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妳肯定嗎？」
瑪麗像是麻痺了。汽車尾部撞到山坡上，向後橫著翻了幾個滾。她一時辨不清方向。她的頭撞到車頂，撞向一邊，又撞在地上。
瑪麗的淚水湧了上來。她怒火中燒。這就是歐法納在非洲幹的好事：用猩猩做實驗品！而且還是瀕臨滅絕的野生大猩猩。導遊書裡提到，在維拉岡火山地區，只存活著幾百頭大猩猩。
瑪麗驚呆了，這裡關著猩猩！
女人停止吟唱，站起來，轉身。瑪麗正為自己偷偷摸摸的舉動感到難堪，想轉身離開時，卻發現女人懷中抱的不是嬰兒，也非人類，而是一隻猴子。或許是黑猩猩。不對，牠的臉黑漆漆的，一定是頭年幼的大猩猩！現在，她看見大鐵籠裡的幾雙眼睛了。
拉菲爾到處拍照，直到記憶卡拍滿為止。保險起見，他立刻取出記憶卡，放進襯衫口袋。「現在呢？」他問。
就在貢巴立加速時，兩個非洲人跳上吉普車。其中一個舉起了半自動步槍。
一個身穿藍袍的非洲女人正坐在桌邊的矮凳上。制服上印著複雜的黃色及橘黃色幾何圖案。她背對窗戶，身體輕輕地前後搖晃，一邊哼著安寧憂傷的曲子，似乎抱著一個嬰孩。
「伯蘭特先生剛才打電話來。他請你們回電。你們可以使用我房間裡的衛星電話。我們這裡只有一部電話。可惜手機在這地方不管用。」
伯格善解人意地點點頭。「是啊，要是不習慣，那是不太舒服。對不起，可惜我們這裡無法提供更好的條件了。想喝杯水嗎？」
「牠們到了外面也一定不安全。該讓獸醫檢查一下。最好還是讓警察把牠們救出來吧！」
一整天都在煎熬中度過。為了給伯格他們專心工作的印象，瑪麗特意請他提供了一份前幾個月前完成的研究項目及測試清單。她感覺到這個實驗站比先前還要封閉。他懷hetｕboｏｋ.ｃom•ｃｏｍ疑了嗎？可是他不可能發現呀。
「要我叫嗎？」
納森．貢巴立笑容滿面，似乎很高興再見到他們。或許，他是為這趟生意高興吧！瑪麗今天上午付給他的車費折合起來不到三歐元，但按照烏干達的標準，或許很可觀。
貢巴立搖搖頭。「這裡太遠了，呼叫器收不到訊號。只有在基索羅才行。跟手機一樣。」他咧嘴笑了笑。「不過，不要緊！我可以馬上開到警察局！」
他們迅速來到小屋。「真是難以置信！」拉菲爾望著鐵籠，瞠目結舌。鐵籠過小的空間讓動物們幾乎沒有伸展餘地。現在瑪麗才看清鐵籠做得何等堅固。裡面貼著皮革，好似精神病院的橡膠房。
伯格的眼睛盯著她。「您還是沒弄清楚，我們在這裡到底在幹什麼，對吧？」
瑪麗漸漸平靜，將看到的經過告訴拉菲爾。「帶我去看。」他說。
瑪麗用英語在女人身後喊叫著，要她等等，讓她不必害怕。但是女人沒有停下，反而很快地消失在密林中。
「不是，我們要檢舉一件事。」她指了指儀表盤上的呼叫器。「拜託您了。您可以通過呼叫器聯絡總台嗎？」
她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惱怒。「伯格博士，我們雖然不是生化學家，不過還是能夠評估研發的商業價值！」
「要是我們現在就走，伯格肯定會起疑心，不等警察來，就搶先清除證據。或許，他會殺了那些大猩猩。要是那樣，就難指證他了。」
計程車已經前進了一段路程，只差幾公尺便到彎道了。一過彎道，他們就能逃出子彈的射程。
「我們還有這個呢！」拉菲爾取出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著透明液體。貼在瓶上的歐法納的標籤上註明：「加料2/42」。
「沒問題，我們可以自己叫計程車。」
「嗯……沒問題。謝謝您！」不等伯格he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m接著問下去，瑪麗已經溜進休息室。這是伯格分配給她和拉菲爾使用的房間。
的確是不清楚。瑪麗想這樣回答，以便讓他安心。但是她忽然想起一名企業顧問絕對不可說出類似的話。這是伯格設的陷阱！
瑪麗感覺不到疼痛，身子輕飄飄的，輕得異乎尋常。她轉頭一看，拉菲爾不在！
貢巴立猛踩煞車，盡量穩住搖晃的賓士。然後在車子依然處於前進狀態時，向後猛地倒車。變速器大聲鼓譟，以最大速度往後退去。「馬哈拉米！綁匪！」
槍響響起。計程車前排玻璃碎了。貢巴立圓睜雙目地倒向一旁。失去控制的汽車朝後疾駛，剛好越過彎道。
車子終於停下來時，幾乎是直立著。瑪麗橫躺在後座。納森．貢巴立的身子趴在她身上，空洞的眼直直地瞪著她。血從他半張的嘴裡流出來。寂靜。只有柴油發動機依然響著。
「就這麼辦。」
「我們有照片。」
「我們要裝作沒事繼續工作。今天晚上回飯店後再揭發這件事，把他在德萊艾希的老闆也一同揪出來。」
她的脊背透過一股涼意。他去過小屋了！他發現他們的蹤跡了嗎？但他的樣子相當平靜，沒有可疑的跡象啊。「不用，謝謝！」她說，「我自己叫吧！」
「沒什麼，您來這裡不就是想找出這間實驗室能向歐法納提供什麼潛力。您找出什麼了嗎？」
瑪麗覺得自己好似花式滑冰選手，一次誤跳後，絕望地試著防止下一次跌倒。「我們的回程是後天清早。明天會再過來一趟。」
瑪麗好奇地打量著女人，又奇怪又迷惑。這間小屋顯然屬於野外實驗室。而這個女人在這地方哄孩子睡覺，真是稀罕。
「怎麼樣？您找到什麼了嗎？」她掛斷電話時，伯格突然出其不意地問了一下。他注意地盯著她的臉，似乎是在觀察她和圖書的反應。
伯格看了看手錶。「我本來是想帶你們去飯店，但這裡還有個實驗沒做完。」
此刻，瑪麗真慶幸拉菲爾將這次出差視為假日旅行。「快來！」
瑪麗一驚。「發現什麼？您指的是什麼？」
真奇怪！她何曾想過自己會死在非洲。她帶著這個念頭被黑暗包圍，似乎有條溫熱柔軟的毛巾，覆蓋在她的臉上。
「快跳！」拉菲爾吼叫著，一把推開車門。
瑪麗讚許地點點頭。「好主意。」
正方形的屋子中央立著一張大桌子，上面放置了一些化學儀器，有一些玻璃器皿。靠牆處立著一排大鐵籠。由於內部昏暗，瑪麗一時沒看出鐵籠裡關著什麼。
「這些動物看起來像是被麻醉了，或是受到鎮靜劑影響。」
他們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下。外面很安靜。他們輕輕地打開門，向外窺探，沒有伯格及助手的影子。另外幾道門也都關著。兩人迅速離開實驗室，消失在叢林裡。
「媽的！」忽然，貢巴立大叫，又用斯瓦希里語拋出一堆髒話。彎道後面，二輛塗著黃褐偽裝色的吉普車橫在路中。旁邊站著兩個非洲人，其中一個舉起手臂。
他們一下子陷入一片濃密的葉片，接著瑪麗便察覺，車子正在下墜。
「妳告訴他了？」
她等了一會兒，直到能重新平靜地呼吸後，才走出灌木叢，盡量若無其事地走進實驗室。
「聽妳的。」
「這是什麼？」
拉菲爾點頭。「我們怎麼救這些大猩猩？」
「我也不知道。打開鐵籠可能會危險。」
瑪麗剛想請他打電話，忽然注意到伯格的皮鞋，上面沾著新鮮的黑土。
「我們沒辦法從這裡打電話，必須馬上回飯店。」
拉菲爾點點頭。「他肯定會蹲幾年監獄。據我所知，烏干達政府對於保護大猩猩還頗當一回事。我們若要阻止這裡的行為，非得有證據不可。」他和-圖-書從亂七八糟的電腦包裡搜索一番，找出一台小型銀色數位相機。「我本來是要拍些美麗景色的。」
「打電話給警察。不然還可做什麼？」瑪麗的手機在這片地區收不到信號，否則她當時就撥電話了。
他們關上房門，悄悄溜了回去。兩人剛進房間，打開電腦，伯格就走進來了。
「當然了，再見，伯格博士！」
「我不知道這個主意好不好。萬一被伯格發現，不知道會做些什麼。」
「天啊！妳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拉菲爾吃驚地問，「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它放在小屋的桌子上。我想，我們或許要有一件實物證據。我盡量讓很多照片上都能看出這個小瓶。」
終於熬到傍晚。瑪麗走進去時，伯格正坐在電腦前面。他抬頭看了看她。「伯格博士，我想，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了。」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表現得若無其事。
這天剩下的時間裡，他們盡量試著做些看似合情合理的事。然而，兩個人的心情都過於激動，根本無法專心工作。中午，伯格的助手送來一盆冷凍水果和幾個玉米麵包。水果很好吃，但瑪麗一點胃口都沒有。
瑪麗嚥了一下口水。「我……我……去了趟廁所。」她回答。
瑪麗的心怦怦直跳，跟隨伯格來到他的房間。電話撥通時，伯蘭特的女祕書告訴她，老闆剛去開會。他們約定晚上再談。瑪麗肯定伯蘭特不知道這裡的事。不過，從飯店給他打電話更好。她謝過伯格，回到休息室。拉菲爾等著她。
「好，快點！」
「我不知道光憑照片可以指證嗎？照片可以作假，很難證實跟他有關。」
看到瑪麗，非洲女人驚恐地睜大雙眼。她趕緊將小猩猩放進一隻鐵籠，關上門，衝了出去，邊跑邊說著一串斯瓦希里語。女人似乎是在恐慌地道歉，擔心受到嚴重懲罰。
她翻出今天上午計程車司機和*圖*書給她的名片。她根本沒興趣再去體驗一次冒險，但畢竟認得他，加上他會說德語，多少會給她一些安全感。或許，他可以透過計程車上的呼叫器報警。她撥通電話，司機答應很快就到。
瑪麗的喉嚨哽咽，幾乎說不話來。「太……太可怕了！你的感覺是對的！我……我……」
「這個……嗯……我們還沒得出結論。」
「他不在。而且，伯格在我旁邊。」
伯格點點頭。「明白了。我相信，斯考帕博士會把你們的報告複印一份給我看。到時候讓我們看看，它有多少可信度。」
老式賓士以與來時同樣的可怕速度在山道飛馳。但現在，瑪麗卻慶幸有這個速度。他們離實驗站越遠，她越心安。
「你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一陣響亮的鳴笛表明計程車已經等在外面了。瑪麗和拉菲爾沒有再向伯格告別，便走出了實驗站。
「我……我去上廁所，看到後面叢林的一條小路。於是我順著小路走，又聽到歌聲。那裡有間小屋、裡面……他們在這裡進行動物實驗。拉菲爾，用野生大猩猩進行實驗！」
「請您馬上打電話給警察！」車子剛一啟動，瑪麗立刻說。
「隨便您。」
瑪麗不知所措地踏進小屋。裡面臭氣衝天。兩頭成年大猩猩冷漠地坐在狹窄的鐵籠裡，眼神空洞地望著她。小猩猩從鐵籠的縫隙中，朝她伸出一隻手來。
「再見，艾雪小姐，祝你們回程順利！」
貢巴立吃驚地望著她。「警察？為什麼，您東西被偷了？」
她剛要進入休息室，對面的門開了，伯格走了出來。看到她的臉色，他立刻滿腹狐疑。「艾雪小姐！您不舒服？」
「現在呢？」
拉菲爾說的沒錯。
她關上門，往實驗室衝。就在她即將衝出密林時，她忽然意識到，必須謹慎行事。這裡的事不僅違反了所有國際物種保護協約，也違反了德國法及烏千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