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樓春遲

無名氏心中震動的情緒尚未平復,但他懶得理會,轉身先把凌玉姬足踝上的鐵鏈去掉,抬頭一看,只見她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極力避開地上兀自蠕動的人。
凌玉姬心知這胖子必是本宅主人,也就是杜鎮國的好朋友,因此她絕對不能把他殺死,可是如果拿開絲巾的話,又非殺死他不可。
巫婆子長眉一皺,還未答話。凌玉姬在一旁道:「那老道人才不進來呢,他正想你們拚個同歸於盡之後,好迫我傳他武功。」
巫婆子哂道:「你懂的什麼,先說他的面貌,原本就醜陋驚人,加上昔年與呂飛一戰,被呂飛一掌打得鼻塌嘴歪,面皮皆裂,治好之後,更加醜陋。但面目醜陋與他不轉身向人卻沒有多大關係,聽你這麼說來,你一定曾經與他動過手,而他當時面壁而坐,一直沒有轉頭過來,是也不是?」無名氏點點頭。
無名氏也不觸這兩個足以令他們破裂的問題,這時他已深深繕戀於無限溫馨之中,這種溫馨由於僅僅是精神上的契合和滿足,更加令人感到迴腸蕩氣,銘心刻骨。
巫婆子一招震退扎手強敵,轉回掌勢,全力向修心道人猛劈疾抓。
她慶幸地趕緊向前走去,目光無意中掠過廳中的柴檀木圓桌上,忽然發現一隻白玉貓,眼中碧光閃耀,乍看幾疑是活貓。
無名氏左手仍然向巫婆子發招攻襲,右手卻向修心道人拍去。
她悄悄走出那幢小樓,一直向園門走去,到了門邊,才發覺園門已鎖,無法出去。
地上的兩人全是當代一流高手,早在那道劍光復現之際,就看出劍勢來路。不約而同地互相借力疾翻開去,是以搶先一線之機,脫出劍光威力範圍。
內間一條人影閃出來,正是那胡冠章。他一見到無名氏,喜得跪下拜謝。
無名氏淡然輕哂,並不辯駁,心中卻暗暗道:「你的問題多著那,除藍岳之外,還有一事就是早先那惡道提起說是驗過是處|子之身,這件事真使我想不透你怎能忍受的住。」
巫婆子仰臥地上,喘息連聲,這時她內臟受傷,一身真力已用不上來,是以無法起身。
也不知幾時,這一對仍然是名份上的夫妻雙雙入睡,直到中午時分才醒過來。
當下更不多言,舉手揪住木架上的鐵鏈,運力一拔,首先把她左手的束縛除去。
要知無名氏一身內功乃是傳自凌波父本人,上文曾經提過,這一套內功心法,乃是凌波父最近方始參悟,當時特地傳授於他,要他轉而傳授給他一個最親愛之人。
凌玉姬驚得呆了,低頭看時,只見巫婆子眼中凶光已斂,一時惻不透她是因為自己贈藥救命之恩而收起仇心,抑是忙於調運真氣才斂去眼中的凶光?
這兩人話已說僵,眼看雙方劍張弩拔,一觸即發。忽地外間傳來一點低微異聲。這一點聲息傳入這兩名高手耳中,登時聽出乃是有人迅急撲入來,陡然在半途停住身形的聲響。
巫婆子武功雖高,可是她吃虧在心神不定。原來她此刻既想轉身用心對付神指丁嵐,把他當場擊斃,以洩心中之憤。卻又不想放棄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闖入房內,殺死那凌玉姬。
凌玉姬訝道:「我有什麼難題與你之死有關?」
房門口「唰」地落下一人,卻是那神指丁嵐,只聽他沉聲道:「道士不用慌張,我來助你一臂之力。」話聲中伸指疾戳,手法陰狠迅快。
無名氏淡然一笑,道:「我沒有時間休息。」
巫婆子搶入房門之內,不暇擊斃這個可恨的道士,僅僅隨手猛劈,又把他震得斜退數步。
無名氏寧神定氣,提聚起全身功力,對付這個平生第一遭碰上的扎手強敵。他的手法全部是帝疆四絕之一的凌波父得意絕藝十二散手以及修羅七訣,奇奧之極,加上在天龍寺石墩上刻著達摩嫡傳的武功圖解,他也參悟出其中三圖,這時分由雙手施展出來,宛如水逝雲卷,風馳電掣,眨眼之間,已自穩住局勢。
神指丁嵐冷冷笑道:「巫婆子名不虛傳,剛才我與你動手之際,一言不發,所以你認不出我的口音。但我招數一發,你看也不看,就知是我。」他口中說話時,雙手絲毫不顯遲滯,兇猛地向巫婆子背後夾攻上去。
難題像波浪般一個個衝湧而至,千古以來,最難解的還是人生之謎。
無名氏漸漸緩過氣力,也能夠開口說話,當下道:「她恨我替歐陽老前輩做主,奪走了她那匹火龍駒,所以用你為餌,誘我入網。」
凌玉姬輕輕道:「第一是你向別人家承認了我們的關係,我時時懷疑你到底肯不肯將我認作妻子,使我煩惱非常,但以後我用不著再想這惱人的事啦!」
他已無暇把凌玉姬腳上束縛解除,急忙推開她的嬌軀,轉身發招,迎擊上去。
她惋然微笑一下,道:「那麼你就走吧,其實那巫婆子就算想親手殺死我,也辦不到……」
他心神一分,加以右手轉動欠靈,又處在被動之勢,頓時更見危殆。
巫婆子也感到十分詫異,但同時也泛起一陣狂怒,厲聲道:「無名氏,你敢對妻子這樣,我老婆子先跟你拼啦!」
巫婆子又道:「可笑那玉虛觀天梟子一見老婆子起身,動作毫無遲滯之象,以為我業已完全復原,生怕死在老婆子一雙毒爪之下,趕緊逃走。其實老婆子只恢復六七成功力,絕難取他性命。」
巫婆子被他迫開一步,滿腔怒火,這時也舉掌猛劈。
他聽見她低低嘆息之聲,低頭看時,只見她美眸中一片幽怨。
無名氏腦海中想起那位已死的老人,不禁對凌玉姬深深同情憐憫起來。暗自忖道:「照這種情形看來,我應該和她在一起,那就不必告訴她那個惡耗。至於藍岳看過她的全貌及天梟子驗過她是處|子之身之事,我也忍受下來就是。」
無名氏迷惑地道:「你爹的乾清滌毒丹的神效我已見識過,的確十分高明,何以你早不取出試一試?再者你說放血驅毒之法一定有效,只怕餘毒附骨,假如乾清滌毒丹解不去餘毒,又會怎樣?」
凌玉姬不知不覺流出兩行珠淚,滿面幽伶之色,另有一種楚楚動人的風姿。「你何必這樣說呢,難道我還會離開你麼?」
凌玉姬舉起玉掌,按在她胸前「紫宮穴」上。巫婆子面色一沉,難看無比。但眨眼間巫婆子雙眉大展,眼睛半瞑。
她這一委決不下,正好便宜了神指丁嵐,趁機使出全身絕藝,搶制了先機,暫時困住對方。
神指丁嵐封架之下竟被她強勁絕倫的內力震開四五步之遠,體內真氣波蕩甚劇。他大吃一驚,急急運功調息,緩住體hetubook•com•com內這一陣波蕩。接著迅即縱起,躍上屋背,眨眼間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兩人都是處於舉手間即可殺死對方,但同時亦將死在對方手底的緊張形勢之下,因此饒他雙方均是不把性命放在心上之人,卻都感到萬分緊張,冷汗不斷沁出。
她縱然只剩下眉眼在絲巾之外,仍然極為美麗動人,尤其那雙剪水秋瞳,竟能把她心中的情緒表露無遺。
他陡地記起那位埋骨黃山的凌波父,今晚他前來此地,並非單為了營救她出困,主要先把這個惡耗告訴她,以免她到處流浪,找尋她的父親。
她走過去,柔聲道:「你怎麼啦!」
無名氏道:「第二件呢?」他的話聲中一片淡漠,純是敷衍口吻。
無名氏淡淡道:「話不是這樣說,假使我要靠你養活的話,我寧可不活……」
巫婆子見到她時,眼中凶光暴射,但真氣接續不上,全身動彈不得,是以凌玉姬把丹藥塞入她口中時,她也無法拒絕。
她這一聲「夫君」,把無名氏聽得心頭大震,情緒波動,手法為之一滯。
巫婆子無名氏都怔一下,倏地一團青影電急撲入房來,挾著一道森森青光,直向無名氏後背急落。
凌玉姬見他沉吟不語,心中也滿不是滋味,但她終究是面慈心軟的女孩子,猶疑了一下,便挨近他身軀,一面查看他左手上的毒傷,一面柔聲道:「我沒有什麼難題,你如果真心喜歡那位夏雪姑娘,那就等到把毒傷治好之後,再去找她。」
她把面上紗巾揭下,露出美艷絕倫的面龐,無名氏看她一眼之後,便移不開眼光。
無名氏聽了這話,心中微動,掌勢不覺略滯。那青衣醜道手中長劍驀地一緊,使出一路精奇劍法,隱隱有風之聲,反而搶制了先機,把無名氏罩在劍影之中。
胖子道:「你以為蒙住面做賊就行麼?人家還是查得出來的呀!快把絲巾拿開!」
無名氏雖然感到她的話奇怪的很,但他心中忽然湧起淡漠的情緒,便懶的開口。
陣陣香氣撲入無名氏鼻中,加上嬌軟的軀體,使他暗暗激動起來,頓時忘記了一切令人心煩意亂的事。
凌玉姬展顏微笑,接著鋪被疊枕,體貼地要他躺下,她自己也躺在他身邊,親昵地挨在一起。
凌玉姬道:「沒有,我真的不……知道……」
無名氏微笑道:「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不妥,可是我卻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以我這樣一個家無恆產,居無定所之人。如若每年要癱臥床上三數十日,這些日子不知在何處度過才好,即使有個容身之所,只怕到頭來仍得飢餓而死。」
凌玉姬眼中驚慌之色忽然斂去,低低嘆一聲,道:「你不救我的話,我馬上就會死在那個巫婆子手中。」
凌玉姬駭得急急把美眸閉上,不敢觀看,可是又忍不住不看,便又睜眼。
凌玉姬道:「放血驅毒之法一定奏效,但放血之後,仍有餘毒附在骨上,那時就要看我父親的乾清滌毒丹能不能清除餘毒了。至於放血驅毒之法,大約需要一晝夜之久。」
無名氏道:「我要去找藍岳拚個生死,如果我贏了他,就可找巫婆子要解藥。如果死在他手上,那就不必找尋解藥,你也解決了難題!」
無名氏道:「既然如此,我再運功打坐便是……」
無名氏淡淡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不肯救你,如果你是我的話,那就用不著害怕了。」
可是驀然間卻替她感到難過,因為他知道凌玉姬除去父親之外,就沒有一個親人,此刻已是孤零零一個人活在險惡的世上,當下漸漸浮起同情和憐憫之感。
無名氏點點頭,道:「我懂了,你是先用這放血驅毒之法,保住我一條性命,然後再設法消解餘毒。假使乾清滌毒丹無效的話,我仍不至於中毒而亡。此意本來甚佳,但倘若靈藥無功的話,餘毒難除,卻有何後果?」
那青衣醜道磔磔大笑,聲若梟鳴,接著道:「無名氏你還不趕緊運功御毒,再耽延片刻,大羅神仙也難以挽救你所中的劇毒。」
巫婆子冷森森道:「我看你已被劇毒侵到肩,尚可自行運功閉住『天池』及『缺盆』兩穴。」
他雖然微笑地說著,但話中之意,卻蘊含無盡淒涼辛酸。大凡流浪天涯的人,最怕的就是病倒床上,其時貧乏迫人而來,加上無人照拂,潦倒淒涼,莫過於此。
無名氏不似對方存有拚命之心,是以一上手就被對方這等凶狠打法迫得連退兩步。
胡冠章一拍胸膛,道:「這點小事,自然辦的到啦!」
無名氏不暇多想,趕緊運功閉住那兩處穴道,但這一來,整條右臂已無法動彈。
巫婆子森然投她一瞥,緩緩道:「你可是覺得後悔,想取我性命?」
凌玉姬不覺退了一步,道:「不,不……」一面伸手按住那條白絲巾。
巫婆子哼了一聲,回手猛抓,口中厲聲道:「原來又是你這廝……」
就在他心頭一凜之際,巫婆子十隻尖利的指甲已經分別抓住他雙腕脈穴之上。
她雖是練過內功,身輕腳健,但從未學過騰縱之術,所以不能從牆上翻出去,只好轉身向前面那座宅院走去。
凌玉姬道:「你的武功一日千里,目下已經能與天下最難惹的三個人並駕齊驅,假以時日,說不定可以和帝疆四絕一爭雄長。」
凌玉姬對他清楚的很,知道又犯了老病,當下柔聲道:「我們且去找個地方,休息一會,也待我替你看看傷勢,也許不必去求巫婆子。」
凌玉姬卻不介意,接著道:「第二是那位胡局主稱我為夫人,這是我平生第一遭被人稱為夫人,心中覺得又陌生又高興。」
那胖子衝到她身邊,伸手把那具千里眼搶回去,道:「這是我藏物之地,任何人都不許進來,你怎會跑進此處?難道沒有人告訴你麼?」
巫婆子又說道:「他這套功夫是在呂飛擊敗他之後,回觀詐死,日日面壁自創出來,用來對付那些日夕想暗算他的道侶門人,正好合適……」
無名氏雙手摟住她的嬌軀之際,心中湧起一陣激動的情緒,一時竟忘記趕快把她腳下的鐵鏈弄掉。
凌玉姬舉目向外面望去,只見那神指丁嵐已漸漸控制不住局勢,全靠修心道人偶然發出的神奇招數,迫得巫婆子不能回手自保的話,丁嵐這時準被巫婆子迫開。
她正運功迫解那道士劍勢,是以另一隻手雖是抓住無名氏腕脈,急切間用不上全力,竟被無名氏一下子掙脫。
無名氏點點頭,道:「你的話本來不錯,可是如果她早知道我不救你的話,她就不會用盡氣力,想和_圖_書衝入來取你性命了。」
凌玉姬平生第一次被人叫做「夫人」,心中喜悅之極,道:「豈敢當得吩咐兩字,就請局主帶個小火爐及木炭來,以備療傷之用。」
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她已忘了顧忌,舉步走上廳上,伸手拿起那根鋼管,湊在眼中一看。遠處的屋頂忽然移到眼前,不但屋瓦都顯現得清清楚,連上面的砂石小洞都秋毫畢現。
這一來使他禁不住記起當日在絕壑天牢中被東海狂人欒洛困住時的情景,也溯憶起其時那一段溫馨美妙的時光。
凌玉姬發覺他面色很壞,便安慰他地笑一笑,道:「這些事到時自能解決,現在動手解毒要緊。」
凌玉姬卻接口道:「如果藍岳死了,到何處給大嬸你送信?」
巫婆子哼了一聲,摔開數尺,但卻不曾立刻死去,猶自在地上蠕蠕而動。
原來凌玉姬此刻正以本身內力,從巫婆子身上大穴攻入,助她復原。凌玉姬她不但練過內功,還精通醫道,是以療傷手法端視傷勢如何而變化運用,比起一般武家派秘傳的內功療傷那種呆板手法,自然更具神效。
凌玉姬從胡冠章帶來的一大堆東西中,雖然找到面巾等物,便濕點清水,替無名氏擦臉,接著弄點食物,權作早餐。
凌玉姬注意地望住他,見他沉思之際面上的表情忽而堅毅,忽而凶暴,使她甚是迷惑不解。
凌玉姬被他看的有點不好意思,含羞一笑,道:「我可是和以前不同麼?」
穿過花園,踏入一個月洞門,然後沿著走廊向前面急行。這道走廊盡處就是一座跨院,她已無法選擇,只好筆直踏入跨院。
那青衣道士眼看快要得手,忽然間收回長劍,頭也不回,快逾閃電般躍出房外,眨眼失去蹤影。
無名氏先把凌玉姬放下,伸手挑亮油燈。內間已發出些微聲響。
轉瞬間房中只剩下無名氏和凌玉姬兩人,凌玉姬走到無名氏身邊,輕輕道:「你覺得怎樣了?」
無名氏服藥之後,便打坐運功。凌玉姬自個兒凝佇窗前,心緒紊亂之極,想了許多,決定親自離開此處,設法召集瑛姑、楚南宮那一干高手,查出藍岳下落,把他生擒或殺死,送給巫婆子換取解藥。
惡石谷巫婆子面色微變,她如果不放開五指的話,其勢得傷在無名氏掌下。因此迫得掌指一鬆,向橫躍開一步。
凌玉姬道:「我叫你大嬸,難道錯了麼?」
無名氏當然認識金老闆,而且明知天下武林高手都在查追的顏家失寶「千里眼」及解謎之鑰「玉貓」均在金老闆手中。他原想離開此地,可是一則天已近曉,時間無多。二則此舉也許會惹起胡冠章疑心,反而洩漏了這個武林大秘密。
他當先向房外走,外面闃靜無人,但他們可不敢冒險打正門離開。且喜無名氏雖是一隻手臂麻木不仁,但一身功夫仍在,於是用右手抱住凌玉姬,躍上屋頂,奔到街上。
胡冠章急急去了,凌玉姬偎著無名氏向小樓走去,道:「我心中快樂極了,你可知道?」
胡冠章連忙行禮,說了好多仰慕之言。旋即引領他們,從後門出去,左旋右轉,走入一座花園內。
她興奮地放下,目光一轉,只見廂房門口已出現一人,正在凝目看她。
凌玉姬空自著急焦焚,卻又無從加以援手,心念一轉,蹲在那巫婆子身邊。
院內正面有座花廳,她踏入院子時,恰好見到有條人影走進廳側的房間內。
玉貓旁邊豎立著一根精光耀目的鋼管,大約有五六寸長。
凌玉姬揪住他的右手,道:「走吧,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
無名氏道:「歐陽老前輩雖是愛馬成癡,但自從失去火龍駒之後,就拋棄了所有的名駒。你要知道,凡是真心鍾愛之物,決不能用別的代替。」
修心道人急急發招阻攔時,恰好碰上隨後衝入的巫婆子,無意之中,又把這個老婦擋住。
無名氏心中陡然一凜,膝蓋彎處,壓住巫婆子小肚上面。
凌玉姬搖頭道:「你之脈偶有失調之象,證明還有點不妥,決不能粗心認為劇毒已解。據我所知,你必須再度運功調息,瞑目打坐,一直坐到明日早晨,那時如果劇毒未解,便可從脈息中查出,如此做法還有一個好處,便是縱使查出劇毒未解,但經過你以上乘內功運行真氣之後,毒性可以延緩發作,說不定可多活半個月……」
胖子那裏曉得這一條絲巾竟關係到他的性命,見她仍然不肯,怒形於色,道:「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就喊人來把你綁起。」
很快又過了兩日,兩人在閒談之中,把各自的遭遇都說出來,因此凌玉姬才了解無名氏其實沒有愛上夏雪。不過她卻沒有對無名氏提及藍岳見過她全貌及怎生查驗她乃是處|子之事。
無名氏低聲道:「胡局主在不在?我是無名氏。」
當他瞑目入定之際,凌玉姬留下一個紙條,說明她要趁他入定未醒這幾個時辰工夫,設法找到藍岳,擒殺後送給巫婆子換取解藥。紙條上還說明從他脈息中顯示的跡象看來,似乎那乾清滌毒丹沒有克解的功效。
無名氏厲聲道:「把你的幫手都叫入來,我無名氏誰都不怕……」
這時已是四五更之間,街上沒有絲毫人影,無名氏抱住凌玉姬迅快向城北奔去,不久,已到了一座鏢局門口。
無名氏聽到她的聲音,突泛起一陣刻骨憎恨,登時粗暴地道:「用不著你管,走開……」
這一聲嬌聲軟語,正是無名氏極力想忘記,而又片刻難忘的凌玉姬的聲音。
青衣道士趁他心神不定之時,「唰唰唰」連劈數劍,光華大盛,其中一劍幾乎刺中無名氏肋下要穴。
接著房內傳出一個嬌軟柔媚的聲音道:「道長讓開吧,她太厲害啦!」無名氏心頭大震,虎目中突然射出光芒。
金老闆道:「你知道我是誰並不足異,倒是你究竟從何而來?打什麼主意?為何不敢解下絲巾?你把道理說一說,也許我就放你走。」
無名氏搖搖頭,臨到切近,凌玉姬才看清楚那是運通鏢局。
巫婆子也是雙唇緊閉,目射凶光,凝瞪著上面那張俊美白皙的臉龐。
無名氏見她沒有向自己動手之意,自然不去惹她,雙肩一軒,道:「那廝原來叫做天梟子,總有一天撞在我手中,要他好看。那廝面貌實在醜怪的可怕,怪不得他早先一直不肯轉面對人!」
凌玉姬歡愉地在房中走來走去,過了好一會,才坐在無名氏身邊的床沿上,道:「假如這時就是我們的家,我已經十分滿足啦!」
無名氏內外交迫,無力再支撐下去,心中長嘆一聲,陡然想起唐m.hetubook•com•com人所作「力盡關山未解圍」的詩句,但覺此刻情影宛似,一陣黯然。
無名氏搖搖頭,道:「你不用擔心我的問題,我即使死了,只不過像螞蟻一樣,無足輕重。」
凌玉姬眼看這等慘狀,不由得芳心大震,急急把眼光移開。原來她心腸最是慈悲良善,巫婆子雖是想殺害於她的人,卻也不忍目擊這老婦慘死。
無名氏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巫婆子又接著道:「不過無名氏只能活上十天,除非在這十天之內,老婆子擒捉住藍岳,或者是你們代我把藍岳殺死,老婆子自會將解藥送到。」
無名氏搖頭道:「不行!你把乾清滌毒丹給我試一試,若是把毒解掉,自無話說。如若不然,我尚可趁這三數日時間,找藍岳一拼。」
巫婆子被他膝蓋撞了一下,身軀陡地掀飛數尺,口中哼了一聲,一聽而知受傷不輕。
兩股強勁絕世的掌力一觸之下,發出「砰」的一聲,登時烈風旋捲。房門上的修心道人一半是退閃無名氏的掌招,一半是被這一連烈風所迫,一連退了兩步之多。
無名氏衝入房門之後,只見還有內間。他一晃身已閃入內房,放目一瞥,房中有具十字形的木架,架上鎖住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
惡石谷巫婆子雙眉一皺,緩緩道:「你叫老身什麼?」
凌玉姬緩緩道:「這一點倒不須考慮,一個人最多不過活上一百歲,我這一輩子都會像現在一樣侍奉你,決不後悔,可是,要我掙錢養家,這問題卻不易解決。誰肯用一個面上永遠用紗巾遮住的女人?」
兩人迅快地互拆了十餘招,惡石谷巫婆子心中越發驚凜,暗自忖道:「這廝內功修為之深厚,居然不下於我老婆子逾一甲子的苦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再說他有時使出帝疆絕藝,我老婆子還認得出來,但有時使出的招式,表面上方正簡樸,其實暗蘊追魂奪命的威力,看來看去,都不像是帝疆絕藝,此人今日如果不除,我老婆子再活一百年也別想報得奪我愛馬之恨。」
他淡然一笑,又著道:「再說你身為女子,有什麼法子可以掙錢來養活?」
凌玉姬插口道:「你們一齊把手放了,慢慢再說好不好?」
凌玉姬細細一看,不由得駭得那顆芳心一陣狂跳,幾乎跳出口腔外。
巫婆子哼一聲,面上神色可看不出是喜是怪。
無名氏想起天梟子,忍不住衝口道:「當然不同,你已改變了很多……」
無名氏長眉一皺,覺得難以決定是否立刻把她父親已經去世之事告訴她。他身受凌波父救命之恩,並且傳授他最深奧神妙的內功心法,因此才有今日的成就。此恩此德,絕難抹煞。因此如果凌玉姬真是他的女兒的話,他可以為她做點事,借此報答。
只見這位老婆子面容清癯,雙顴甚高,滿面籠罩住凶狠殺氣。那一雙瘦長的手上,留著長約五寸的指甲,顏色青紫,一望而知蘊有稀世劇毒。
凌玉姬駭得面色蒼白,幾乎昏倒在地上。驚惶中舉目一瞥,外面杳無人跡,那修心道人大概是因見無名氏足可抵擋住那惡石谷巫婆子,所以趁機逃走,以免被老觀主來到時處死。
無名氏沒有回答,她幽幽嘆口氣,道:「那一天在天龍古寺門口見到你們時,竟是那麼親熱,而你未這樣對待過我呢……」
無名氏雖是以全力困住那青衣道士,但仍然見到凌玉姬的舉動,厲聲道:「我手腕被她毒爪抓破,劇毒已侵入體內,你還救她幹什麼?」
無名氏尋思了一陣,道:「你跟我來。」
那人身軀肥胖,眉目間一片精明幹練之色。這時急速地走上來,沉聲道:「站住,你是誰?」
凌玉姬在那邊深深呼吸幾下,巫婆子轉眼望去,只見她已緩緩起立。
凌玉姬道:「正是,我會先用金針刺穴手法,使你絲毫不覺得痛苦……」
無名氏道:「沒有,不過那火龍駒原本是歐陽老前輩的寵物,歐陽老前輩自從失去愛馬之後,孤寂了一輩子。當時我想你既然奪人之愛,那我也不妨讓你嘗一嘗寂寞孤獨的滋味。」
無名氏雙手剛一搭在巫婆子雙肩之上,那個老婦人半瞑的眼睛陡然睜開,射出兇惡狠毒的光芒。
凌玉姬怔一下,道:「你怎麼啦?」她本來要接著告訴地上的兩人說,那玉虛觀觀主久久不露面,一定是想等他們拚個同歸於盡。如果她一點破,巫婆子一定肯放手起身。誰知無名氏妒恨攻心,粗暴地斥她走開,使得她忘了指出玉虛觀觀主的陰謀。
無名氏粗暴如故地斥道:「不干你事,要拼就拼,誰怕死不成?」
那老婦冷森森喝道:「那一位高人居然認得我老婆子?」
凌玉姬等了片刻,聽不到一點聲息,忍不住轉眼瞥去,只見無名氏俯低身軀,雙手按在巫婆子雙肩上,右膝膝蓋壓住巫婆子的小肚,動也不動。
無名氏想了一想,道:「那麼你還要不要找你父親?」
無名氏連忙拉起他,道:「我一隻手已被巫婆子毒爪所傷,現在急於覓地醫療,因此想到胡兄也許有法子可想。」
這巫婆子的武功毒辣陰狠異常,是以招數一發,就把那青衣道士劍勢擋了一下。
正在轉念之際,那邊牆頭上有人叫道:「那是惡石谷巫婆子,快截住她!」聲音入耳,竟是神指丁嵐的口音,無名氏心中一動,但仍然沒有出手。
巫婆子更不尋思,右手鋒利如刀的指甲輕巧一挑,已劃破無名氏腕上皮膚,順勢放鬆向那道士擊去。
那座花園佔地頗大,內有假山流水,影色幽雅。胡冠章指住側面一幢小樓,道:「本宅主人就是洛陽聚珍莊金老闆,他與在下私交甚篤,是以得知這座小樓無人居住。」
巫婆子默然不語,過了一陣,喃喃道:「真心鍾愛之物,果真不能用別的代替麼?」
無名氏恍然道:「原來如此,當時我真被他唬住啦!」
他逾牆躍了進去,閃到最後的一進,找了一會,突然闖入一間上房之內。
她服侍得極為體貼周到,神采煥發,眉梢眼孕含著春色喜意,無名氏本來想冷冷對她,後來忽然想到自己不過活上十日,現在只有九日光景,何不索性讓她無憂無慮地度過這短短的光陰,於是不但一切由得她去管,也不向她澆冷水。
凌玉姬那裏曉得這位名份上的丈夫,心情有這許多變化。她細細查看過他所中的劇毒,盤算了一會,道:「假使你不堅持要走開的話,我便和你找一個僻靜安全的地方,然後替你放血清毒,倘使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很快就醫得好。」
胖子見她急得想哭,無端端感到心軟,當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放緩了面色,道:「好吧,我暫時不叫人來綁你。」
無名氏不肯直接答覆,道:「我活著有什麼用呢?」
凌玉姬想了一會,本來她說出是胡冠章帶來的人便可沒事。但無名氏昨日還諄諄囑咐她到外面不准洩漏曾經在金老闆家中呆過之事,或者無意碰上金老闆的家人,也絕不能說出身份來歷。言猶在耳,她可真不敢違背他的囑咐。因此想來想去,都說不出一句話。
他提起聚珍莊金老時,雖然發覺無名氏眼露光芒,卻沒有十分注意。「賢伉儷且在此處暫候頃刻,在下這就去與金兄講一聲。」
那惡石谷巫婆子雙爪齊飛,駿發踔厲,宛如狂風驟雨,內力之強,招數之毒,武林中委實罕睹。
無名氏無意之中得到當代奇人的心法嫡傳,他本人天資極高,加以數年以內,每逢心中那陣莫名其妙的痛苦泛升起來時,就運起內功,進入忘我之境,借此減輕心中痛苦,三年以來,根基扎得深厚無比。
凌玉姬駭得尖叫一聲,雙眸一閉,不忍觀看。
凌玉姬再三勸他都不能搖動他的決定,當下只好取出靈丹,給他服下三顆之多。
無名氏激戰了二十餘招,果然感到右手微微麻痺正是毒發之象。
凌玉姬迷惑地望住他,道:「但你在別人心中並不像螞蟻那樣賤……我寧願代替你死,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她一看不但沒有了外援,更深恐那冷酷多詐的老道人忽然現身,那時這兩人無法分開,首先遭難的,反倒會是她本人。
外面的巫婆子一面動手,一面注意房內光景,正好瞧見那對少年男女擁抱在一起。
無名氏疾忙滾倒,雙手一用力,反把巫婆子舉起來擋在上面。
無名氏冷漠地望著她,那種神情,好像沒有救她的意思。
無名氏心意一決,當下道:「如此有勞胡局主了,不過那金老闆雖是生意之人,卻也不必向他提及我們的姓名來歷,胡局主可辦的到?」
原來無名氏的右膝已運足內家真力壓在巫婆子小肚的死穴上,只要發力一頂,對方立時氣絕斃命。可是巫婆子餵毒十爪也緊緊扣住無名氏的腕脈,她也是只須雙爪運力一扣,不但足以抓住無名氏腕上皮膚,劇毒侵入他體內,同時爪上內力一發,也足以閉塞經脈,使他無能運氣抗毒,如此片刻間便將中毒身死。
凌玉姬道:「乾清滌毒丹雖然可解千毒,可是對這種專門淬煉的毒爪就沒有把握了。假如貿然而試,此藥服下之後,就算解不了毒,也能遏制一時,其時表面上似是把毒解掉,其實卻潛布全身經脈之內,等到發覺不妥時已沒法解救,所以要先用放血驅毒之法。」
巫婆子接著道:「其實他是練了一種特別的借力功夫,必須面壁盤坐,方始能把敵人擊來的力量全部反震回去。因此敵人武功越高,所遇上的反震潛力更強。總難越雷池一步……」
他們在房間內先把窗簾門簾放下才點上燈,只見房內打掃收拾的十分乾淨,不似無人居的樣子。他們只休息了片刻,胡冠章已帶了許多東西來到,放下之後,便匆匆告辭走了。
老婆子一面走出去,一面應道:「老婆子這十日之內,不離洛陽,你們送信的話,可到廣源鏢局去說一聲,自然會傳到我耳中。」
凌玉姬吃驚地在他耳邊低聲道:「這可是巫婆子所說的廣源鏢局?」
胖子瞇起眼睛,把她看了一陣,道:「我好像未見過你,你把絲巾拿開!」
她的話乃是對凌玉姬而發,凌玉姬生恐無名氏一答話,把巫婆子激怒,鬧個同歸於盡。趕快道:「謝謝大嬸美意,由此看來,大嬸也是個極有人情味的人,夫君你實在不該奪去她的火龍駒。」
凌玉姬連忙斂衽道:「多謝老闆!」
無名氏聳肩道:「眼下洛陽城內的武林高手雲集蟻聚,我又沒有朋友,住客店更不妥當,何處是安全之地?」
無名氏熟習修羅七訣,擅長借勢傷敵。對方才一露出破綻,他的掌勢便如水銀瀉地,破隙而入。鐵掌到處,拍在巫婆子胸口大穴之上。
他心中頓時大怒,一面運足內功護住另一隻手的腕脈,一面運聚功力,膝頭向上一撞。
凌玉姬低低道:「啊,那幢小樓看來美極了,白天想必更饒佳趣……」
凌玉姬怔一下,隨即道:「我不知道,也許我應該回去一趟,設法留下消息,好教他老人家知道……」
這個老婆子目下已猜出那個武功奇高的美少年,大約就是她一心一意想找到的無名氏,因此如若被他救下凌玉姬,打後面逃跑,那時即使能夠殺死神指丁嵐及修心道人,也難洩心頭之恨。
無名氏心中泛起一陣難過之感,只因他一方面深深為凌玉姬這種捨己的愛情而感動。但另一方面,提起絲巾遮面,他就想起藍岳。這兩個對立不相容的情緒激起心中陣陣波瀾。
凌玉姬也沒有熟悉的人,只好默然望住他。
無名氏嘆口氣,道:「假定我願意任你擺佈,也肯被你養活,然而我一旦肯活下去的話,就是個自尊心極強之人,以後的歲月中,我一定變得脾氣極壞,專找麻煩,試問你可能忍受得住這種折磨?縱使能夠,但忍受得多久?」
凌玉姬吃驚地退了一步,卻見那人眼中射出嚴厲的光芒。
凌玉姬訝道:「你有什麼事?」
他來運通鏢局就是要找唯一有點交情的胡局主胡冠章。不過他卻不曉得胡冠章住在那個房間,找了好一陣,發覺這間上房最是寬大華美,便闖了入去。
無名氏愣了一下,猛然身後有點聲息,回頭一看,只見巫婆子站在身後五尺以內,眼中精光閃射,身上內傷生似業已痊癒。
他故意停一停,察看她眼中神色。要知這胖子正是聚珍莊的金老闆,乃是商場老手,最擅長察言鑒色的功夫。當時就被他看透凌玉姬果然害怕這一著,便接著道:「你可知道門外有七八個家人把守住?我只要叫喊一聲,你插翅也跑不掉。」
無名氏身形一晃,搶入房內。他的身法快極,宛如閃電般從修心道人身畔掠過。
無名氏但覺腕上微疼,不暇理會那醜惡道士,先轉目瞧著手腕,只見上面留下一點烏紫痕跡。
卻聽巫婆子冷冷道:「本來我非殺你們兩個不可,但目下我殺死無名氏之後,不再殺你……」
凌玉姬道:「那樣的話,你就無法施展武功,變為普通的人一般。最多也不過每年要在床上癱臥上三數十日而已。」
往昔他與別人動手時,因一來經驗缺乏,二來十二散手只學得六招,並且不算精熟,所以威力有限。但自從天龍寺一番經歷之後,同時又參悟出hetubook.com.com達摩心法之圖解。再加上不久以前和靈隱山人、藍岳等八九名高手的一場劇戰,動手相搏的經驗已經足夠應用。這時施展開全身絕藝,那惡石谷巫婆子竟無法再把他迫退一步。
她生似受到極大的刺|激一般,厲嘯一聲,運聚起全身功力,猛然向背後的神指丁嵐擊去。
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美到極點,但她越是美麗動人,無名氏就越發難以遏抑心中的妒恨。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淡淡道:「大概是很久沒有見到的緣故吧,我也說不出。」
他心中突然泛起一種軟軟的感覺,轉身走到巫婆子身邊,彎腰伸手,打算把巫婆子的屍體搬出外面。
無名氏一聽到她提起藍岳,心頭就冒起熊熊妒火,冷哼一聲。
中午時分,無名氏回醒過來。凌玉姬服侍他吃點東西,然後由無名氏自己解開閉住的穴道。凌玉姬伸出纖纖玉指,替他細按脈息。
無名氏淡淡一笑,道:「什麼事值得你這麼快樂?」
她急得冷汗直冒,唯恐這位金老闆一生氣,命人把她綁起來,並且來揭她面上絲巾,那就不知如何是好。
凌玉姬微微一笑,生似心中已有主意,顯得動人異常。
巫婆子厲聲道:「不對,無名氏明知此駒乃是我老婆子相依為命的老伴,卻硬生生奪走,把事情攬在頭上,我可有冤枉無名氏你麼?」
巫婆子冷冷道:「你於我雖有救命之恩,但我老婆子不但不殺死無名氏,還傳他閉穴抑毒秘法,保住一條性命,再加上以前那一段過節,從此不提,總算償還對我的恩德……」
凌玉姬突然倒在他的懷中,抽抽咽咽地哭泣起來。
凌玉姬啞口無言,失神地望住無名氏。
到了第五日的早晨,凌玉姬動手去生火爐,正在引火之時,無名氏把她喚到身邊,道:「你生這個火爐,可是要為我放血驅毒?」
危急之下,突然湧起一股勇氣,當下走近無名氏身邊,柔聲道:「你們都不要用力,鬧得兩敗俱傷。我只想請問大嬸何以要取我們夫婦性命?」
那房中地方有限,無名氏和巫婆子已滾到牆邊,仍然是巫婆子在上面首當其衝。
話雖是這麼說,但他一想到藍岳和天梟子兩人,心中就禁不住焚起怒火恨焰。
無名氏被這一陣猛惡搏鬥之聲驚醒,回頭一看,恰巧見到巫婆子迎面撲到。
這時他們仍然互不鬆手,生恐先放手時被對方乘機震死。
凌玉姬見到兩人分開,雖然巫婆子已傷,卻也暗暗欣慰,連忙貼著牆壁走過去,從懷中取出一粒丹藥,塞入巫婆子口中。
凌玉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果然不敢動念逃跑。美眸連轉,急得幾乎要哭出來。
凌玉姬訝然睜大美眸,道:「什麼地方改變了?」
良久之後,她困惑地移開手指,道:「你的脈息中既查不出劇毒是否尚留體內,又不似已經痊癒,真教人疑慮難安。」
無名氏也不知為何一陣衝動,施展出達摩圖解中一招精奧手法,掌力凝聚擊向對方面門,但手掌卻沉下一點,直取咽喉要穴。
胡冠章去了一會,就轉回來,手中提了一串鑰匙,交給無名氏,道:「兩位先上樓去,在下趕緊趁天色未明,親自去弄些食物清水來,夫人如有特別之需,請吩咐下來,一併辦好。」
接著又迅快地把她右手及頸上的鐵鏈扯開,只剩下雙足足踝上的鐵鏈,還未拔掉。
她忽地楞一下,似是想起什麼事,接著道:「但我記得那火龍駒是藍岳向你借來的,藍岳他一直與我夫君作對,因此我夫君把火龍駒奪走,自然是情理中之事。」
無名氏只「哦」了一聲,兩人走了幾步,就踏入院子之內從大廳後面登樓。
無名氏搖一搖頭,數點汗珠飛起濺落地上。
凌玉姬忽然柔聲道:「這老婆子眼珠亂轉,一定是在思量毒計陰謀,夫君可要多加小心……」
巫婆子似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反駁回答,呆了一呆,喃喃道:「他有千百匹名駒良馬,怎會孤獨?」
無名氏欠伸一下,道:「我覺得百脈通暢,全身舒適無比,大概已經好了……」
凌玉姬訥訥道:「我……我姓凌……」
無名氏手臂上的麻痺已蔓延到肩頭,心中大為驚凜。要知以他目下一身功力,偶然讓武林好手打中之幾拳,也挺得住。可是此刻僅僅被巫婆子抓破了一點皮膚,便抵禦不住她甲上劇毒。
無名氏躍起身,使出一身絕學,向那青衣道士凌厲撲及,轉眼間就把那道人籠罩在掌影之內。
她輕輕道:「你忘不掉夏雪麼?」聲音溫柔異常,竟不敢流出絲毫妒嫉不滿的意思。
無名氏迅速地把她的話尋思一下,登時已明白她的意思是說可以用毒針自殺,所以對方無法殺死她。這種形勢之下,他覺得縱然對這個女子極是不滿,卻也不得不先把她救下來再說。
那青衣道士一張醜惡的面上,露出獰惡笑容,同時嘿嘿連聲冷笑。手中那柄長劍,招數越發惡毒狠辣。
她大吃一驚,不知不覺停下腳步,暗自忖道:「這隻玉貓分是爹爹以前說過關於財神錢乾所設的『千古之謎』的解謎之鑰。這還罷了,但旁邊那鋼管,無疑就是武林最近鬧得天翻地覆,人人欲得而甘心的顏家失寶『千里眼』,怎的兩件希世之寶,都在此地出現?」
誰知巫婆子卻沒趁機撲攻進來,反而不知怎地,露出一點破綻。
那道青色的人影一劍落空,倏忽又起,劍光如冷電掣空,微一閃動,再向兩人捲去。這一劍去勢毒辣,把地上兩人都罩住在森寒光華之中。
凌玉姬盈盈走上來,無名氏只好替他們介紹,先說了胡冠章的姓名身份,繼即向胡冠章道:「這是賤內。」話聲微頓,接著道:「她就是最近頗有名氣的凌玉姬。」
無名氏道:「你可有把握,要多久時間?」
無名氏低哼一聲,淡淡一笑。
她那對澄如秋水般的美眸中,突然流露出驚慌的光芒。
她掌指之上內力沉重如山,修心道人支撐了這一會工夫,早已力竭,登時招架不住,踉蹌直退。
喝聲中雙爪迅發如風,忽地伸入對方掌影之中,五指一落,扣住修心道人腕門。
那道劍光乍落又起,這時看得清楚,只見一個陷鼻缺唇,面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醜惡道士,手掣長劍,再次向地上兩人攻去。
她的面龐仍然蒙住白色絲巾,秋波一轉,見到來人竟是無名氏,不由大大愣住。
無名氏心中道:「她以為我仍未知道她的全貌已被藍岳看過之事!照她自己的規矩,凡是看過全貌的男人必須殺死,只有她的丈夫除外。」
目光移過去一點,只見凌玉姬蹲在地上,不住地輕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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