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心撲克牌的聲音

皮箱
狼城脂粉俠
羅馬假期

♥A 紅心撲克牌的聲音

「最近有點忙,神父。」
我緊閉眼睛,眼前一片紅與黑。
「只是拿張卡片來給妳,」我說,「聖誕節。」我呆若木雞,站在她家車道上,好生尷尬。
我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張撲克牌。我不理會紅心在床上敲打的聲音,翻身又入睡了。
在我耳內。
我坐在車裡,搖下窗戶。「蘇菲?」
「不,」我跟他說,「不會。我不會為了完成而完成。」
「還沒,神父。」我回答。「還沒結束。」
沒有號誌燈的滴答響,沒有乘客的嗓音,沒有車流嘶嘶聲。只有紅心撲克牌。
狼城脂粉俠
每一張撲克牌上的任務都完成了。
聽了這話,我明白我該感到開心,但是卻沒有。「我不是來這裡讓你謝謝我的,神父。我只是拿張彆腳的聖誕卡給你。」
雖說我沒有一部片子看過,我很有把握那全是電影片名。記憶中,《皮箱》是一部頗新的片子,鐘街戲院不可能上映過。不過,我確定城裡那間路不好找卻熱門的戲院上映過一段時間,也記得看過幾次宣傳海報。我想它是從一部西班牙片改拍的,屬於犯罪喜劇,影片中充斥著子彈、職業殺手,還有一只裝滿瑞士法郎贓款的皮箱。其他兩部電影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和*圖*書清楚誰能幫上忙。
紅心,最後一張牌。
起床之後,我推開看門狗,再看一次撲克牌上的內容。黑色的字與我已知的其他內容筆跡相同。這次筆跡寫著以下的電影片名:
「謝謝你,艾德。」她說。她望著撲克牌,「我從沒收過這種的卡片。」
「我什麼都沒有給妳。」我告訴她。
我夢見飛馳。
在她的撲克牌上,我在方塊下方多寫了幾個字。我寫著:「妳很美。」當她讀時,我發現她的眼睛略微濕潤了。那是她在運動場打赤腳流血那天,我跟她說過的話。
只不過,我獨自一個人開車。而且沒有紅粉知己。只有看門狗與我。
奧黛麗提出一個問題,我卻沒聽見,我耳中忽然響起一陣噪音,她的聲音落在那陣聲響之外。我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什聲音,接著,確定了那是紅心與黑字的敲擊聲。
我拿到了紅心,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這是最危險的花色。
我準備好要著手進行,但是在聖誕節的前幾天,工作忙到讓我無法進行。這種時節一向熱鬧,所以我多排了幾個班次,幾個晚上都在開車。我把紅心A收在襯衫口袋裡,不管我車開到哪去,它就跟著我一起去。除非完成差事,否則我不會放開它。
越來越快。
她打開信封,閱讀撲克牌上的字。
方向盤變暖了,我開車走了。
她人好美。
撲克牌在地上,看門狗趴在撲克牌旁。
和_圖_書
其他撲克牌在抽屜等候,等候最後一張。
最後一張A讓我垂頭喪氣。
我原本預期會是黑桃。
「上哪去?」隔天,我這麼問我第一個載到的客人,卻聽不見他的回答。我又只能聽到紅心撲克牌的聲響,它在我耳中吶喊敲打。
起先,我迷茫茫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轉頭要再看他一眼,人已不見蹤影。
我們往下走,我耳中的巨響漸漸沉靜,腳步聲與奧黛麗的聲音又變得清楚可聞。
歐瑞利神父連忙走出來說:「讓今年變得完全不一樣的人,他終於來了。我一直打電話找你。」
這幾年來,我頭一次送出聖誕卡片。
好美的夢,就像美國電影的結局,男主角與紅粉知己開車消失在世界另一方。
也許,有很多也許。
她完全明白我在說什麼。
悲慘的是,在睡夢中,我相信夢的真實;醒來之後,我猛然一驚,因為人已經不在開闊的道路上了。取而代之的是看門狗的鼾聲,以及牠壓在撲克牌上的後腿。我想伸手拿牌,又覺得算了。看門狗睡的時候,我不喜歡驚動牠。
我對蘇菲有種莫名的特殊感情,或許我多少因為她總是落敗——非常像我——而喜愛她。但是,我明白這不是唯一的理由。
現在,天亮了,我又聽見那聲響。
在皮膚上,在呼吸之中。
「到處——」我說,「只有紅心。」乘客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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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回街上,神父感受到我的擔憂,他說:「還沒有結束,是不是?」他知道自己只是我任務的一部分,我只是傳信人。
紅心撲克牌的聲音。
「艾德?」她又在叫我。
我沒有祈禱,但是差一點便說出了口。
什麼都沒有,指的是空鞋盒,只是我們都沒有講破。
人因心碎而憔悴;人會罹患心臟病;當事情出了差池、四分五裂,心是痛得最厲害的。
輪夜班之前,我開車四處發送撲克牌。在大多數的地方,我放下卡片就悄悄溜走,沒讓人察覺。在蘇菲家,我則被逮見了。我承認啦,我略微期盼她會發現我。
給歐瑞利神父的撲克牌,我留到最後才送出。他在家裡為那條街上沒指望的傢伙舉辦一場聚會,曾想搶我夾克、錢與香菸的傢伙都在,每個人都在吃著香腸三明治,配上大量醬汁跟洋蔥。
然而,一切會隨著紅心A而落幕嗎?我問自己。它會放了我嗎?我早瞭然於心,這一切將跟隨我直到永遠,纏繞我的心思。但是,我又擔心它會讓我感激這段經歷。我用「擔心」二字,因為我有時候的確希望在事情還沒有結束之前,它不要先變成一段我鍾愛的記憶。我還擔心,到了最後,事情沒有完全結束,只要記憶力揮動它的斧頭,總是在心思上找到柔軟處劈開進入,事情就是會不停地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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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道:「聖誕老公公跟聖誕樹的卡片都缺貨。」
我們心知肚明。
「艾德?」她往下喊。我轉回頭,她又喊了我一聲,叫我等一下。她立刻從前門出來,穿著白色T恤、藍色的慢跑短褲,頭髮綁在腦後,瀏海飄向臉頰。
這是實話。若我想順利完成,我得努力去掙來。
我肯定剛才那兒的年輕人就是被派往戲院的人。
她現在的樣子好美。
「嘿,你們看。」有個人指出我來,我想他是喬吧。「是艾德耶!」他想把神父找來,「嘿,神父!」他大喊,半個三明治連同他的話一塊兒噴出來。「艾德來了!」
在我長褲裡。
「到這裡就行。」她說。
隔天清晨。
「對噢。」他點點頭:「你有使命在身。」他把我拉到一旁說:「我想再次謝謝你,艾德。」
「噢,反正我十分感謝你,年輕人。」
駕車飛馳,看門狗在前座。
我腦海裡響著音樂,顏色有紅又有黑。
她年約四十,香水聞起來有甜菸味,上了玫瑰色系的妝。她給我錢的時候,看著鏡子裡的我。
紅心A出現的隔天清晨。
我有種宿醉的感覺。
節奏越來越快。

在我口袋。
大概是因為聞到牠在我床邊的關係吧。
將撲克牌送給這些人,讓我覺得很奇妙,他們永遠不會真正明瞭其中的意涵,有些人不知道艾德這人究竟是誰。最後,我想那也不重要。蘇菲與我互道再見。
不同的和圖書是,我沒有寄出畫著聖誕老公公或聖誕樹的卡片。我找出幾組老舊的撲克牌,把A全部拿出來。在撲克牌上,我為我曾造訪過的每個地點寫了幾句話,放在小信封裡,寫上「艾德祝你聖誕快樂」。連羅斯兄弟的卡片我也準備了。
也許,他原本可以帶我到送撲克牌的人那兒。
皮箱

他消失了。
我祝福神父聖誕快樂,繼續朝著夜色前進。撲克牌依然在我的口袋中。我感覺紅心A在我口袋中傾斜,往前想更接近空氣與我必須正視的世界。
「你會順利完成的。」他對我說。
我把信封放在她家信箱,就像其他地方一樣,然後轉身離開,她的聲音卻從上方傳來。她在窗前。
「能不能——」她彬彬有禮地說,「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可以給你什麼?你給了我那麼多。」
昨晚確定伯尼沒事之後(我們任他睡在放映室裡),我們上樓走回鐘街,走回黑暗之中。氣候溫暖且潮濕,附近只有一個年輕人,坐在一條骯髒老舊的長椅上。
羅馬假期
我心想:再一張而已,接著起身跪在床上,把頭深埋於枕頭中。
「聖誕快樂。」她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像紅心撲克牌。
在我內心的祕密所在。
沒有引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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