉姬輕輕道:「我如果對付不了那些人,一定剩下一支毒針給我自己使用!」
那條黑影竟是一枚特製的飛抓,此時扣住那塊怪石,牢固異常。東海狂人欒洛身形大震一下,便蕩向峭壁。居然停住下墜之勢。
凌玉姬大叫一聲,道:「你真是聰明極了,我怎的想不到?」
當下仰頭上望,石壁上還有兩條繩索掛著。她目光沿著繩子向上望去,只見崖上有個人正俯身下望。
凌玉姬以手掩眼,喃喃道:「多可怕啊,又是兩條生命死在我眼前……」
人叢中有個人突然也發出尖銳的瘋狂笑聲,躍到崖邊,和東海狂人欒洛並肩向下面望去。此人笑得渾身搖動,個子雖矮,卻似乎已站不大穩。
他剛好看清楚,凌玉姬掩面悲慘地道:「他們是被縛在繩上,所以死了還會蕩回來,天呀,多麼可怕啊!」
狂笑之聲忽然又起,在這空山絕壑之中,實在令人聞而心悸。
無名氏眉頭一皺,道:「奇怪,好像還沒有擊中他們……」
凌玉姬駭然道:「你萬萬不可小覷他,試想普天之下多少武林人物,但名列爵位的不過是一百零幾個人。這些人多半不在江湖上走動,因此等閒之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個,東海狂人欒洛在武林中名氣甚大,如果祈北海、辛龍孫他們在此,就會告訴你這欒洛多麼厲害了!」
但見十多丈的石壁上,生像有個人附在其上,但一來相隔太遠,二來壑下光線幽黯,若是平常之人,根本無法瞧得見有人。凌玉姬雖是煉有內家功夫,目力強於常人甚多,但要她辨認那條人影究是什麼人,卻也無法看出。
那竹筐又劇烈跳動起來,無名氏伸手比一下高度,只差一尺就摸得到。他彎膝欲躍,凌玉姬忙道:「不,不要跳起,不然他們會把你吊上去。」
無名氏忽然抓住晃入來的竹筐,用盡氣力往下猛拉。那竹筐登時急墜下來,跌在地上,無名氏一把抓住那條拇指般粗的繩子,使出全身勁力,陡然一扯。頓時又扯下六七尺之多。他快如閃電,又來一下,颼颼之聲響處,那條索整條飛墜下來。
欒洛對他的話大大不以為然,厲聲道:「就算此人已經瘋狂,但難道那凌玉姬也發狂了?」
無名氏萬萬想不到隨手一掌,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打倒一人,不由得楞了一下。另外那個最先向他動手的漢子急撲過來,口中招呼道:「小李快快起來,打死這廝……」右掌一招「排山運拳」向無名氏腰脅間擊去,勁急無倫。
此人面目秀朗,年紀約在二十五六左右,雙目神光炯炯,銳利之極,生似能夠透穿別人的內心秘密。
那些瘋狂般的漢子們分批相繼下來,不久工夫,被無名氏連續劈落絕壑中的人一共已達十人,加上四個縛在繩上的共是十四人。之後,隔了好一會工夫,沒有人再援繩下來。
她默然半晌,道:「你殺死這麼多的人,心中不難過麼?」
無名氏耳中聽到凌玉姬尖叫之聲,心神微亂。那東海狂人欒洛何等厲害,倏然搶到先機,「呼呼呼」一連發出三拳,快如電掣,威如雷霆。無名氏抵擋不住,腳下蹌踉急退,眨眼間又退回洞中。
無名氏雖是危急萬分,但因面向石洞,因此瞧見所有情形。凌玉姬昏迷的神態落在他眼中,頓時知道她不但無法用口中毒針傷敵,只怕連自盡也來不及。他心神一分,東海狂人欒洛把握時機,拳頭上運足全力,猛然推去。無名氏無法相抗,倏然後退。腳下驀然一空,身已有一半倒出大石之外。
在他旁邊的軍師涂宇直起身子,自言自語道:「無名氏……他叫無名氏……哈……哈……這廝八成是個瘋狂之人,如果加入狂人寨,我的位置非讓給他不可!哈……」
他搖搖頭,仍然走來走去。凌玉姬道:「可是怕我不敢殺人?」
那四名漢子生似接到指示,個個挺舉兵器,逐步向洞口移動腳步。無名氏虎目掃處,但見兩側的漢子較前,當中的兩個稍稍落後,心念電轉間,已想起十二散手中第二手「千軍辟易」的手法正好用來對付這種敵眾我寡的場面,同時可揉合修羅七式中的「借勢」及「圈打」兩大訣的變化。
東海狂人欒洛陰森森地哼一聲,道:「我狂人寨中二十四瘋神以你軍師涂宇為首,你這第一計聽起來果然有點門道。」他雖是獎勵之言,但如叫旁人看來,他那等兇惡可怕的神態,卻似乎沒有一點善意。
東海狂人欒洛心頭一凜,急急撤回三成真力,以備應付對方隔空點穴手法。
無名氏道:「我現在已不覺得那些人有什麼了不起,你看我一出手就大獲全勝,縱然東海狂人欒洛親自下來,我也敢和他一拼。」
上面再沒有動靜,過了頓飯工夫,忽然傳來慘厲刺耳的狂笑聲。凌玉姬毛髮皆豎,怯怯道:「那狂人來了!」
軍師涂宇道:「前兩策一是拼著全寨二十四瘋神全數折喪以克敵致勝,一是不損一兵一將,亦可消滅敵人。第三策則是中庸之道,先由兩人至四人一起緣繩而下,寨主親自命駕出戰,跟在後面,只等前面的人開始進犯,寨主立即飄落洞口,如此可免被敵人搶制先機,趁你雙腳尚未踏實之時就出手猛攻……」
無名氏怔一下,道:「你這話可是當真?」
凌玉姬餘怖未息,緊緊摟住他,連連嬌喘。她越是這等可憐的樣子,無名氏胸中雄心豪情更加飛揚,覺得自己身為丈夫,必須盡力保護這個嬌柔的妻子!
他的聲色暗蘊一股陰毒的意味,軍師涂宇狂笑中似是掠過驚恐之色。但仍然狂笑不止,生像是已經無能自制。他這種狂態似乎具有傳染性,以致後面的三名華服漢子都發出咯咯笑聲。
凌玉姬衷心佩服萬分,道:「你的智慧真是高人一等,那狂人一定打這個主意!」
忽然洞外傳來一聲輕咳,她轉目一看,只見一個身穿華貴長衫的人站立在大石之上。
東海狂人欒洛右拳緊緊抵住對方左掌,突然又迫前半步,下面雙腿已碰著對方的兩腳。
東海狂人思索一陣,右手一舉,圍繞在四下的人全部突然沉寂,他們雖然忍住瘋狂之態,但面上肌肉不停地抽搐,全身也不時顫動。東海狂人欒洛接著說道:「軍師你想出的三策,其中中庸之計我甚感煩厭,決用一二兩策對付敵人!」
這兩個華服漢子猙獰嘯號中,其中一個猛然伸手去抓她面上絲巾。
東海狂人欒洛厲嘯一聲,左袖一拂,捲住無名氏右臂,身形疾然急旋,登時變成無名氏在外,他自家在內的有利位置。
無名氏突然想到上面可能只剩下東海狂人欒洛自己,所以隔了片刻尚無動靜,心靈一轉,倏然衝出洞去,右手疾出,抓住一個已死漢子頭上繩索,運足全身之力,向下猛拉。第一下生似拉得鬆動一下,第二次竭力一扯,那條繩索應手飛墜下來。由於那四個已死的人俱是虛懸大石之外,是以無名氏一撒手,那個屍體就帶著一條長蛇般的繩索向絕壑中電急飛墜。
洞外的巨蜂群陡然振翅向壑中飛去,「嗡」的一聲,全部去得無影無蹤。
那矮子眨眨眼睛,道:「屬下已想出三條計策,請寨主裁奪賜教!」他說話時一派文質彬彬,和剛才他的狂態判若兩人。
凌玉姬雙眼露出昏昏沉沉的神色,向後便倒。但被那兩個華服漢子抓住雙臂,倒不下去。
凌玉姬心中迷迷惘惘,直到對方要把她抱起之時,才突然驚動,本能地以口中毒針向那漢子面上吹去。
無名氏突然道:「東海狂人欒洛可是你們的頭兒?」
無名氏迅即醒悟,如果把岳父的名字說了,豈不是等如教那狂人去找他晦氣?於是嘿嘿冷笑兩聲道:「你就是東海狂人欒洛麼?若是要知道我的來歷,何不下來親自出手?」
左邊的大漢斥道:「好大膽的東西,居然敢叫出我們頭兒的名字!」
他們每一進退,都令人看得驚心動魄,緊張異常。凌玉姬但覺頭皮發炸,血液運行加速,心臟狂跳得幾乎從口中迸出來。
另外那個大漢突然向凌玉姬衝過去,口中喝道:「妞兒長得還不錯,讓大爺看清楚一點!」
洞外人影一閃,倏地響升起震耳的狂厲笑聲。無名氏向外面望去,但見那東海狂人欒洛高大的身軀,屹立在洞外那方大石之上。
這些漢子們個個武功高強,身法迅快,眨眼之間,刀光劍氣已籠塞住洞口。
人影相繼閃動電急撲到,無名氏潛心斂意全力施展修羅七式的奇奧手法,「嘭嘭嘭」連響三聲,那三人又被他震出洞外。
他這一招「天馬行空」乃是十二散手中的第一招,奇奧之中,並非純以巧妙手法克敵制勝,因此這一招可就把東海狂人欒洛打得有點心服。
無名氏點點頭,沉聲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凌玉姬雖是掩住雙眼,但耳朵還是聽得巨蜂飛行之聲,這時恐怖的心碎膽裂地尖叫一聲。
無名氏本能地一手把凌玉姬撥開,自家向相反方向閃去,那大漢這一拳沒有擊中,沉雄的拳力疾然擊在四尺外一具倚壁直立的骷髏身上,「砰」地一響,那骷髏登時碎裂四散,飛濺得滿地白骨。
他總算使凌玉姬安靜下來,沉默中兩個人情感交流,比以往更覺熱烈纏綿。無名氏時時刻刻記掛著危險,很快就從旖旎溫馨的幻夢中醒來,皺起眉頭道:「那狂人為何等了一天還不下來?莫非他也害怕被我推落絕壑之下?」
凌玉姬打開首時聽到他說記得好像有妻子的話,登時就像被霹靂轟頂,呆若木雞。因此無名氏其後說的話,她雖然聽見,但一時卻說不出一言半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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