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磬道長道:「司空教主所言極是,家師雖以仁心而渡世,卻並不戒殺,唯獨在施誅之前,當慎視對象而定。天下無不可渡化之人,亦無不可渡化之魔,唯當視其心性而定,如若縱容一惡魔,必待其殘害千萬生靈之後才渡化他,就是得不償失了。」司空湛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老朽是情有可原了。」玉磬道長道:「不錯,家師亦曾言及教主雖然殺孽過重,然行事不失為正直,是非分明,是為可敬之處。二位謝姑娘的尊親是極受人尊崇的一對俠侶,其能為教主捨生而護法,可知教主素行必有令人可敬之處。」司空湛笑道:「想不到惡名昭彰的血魂教主,在全真教主古月仙長的心中,竟還有可取之處,倒叫我受寵若驚了。」
他轉身來到艙外,但見司空湛與玉磬真人一個用劍,一個打手掌中射出一道紅色光華,裹著幾團暗赤色的人形虛影,拼命地往回收。那幾團虛影不住發出厲嘯,一面要脫出紅色光圈的束縛,一面又在抗拒四周無數奇形怪狀的海怪吸奪。史劍英出來後,司空湛連忙叫道:「老弟!快幫一下忙,把那些海怪的真氣截斷,我好把這幾個厲魄收回來!」史劍英忙用慧目看去,但見有四五道碗口粗細的雜色氣柱,像是巨索般的繞在光影外圍,跟司空湛的紅色光圈互相牽制著。玉磬真人的乙木神劍雖能切入那些氣柱中,但隨斬隨斷,隨斷隨續,始終不起作用。他不禁一皺眉道:「司空前輩,那五六頭畜生的氣候頗深,再晚恐怕無能為力,除非是用降魔劍。」
這時謝玲已經聽清了謝瑜的敘述,穿著整齊後,走出艙外,首先向司空湛跪下道:「侄女叩謝伯伯活命大恩。」司空湛苦笑著把她扶了起來道︰「賢侄女,別說我,妳該謝的是這位史老弟。」謝玲瞟了史劍英一眼,滿臉飛紅,就是說不出話來。史劍英也知道適才的情形很尷尬,連忙道:「謝姑娘,不要客氣,令師歐陽前輩與家師誼屬知交,彼此同為一脈,理當守望相助,患難相扶持。」謝玲也就在喉嚨裡含糊地吐出了一個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謝字,把局面混了過去。謝瑜湊上來道:「我們要上無心島找魚玄機與管玄英那一對老魔頭清償血債,只苦於功力不足,現在有了司空伯伯與史大哥相助,必然沒問題了。」司空湛長嘆道:「老友夫婦為我而死,伯伯幫你們報仇是責無旁貸,慚愧的是伯伯的能為有限,即使拚上這條老命,恐怕也無濟於事,只有借重史老弟了,妳們先謝謝他。」說著以目示意。謝瑜最精靈,立刻明白了,一拉姊姊,朝著史劍英跪了下去。史劍英大為著急地道:「二位請起來,這是做什麼呢,我本來也是要到無心島上去的,而且家師與歐陽師伯等十三奇也不日就隨後會趕到,大家都要為蕩魔而盡心。」說著又向司空湛道︰「司空前輩,您怎麼叫她們來這一套呢,難道還怕我會不盡力嗎?」司空湛笑了笑,道:「老弟,她們姊妹是出於真心求你。」
司空湛已笑問道:「現在你們都明白了吧。」謝玲倒還好,因為她心已有所屬,知道史劍英是前生夫婿,緣定再生,感到此生有托,十分安慰。謝瑜年紀還輕,本是胸無城府的人,後來為了情勢所趨,倒是希望促成姊姊與史劍英一雙兩好,可沒有想到自己,現在從宿命輪迴上,看見了史劍英同樣也是自己的丈夫,不禁有點不很自在。司空湛微微一笑道:「前生之緣已盡,今生之緣又生,當合則合,當散則散,無須矯揉做作。我得古月仙長之示,重演輪迴光鏡,僅作今生之戒,此外別無他意。然前世之宿緣,即今世之良人,史老弟與二侄如能洞悉前因,妥為應付,則東海之行,必可增加無限助力。現在你們心意已通,依法施為,使真元互轉為用,必可收脫胎換骨,洗心伐髓之效!你們開始用功吧,我不打擾了。」語畢轉身逕出。
司空湛忙和-圖-書道:「使不得,降魔劍的劍太厲,我的血魂煞網剛才就被刺破了,逃走了五個,如果神劍再出,我補好的血魂煞網又將破去了,就無法再收回它們了。」史劍英道:「那怎麼辦呢?」司空湛道:「騎鯨客歐陽老兒不是把他的鎮宮至寶玄冰寒梭送給你了嗎?此物乃海府奇珍,對這些海中的妖物別具鎮懾作用,你快如法施為吧!」一言提醒了史劍英,連忙取出了玄冰寒梭,口念真言,祭在空中。海府奇珍,果然不同凡響!那冰梭在空中化為一道銀色的寒芒,電閃似的在光影四周飛繞,不單把雜色的氣柱截斷了,而且還順著縮回的氣柱,追到了海水下面。
司空湛道:「據說你已修煉至第八重天的境界,怎麼連這種運氣互調的功夫都不會呢?」玉磬真人道:「史師兄係家師以元神孕諸靈胎托生,假守璞之身培育元胎,使元神凝煉而復體重生,並非如一般修道正當之進境,故而玄門吐納養氣的功夫,他從未涉獵,的確是一無所知。」司空湛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說史老弟英氣外透,修為之深,已有數甲子之功,而御劍之術,尚未入門,深感詫異。老弟,你的福澤可真不淺,沒有打一天的坐,沒有修一日功,竟能平步青雲,而歷半仙之境界。」史劍英道:「這都是敝恩師苦心培育以及神州五子等大力造就之德,也因為再晚未曾內修,十三奇中諸前輩才以異寶為餽,壯在晚降魔之行。」
等船身輕輕震動時,司空湛袍袖一揮,滿艙紅光罩定了三人,司空湛肅然端坐,朗聲道:「仔細看來。」雙手連揮,紅光中現出一片光幕,先是霧氣繚繞,慢慢霧消光定,才看得清楚。原來那竟是他們三個人的前生復現,謝玲與謝瑜也是姊妹,同歸於史劍英,在一個小島上比翼清修,十分逍遙自在。怎奈好景不長,正在史劍英坐關抵禦天劫時,突有一個赤身妖媚的美婦前來騷擾。那妖婦法力高強,用邪法制迷二女後,入關對史劍英百般挑逗,史劍英漠然不為所動。而天劫適時而至,金光連閃,霹靂大作。史劍英因為沒有兩個妻子代為護法,無力抵禦天雷之劫,眼看著幾將為雷火煉化成劫灰時。那妖婦忽而捨身去為史劍英抵禦天雷,迭經苦鬥之後,終於熬過了三十六閃天雷之劫,可是那妖婦卻已心神交疲,昏倒在地。史劍英感她護持之德,立即加以救援。
玉磬道長笑道:「謝姑娘!北海飛鯨島威震宇內,玄冰宮中弟子如虎如熊,誰敢欺負妳們?」謝瑜原是隨口一句話,那知道玉磬道長會認真究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謝玲卻笑著道:「當然有了,像道長你就在欺負我們,把我們兩個女孩子,說成如虎如熊,這不就是欺負嗎?」一句話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笑聲中大家回到了艙裡,史劍英關切地道:「玲妹,妳大疾初癒,元氣損傷得太多,要不要養息一下。」謝玲聽得心中十分慰貼,紅著臉道:「謝謝大哥,我覺得很好,一點都不累。」司空海道:「血煞附體,專事吸取修道人元氣,損耗在所難免,好在玲侄為純陰之體,而血煞為純陽之性,雖然吸去陰氣,卻也留下了一部份陽氣,可為挹助,只是玲侄不知如何調和而已,史老弟既然已經乾坤交泰,倒不妨略助她一臂之力。」史劍英忙道:「這個再晚卻生疏得很。」
史劍英道:「廣成子遺闕,他們能進去,何以前輩不能?」司空湛道:「他們自知不免,情願犧牲三屍中的二屍,承受了雷火金光煉體之苦,僅留得一屍,匿藏在廣成子遺闕的中宮,我要進去,勢必也將斬二魂,那樣一來,即使進入後,對他們也無可奈何了。」「此輩既然三屍已斬其二,為惡有限,不足慮。」司空湛搖頭苦笑道:「不然,據說在廣成子遺闕中留有靈丹,可以培元固本,重煉三屍,如果此言屬實,他們的精魄歸體之後,很可能又hetubook•com.com會脫困而出。」史劍英想了想道:「廣成子為玄門正宗,所遺的丹丸囊藥,也是為幫助修道人修成正果之用,或許能改變這些人的氣質,輔導他們入於正途,也不一定。」司空湛道:「能夠如此固然大佳,就怕情況未必有如此理想。商周之替,廣成子助武王伐紂,先後收服了不少異教的人,取得了他們的魔書秘訣,也藏在遺闕之內。現今所有的魔道妖邪,一半是出自古代軒轅墓,另一半據說就是由廣成遺闕中流傳出來的。」
史劍英道:「我早就跟瑜姑娘說過全力以赴。」司空湛道:「你是為蕩魔而去,她們求的是復仇,這是兩回子事。」史劍英道:「對象同為那兩個人,怎會是兩回子事呢?」司空湛道:「僅為蕩魔而去,要把碧瑤宮擊潰就算成功了,要幫她們復親仇,必須使她們能手刃仇人。但她們的功力有限,即使把那兩個魔頭制住了交給她們,她們也無可奈何,因此一定要老弟幫忙不可。」史劍英一嘆道:「前輩有何吩咐,儘管頒示下來,在晚無不遵從,快請二位姑娘起來。」司空湛笑笑道︰「老弟這麼說可不敢當,老朽別無所請,因為早年殺戮過重,協助這兩個侄女兒了卻親仇後,就要到藏邊跟無垢老和尚在一起,覓地虔修,以備抵禦最後一次的天雷魔劫。」史劍英忙道:「前輩莫非須再晚代為護法?」司空湛搖頭道:「那倒不敢勞駕,老弟雖然修的是玄門正宗,但老朽卻是由左道入門,護法守關時,還是無垢老和尚較為合適。老朽念念於懷者,就是這兩個侄女兒,她們除了親仇外,還有行道之責,老朽又無暇分身照顧她們,只有請老弟多費心了。」
司空湛接過柬帖,但見柬帖上青光一閃,現出了兩行字跡。在柬帖的正中是一行大字,楷書:「血魂教主司空道兄賜啟。」旁邊則是較小的行書:「愚弟全真古月手奉」。司空湛不禁肅容道:「令師不愧為一代高人,老朽為掩行藏,韜光隱跡,連本身所修的血魂真光都封閉於宮內,自以為行跡無人得悉,誰知早已在令師計算之中了。」恭恭敬敬地拆開柬帖,抽出裡面的信柬來看了一遍,才笑著肅容道︰「謹遵所囑。」雙手將柬帖輕拋,化為一道青光,破空而逝。史劍英見了微驚道:「前輩,家師的函上說些什麼?」司空湛笑道:「就是我剛才說的事,令師說你是乾坤交泰之體,吩咐老朽代傳運氣互調之法,更料準了你會與玲、瑜二侄女遇合,要你們互相為輔,才可以渡過魔劫。」語畢把行功的口訣與練氣的方法說了一遍。然後叫謝玲興謝瑜各坐下來,伸出一掌,與史劍英左右兩掌相抵,才叫玉磬道長出艙去行法推舟。
謝玲手控劍訣,正打算以一般收劍的手法將神劍再度控制在手,但降魔神劍威力何等鉅大,毫芒突漲,即將絞射而下。幸而史劍英反應迅速,但苦在他未習御劍之術,還不知道如何役劍,只有猛起相撲,把謝玲一把抱住!由於史劍英入劍圈,降魔神劍自動收斂威勢,鏘然一聲,如長龍歸穴,投入鞘裡。謝玲自知魯莽,卻因為全身赤|裸,被一個大男人抱在懷中滾在艙板上,感到非常難堪,連忙用手撐開。史劍英也覺得不好意思,鬆開了才道:「謝姑娘,剛才太失禮了,但那柄劍是千年通靈神器,我也無法控制,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迫使它歸鞘。現在危機已經過了,由令妹把經過的情形告訴你吧,我要到外面去幫司空前輩鎮服海妖去!」
史劍英一道:「這種重大的消息,再晚怎麼毫無所知?」司空湛道:「這是魔道中一個絕大的秘密,進入過遺闕出的人自然不肯洩漏,我是從那十二個厲魄處問出個大概,但要深入詢問時,他們寧受煉魂之慘也不肯吐露了。」史劍英道:「前輩還握有七個厲魄,不妨再深入問一下。」司空湛道:「沒有用的,我試過多次了,現和*圖*書在他們已知有五名同伴脫困,更不肯說了,因為他們還指望著同伴復體成功,前來救他們呢!」史劍英道:「前輩看他們成功的希望有多大?」司空湛道:「很難說,他們是厲魄之精魂,要通過禁制而進入遺闕的可能性極為微小,但他們如果投向別的魔道人物麾下,得其幫助,煉魄成形,可能性就大多了!」
史劍英倒是十分坦然,微笑道:「難怪我見到二位妹妹時有似曾相識之感,原來都是前世故人。雖然各已轉世,但今世重逢,未嘗不是一種緣份,至少不會像初見時那麼拘束了,我們開始用功吧。」他的真氣由掌心源源湧出去,通過二女的四肢百骸,又轉回來,周而復始,一遍遍地運行著。這是修道人一種最上的修為工夫。因為道家注重的是龍虎互濟,陰陽交泰而登大道,是必須合籍雙修藉交合而調和陰陽,互匯真元。然而這樣子又很危險,雙方必須功力悉敵,才能做得恰到好處,稍有不慎,一方的真元即將為對方所奪,所以煉士擇侶十分慎重。一些居心險惡的邪魔外道,則以採捕的手段,損人而自利。正統的修道人不屑損人利己,就只有藏性自守,假日月山川中陰陽之氣而慢慢與本身溶合,所謂練氣之說,就是指此而言。
司空湛笑笑道:「照你的造就,根本不需費神去從事內積了,多年的修為,在你體內已自然運合,不假修持,即能發揮自衛之功,萬邪難侵了。不過運氣互調之法,對你本身修持與助人俱有裨益。這類功夫係旁門捷徑之術,令師可能也不大精擅,老朽做個順水人情,把這個口訣教給你吧,一則可以幫助玲侄迅速恢復,二則也可自修。」史劍英不知是否該接受。玉磬道長已經代他稽首稱謝道:「那就太謝謝教主了,家師係由虔修入門,再晚等也都是玄真清修弟子,與史師兄之修為殊途異道,不知如何著手,教主肯加以傳授,家師心感無已,茲特奉上家師手書之謝函,以謝教主之盛德。」說著由袖中遞上一封柬帖。司空湛微怔道:「難道令師已經算準了要遇見老朽的?」玉磬真人道:「這個在晚不知道,家師臨行時曾頒下此函,吩咐說到了海上自有遇合,碰上一位前輩高人,欲對史師兄造就時呈上,並另有懇請,柬帖上未書名姓,但家師說到時自會呈現字跡。」
史劍英道:「可是遇上了十惡不赦之徒,為了這個限制,豈不是硬逼著要放過了?」司空湛道︰「是的,像剛才那五個孽畜脫困逸去時,我本可祭起化血神刀,在百里之內,將他們絞得形神俱滅的,就為了有那個限制,只好眼睜睜地放過他們。但是無垢上人要我立下那個重誓,未嘗不是沒有深意的,雖然那些畜生是萬死莫贖,但也可能有回頭向善之日。以老朽而言,當年所犯的罪惡,並不比他們少,無垢上人本無邊慈悲,給我一個機會,我當然也該給他們一個機會。」史劍英想想道:「如果前輩為一批惡魔所圍困,不開殺戒無以自保時,又待如何呢?」司空湛道:「那是上天要我為昔年所犯的罪行施罰,我只有閉目受誅以應天譴,殺戒絕不可開。」史劍英不禁暗生敬意,這個叱吒一時的大魔頭,一旦改過為善,竟成了個慈悲渡世的仁俠。
司空湛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哈哈一笑道:「老弟,那就全仗你費心了,二位侄女,再謝謝史老弟。」謝玲與謝瑜正要叩下頭去。史劍英連忙一手一個,拉了起來道:「二位姑娘,這是幹什麼,人之相交,貴在知心,何必拘於俗套呢,以後相處的日子還長,妳們老是這麼客氣,我可真受不了。」司空湛笑道:「老弟,這可是你的不對,你既然不喜歡這些繁文褥節,就該表現得自然一點,她們都已經叫你大哥了,你還是滿口姑娘長姑娘短的,不怪人家要跟你客氣。」史劍英笑笑道:「是,這是愚兄的不是,今後我就托大,以妹妹稱呼你們吧!」司空湛道和圖書:「早就該如此了。」謝玲的手被史劍英握著,芳心感到十分甜蜜,含情脈脈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謝瑜卻胸無城府,高興地道:「好極了,我們有了史大哥這麼一位兄長,以後再也不怕受人欺負了。」
史劍英不禁為難地道:「這個恐怕再晚才疏藝淺,難以擔當重任。」司空湛大笑道:「老弟別客氣了,在青年一代中,老朽找不出第二個堪與老弟相匹之人。即使在老一輩中,超過老弟的也寥寥可數。老朽很少輕易許人,但對你老弟卻實在沒話說。我這兩個侄女資質藝業,都不是庸庸之選,如果不是老弟高出她們很多,老朽也不會求你照顧她們了。」史劍英知道是剛才為了救人,與謝玲有了兩度肌膚之親,更明白司空湛所謂照料的弦外之音。但是他也明白,此刻若不作個明確的表示,以謝玲那樣一個烈性的人,很可能會走上極端。他沉吟了片刻才道:「二位謝姑娘與再晚師門既有深誼,彼此又俱為同道,守望相助,休戚相關,自是理所當然之事。」司空湛笑道:「老弟說得太籠統了,老朽所求者,是特別的照顧,並不僅止於道義之交。」謝玲跪在地下,一雙眼睛直盯著他,閃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神色。史劍英見了只得道:「前輩放心好了,再晚有生之年,絕不叫她們受半點委屈。」這個答覆雖不能使謝玲滿意,但至少已有了一個初步的保證,何況彼此只是初會,相互了解還不夠,史劍英有了這句話,已經是差不多了。
史劍英道:「可惜再晚此刻必須前往無心島碧瑤宮中去作蕩魔之行,否則倒是可以陪同前輩往廣成遺闕一行,探明究竟,收回厲魄。」司空湛道:「此刻自然以為謝老友伉儷復仇之舉為要,等無心島之行告一結束後,我也要去一趟廣成遺闕。如果他們確能改邪歸正,我就把另外七個厲魄也放了,否則就要靠老弟幫忙,將這些厲魄斬屍滅神,永絕後患。」說著又長嘆一聲道:「本來這些事我不必求諸於人的,但那老和尚實在也坑人不淺,逼我立下了重誓,使我束手縛腳,不得不向你老弟求助了。」史劍英道:「那當然,再晚是責無旁貸,但前輩那不殺生的重誓,要守到什麼時候呢?」司空湛道:「終我此生,永無已時。」史劍英哦了一聲道:「那位無垢大師要前輩立的這個誓太重了,除惡即為揚善……」司空湛苦笑道:「話是不錯,但只合你們正道出身的人應用,老朽當年濫殺無辜,不知斷送了多少生靈,所以必須受這個限制,才能磨化自己的煞性。」
降魔寶劍,何等威勢,寒星閃處,劍擴及四周的血魂煞網,頓時衝破了幾個缺口,但聽得幾聲厲嘯,接著天搖地動,那條小船立刻被拋了起來。司空湛叫了一聲:「不好!」連忙衝出艙外。謝瑜卻急忙抱住謝玲叫道:「姊姊,使不得,史大哥是為了救你!」謝玲神智初復,自然不知道所發生的事,也不認識史劍英,神劍刺了過去,耳中聽得了妹妹的叫聲,收手已是不及。眼看著劍鋒已快刺中對方,忽而手中傳來一股巨大無比的震力,長劍竟脫手飛出,滑過了對方,反向自己的頭上繞來,不由得驚呼出聲。因為降魔劍與史劍英早已神氣相通,自然不會傷主。先前因為史劍英對謝玲沒有敵意,所以才讓她拔出了鞘,現在謝玲要傷害史劍英,它立刻自動產生反擊。
可是妖婦所設的邪法禁制已因她本人的神智昏迷而失去控制,使二女自動脫困醒來。見到史劍英正抱著那妖婦口對著口,暗渡真氣,助其復甦,不明就裡,妒火中燒,雙雙發出飛劍,要斬那妖婦。史劍英無可奈何,得拚卻元神,施展血影神功,毀去了二女的飛劍。妖婦也適時醒來,見狀大怒,又重行與二女拼鬥起來。二女因飛劍被毀,更不是敵手,在妖婦的雷火魔陣中,即將形神俱滅!史劍英卻又為護持愛侶,再度以元神闖入雷火魔陣中,拚卻神滅,炸毀了雷https://www•hetubook.com.com火魔陣,並使妖婦受創而遁。而二女的本體也毀,元神脫困後,史劍英剩下一縷殘魂,勉強凝練成形,將原委告知二女後,即行消散。二女自恨孟浪,追悔已是不及,於是自投峨嵋金頂天雷劫火洞中,煉滅了元神,三人相偕互殉。這一幕歷歷往事,在他們眼中重現之時,也喚起了他們深藏的記憶,依稀在目。驀而光收影寂,三人猶自在發呆。
玉磬道長道:「教主言重了,家師對教主頗為推重,教主所創的血魂教下收羅的多半為巨奸大惡之徒,然而在教主的嚴厲約束之下,使彼等不敢為惡,實乃無上功德。世人將教主列為魔道,是不夠了解教主的為人,假祛魔為名,前去侵犯教主,自取殺身之道,也怪不得教主。」司空湛不禁一呆,然後十分激動地道:「我以為當世知己,只有老友伉儷二人,沒想到古月仙長對老朽也有同樣的看法,那真使老朽銘感五內……」玉磬真人笑道:「對教主有褒詞者,不僅家師一人,家師等十三奇三年一會,共創蕩魔之舉。六十年來,遍尋三山五岳的邪魔惡人,或誅之、或鎮之,但從來沒有對血魂教有過行動,即是一個例證。」司空湛情緒激昂地道:「承蒙他們如此器重,老朽當以有生之年,為天下蒼生盡點力。」
沒有多久,海水湧上一灘灘紅色的血水,頓時風平浪靜,銀芒復出,飛回到史劍英的手中。司空湛沒有了外面的阻力,真氣暴漲,那道紅色的光圈也粗大了起來,將圍在中間的赤影越縮越小,終於被濃縮成藥粒大小的一點精芒。司空湛十分慎重地慢慢收回光圈,一直到掌心上,才緊緊握住了,由腰間取下一個朱紅色的葫蘆,拔去塞子,把掌中的精芒收進葫蘆中,蓋上了塞子。他深深地吁一口氣道:「總算收了回來,只是溜走的五個厲魄不知跑到那兒去了,只有慢慢地找回來。」史劍英道:「前輩,那很重要嗎?」司空湛嘆道:「可大可小,如果它們逃了出去,被別的修道人收去了,最多使我的血魂幡失去效用而已。就怕他們找到本體,重新復起為厲,那就嚴重。因為我這十二個血魂厲魄,都是十分凶惡的練氣士的精魄,我費了畢生的心力,才把他們制服,提出元神,鎮制住血魂幡上,原想為衛道盡一份力的。」
於是他一嘆道:「聽了前輩之言,使再晚感慨萬分,再晚自行道以來,也是滿手血腥,遇上了邪魔外道,誅之唯恐不盡,從來沒有想到予彼等一條自新之途。」司空湛笑道:「老弟可千萬別為我的話所感,除惡即為揚善,老朽也深以為然,只因為彼此立場處境不同,才有可殺與不可殺之分。老朽當年為嗜殺而傷生,老弟則為衛道而除害,更不可相提並論。如果老朽早些年遇上了老弟,伏誅在老弟神劍下,至少可以保全了屈死在老朽手中的千百怨魂。無垢上人之所以給我一條自新之途,乃是為了我能有改過之心。而往者已矣,已經死的人無法復生,就是殺了我也無濟於事,這才留我之身,稍贖前愆。真要遇見了怙惡不赦之徒,還是以一誅為佳。」
史劍英道:「他們的本體都還在嗎?」司空湛道:「此輩已練成不死身,應該還在的。」史劍英忍不住道:「前輩為什麼不把他們的原身毀棄掉,而聽任他們留下作惡的隱患呢?」司空湛一嘆道:「老弟!你以為我是心存慈悲,不忍心這樣做嗎?想當年提起血魂教主,誰不皺皺眉頭,誰不知道我有名的心狠手辣。但是為老和尚感化後,我的確沒有再傷過一人,那不是我的心變軟了,而是我答應過老和尚,在本命神魔前立下血誓,此生不再殺人。這十二厲魄,是我昔日血魂教中十二厲魄,他們知道我改過歸善後,一定不會放過他們,事先作了準備,把本體藏了起來,躲在前輩仙人廣成子的遺闕之內。利用那些禁制,使我無法進入。我只好運用本門血魄拘魂大法,把他們的元神提了出來,鎮在血魂幡上。」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