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忖著：對稱的。

克里斯正來回擺動著腿，用腳趾擦去地面石頭上的黴。嘴裡一個勁兒地嘟囔著：「大腳，大腳。」

「接下來的你都知道了。」他說著站起身，倚在劍上。他抬頭看了看，天快黑了，「你覺得還剩下多少時間？」

「密鑰是怎麼說的？巨人的大腳往什麼？」克里斯說。

劍刃落下，嵌在骨頭上，只把他的脖子割開一部分。那騎士還活著，怒目瞪著克里斯，嘴還在一張一合。

她回過身，用較小的步子先右，後左，再右地又走了一遍。她現在面對的是這堵牆的不同部位。但只是牆而已，石頭上沒有任何特徵。她嘆了口氣。

「怎麼啦？」

那騎士大吼一聲，轉過身，把斧子掄得嚯嚯響。

克里斯舉劍相迎。斧劍相擊，火星四濺。兩個人繞著圈子。

接著他突然不出聲了。

「如果馬塞爾的密鑰是以某個地物標誌為起點，他是不會用棺材或石棺的，因為那些東西能夠移動。他會用固定的東西。牆上的某個東西。」凱特說道。

門的兩邊各有五個腳趾。

「我當時見到你真高興。」她說道。

「再走一遍。」

凱特緊閉雙眼，等待斧子落下。她聽見那騎士鼻子裡出著粗氣，嘴裡在嘟嘟囔囔。他的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興奮，他正要進行這致命的一擊……

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那把斧子又舉起來，可那隻腳卻從她的背上挪開了。她連忙從木墊上翻身滾下，一轉身就看見幾碼開外站著的克里www.hetubook.com.com斯，手裡拿著她剛才被打落的那把劍。

「我不知道。四、五個小時吧。」

凱特站在綠騎士身後，舉起瓦斯罐，好讓克里斯看清楚。克里斯略略點點頭，繼續退避。她見他的力氣快沒了，步步後退，而那騎士則步步逼近。

她望著克里斯說：「我覺得自己真蠢。」

這裡還有別的人。

她點了點頭，「大腳。」

「克里斯！」

「哦，上帝啊，」克里斯說，「是整扇該死的門。」

她喊了一聲：「幹掉他！」

「對，從巨人的大腳往下走幾步。或者幾大步。」

她興奮地走到下一個燭龕前。裡面的雕刻是兩株茂盛的藤蔓。接下來的一個燭龕是握在一起禱告的兩隻手。就這樣，她繞著房間走了一圈，仔細看了每個燭龕。

「他們為什麼那麼做？」

「是的。」

他們疾步走到門口。凱特按照五步、四步、九步的要求走了。她現在面對著牆上一個生鏽的鐵環。

「也許步子還是太大了。」克里斯說道。

「可火把在裡面。」

凱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我的英雄。」他幾乎沒聽見她在說什麼。他什麼也沒說。等到終於不打顫之後，他站了起來。

…………

最後，克里斯問道：「有沒有說腳在教堂裡面，還是在教堂這個地方？」

斧子鐺的一聲落在木頭上，離她的臉只有幾英吋。他把斧子放在墊木上，身體倚在上面，看見身後有動靜。他又開始嘟囔起來，像是有些惱m.hetubook.com.com火。

「通道應該就在這附近什麼地方，」她說道，「肯定是這樣。」

克里斯沒有答話。他們默默地找了半個小時，擦掉牆上和地上黴跡，仔細查看朽爛的雕刻，想判斷是否這個或那個代表巨人的腳。

他們離開那面牆，回到門邊。這時，他們聽見身後一陣低沉的隆隆聲。就在他們剛才站的地方，一塊大石頭現在已經移開。他們看見了通向下面的石頭臺階，還聽見遠處嘩嘩的流水聲。進口處黑乎乎的，前景吉凶難卜。

兩人都轉過身，開始急切地搜索起來。幾乎就在同時，凱特有了一個令人鼓舞的發現：角落裡堆著半打火把，應該是乾的。火把做工粗糙，但絕對能用。

「或者地上的。」

地下室裡更黑，只有上面的地板裂縫裡透進來的一點亮光。室內滴水聲不斷。

裡面沒有刻著腳的圖案。

她聳聳肩膀，「他們有時候在進口和出口處放上一些醜陋的惡魔形象，象徵著惡魔的逃跑和對惡魔的驅趕。」

「我不知道。」凱特說，「是安德烈讀給我聽的，也是他翻譯的。」

…………

克里斯簡直要吐。他感到那騎士呼出一股熱烘烘的臭氣。他掙扎著，用腳踩在騎士的臉上，站了起來，用力掙脫了騎士的控制。就在這時，劍也拔|出|來了。他舉劍往下砍。

綠色教堂的天花板有幾處塌陷，裡面一派衰微破敗的景象：一座小祭壇，哥德式的窗戶破爛不堪，地上有幾攤死水。很難看出這座教堂heｔ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曾經是一顆明珠，它的走廊和拱頂曾精細地雕刻過。現在，細長的黴跡從爛得無法辨認的雕刻上垂掛下來。

「妙哇！」他說道。

那騎士再次揮動斧子，克里斯急忙躲閃，向後倒在地上，又急忙站起身。斧子砍在草地上。

凱特把手伸進皮囊，摸出那個毒氣罐。這件來自另一個時代的怪異之物此刻顯得輕得可憐，小得可笑，但他們現在只有這個。

克里斯身體軟癱，一屁股坐在潮濕的地上，喘起粗氣來。他感到陣陣噁心像潮水般向他襲來，不住地打顫。他抱緊自己的身體，想止住顫抖。他的牙齒叩得嗒嗒響。

「對啊。」

「是的……」

「也許我們應當到外面看看。」

「我們試試看。」凱特說著站到石棺下面，向右走了五步，接著向左走了四步，然後向右轉，才走了三步就被一堵牆擋住了。

克里斯沒有成功。

「我們肯定做錯了什麼。」

「從巨人的大腳。」克里斯重複了一句，然後指著石棺，石刻騎士的兩隻腳是兩支圓樁，「你認為說的是這雙腳嗎？」

「對，或者地上的。」

凱特別無選擇：她衝上去，向前一躍，趴在綠騎士背上。這突如其來的重量使他驚訝地嘟囔起來。她緊貼在他身上，把氣罐舉到他頭盔的前方，對著頭盔前狹窄的開口就噴。那騎士嗆得直咳，渾身顫抖。她又擠了一下，騎士腳下開始打晃。她放開手落在地上。

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看見房間中央有一口黑石雕刻的完整的石棺，以及其他幾口石棺的碎片。那完整石棺的蓋子上刻著一位穿盔甲的騎士。凱特看了那石騎士的臉一眼，但石像受到無處不在的黴菌腐蝕，面部特徵已經看不出來了。

克里斯走過來，和她一起站在牆邊，「來吧，我們會算出來的。」

她指著他身後的門——他們剛才從樓梯上下來時通過的門。那門曾經被精心地雕刻過，但現在也被腐蝕了。

「克里斯，我不知道。我們一定做錯了什麼，但我不知道是什麼。」她很洩氣，伸出一隻手撐在牆上。

他四下張望起來。

「克里斯！」

克里斯轉過身，有些洩氣地張望著。

咬牙切齒的克里斯擠出了一絲微笑。她能夠看出他是嚇壞了。他緊盯著綠騎士。

克里斯單腿撐地，喘著粗氣。那騎士仍然站立著，但已搖搖晃晃。克里斯緩步上前，把劍從盔甲連接處刺進騎士的腰際。那騎士怒吼一聲，仰面栽倒。

他點點頭，微笑著說：「我找了條近道下來。」

克里斯想把劍拔|出|來，但劍卡在騎士的脖子上了。他正在用力拔劍的時候，騎士抬起左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那騎士強壯有力——壯得像魔鬼，把克里斯向下拉，拉到離他的臉只有幾英吋的地方。他的眼睛血紅，一口爛牙。幾塊髒兮兮的食物沾在他的鬍子上，其間還有虱子在爬。他的身上發出腐臭氣味。

凱特想看看他正在看什麼，但扁平的斧刃擋住了她的視線。

凱特皺著眉，「不能算和圖書巨大。」

此刻她站在遠處那面牆的前面，牆上有個在石頭上刻出的小龕。她起初以為這類東西是小祭壇，但實在是太小了。她看見了幾滴蠟，顯然是用來放蠟燭的。她看見地下室牆上這樣的燭龕有好幾個。她注意到，眼前這個燭龕裡面雕刻得很漂亮。兩邊都是鳥翅的對稱圖案。這裡的雕刻完好無損，也許是因為蠟燭的熱量抑制了黴菌的生長。

但是，即使是現在，也還能看出原先的雕刻是什麼樣子。門的左右兩側都刻有一串塊狀結構。五塊，頂端的最大，底端的最小。大塊的表面有扁平的凹陷，這些塊狀代表著什麼已經顯而易見了。

克里斯立刻壓在他的身上，割斷頭盔繫帶，然後一腳把它踢開。就在他揮劍向下砍那顆腦袋的瞬間，凱特瞥見騎士那散亂的頭髮、纏在一起的鬍子和野蠻的眼睛。

「或者太小了。」

那騎士眼珠上翻，下巴鬆開，已經死了。蒼蠅開始繞著他的臉嗡嗡飛。

當時，克里斯在泥漿中停止了下滑。他花了好大勁才回到斜坡上，然後找了另一條路向下走。結果從那條路很輕鬆地下到了瀑布底部，正好看見凱特快要被砍頭了。

克里斯順著螺旋式樓梯向地下室走去，一條黑蛇遊開了。跟在後面的凱特走得更慢。

「大概不是。」克里斯說道。

她感到他的腳踩在她後腰中間。

「那我們最好開始行動。」

「你這麼想嗎？」

這一發現使他們兩個人都興奮起來；但是他們伸手一拉，鐵環被他們拉掉了。在手上斷成一塊塊紅色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