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西莉亞果真照她所說的,一年沒去工作,全力照料、愛護莉薩。她也利用這段時間繼續打點他們在康文特車站的房子,後來這房子的一切都按西莉亞當初預見並保證過的實現了。「我的確愛上它了,」安德魯有一天容光煥發地評論說。
「根本不對,」西莉亞向他鄭重其事地說,「只不過因為事關我的身體和我的孩子。」
薩姆聳聳肩。「可能吧。不過我們只能出售我們研究部批准的藥品,而這藥他們沒有批准。」猶豫了一會兒,他接著說,「我還是告訴你吧,西莉亞,這裡有少數人批評你,說你只讓老人試用酞胺呱啶酮,而不是在更廣的範圍——像文森特.洛德原來要求的那樣。」
米爾德里德和安德魯相處得很好。隨著時間的推移,西莉亞也越來越覺得母親可親,兩人之間的親密感是早先很少體會的。可能一個原因是西莉亞的妹妹珍妮特已遠去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因為她丈夫是一家石油公司的地質學家,忙於海外的工作。
一九五九年末,西莉亞終於重新當了新藥推銷員,還是在紐澤西州推銷藥品。由於同聖比德醫院常有連繫,她找到一個退休的老護士,讓她每天來家照看莉薩。西莉亞做了一件很符合她性格的事:為了考驗這老太太的能耐,她和安德魯離開莫里斯城一次,把一切都託付給那老護士。效果良好。
「我不同意,」西莉亞平靜地輕聲說,「如果我讓你來決定,很可能在我還沒有盡到最大努力時,你就採取措施了。」
西莉亞已經知道,費爾丁.羅思兩年一次的銷售工作會議,將於四月份在紐約的沃爾多夫.阿斯特利亞飯店舉行。會議對外不公開,參加者有公司所有的國內推銷人員和國外分支機構的負責人。在三天會議期間,公司的董事長、總經理等首腦人物也都要出席。
「你的話聽起來不大高興,」西莉亞說,「你認為我們公司錯了嗎?」
在為診所的用品開支票時,維奧萊特出了點錯。發票上是四十五美元,她把數字弄反了,支票上寫了五十四美元,並將支票留在諾亞的桌上等他簽字。實際上,這點錯毫無關係,因超出部分將成為下個月開銷的已付款項。
談話後不久,經雙方同意,西莉亞換了一個產科醫生,成為尤妮斯.納什曼大夫的病人。這位大夫比基廷大夫年長,但有年輕人的思想hetubook•com.com,贊同西莉亞的許多想法。
「你那地區的銷售情況一直很好,」薩姆讚揚她。「堅持下去!」
「不但不是只許男人參加,而且頭兒們要你在會上發言。」
納什曼大夫回答,「她只是說,『用不著,只是請叫人抱住我。』於是一個護士用雙臂摟住她並安慰她,她只需要這些。
在幾次完全不相同的場合,安德魯年長的搭檔表現出可認為是情緒很不穩定的跡象。事後安德魯回憶起來,或許用異常行為來描述更為確切。使安德魯迷惑不解的是:無論是情緒不穩定還是異常行為,同安德魯經常看到的這位年高德劭醫生的性格不符。
「以後告訴你,」西莉亞說,「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就會盡力勸說我不要寫了。」
「我們不搞它了。把它退給格呂倫塔爾化學公司了。說了謝謝,但說的是,不要了,謝謝。」
與此同時,西莉亞仍和費爾丁.羅思保持連繫。如今,霍索恩已升任銷售部襄理,他答應西莉亞,等她回來時有工作給她做。
「能告訴我嗎?」
就安德魯所知,有這麼三次事件。
公司外邊,從歷史角度來看,一九五九年並不轟轟烈烈。在一月和七月,阿拉斯加和夏威夷先後成為美國的一個州。在四月份,北邊的聖勞倫斯海道通航。五月裡,以色列總理戴維.本古里安向世界保證,他的國家將與各阿拉伯鄰國尋求和平。這個月的晚些時候,兩隻猴子被美國陸軍發射的太空船送上三百英里的高空後活了下來。人們指望:有朝一日人類也可以在太空飛行。
西莉亞和安德魯的第一個孩子「完全按照西莉亞的計劃」出生,安德魯喜歡這樣和他醫院裡的同事們說。
這一年對費爾丁.羅思醫藥公司來說頗為順利。安德魯.喬丹大夫試用羅特洛黴素獲得戲劇性成功的消息傳開了幾個月之後,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批准該藥在市場上出售。羅特洛黴素變成了熱銷貨,得到國內外市場的讚揚,是費爾丁.羅思公司歷史上創利潤較高的藥品之一。西莉亞在推出羅特洛黴素這一點上所做的貢獻,使公司主管批准薩姆.霍索恩的請求,同意西莉亞重新回來工作。
安德魯恰在這時走進診所,幾乎不相信他所聽見的話。看來,維奧萊特https://m.hetubook.com.com也是這樣。她站起身來,莊嚴地回答:「湯森大夫,從來沒有人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我也不想再聽這樣的話。我這就走,不再回來了。」
西莉亞的母親米爾德里德,偶爾從費城來看望他們;當每天來的老護士離開時,她很樂於暫時代管一下,和外孫女親近親近。
本想守著妻子分娩的安德魯,由於自己的一個病人出現緊急情況而被叫走了,他這時很好奇地問,「她怎麼說呢?」
「這事兒就完了嗎?」
在她和安德魯共用的安靜而舒適的書房裡,她讓身邊攤滿了紙張和筆記。
「後來,我們沒按慣例把你那剛出世的女兒抱走,而是讓她躺在西莉亞旁邊,母女倆安靜地偎依在一起,這景象真美極了。」
「我又不能照本宣科,」西莉亞說,「不過,就講這題目吧。」
第三次事件又和上述情景大不相同,但更令人不安。這次事件牽涉到在他們倆診所裡掛號的帕森斯太太。她在諾亞這裡幹了不少年頭,比安德魯要早得多。維奧萊特.帕森斯已有六十五六歲,做事確實不那麼俐落了,偶爾也有點健忘。但在要緊事情上難得有這種情形。她對病人好,病人也都喜歡她;她和安德魯相處融洽;她對諾亞忠心耿耿,幾乎達到崇拜的地步,對此,熟悉的人常常傳為笑談。
第二天,諾亞的辦公桌上另放了一部電話機;舊電話機的命運誰也不提。
「我懂你的意思,」安德魯同情地說,「不過這確實使生活更有趣了。奇怪的是,一些事對有些人是不可能的,對西莉亞卻成為可能的了。」
安德魯剛想插話,諾亞厲聲說:「不用你管!」
「是的,」她承認說,「我在寫東西。」
不顧產科醫生越來越聽不下去,西莉亞接著說:「有相當多記錄在案的病歷說明,自然脹裂癒合快,動剪子則難以癒合,而且容易感染或產後痛好幾個月,甚至既感染又產後痛。」
西莉亞沉思著說:「……我知道了。」
但是諾亞氣沖沖地闖進候診處,手裡拿著那張支票向維奧萊特大叫:「你這不要臉的笨蛋!你把我的錢亂扔,想要我破m•hetubook.com.com產嗎?」
基廷大夫陰沉地注視著她。「看來你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在安德魯的事業上,有一點美中不足之處。到底他的擔心是否至關重大,安德魯自己也不清楚。這事同諾亞.湯森有關。
「我想見你,是為了國內銷售部開會的事,」他宣稱。
「你的講話要一直很輕鬆,可能的話幽默一點兒,」薩姆繼續說,「不要講愁人的或嚴肅的事情。不要講容易引起爭論的事情。十到十五分鐘就足夠了。」
「那又另當別論。如果出現緊急情況,顯然需要由你下決心,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過事後你還有安德魯都必需向我說清楚,當時的確情況緊急。」
「如果你願意,可以起個草送來,我看過後提點意見。」
「是這樣,」西莉亞承認道,「我清楚,陰|道緊是為了將來房事時對方的快|感。大夫,我可不願意丈夫抱怨我陰|道寬鬆,因此,孩子出生以後,我就要做收縮骨盆部肌肉的鍛鍊。」
基廷大夫哼哼唧唧了一會兒,說道:「至於是否動剪子,你可能不知道,在嬰兒露頭以後,用手術剪刀在會陰|部剪一下可以防止脹裂。這種脹裂比起俐落地剪一刀更痛,更難以癒合。」
「我也想去開會,」西莉亞說,「但願你不是來告訴我那個會只許男人參加。」
大多數製藥行業的主管對凱弗維爾嗤之以鼻,認為他討厭,但成不了氣候。他們認為,製藥業在華盛頓的院外活動集團是強大的;沒有估計到會造成長期的影響。西莉亞並不這麼看,儘管她只跟安德魯談過她的看法。
安德魯微微一笑,明智地不再過問。
莉薩出生以後,尤妮斯.納什曼向安德魯吐露,「你妻子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有好幾回,她痛得厲害,我問過她是否想改變主意,用點麻|醉|葯……」
「我願意。」西莉亞說。
「我知道這一點,」西莉亞說,「我想你肯定也知道,越來越多的醫生和助產士並不同意上述看法。」
一天,諾亞正在他的診室裡同安德魯談話,有電話找他而打斷了他的話,他很不耐煩。他粗魯地回絕了電話以後,使勁從牆上拉下電話線,把電話機猛地一扔,打在房間那頭的病歷櫃上,電話機摔爛了。諾亞繼續與安德魯談話,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根據我們研究人員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報告,」薩姆解釋說,「這藥不好。他們在你安排的那兩家老人療養院試驗過。看來作為安眠藥並不行。」
一個星期天,觀察著她的安德魯評論說:「你在編造什麼玩藝兒,對嗎?」
一九五八年八月,在他們結婚九個月又一個星期之後,西莉亞生下一個女孩,重七磅半,很健康。嬰兒吃得飽、睡得足,幾乎從來不啼哭。他們給她取名莉薩。
第二天,安德魯想和諾亞談談這件事,但這位長者只是大嚷,「她不盡職。我另雇了一個;她明天就來上班。」
他補了一句,「酞胺呱啶酮在歐洲取得很大成功,梅里爾公司這樣做並不奇怪。」
「說到你的身體,」產科醫生說,「我要指出,儘管這並不是動剪子的目的,但縫上幾針後,可以仍舊使陰|道緊繃繃的。」
儘管如此,這幾件事仍使他煩惱。
就在西莉亞分娩前一二天,她對基廷大夫說:「我學了自然分娩法,早已開始根據那要求進行鍛鍊。」產科醫生寬容地笑了一下,她又說,「分娩時我要自己盡力而為,我要清醒地生下孩子。就是說不用麻|醉|葯,也不要動剪子。」
外邊有一件事吸引了西莉亞的注意:美國參議院下屬的一個委員會,從十二月份開始,在其主席參議員埃斯蒂斯.凱弗維爾的主持下,開了一系列的聽證會。這位有競選總統野心的田納西州民主黨參議員,在頭幾次調查犯罪活動的聽證會上已受到廣泛的注意,卻還渴望更引人注目一些。新近幾次聽證會上,他攻擊的目標是製藥行業。
一九六〇年二月的一天,西莉亞拋開她負責的推銷業務到費爾丁.羅思總公司去辦點事。薩姆.霍索恩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裡。薩姆顯得很輕鬆,招呼西莉亞很熱情。看來國內銷售部這副擔子並沒把他累垮,她感到,這是個好跡象。根據她自己的長遠規劃,這也是個可喜的跡象。但薩姆的頭髮顯然越來越稀疏;再過一年,他四十歲生日時,他的頭髮可能全禿光了,不過他配上禿頂倒也合適。
「我會記住你這話的,」西莉亞說,她已經對如何發言有些想法了,根本不打算寫出來給誰過目批准。
直到發生了一次支票事件。
「為什麼?」
大約六個星期以後,安德魯坐在諾亞的車裡,諾亞駕駛著。忽然,安德魯嚇得要命地發現,加速器已被踩到了底,他們的車子以全速在莫里斯城的大街和_圖_書上橫衝直撞,拐彎時一溜而過,遇上紅燈也不停。安德魯大聲警告,諾亞就像沒聽見。非常幸運,總算沒出事故。他們飛快地開進了聖比德醫院的停車場,汽車打著滑停下時輪胎發出刺耳的聲音。安德魯向諾亞表示不滿,諾亞只是聳聳肩膀。下一次安德魯觀察諾亞駕車,發現他速度適中,小心謹慎,注意安全。
西莉亞在事業方面的進展卻順利得多。
「我也這樣想,」她承認說,「但要是有些新藥就更好了。順便問一句,坎珀唐先生一年前提到的那藥怎樣了?那個叫酞胺呱啶酮的藥?」
「我記得。」西莉亞考慮一下之後問,「那批評要緊嗎?」
「對費爾丁.羅思說來是這樣。但我剛聽說,梅里爾公司把酞胺呱啶酮接過去了。他們給這藥改名為反應停,準備在這裡和加拿大為它大幹一場。」
基廷笑容頓失,皺起了眉頭。「我的喬丹太太呀,這兩件事只能由你的產科醫生在分娩時決定。」
「對你?」薩姆搖搖頭。「我想沒多大關係。」
維奧萊特說:「謝謝你,喬丹大夫,但是我再也不會在這兒幹了。」
如果這幾件事不是這樣毫無關聯,或者一件接一件地緊挨著的話,安德魯還要擔心些。但他對自己這樣解釋:人越來越老時,工作方面以及日常生活的壓力都會使繃緊的神經發作,使脾氣古怪。歸根結柢,這也是人類的特徵。安德魯自己有時也覺得那種壓力,但雖想發火,結果還是控制住了。看來,諾亞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西莉亞在懷孕期間,對於如何分娩非常堅持她自己的意見,以致很早就與她的產科醫生保羅.基廷大夫有矛盾。基廷是安德魯在聖比德醫院的同事,一個易為小事衝動,說話誇大其詞的中年人。一次他對安德魯說,「你妻子真叫人受不了。」
「如果有緊急情況呢?」
有了多方面的幫助和支持,西莉亞和安德魯得以再度投入他們各自的事業,從中獲得歡樂。
隨後的好些個晚上和週末,西莉亞在家裡準備她銷售會議上的發言稿。
「不是,如果你記得,當時我是同意你的建議的。」
薩姆冷冰冰地說:「我料定你願意的。現在,看看講什麼題目。我曾和伊萊.坎珀唐談過,他和其他人都希望聽你描繪一下你推銷藥品的經驗體會——從女性的角度。建議你的講題為:『一個婦女看待新藥推銷的問題』。」
「你也是批評者之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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