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很樂意。」
「沒什麼奇怪的,去非洲的機票想必不便宜。」瑪麗說。
康斯坦丁靠近他。「你以為,我怕你嗎?」
「我不信任他。」李可說。
她試著從腦子裡除掉這感覺。她不允許個人的判斷力受到不專業的情緒影響。
「他說,可以在那裡進行大面積野外氣味測試。」瑪麗反駁道,「也可能是那裡沒有太多人管他們吧!想在德國進行野外實驗,你可是會惹上環保組織的麻煩。」
「您需要多久才能得出結論?接下去還做什麼?」康斯坦丁接著問。
「明白了。讓我看看能為您做些什麼,艾雪小姐。」
「您指的是肯伯先生?」
「我想說:你是個天大的白痴!」康斯坦丁平靜地回答,「你過於激烈的手段會毀了這個專案!」
「只談一小時也好,這對我們很重要。」瑪麗急切地說。
伯格迅速地瞄了他一眼,雙唇緊閉,看起來更為慘白。「我們不在那裡生產,那是我在德國同事們的事。我們僅僅測試並改良。我知道,您不想知道這些。但是我們歐法納做的事,是保障二十一世紀人類糧食供給、並戰勝數種致命疾病的關鍵技術。在對抗按蚊的技術中,我們已經臨近決定性的突破點了。您了解那將意味著什麼?」
「您如何進行測量?」李可問,「用隱藏式相機觀察甲蟲的反應?」
瑪麗的臉漲得通紅。李可是因為她才那樣的嗎?「當然,」她喃喃自語,「我會注意,要他謹慎些。」
他大踩油門,在漆黑的公路上疾駛。瑪麗從側面望他,突然發覺他雖步入中年,依然十分吸引人。或許正是因步入中年,才這麼迷人。他的人生經驗、為人處事及冷靜鎮定,都讓瑪麗感到安全。
「或者兩者都是?」康斯坦丁插|進來問道。
「這個……他……好像有點神經質。我想。」
「用數的。比較施灑了製劑前後的害蟲數量差異,可以得到一個標準。然後測量一段時間內藥性消減的速度。」
兩人吃驚地瞪著瑪麗。這時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的吵鬧聲大得異常。
「到底是多少人?」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太大,卻很精緻的鄉村飯店。想去哪兒嗎?」
「視情況而定。兩名助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固定在站裡工作。有時進行野外實驗時,會多請一些人。」
康斯坦丁沉思地點點頭。「嗯,有可能。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該深入調查。」
伯格望著自己相互擠壓的指尖。「視情況而定。」他說,「大多需要幾個月,有時幾年。」
「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汽車駛離小店的石子路面時,瑪麗說,「謝謝!」
伯格沉默半晌。瑪麗深深吸了口氣。「伯格博士,我們感興趣的是野外實驗站對歐法納公司的價值。是因為那地區的物種豐富?還是因為那裡比較容易進行野外實驗?」
伯格猶豫地在房間裡站了一會兒,似乎不確定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大約四年前。」
「那就更糟了。」
「這段過程需要多久時間?」
「拜託,那個人是科學家!他希望得到尊重,被人以誠相待。在他眼裡,我們不過是幾個傲慢無知的人,只知道一味削減開銷。對他說的話,半句都聽不懂。你的舉動更向他證實了這點!難怪他會氣得衝出門外。」
「我記得歐法納開發的是生態抗害蟲劑,對嗎?」李可問。
「妳今晚真的打算跟他一起吃飯?」李可在瑪麗告訴他和康斯坦丁巡視的經過後問道。康斯坦丁眼中流露出懷疑。
「沒錯,就是他。我不希望我的團隊被他搞得心神不寧。您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了解這種人。只要有位像您這樣的漂亮女士在,就會認為自己非得出鋒頭。我不容許任何人在我這裡裝腔作勢,好像闖進瓷器店裡的大象般橫衝直撞。氣氛本來已經夠緊張的了,每個人都知道我們虧損嚴重,歐本漢對我們相當不滿。」
「實驗站裡有多少人?」李可問道。提些易於回答的問題倒是個好主意,讓伯格不致畏縮不前。
「妳要是那麼懂,就聽他的吧!反正我堅持自己的看法:此人隱瞞了很多東西。行之以禮的方式根本行不通。我認為,我們該打電話給伯蘭特,從他那裡施加壓力。」
「我要謝謝妳,艾雪小姐!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如此迷人的女士共度夜晚了。」
連李可都忍了下來,不再發出魯莽的斷語。「我再查一下開銷的部分。伯格很和圖書可能掩飾了部分野外實驗站的實際支出,放到其他款項裡。」
李可立刻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你說話時,給我小心點!」
「可能吧!但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歐法納偏偏選在非洲的一處原始森林裡,設立這個實驗站?如果他們做的是基因研究,需要在那種地方尋找某種有藥性的奇異植物,還說得過去。可是嗅覺合成物?在實驗室裡不是一樣能測試嗎?妳自己也提過,樓下有一大堆奇異昆蟲。」
他轉動車把,將車駛出公司停車場,然後快速入檔。瑪麗窩進舒適的皮座椅上。車內飄盪著一股皮革味和斯考帕身上獨特又令人舒暢的香水味。「伯格博士幫上忙了嗎?」車子超速飛馳時,他問瑪麗。
伯格看了下手錶。「聽著,時間太晚了,我還有事要做。」
斯考帕結帳後,帶她走向跑車。瑪麗的膝蓋已發軟。他意識到她的踉蹌,彬彬有禮地扶著。
「算您運氣好。」他在電話那頭說,「伯格博士剛好在德國。他是野外實驗站的負責人。不過,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時間。明天一大早,他又要回去了。」
看來,這位科學家不太懂得幽默。他投向李可的眼神盡是蔑視。「當然不是。」
「康斯坦丁,李可,你們能不能都坐下,冷靜點!」
康斯坦丁立即坐下。李可依然站著,臉色陰沉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聽從瑪麗的指示。瑪麗也坐下。「我們之間吵來吵去的,真是無聊!」
斯考帕剛好有個約會,這時沒空。中午,瑪麗跟李可和康斯坦丁在歐法納公司旁邊家具商場的餐廳裡吃了便餐。回來後,她終於找到斯考帕。
下午五點左右,斯考帕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在瑪麗看來,那人貌不驚人。他中等身材,三十歲出頭,大鏡片後面的眼睛有些神經質。他雖然生活在非洲,卻格外蒼白。「這位是安德烈.伯格博士。」斯考帕介紹說,「伯格博士,柯普蘭來的專案小組想了解我們的烏干達野外實驗站都在做些什麼。我請您回答艾雪小姐和她助手所有問題。」說罷,他轉身離開。
科學家恨恨地望著她。「您別以為我被矇在鼓裡。我知道你們的目的。公司不賺錢,必須削減支出。於和_圖_書是非洲的實驗站將列入撤銷名單。但它卻是我們難得擁有的幾個優勢之一,也是具有競爭力的一面!」
「你真厲害!」康斯坦丁氣得說,「又是你幹的好事!」
「幹麼不?我很清楚,他想讓我們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他當然有權這麼做。如果能讓他支持我們,讓我們得到所需的所有資料,我寧願跟他吃頓飯。」
李可迎著他的目光,眼神咄咄逼人。「你想說什麼?」
「妳樂意讓這種人毀了妳的專案嗎?」康斯坦丁避開李可,問她。
重新恢復的寧靜讓瑪麗感到寬慰,哪怕只是暫時。她重新坐下。斯考帕的祕書這天上午送來三個文件夾,內含了多項研究項目。她抽出一個,找出研究申請、會議紀錄及滿是生物專業詞彙的研究中期報告翻閱。她不是想了解歐法納公司操作的環節,只是想感覺一下這家公司的工作方式。
不過,接下去,她心裡不踏實的感覺漸漸減少,最後心境全然歡愉。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恬靜可愛的鄉村小店裡的晚餐精緻可口。而斯考帕又是一個迷人的主人,總能想辦法把她逗笑。他是那種舊式學校出來的紳士,不乏詼諧。他告訴瑪麗許多關於自己家鄉安達魯西亞的故事,以及許多大學期間的奇聞軼事。
「伯格博士,沒人質疑您工作的重要性。」瑪麗安慰他。
斯考帕轉過頭,直直地望著她。瑪麗真希望他只看著前面的路面就好。「艾雪小姐,您的同事,就是你們談話時,最後插話的那位……」
斯考帕猛踩油門,超越了貨車。他笑起來。「我可以想像他的心態,您是如此出色的女士!不過,我敢肯定,很多男士都說過同樣的話。」
七點二十分時,斯考帕走了進來。「我看得出您還在忙。」他說,「但我可否提醒您我今晚的約會?」
「這個實驗站是什麼時候成立的?」瑪麗問。
「夠了!」瑪麗走到兩人之間。「我不會打電話給伯蘭特。過一會兒,我還要跟斯考帕吃晚餐,試試能否從他那裡了解一些伯格的工作,然後再說些別的。現在我希望你們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別吵來吵去的了。明白了嗎?」
伯格重新點點頭。看樣子,即便再問下去,也很難問出和-圖-書
答案。另一方面,瑪麗實在沒辦法把李可和康斯坦丁趕走。
她獲得的第一個印象是這家公司運行有序,相當專業,同時也注意到,許多產品離市場成熟還相去甚遠。
「建立這個實驗站是斯考帕博士的意思,還是您的意思?」李可問。
斯考帕的眼睛重新望向前方,為了避免撞上轉過彎才看見的貨車,不得不緊踩煞車。
「當然。」瑪麗關上筆記型電腦。她忽然忐忑不安,好似小女生首次被愛慕者帶出門。李可斜瞄了她一眼,眼帶嘲諷,卻什麼都沒說。
康斯坦丁點點頭。「好吧!妳說得對。對不起。」
「當然。」
斯考帕帶她走到他的跑車,一輛911型黑色保時捷前。他打開車門,那種常與女人打交道的神態加上他的自信,讓瑪麗不由得更加驚慌失措。
「那人一定隱瞞了什麼。」李可堅持地說,「這點再清楚不過。要是我不用激將法刺|激他……」
「你們研製出市場成熟的產品了嗎?」李可想知道。
瑪麗也起身。「伯格博士,請您……」
「不用,謝謝!」伯格的聲音尖得異乎尋常,又細得宛如他短短的金髮。「很遺憾,我的時間不多,我明天早上就要回去了。問題請簡短些。」
「這不是我的專案,是我們的!」瑪麗糾正他。
「接著我們用多種不同的組合及不同的載體,繼續做下一系列的測試,直到找出最佳組合。」
「請您回答我的問題!」李可語調平靜,卻不難聽出潛在的威脅。雖然至此為止,瑪麗對李可頗有成見,對他咄咄逼人的方式很反感,但此刻卻希望他追問下去。
「那是什麼呢?」
瑪麗迅速朝李可警告性地瞥了一眼,臉上掛起最熱情的微笑。「謝謝您,伯格博士,為我們從百忙中抽出時間。我們接受委託來評估歐法納公司的未來潛力。我相信,您的野外實驗站對貴公司至關重要。您是否能簡短地描述一下那裡在進行什麼?」
「這點我們知道。」李可說,「但你們為什麼非得在非洲設置實驗站?不是也可以在實驗動物上進行氣味測試嗎?」
「我覺得那個非洲野外實驗站怪怪的。」康斯坦丁說,「這間實驗站去年就花費了近四十萬歐元的出差費。」
瑪麗點點頭。她明
和圖書白伯格的意思了。他使用統計法,這是唯一合理的方法。
伯格點點頭。「是這樣。」
「沒錯,他是有點倔。科學家嘛,對他得小心翼翼的。不過,他棒極了,請您相信我,他是我們公司的樑柱。」
但伯格已經走出房間。
「胡扯!」康斯坦丁大聲說。
「德國方面將最基本的氣味製劑及第一種氣味的載體寄給我們。我們帶到野外去測量它對特定昆蟲產生的作用。」伯格有不正視交談對象眼睛的習慣,漸漸讓瑪麗感到煩躁,心裡對這個人既同情又厭惡。
瑪麗不知所措,斯考帕的恭維讓她感到不舒服。
康斯坦丁和李可也來到小會議桌前。瑪麗真希望他們留在原座位,因為在那裡同樣也聽得到。現在這麼一來,形成了三對一,伯格會更不自在。
「請坐。」瑪麗說道,手朝小會議桌示意了一下。「想來杯咖啡嗎?」
瑪麗享受完精美的飯後甜點法式焦糖布丁後,才忽然發覺,他們整晚沒提有關歐法納公司及非洲野外實驗站的事。她同時意識到,自己的頭開始暈眩。斯考帕絕對是個周到的男伴,總有辦法為她斟滿紅酒。她通常對酒十分戒慎,可是今天晚上,卻喝得遠超過往日。
「可能是斯考帕想用這種方式,資助自己快樂的私人旅行吧!」李可挖苦地說。
伯格盯著他好一會兒。然後,站起身。「我沒必要在您面前辯解。」他說,「我還有事。再見了!」
「野外實驗是怎麼操作的?」康斯坦丁想知道。
「沒錯。儘管如此,還是會出問題。你知道德國官員愛找麻煩。斯考帕提到歐盟援助資金的事。他或許能從中撈上一筆。」
「好。」瑪麗說,「我馬上打電話給他,要些相關材料。」
「只有我和兩名助手克雷格和威廉斯,再加上部分當地員工。」
「嗯,是這樣。我們在那裡測試抗害蟲的氣味製劑。」伯格說。
「好,就這樣。」瑪麗說。「康斯坦丁,你呢……請繼續羅列這家公司生產的高效合成物的明細表,並了解它們目前的研究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