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章程勾勒出其人員的面貌,確定了他們的行為標準。多年來,我一直努力將這一章程的第一段作為我生命的基石:「局勢動蕩時,總有特殊的戰士隨時準備聽從國家的召喚;他是平凡的人,但對勝利卻有非凡的渴望;他迎難而上,與美國最優秀的特種部隊並肩戰鬥,服務國家,服務美國人民,捍衛美國的生活方式。我就是這位戰士。」我叫馬庫斯,馬庫斯.魯特利爾,美國海軍海豹突擊隊隊員,海豹突擊隊運輸載具第一大隊A排班長。同其他每個海豹突擊隊員一樣,我接受過武器、爆破和徒手格鬥的嚴格訓練,是排裡的狙擊手,也是醫護兵,但最重要的是,我是個美國人。一旦號角響起,我將挺身而出,為國家和隊友而戰,直至獻出自己的生命。這並不僅僅是因為我接受過海豹突擊隊的訓練,更重要的是因為我願意這麼做。我是一名愛國者,我為右臂上的德克薩斯州「孤星」臂章而戰,為胸前的德克薩斯孤星標誌而戰。對我而言,失敗是不可接受的。
我努力向她講述邁克不屈的勇氣,堅強的意志和鋼鐵般的控制力。我漸漸意識到,在此之前她對一切似乎都並不相信,直到我告訴她之後才接和圖書
受這一殘酷的事實。我成了噩耗的信使。
我們都默立了一會兒,隨後走上台階,敲響了大門。開門的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一頭深色長髮,眼中已然飽含淚水。這是邁克的母親。
今夜悲傷依舊,因為我們要去紐約市中心看望邁克的未婚妻希瑟。要是邁克還活著,他們倆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這太不公平了!而第二天,我還要去阿靈頓國家公墓,為另外兩個逝去的朋友掃墓。
邁克戰死於二〇〇五年夏天,當時他與我並肩戰鬥在阿富汗東北高原地區。他是我所認識的最優秀的軍官,一個具有鋼鐵般意志的鬥士,面對敵人,他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巨大勇氣。
但這是我必須完成的旅途。我此前對自己許下過誓言,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完成它,因為我知道,與一個曾在現場的人分擔自己的痛苦,這對他們每一個人來說有多麼重要。我從一個家庭來到另一個家庭,感受和分擔他們的悲傷。我覺得這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這並沒有讓一切變得輕鬆。當我們離開時,莫琳擁抱了每一個人。我朝自己最好朋友的照片點了點頭,隨後與其他人一起沿著那條悲傷的小徑回到了街上m.hetubook.com.com。
無論以什麼標準來衡量,穿越美國的這次旅程都是昂貴、漫長和憂傷的。我的單位支付了此次旅程所需的一切費用,單位就像我和其他人一樣,認為此次旅程非常重要。許多大型組織都有一支富有獻身精神的員工隊伍,通過觀察其組織哲學和章程,可以深入了解組織情況,我的單位也不例外。
像以前一樣,儘管葬禮在幾個月之前已經舉行,但我仍然是壞消息的傳遞者,好像此前沒有人知道真相一樣。而對我來說,在長島帕楚格鎮的這次會面將是最糟糕的一次。
撕心裂肺的悲傷,風華正茂的青年死於非命造成的切膚之痛,每個家庭中的空虛感、孤獨感,無法控制的淚水,都一模一樣。英勇無畏的青年們死於非命,讓人悲傷不已,痛徹心扉。
我努力振作起來,但那可怕的尖叫聲又一次在我心中響起。每一夜,那可怕的尖叫都會在我的噩夢中嘶喊,讓我的罪惡感更加深重。作為倖存者無盡的罪惡感。「救救我,馬庫斯!請救救我!」那是在遙遠國度群山中發出的絕望呼喊,是在世界上最為荒僻的高原上迴蕩的尖叫,是重傷垂死的人發出的幾乎無法辨認的呻|吟,也是我無和圖書法回答的哀求。我永遠無法忘記,因為那是我所遇到的最好的人,我最好的朋友對我的哀求。所有的拜訪都令人心碎。丹的妹妹和妻子相互安慰;埃里克的父親,一位將軍,獨自承受悲傷;詹姆斯的未婚妻和父親,埃克斯的妻子和親友,還有遠在拉斯維加斯,徹底崩潰了的肖恩的母親,他們都讓我心痛不已。但這次拜訪只會更甚。最後,我帶頭穿過飛舞的落葉,沿著冰冷、陌生的街道,朝那座小房子走去。這棟房子有一個小花園,裡面的草坪已經多天沒有修剪,但前窗照亮美國國旗的燈光依然閃耀。那是一位愛國者的燈光,它們依然明亮,好像他依然在世一樣。邁克一定會喜歡的。
她知道我是他生前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她悲傷地凝視著我,柔聲說道:「謝謝你來看我。」那悲傷的眼神是如此深邃,幾乎要將我洞穿,把我撕成兩半。我下意識地回答道:「要不是您的兒子,我不會站在這裡。」我們都進了門,大廳裡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大照片,我直視著那張照片,照片上的人也微笑著直視著我。那就是邁克,活生生地在我面前。這時我聽到他母親說道:「他沒受什麼罪,是嗎?請告訴我他沒受什麼罪。」和*圖*書
我禁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中的淚水,但還是答道:「是的,莫琳,他沒受罪。他立刻就去了。」她要我告訴她什麼,我就告訴她什麼。這種回答已經成為我這孤獨倖存者的本能。
我找到了當地的郵局,它是我的路標。我把車停在郵局後面,隨後我們下了車。現在是十一月,寒氣逼人,秋天落葉的殘片在我們腳邊隨風旋轉。沒有人願意領頭,陪我來的五個人都不願意,我們有那麼一會兒就站在那裡,像是正在休息的郵差。
我知道路。沿著街走幾碼就是那棟房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已經去過那棟房子——在南加利福尼亞州、北加利福尼亞州和內華達州。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我還要去華盛頓和維吉尼亞。在這些地方,有太多的事情完全一模一樣。
如果另外兩個人還活著,他們也會贊同我的觀點。我的這兩位弟兄也曾與我在那裡並肩戰鬥,戰死沙場。他們是丹尼和艾克斯,兩位美國英雄,即便在以驍勇著稱的海豹突擊隊中,倆人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用生命證明了美國海軍海豹突擊隊的核心價值觀:「我絕不放棄,堅定不移,迎難而上。我的祖國要求我在身體上比敵人更強壯,在意志上比敵人更堅強。www.hetubook.com.com每次被擊倒,我都會重新站起來。只要一息尚存,我將保護隊友,完成任務。絕不退出戰鬥。」前文已經提到,我叫馬庫斯。我寫這本書是為了紀念我三位犧牲的戰友:邁克、丹尼和艾克斯。如果沒有這些文字,世人就不會了解這三個人在戰鬥中所表現出的不屈不撓與英勇無畏,而那將是最大的悲劇。
從一棟房子到另一棟,從一條高速公路到另一條,從一州到另一州,這一切能變得更加輕鬆嗎?到現在為止,沒有。我又一次開著租來的SUV,沿著另一條大街開過商店和加油站,不過這次是在紐約長島的一個小鎮上。小鎮緊臨大西洋,海風強勁。冬天就要來了,天空是鐵灰色的,波浪泛著白沫,在低垂的烏雲下捲向岸邊。此時這種情景分外相宜,因為與前面的幾站相比,這一站更糟糕。糟糕的多。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我們努力平靜地交談,但這太困難了。要說的話太多太多,絕不能說的話也太多太多。儘管有我的三個弟兄再加上紐約市的一名消防隊員和一名警察陪著我,但他們一點也幫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