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艙內的通話系統響了起來。飛機的機長說道：「請各位繫好安全帶，我們要在城堡降落了。」

「不過嘛，你是臨時告訴我的，我只能盡力而為嘍，」祕書說道，「有適合你的腳尺碼的運動鞋、有卡其布的短褲和襯衫，還有一套刮鬍用具。一條長褲和一件天涼穿的長袖運動衫。汽車就在樓下，等著送你去機場。你現在就得走，否則就會趕不上飛機了。」

「哦，這我明白，」哈蒙德說道，「孩子們總是迫切地希望能得到這些東西。」

「我聽說在建設過程中出過一些意外事件，」金拿羅說道，「有些工人死了……」

金拿羅的祕書拎著一個新手提箱匆匆忙忙走進來，箱子的價目標籤還連在上面呢。「你知道吧，金拿羅先生，」她語氣嚴肅地說道，「你忘了收拾行李，我還以為你並不是真的想去呢。」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個熟悉而刺耳的聲音說道，「你怎麼樣啦，我的孩子？」

「動物當然都已經在那裡被妥善安置了。」

「兩百三十八——有多少品種？」

「那當然，」哈蒙德說道，「但這會使一切的進展又慢下來了，一切都得停下來等正式的……」

「這個嘛，唐納，」哈蒙德說道，「要解釋這個，就得回到當初對這個休閒渡假區的構想上；它將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娛樂公園，是最新電子技術和最新生物科技相結合的產物。我說的並不是指乘車騎馬玩一玩。大家都坐過遊樂園裡的騎乘玩具，康尼島上就有。現在大家也都見過電子模擬環境，什麼鬼屋啦、海盜的巢穴啦、西部大荒原啦、地震啦——這些東西hetubook.com.com大家都見過。我們要著手搞的是生物遊覽勝地，一些活生生的誘惑。牠們將令人驚愕不已，牠們將引起全世界的轟動。」

「是的，發生過幾次意外事件，」哈蒙德承認道，「一共死了三個人。兩名工人是在修建懸崖那段路時死的，還有一個是今年一月份死於一次推土機意外事件。不過我們最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再發生意外事件了。」他說著在金拿羅的手臂上拍了拍。「唐納啊，相信我的話。我告訴過你，島上的一切正在按計畫正常進行。島上的一切都很好。」

「一路平安，」羅斯說道，「不過有件事我們得說清楚。唐納，我不知道情況到底糟到什麼程度，如果那個島上有問題，就放把火把它燒光。」

「這個嘛，還不能正式開放，」哈蒙德說道，「不過旅館已經蓋好了，有地方可以住了……」

金拿羅點點頭。「聽到了，」他說道，「可是哈蒙德……」

金拿羅坐在飛機的皮椅上，心裡卻在想，哈蒙德實在令人難以捉摸。哈蒙德此行是金拿羅的法律代理人逼他來的，可是他似乎全然不把這一點放在心上。從他的舉動看來，這似乎完全是一種社交活動性質的外出。「唐納，你沒把家人一起帶來，真是可惜了。」他說道。

「太令人難以置信啦，」金拿羅說道，「太棒了。那你們要的其他東西怎麼樣了？設備怎麼樣？電腦呢？」

「你好，哈蒙德先生，」金拿羅答道。他向後靠在灣流Ⅱ型噴射機的皮墊椅子上。飛機向東朝落磯山脈飛去。

此外，艾瑟頓也無法複製他那隻微型象ｈetｕｂoｏk•ｃｏｍ•com，當然他已做過種種嘗試，但卻失敗了。每個看過那隻小象的人都希望能得到一隻。那隻象很容易感冒，尤其是在冬季。牠那小小的長鼻一打噴嚏，哈蒙德就擔驚受怕。有時候，牠的象牙卡在籠子的鐵條上，牠一邊掙脫，一邊急躁地從鼻孔往外呼嗤呼嗤地喘氣；有時候牠的象牙還會感染細菌。哈蒙德總是煩躁不安，生怕艾瑟頓的第二隻象還來不及弄出來，這隻就已經死了。

「為什麼？」金拿羅問道。

金拿羅聳了聳肩。「我女兒要過生日了，已經發了邀請卡給二十位小朋友了。有生日蛋糕，又請了小丑助興，那情景你可以想像得出來吧。」

「都有了，都有了，」哈蒙德說道，「那個島上的一切都是當今一流水準的。你會親眼看見的，唐納，絕妙之極啊。這就是為什麼這種——關心——是搞錯對象了。島上根本完全沒有問題嘛。」

「不管怎樣，那個公園已經可以招待遊客了嗎？」金拿羅問道。

「你現在都不打電話給我了，」哈蒙德以責備的口氣說道，「我很想念你呢，唐。你那可愛的妻子好嗎？」

雖然哈蒙德信心十足地說：一九九三年時年收入可達七十億美元，但他的研究項目卻有很大的風險。哈蒙德這個人有豐富的幻想力，並熱情地去推動理想，但他的計畫總是前途未卜。尤其是現在，這個實驗計畫的主要人物諾曼．艾瑟頓的癌症已到了末期——這也是哈蒙德沒有說明的最重要的一點。

「也許你是對的，」金拿羅說道，「我一去就沒辦法跟孩子們一起過生日了。」這個星期六是愛曼達的生和圖書日，伊麗莎白替她請了小丑卡比和一位魔術師，還邀請了二十位四歲的小朋友來參加生日晚會。妻子一聽說他要到外地去，心中便老大不高興地，小愛曼達也很不高興。

「然而，事實上，」哈蒙德說道，「當你把那麼多動物和那麼多電腦系統配置在一起時，你就碰上了麻煩。誰能做到讓一部大型電腦系統如期運轉起來呢？我看沒有人能辦得到。」

金拿羅說道：「我記得在原先的方案裡，你希望蓋一座旅館，有十二……」

「反正你已經耽誤到進度了。你已經延後開放時間了。」

但是，在哈蒙德大談那隻象的時候，他有許多話都沒有說。例如，哈蒙德正在搞一個遺傳技術公司，但那隻小象並不是遺傳技術的產物；牠是艾瑟頓選了一隻矮象的胚胎，用激素誘發變異的方法在人造子宮內培養而成的。這實驗本身的確是很大的成就，但與哈蒙德所說的方法卻迥然不同。

「天哪，丹——我們談的可是一項大規模的投資吔。」

「太好了，太好了！孩子總是帶來無窮的樂趣。她見到我們在哥斯大黎加的那個公園會非常高興的。」

那隻象總是能產生轟動的效果；牠的身材很小，幾乎跟一隻貓差不多大，但牠卻說明諾曼．艾瑟頓的實驗已創造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蹟。艾瑟頓是史丹福大學的遺傳學家，是哈蒙德這項新冒險事業的合作夥伴。

「我記得。」金拿羅說道。

「十五個不同的品種，唐納。」

哈蒙德這個人喜歡招搖，天生好出風頭。一九八三年的時候，他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帶著一個小籠子。籠子裡有一隻九英吋高、一英呎和_圖_書長的象。這隻象長得十分勻稱，只有象牙發育不全。哈蒙德帶著牠參加各種籌款募捐會。通常是金拿羅把籠子帶進會場的；籠子上蓋著一條小毯子，就像茶壺上的保暖套似地。而哈蒙德照例會大談被他稱之為「消費者生物製品」的發展前景。講到關鍵的時候，哈蒙德會戲劇性地揭開毯子，把那隻象秀給大家看，接著便開口要求捐款。

哈蒙德還向那些可能進行投資的人隱瞞了一個事實：在微型化培育過程中，這隻象的行為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這隻小東西看起來也許像一隻象，但是牠的行為很像一隻行為惡劣的齧齒動物，動作迅速、膽小如鼠。哈蒙德奉勸人們不要逗弄牠，以免被牠咬傷手指。

「我記得……」

她走了出去。金拿羅沿著走廊朝前走，順手把那張價目標籤撕下來。他從牆面全部都是由玻璃建構的會議室外面經過時，丹尼爾．羅斯正好離開會議桌走出來。

「這麼說，你現在將開放時間延後是正常的囉？」

「哦，比那個要大得多。我們有兩百三十八隻動物，唐納。」

「而靠這個公園賺錢的要領在於，」哈蒙德說道，「盡量減少人事方面的開支，管餵食的、售票收票的、作清潔工作的，以及維修人員。要以最精簡的人員把這公園管理好。所以我們才在電腦技術上作全面投資——凡是能自動化的地方我們都做了。」

老頭咯咯笑了起來，對金拿羅的反應感到很得意。「出乎你意料之外了吧？我們現在有成群的動物啦。」

金拿羅忘了哈蒙德的個子是多麼矮小；他坐在椅子上，腳還碰不到地毯；他一邊說話一邊晃動著那兩條短腿。https://m.hetubook.com.com這個人有點像小孩子，儘管他現在大概有……多大？七十五？七十六？大概是這個歲數吧。金拿羅總覺得印象中的哈蒙德沒有這麼老，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已經快有五年沒見到他了。

儘管如此，在金拿羅的幫助之下，哈蒙德還是弄到了錢。從一九八三年九月至一九八五年十一月，約翰．艾弗烈．哈蒙德和他的「厚皮動物研究計畫」為他提議創辦的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總共籌集了八億七千萬美元的冒險資本。他們本來還可以籌集到更多的資金，但是哈蒙德堅持要祕密進行，而且說至少五年之內無法歸還這些資金。這樣一來便使得許多投資者對這項計畫望之卻步。最後他們大部分的資本只好依靠日本財團了。日本人是唯一有耐心的投資者。

金拿羅說道：「這麼說，去島上看一下應該也絕對沒有問題囉。」

「哦，這個嘛，」哈蒙德把他那件運動衫口袋上的紅綢手帕拽了一下。「那是一定會發生的，也是無法避免的。」

「不要猶豫不決，不必過分多慮。就這麼辦吧。聽到了沒有？」

「對，正是如此，」哈蒙德說道，「正常的延後。」

金拿羅只得陪著笑。這幾乎是他以前說過的話隻字未改的再版，多年以前他在那些投資者面前就是這麼說的。「我們絕不能忘記在哥斯大黎加這項工程的最終目的——那就是賺錢，」哈蒙德說道。他看了看飛機的窗外。「大把大把的錢！」

「去他媽的哈蒙德。」羅斯說道。

「那些動物呢？」

「她很好。伊麗莎白她很好。我們現在有個女兒了。」

「兩百三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