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討厭,那種人的……」
不久,醫生與兩位護士急急地走進病房內,接著傳出醫療器材碰撞清冷的聲音,以及護士走來走去的聲音。
三田村感到現在自己並不適合留在這種場合,他脫下外套放在椅子上,似乎為了要將身體縮小似地,垂著頭而仔細避免發出聲音地走進死者所在的病房中,見到連動也不動站在床邊的江藤,在黑暗的室內,頗像一尊破損的佛像。
「有的,但那是蘇聯的音樂家。」
話筒中突然傳來不像是小提琴老師所發出的低語。三田村提起江藤良里子之時,對方發出比剛才稍微大聲的音調,似乎想起什麼似的。
看起來像是老闆的一對男女互相交談著。
接著,他以一種相當不爽快的語氣談起稅金的事,談論著庭院稅、房屋稅等等,而這些已經成為一項固定資產稅,談論固定資產稅的負擔等等。
「怎樣邀請呢?」
「對,不過自從我父親過世後,我便與公司毫無關係了。」
「莫拉,姆拉——是姆拉比約夫吧!」
「那麼,姆拉比約夫會不會是一句與音樂有關的話,例如人名或曲名?」
「在名義上一點也沒有關係嗎?」
四點正,三田村前去敲著昨夜曾去過內科病房江藤良里子的病房門。房門開啟後,江藤彌介出現,他似乎是將手指頭放在嘴唇上,探出頭來,那種表情,顯示著病人正在睡眠。江藤躡足地自床邊走過,到了陽臺上,示意請三田村至陽臺上。在混凝土的地板上,擺著兩張背向病房的低矮藤椅。
「我認為可以,幸好我擁有幾件聞名世界的藝術品,可以出售,如果不夠,也可以出售房子、宅第、土地等。」
「是現代人嗎?」
「大概不會來吧!」
這句話的語調顯得非常蠻橫。
「很難說,這完全看對方,也許不來,也許會來。」
三田村如此問著。
他突然轉變成昨夜那種惶恐的表情。
在餐桌上坐下,江藤點了兩道午餐客飯中最便宜的菜,服務生問喝什麼飲料,他便默默地舉起手拒絕,看了這種情形,三田村以為他是個相當節省的人。
「想要邀請老鼠的確不行,但藝術家總可以吧!諺語說,藝術無國境。事實上,藝術是無國境的吧?」
「姆拉比約夫是……」
三田村表現得與昨夜迥然不同,現在對聽覺毫無信心。三田村想,如果連醫生和護士都聽不見,那麼自己怎能聽得見呢?一會兒,三田村卻說:
「好吧!我去。」
三田村無法插嘴。
「沒有吧!」
「也許他會說無法到日本來。」
三田村告訴對方,良里子常常在囈語,似乎在說姆拉比約夫,不知你明不明白這句話的含意?對方只是靜靜地聽,並不回答。過了許久,對方突然似喊叫般在話筒中爆出聲音。
「可是,對方是一位藝術家吧!如果他瞭解病危的日本少女想聽他的演奏,而如果姆拉比約夫是藝術家的話,他不會因此而感動嗎?」
「你告訴江藤那個笨父親吧!是他毀了自己的女兒,如果按照我的話去做,他的女兒不會變成這樣。是一個不懂事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父親毀掉一個天才少女,把她從我的身旁搶走,使她生病,結果像是殺了她一般,真是笨。並且他又搶走她的小提琴,除了死以外,她實在無法繼續活下去,她是無可奈何的,天才就是這樣,懂了嗎?那個女孩子是希望能聽到姆拉比約夫的小提琴演奏,她如此盼望著,即使只聽一次也心滿意足了。」
「什麼事也沒做,只是為了籌款付稅,已經沒有精神做其他的事。」
江藤以半信半疑的表情聽著,接著以反射性的動作發問:
「她喜歡看書嗎?」
不久,室內傳來醫生低低的聲音宣佈結果,之後,病房內出現了短暫且不尋常的安靜。
三田村重新注視著江藤彌介。他的父親江藤彌一郎,過去在財政界是一位名聲很響亮的人物。戰後改了公司名稱,仍然常常上報,在報章雜誌上仍能見到江藤財閥或江藤王國的大事。三田村記得江藤氏的繼承者江藤彌介這個名字,亦是從報章雜誌上得知。
「原來如此。」
被江藤這麼一問,三田村想著,自己不曾考慮這個問題,但他回答說:
「姆拉比約夫,你不知道他是蘇聯的小提琴家嗎?你回去告訴江藤那個笨父親吧!他的女兒直到死前都在想著小提琴,她極想聽到姆拉比約夫的小提琴演奏,這點我十分瞭解。」
「拿出錢,他也不會來嗎?」
「不行,只要聽到左近這個名字,我就很生氣,左近豹太郎便是那位老師的名字,你認識他嗎?左近豹太郎——左右附近的左近和動物中的豹子。」
「關於這件事,不如從現在起開始進行。對於這件事,我是很認真的,為了女兒,我願意做任何事。」江藤接著說:
最後,三田村終於在這間樂器店內得到叫人電話的號碼。
「可是要如何籌錢呢?」
「除了說姆拉比約夫,還說了些什麼?」
他以含糊的語氣回答。當然,他並非病人的親戚,也非探病者,更不是醫生,他是為了聽死者所說的囈語而來,扮演著奇妙角色的訪問者。
三田村正在思量著,特地到醫院聽一個發瘋的少女所說的囈語,雖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但這件事關係著江藤彌介,對自己的將來或許有利呢!
正當三田村大聲地說話的時候,陽臺的大門突然被打開,有一位護士探出頭來。
「剛剛去世了。」
「另外,我的父親收集了相當多的美術品,這些也必須課稅,我真希望不必為了付稅而痛苦的時代來臨。你也知道,我的女兒生病住院,偏偏還被課了重稅,實在無法付稅呢!」
「不行?」
三田村與江藤約定四點鐘在醫院會面。江藤站起,他說約定四點鐘的原因,是因為這是他女兒定時發燒的時刻,也是一天當中,囈語最頻繁的時刻。
三田村走到後巷的一家咖啡店內打電話給左近豹太郎,在左近接電話之前等了好一會。
「原來如此。」三田村點點頭,但是,令他費解的是江藤彌介為了稅款問題,因而無法工作的原因。他只好想像,像江藤氏這般的財www•hetubook.com•com閥,可能有著一般家庭所無法想像那種錯綜複雜的經濟問題。
「藝術無國境這句話並非政治家所創造的,不為政的人這麼想著:為了對藝術不設定國境,所以便對藝術家這麼說。對吧!藝術無國境這句話是一句真理,藝術的本質並不受國境的限制,原來藝術就是以這性質為前提而成立,我認為,藝術無國境這種本質,不論處在任何時代,都不會改變。」
「不可能從鐵幕國家邀請到任何人,不只是人,即使是老鼠也不行。」
「也許不可以有吧!但事實上是有的。」三田村說。
腳邊映著微弱的冬陽,似乎即將消逝。天冷,三田村穿著外套。
「不來?」
此時,聽到了三田村結束營業的兩、三位小額債權人紛至沓來,三田村請他們看一眼咖啡店內的會議情形,對他們保證將來必定償還,他們便紛紛離去。
「能邀請他嗎?」
「因為我的父親並未為將來設想,便建造了這種無聊的建築物,而我為了納稅問題真是傷透了腦筋,我覺得這真是一件傻事。」
「雖說是私人邀請,但是我並非只給良里子一人聽,如果對方希望演奏給眾人聽,他可以這麼做,我並不會約束他。」
事實上,三田村只知道不會來。
「以一個小孩子來說,可以說拉得很好,頗有這方面的才華,而她本身也非常喜歡小提琴,偏偏老師是個瘋子。實在不得了,兩年以來,她的肺部變得空空洞洞的,成為一件無法挽回的事。」
江藤彌介聽到三田村如此說,卻毫無一點受阻的感覺——
他以認真的表情說出這些話,三田村想,這個人說了不得了的事情!
「他總不會不來!」
「如果邀請他,他會來吧!」
「不,有電話,請替我查一查吧!」
「有句諺語:只要肯做必定成功。」
「我想能夠吧!」
「這個嘛!」
「你知不知道她生病住院的事?」三田村問。
「蘇聯也無所謂。」
「問那個小提琴老師怎麼樣?」
「別開玩笑,目前,蘇聯是在美國的佔領下。不,雖然不能算佔領,但在基本上,可以算是在美國的支配下,如此怎能隨意邀請蘇聯的音樂家呢!」三田村表示。
兩人面向戶外並肩而坐。對面隔著大約三十公尺的距離,有一棟建築物。在這棟建築物的樓頂,陰暗的天空似乎要把這棟具有白色外牆的建築物吞噬一般,一群小鳥在西南角的天空中,像浮塵一般飛動著。
談起課稅,這匣子似乎關不住,談起財閥所要付的稅金,他的話中含有一股忿怒與激動。
江藤似乎在說,你看吧!我的主張不是正確的嗎?
「聽不見?」
「是否要我再次前去醫院聽你千金說話?」
「今天她的病情顯得極不穩定,下午,主治大夫已經來過三次了。」
聽到此話,江藤似乎是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並且放鬆肩膀地說:
「所以你一定要邀請姆拉比約夫?」
「有這個音樂家嗎?」
「嘴唇在動著,所以我覺得她是在說話,只是我和醫生、護士都無法聽清楚。」
當他穿過一條和*圖*書巷子往馬路上走時,在轉角處突然發現一家樂器店,頓時萌生詢問適才江藤所提到左近豹太郎這位小提琴家住址的念頭。此時,三田村突然十分在意姆拉比約夫這句話,樂器店內或許可以獲知左近豹太郎的住址或電話。
「你目前從事那一行業?」
三田村一面喝著已冷的咖啡,一面發呆。與其說他是為了剛才左近豹太郎單方面不停地說話而不悅,不如說是因為得知這位病危的少女所提到的名字是個外國小提琴家。雖然不知道小提琴家的真面目,但這件事使得三田村的心思暫時停留在懶散而無思考的狀態下。
「雖然預估花費,可能需要相當多錢。假設對方以金錢來衡量是否前來,那麼你個人能負擔得起嗎?」
「對,為了我女兒,我一定要邀請他。」
「我不認識這個人。」
「你是江藤,是不是江藤礦業的江藤氏?」
江藤露出厭惡的表情如此說。
這些話使得三田村更加生氣。
三田村被江藤帶引著,到離此大約兩百公尺遠,昨夜三田村所住宿的R飯店的餐廳。這家飯店在大阪雖然屬於一流餐廳,但所料理的菜卻是大家公認最難下嚥的,在地下室的簡易餐廳所料理的菜還比較好呢!三田村被邀請而來,便默默地跟著江藤。
「不會吧!又不是邀請政治家,像馬林可夫或莫洛托夫,我希望邀請的是姆拉比約夫,他是一位小提琴家。」
三田村表現出昨夜那種複雜的表情如此說:
「不過,如果是其他國家,也許比較不會有困難,可是,如是是蘇聯的話就難說了。對方是蘇聯,姆拉比約夫是蘇聯鐵幕下的音樂家。」
「不行。」
三田村也站了起來,但並未進入病房內,他站在半開啟的大門邊,由此窺見病房全貌。一位護士自病房走出,不尋常的跑步聲在走廊上響起。
在約定的十點鐘,這店鋪的買主依約帶著現款一百六十萬元前來,他打算設立舶來品店。三田村立即將他帶至隔壁咖啡店中,將這筆款項親手交予那四位投資者。
第二天上午,三田村以超高的效率解決了尚未完成的工作。他以極靈活的手法處理一些事,乾淨俐落地自以為是個辦事的天才。四位投資者以極不悅的臉色出現在這家商店,三田村將他們帶至隔壁咖啡店內,連哄帶騙地,使他們同意以四十萬元做為資本償還額。對三田村而言,這件事比起一年前為了慫恿他們出資所費的苦心,簡直容易太多。
三田村改變成平靜的語氣說。
「你千金究竟讀那一所學校?」
護士的表情顯得極不尋常,語氣急促,使得他們兩人停止了爭論。瞬間,江藤變了臉色,不知所措地望著三田村。不久,江藤站起,走入病房。
「我想你的千金是希望欣賞一位名叫姆拉比約夫小提琴家的演奏。」
「邀請國外一流的音樂家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由我出資。」
「完全無關。」
「是誰啊?」
三田村在飯店前與江藤道別,便決定在四點鐘之前在街道蹓躂。三田村喜歡www.hetubook•com.com在街道上散步,在行走當中,他突然感到大阪市區變得很狹隘。在自己所經營店鋪所在的梅田附近,及其南方的批發商店街一帶,可以稱為鬼門,這是不用說明的。不過在其他地方,他仍然得提高警覺,尤其因為實施分期付款的方式之後,未收到貸款的商店及欠債的商店均相當多。
江藤起身,突然面向三田村說:
這位紳士口中唸唸有詞,仔細一聽,原來是為了答謝昨夜的事,希望三田村陪他吃頓午餐。
「那她的小提琴是不是拉得很好?」
「他是一個瘋子。」
「這種想法只是一般性理論,肯做不見得必能成功。也許有意邀請對方前來但不成,甚至想邀請也無法辦到。也許邀請得到,但他無法前來,又或許邀請他,他會來也不一定。」
三田村對這個名字全然陌生。
「以前她是會,但這兩、三年以來沒有時間看書。她練習小提琴,非常忙碌。這是一個失敗。因為教她小提琴的音樂老師像個瘋子一般,我的女兒除了上學及睡眠外,這個老師都不讓她休息,不斷地要求她練習,實在太離譜,他幾乎阻止她去上學呢!但是我還是堅持送她上學。」
三田村一心希望避開在店鋪前談話,便同意了。於是兩人並肩而去。
三田村說完這句話,江藤表現出意想不到的表情,說:
「對吧!」
「我雖然不知道需要花多少費用,可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私人邀請。」
三田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動了怒氣,覺得如此的想法,不僅是富有人家自以為了不起,其實,更可以顯示他是一個無知、不懂事的人。他忽然覺得自己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來,實在不明智。又想,當初認識這種人真是愚笨。江藤不理會正在默想的三田村,他繼續說著:
「江藤良里子怎麼了?」
「當然不會來。」
「雖然你有意邀請,但他是外國音樂家。」
「你是她的親戚嗎?」護士問。
此時,江藤閉起了眼睛,像一個小孩似地搖著頭。
「對,是姆拉比約夫。」江藤表示,這句姆拉比約夫已經請三田村聽過,但是女兒曾經說過其他的話,他希望三田村也能夠前去聽一聽。
因為江藤將事情看得過於單純,三田村無法立即回答,江藤立刻接著說:
「原來是這樣,那麼就邀請那位姆拉比約夫前來吧!」
他以囁嚅的語氣說出這些事,有些話甚至語音不清,此時的江藤似乎一味想強詞奪理。
三田村想,這也許是一種無意的投資吧!無論如何,還是應該到醫院去一趟吧!
「恐怕我也無法聽見吧!」
「他那裏沒有電話吧!」
三田村想,既然決定去一趟醫院,希望能稍微瞭解有關這位少女口中所發出的囈語。
醫生和護士離開,只留下一位護士,她打開陽臺的大門,小聲地通知站在陽臺上的三田村。
「是在蘆屋寒舍附近的學校。」
三田村漸漸覺得招架不住,他想,真是說笑。他不喜歡對方這種以為用錢即可達成任何目的想法,三田村思考著如何使對方收回如此荒謬的想法。
「無法聽得見。」
對方同樣地以平靜www.hetubook.com•com的態度回答。
「是的。」
三田村走入樂器店,有位年約六十高齡,看來像是老闆的先生回答他的問題,他聽過左近豹太郎這個名字,他的住址應該在十三或什麼的,但是不知道電話號碼,不過有叫人的電話號碼,或許可以再探聽探聽吧!
「什麼事?」
「有的,國境儼然是一座無法踰越之牆,如果硬是要邀請的話,會被視為瘋子,還是不要大聲說出的好喔!」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完全與江藤礦業無關嗎?」
「為了良里子的事,我有些事想向你請教。」
三田村想,真是不得了。
「小姐她……」
三田心想真是可惜。便問江藤的住所,江藤回答住在蘆屋,但他似乎為了繼承這個大宅第相當不滿意。
「那真是有趣得很。」
「左近那裏叫人的電話,不知從那裏可以得知?」
湯端上桌。江藤自名片盒內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三田村,名片上並無印出頭銜,只印出江藤彌介四個大字。三田村一見到江藤彌介的名字,覺得十分眼熟,邊喝著湯,邊思索著這件事,不久,三田村終於想起這個人物。
三田村一人留在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店鋪中,此時已是十一點。在此久留已經毫無意義,三田村在混凝土的地面上踩熄菸蒂,離開這個巨大的空箱子,站在馬路上。忽然,有人自背後叫住他,他回頭,原來是昨晚將他拉到醫院去的那位紳士,他仍然風采不揚地迎面而來,但是眼中卻帶著一股奇妙而充滿懷念的笑意,站在三田村面前。叫住三田村的人不是債權者,這點倒使得三田村心中很是歡喜。
三田村避開這片極危險的地帶,從小路走到馬路上,或者相反地,自馬路走到小路上,如此迂迴地行走,在這熱鬧地區竟也走了一半路程,便折入一巷子內。像是走在迷陣中一般,三田村隨意而行。有好幾次,自不知名的巷弄中走到心齋橋,由於聖誕節已到,四處都是人山人海,十分擁擠。
「知道。」
江藤向三田村道歉,並且請他稍等到病人睡醒。三田村告訴江藤,他已經知道病人所說姆拉比約夫的意思,江藤便請三田村解釋。
三田村離去,到另一家樂器店詢問,這裏的人們卻對左近豹太郎的事十分漠然。
「他是活在現代中。」
「是嗎?也許是的。良里子的話可能是指此事,因為她一直熱中於小提琴。姆拉比約夫!原來是蘇聯小提琴家,或許現在依然存在。良里子很想聽他的演奏,才一直說姆拉比約夫,姆拉比約夫,看來她是非常地想聽那位音樂家的演奏。」
三田村若要滔滔不絕地對人說話,絕不輸人,但這次決勝完全是單方面。三田村想,不錯,那小提琴老師的確是個瘋子。
最後,雙方的談話變成了一種詠嘆,突然間傳來掛掉話筒的聲音。
用餐完畢,江藤彌介用餐巾在嘴唇上擦了好幾次,他說:
「不。」
未穿外套的江藤,將雙手放在上衣口袋中,縮著身子說話。三田村看到二位護士在病床旁照料著病人,一聽這句話,恍然大悟。
「能不能再麻煩你一次,為了我的女兒,再跟我去醫院一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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