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經常要求阿蒙讓你遷入我的勞工營中,」奧斯卡對羅斯納說,「讓你和你的妻子幼兒全都搬到我這兒來。但我的話他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太喜歡你的音樂服務了。但如果有機會的話……」
現在普拉佐已經變成了一個——根據官方的術語——集中營,而囚犯們立刻發現到阿蒙現在已不像過去那般地殘忍嗜殺了。奧蘭寧堡的高級主管們嚴令禁止立即處決的作風,而那段司令官任意將工作不力的削馬鈴薯皮女工就地正法的恐怖日子也變成了過去的歷史事跡。現在所有的處決行動必須經過一連串的正式程序才能開始執行,因此囚犯們並不用擔心自己會在下一分鐘糊裡糊塗地喪失了性命。在執行處決之前必須先經過一場審判,並呈交給奧蘭寧堡一份正式報告記錄。而法庭的判決令不僅必須經過葛勒克將軍辦公室的批准,同時也必須獲得波爾將軍的W分部(經濟企業部)的同意。這是因為,若是有某位司令官不假思索地處決了一些重要勞工,那麼W分部就有可能會收到工廠要求賠償的申請文件。以阿拉克─蒙尼克公司為例,這家瓷器製造廠雇用了許多達喬集中營的奴隸勞工,而W分部最近接到了這家公司要求賠償三萬一千八百德國馬克賠償金的申請文件:「由於一九四三年一月間爆發的斑疹傷寒傳染病,使得本公司在一九四三年一月二十六日至一九四三年三月三日這段期間無法獲得囚犯勞工資源。而本公司認為我們應該根據商業賠償基金法案第二條法規來要求應有的賠償……」
奧蘭寧堡的官員在一封信函中吩咐阿蒙今後必須謹慎地處理囚犯的屍體,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奧蘭寧堡派了一位漢堡工程公司的業務代表到普拉佐來審察建造焚化爐的適當地點。而在新的焚化工具完成之前,阿蒙暫時讓犧牲者的屍體留在那些設立了明顯標誌的巨大墓穴之中。
當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來臨時,艾蜜莉從捷克斯拉夫寄來了她公式化的祝福,而英格麗與克羅諾斯卡也為奧斯卡準備了一些生日禮物。在奧斯卡居住在克拉科夫的整整四年半的時間之中,他並不曾改變自己對於家居生活的安排。英格麗仍然是朝夕相處的同居情人,克羅諾斯卡是心愛的女友,而艾蜜莉則是虛有其名的妻子。即使他生命中的這三個女人曾經感受到強烈的怨恨與憤怒,我們也找不到任何可供查證的證據。但在奧斯卡三十七歲的這一年中,人們可以看出他與英格麗之間的濃情蜜意逐漸轉淡;他忠貞的朋友克羅諾斯卡也相當滿意此種如零星火花一般的情感關係;而艾蜜莉仍然認為他們在神前許下的婚約具有不容破裂的神聖性。但在他生日這一天,她們只是若無其事地準備禮物,並未吐露出她們心中真正的感覺與計劃。
而若是技術勞工的損失是源自於黑衫隊快槍手對於殺戮的熱愛,那麼W分部就更加無法逃避賠償的義務。
甚至連加特全家都無法逃和*圖*書過這場瘋狂屠殺。事情是發生在阿蒙於一年前所舉辦的一場晚宴之後。奧斯卡當時已提早離開宴會返回家中,但他不久之後就聽到了那件在他離開後所發生的慘事。約翰和努希爾開始對伯西發動攻擊,尖酸刻薄地嘲笑他懦弱的作風。他們認為他實在是太過拘謹保守了。他過去總是不斷地自吹自擂,吹噓自己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英勇戰績。但他們可從來沒看過他親手處決人犯。他們就這樣地冷嘲熱諷了幾個鐘頭——那是當天夜晚的玩笑主題。最後伯西終於受不了了,於是他喚醒了正在營房中沉睡的大衛.加特和他的兒子,然後再到女囚營房中抓出了加特太太和加特家的女孩。而這同樣也是一個忠貞僕人遭受到不義待遇的悲慘故事。大衛.加特是猶太議會的最後一任主席,而他總是毫無異議地執行黑衫隊的所有命令——他從不曾前往波莫爾斯卡街,和官員們討價還價地爭論搜查行動範圍,或是送到貝爾契克終結營的囚犯人數。加特溫馴地簽署一切文件,並誠心地支持黑衫隊的所有政策。除此之外,他也是伯西在普拉佐勞工營內外的主要代理人,他辛勤地為伯西將幾卡車的全新裝潢家具或是幾袋珠寶首飾運到克拉科夫的黑市中販賣,讓這個醉鬼狠狠地大撈了一筆。而加特之所以願意做這種事,或許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無賴,但不可否認地,他會心甘情願地勞累奔波,主要還是因為他深深相信這麼做可以使他的妻兒免於遭受到危險的傷害。
奧斯卡靠在他賓士轎車中的駕駛座椅上,拉上車窗,用一塊手帕蒙住鼻子和嘴巴,他心中暗暗想著,這些喪心病狂的惡棍必然是將斯皮拉家族的屍體混在其他屍堆中一起焚燒。在去年聖誕節,當賽姆希.斯皮拉完成了拆除猶太聚居區的工作之後,黑衫隊竟然立即槍斃了所有的猶太聚居區警察和他們的家人。在一個陰沉的下午,黑衫隊將所有的猶太警察和他們的妻子兒女帶到普拉佐勞工營,然後在冰冷冬陽消失之後將他們集體射殺。他們不僅射殺了那些心懷怨恨的不滿分子,同時也毫不容情地射殺了他們最忠貞的僕人(斯皮拉與澤林格)。斯皮拉本人、羞怯膽小的斯皮拉太太,和那兩個曾接受過費佛伯格耐心教導的平凡孩子——他們全都一|絲|不|掛地站在一圈來福槍管之中,緊緊地靠在一起不停地顫抖,斯皮拉那套仿拿破崙風格的猶太警察制服此刻被丟棄在堡壘入口處,而現在那只不過是一堆等待接受再生處理的囚犯衣物。
於是,為了避免複雜的文件往來與麻煩的正式程序,阿蒙的屠殺行動現在已變得收斂得多了。那些在一九四四年春季與初夏時分出現在司令官視線範圍之內的囚犯們可以感覺到他們現在的處境遠比過去安全,然而他們對於W分部、波爾將軍與葛勒克將軍這些遙遠的官僚系統仍然一無所知。對他們來說,阿蒙的寬恕胸襟就和他的瘋狂https://m.hetubook.com•com殺戮一般地神祕莫測。
這個數字使那些曾親眼看到焚燒屍體慘狀的普拉佐生還者們感到困惑不解。他們表示,普拉佐所挖掘出的屍體數目大約是在八千至一萬具之間。這個龐大的數目已經足以使他們感到恐懼莫名,因此他們完全無意去誇大屍體的數量。然而當我們想到在那一年之中,黑衫隊一直毫不間斷地在裘喬瓦果卡與普拉佐其他地方處決波蘭人、吉普賽人,以及猶太人,而黑衫隊本身也經常在集體屠殺之後立刻在奧地利軍事堡壘中焚燒屍體,那麼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何人們對於屍體數目的說法會有如此大的差距。除此之外,阿蒙也並未完成清除樹林中所有屍體的任務。在戰爭結束之後,波蘭人在林中發現到幾千具屍體。甚至到了今天,當人們在靠近普拉佐的克拉科夫郊區挖掘建築地基的時候,仍然會不時發現一些無名犧牲者的人骨。
亨利告訴奧斯卡,就是在了解到阿蒙態度——羅斯納家族可以因為他們的音樂才華而免於遭受到子彈的威脅——的那個夜晚,他和曼茜終於決定將他們八歲的兒子奧列克帶到勞工營中。奧列克過去一直藏匿在克拉科夫的朋友家中,但他的處境越來越不安全。在進入勞工營之後,奧列克可以輕易地混入那一小群孩童囚犯之中。勞工營中的大部分幼童都是所謂的幽靈人口,並未登記在正式的囚犯名單之中,而他們完全是仰賴囚犯們的包庇掩護與某些年輕營區官員的容忍默許,才能在普拉佐勞工營中生存下去。但他們必須冒著極大的風險,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奧列克帶到勞工營中。而他們必須感謝波德克.費佛伯格的援助,費佛伯格利用他開卡車到城中搬運工具箱的出差機會,成功地將這個小男孩帶到了父母身邊。營區大門口的烏克蘭警衛差點兒就逮到了這個意圖混入營區的小嫌犯,他並不是登記在案的勞工營囚犯,而他的存在觸犯了德國政府所有的種族政策法規。他當時藏在波德克腳下的一個箱子之中,但他不小心踢破了箱子,雙腿危險地裸|露在箱子外面。「費佛伯格先生,費佛伯格先生,」當烏克蘭警衛正在卡車後面進行搜查工作的時候,波德克突然聽到了一連串著急的童稚語聲,「我的腳已經伸到箱子外面了。」
然後他開口說:「他們就要開始在那兒焚燒屍體了,對不對?」
「我要把你們救出去,」奧斯卡突然衝口而出。他一拳捶在辦公桌上。「我要把你們全部救出去。」
亨利十分感激奧斯卡這份心意。但他感到自己必須告訴這位好心的德國人,他的家人在普拉佐勞工營中並不會遭遇到生命危險。以他的弟妹為例,阿蒙在突襲檢查時發現她竟然在工作的時候抽菸,立刻憤怒地命令他的手下處決這個懶散的女囚。但在執行處決命令之前,有一個黑衫隊員提醒司令官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女人是羅斯納太太,也就是那位手風琴師的妻子。「喔,」阿蒙在了解她的身分之後,隨即取消了處決命令。「好吧,不過妳最好牢牢記住,女孩,我絕對不允許囚犯在工作的時候抽菸。」
在當天凌晨兩點時,一個叫做佐德的猶太警察站在女囚營房前面守夜,佐德是費佛伯格與斯特恩的朋友,他日後將會慘死於皮拉克酒後的瘋狂槍火之下。當時他通宵不眠地執行他的守夜工作,並因此而聽到了整個事件的經過——伯西將加特全家帶到女囚營房附近的一塊窪地中。孩子們不斷地懇求伯西饒命,但大衛和加特太太卻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他們知道向決心殺戮的官員討饒並沒有任何用處。而現在,如同奧斯卡所看到的一般,所有的證人——加特全家,斯皮拉家族,抗暴分子,牧師,持用假亞利安證件的漂亮女孩——全都會消失在那個瘋狂的山丘之上,因為黑衫隊害怕當俄羅斯軍隊來到普拉佐之後,會從這些證人們口中獲得過多的納粹罪行證據。
其他人也湊熱鬧地加入了慶祝活動。阿蒙允許亨利.羅斯納在一個全烏克蘭軍隊最優秀的男中音歌手的押解之下,於傍晚時分帶著他的小提琴來到了利波瓦街。在這段時間之中,阿蒙對他與辛德勒之間的互惠情誼十分滿意。基於他自己對於依馬利亞勞工營長久以來的支持與援助,阿蒙理所當然地向奧斯卡要求一些物質性的回報,並因此而獲得了奧斯卡賓士轎車的永久使用權——並不是奧斯卡被迫向約翰購買的那輛破車,而是依馬利亞車庫中最高雅昂貴的豪華轎車。
「你,至少得把你救出去,」奧斯卡說,「你。」
一九四四年四月二十八日,奧斯卡以一種客觀的眼光審視著鏡中的身影,他可以看出在他的三十六歲生日時,他的小腹已日漸突出,露出了中年人的疲態。但至少當他在今天愉快地擁抱他的猶太女孩們時,並沒有任何人會鬼鬼祟祟地向官方告發他的罪行。由於黑衫隊曾經允許奧斯卡毫髮無傷地離開波莫爾斯卡與蒙特魯皮希這兩個號稱絕不受關說影響的權力中心,那個隱藏在他的德國技術人員中的告密者現在必然感到十分氣餒,不再浪費時間檢舉奧斯卡的不當作為。
「全部?」斯特恩情不自禁地驚呼。這種如聖經事跡般的廣大拯救並不可能發生在這個時代之中。
然而,奧斯卡對亨利.羅斯納所提到的情形已變成了殘酷的現實,黑衫隊現在已經開始在普拉佐勞工營中焚燒屍體了。俄羅斯軍隊節節進逼,而黑衫隊開始為了可能來臨的審判進行湮滅證據的工作,因而迅速關閉了位於東方的集中營機構。特瑞柏林卡、索比伯,以及貝爾契克已於去年秋季完成了清除疏散的工作。負責管理這三所集中營的黑衫隊員奉命炸毀所有的毒氣室與焚化爐,不許留下一絲引人疑竇的痕跡,而在完成hetubook•com•com任務之後,他們全都被派遣到義大利與當地的游擊隊作戰。位於上西里西亞安全地帶的廣大奧希維集中營將會繼續著手進行東方的殲滅工作,而在完成所有的殲滅行動之後,那些沾滿血腥的焚化爐將會深深地埋在泥土中。在失去焚化爐的證據之後,死者再也無法控訴納粹的殘酷暴行,而這些冤魂只不過是一種隱藏於風聲之後的低沉耳語,一片散落於白楊樹葉上的卑微塵土。
處決斯皮拉的行動使奧斯卡感到驚駭莫名,因為那代表並沒有任何猶太人能以柔順服從的態度來換取生存的保證。而現在他們竟然像對付無名屍體一般地焚燒斯皮拉的屍體,不曾對這個忠誠的僕人表示出些許尊重與感激,而這種作為就和屠殺斯皮拉全家一般地忘恩負義。
死者的骨灰隨風飄落在人們的髮梢,飄落在那些掛在低階官員別墅後院中的衣服上。那些黑衫隊人員對於焚屍煙霧的態度令奧斯卡感到十分迷惑,他們似乎認為那些飄浮在空氣中的骨灰只不過是一種正當而不可避免的工業副產品。阿蒙和瑪尤拉在屍臭瀰漫的濃霧中登上馬匹,準備前往樹林中盡情馳騁,而奧斯卡看到這一對坐在馬鞍上的戀人臉上仍然帶著平靜漠然的神情。里奧.約翰帶著他十二歲的兒子到樹林中的沼澤抓蝌蚪。火焰與屍臭完全不曾干擾到他們的日常生活。
音樂會於奧斯卡辦公室中舉行,除了奧斯卡本人之外,並沒有其他聽眾。他似乎已經厭倦了喧鬧的人群,寧願享受一點孤獨的時間。當那個烏克蘭男中音前往洗手間的時候,奧斯卡對亨利吐露了自己沮喪的心境。他心情不佳的原因是因為他聽到了前方的戰爭消息,而他的生日已變成一段強顏歡笑的逃避時光。俄羅斯軍隊此時已停駐在白俄羅斯境內的普利佩特沼澤地後面,無法繼續向里沃夫前進。奧斯卡的恐懼使亨利感到迷惑不解。難道他不知道,他暗暗想著,如果俄羅斯軍隊繼續前進的話,他所創立的企業王國就會化為泡影了嗎?
但普拉佐的情況並沒有這麼單純,死者的屍體凌亂地散置於營區四周,使得湮滅證據的工作並不像其他集中營那般地輕易。在一九四三年春季的瘋狂殲滅行動中,黑衫隊將無數的屍體——特別是那些在猶太聚居區最後兩日中被屠殺的猶太人屍體——任意丟棄在樹林裡的巨大墓穴之中。而現在分部命令阿蒙立刻找出所有的屍體,焚化成無法辨識的骨灰。
日後的調查報告對於這些屍體的數目有著兩種差距極大的說法。波蘭的出版品根據波蘭納粹罪行調查委員會的報告與其他種種資料,宣稱普拉佐勞工營與他的五個附屬勞工營中大約曾經容納過十五萬名囚犯,而其中大部分囚犯只在此居住了一段極短的時間,就被押解到其他地區。和_圖_書而波蘭人相信其中大約有八萬名囚犯不幸喪生於普拉佐與其附屬勞工營中,而造成大量死亡的主要原因是裘喬瓦果卡的集體屠殺,或是某些嚴重的傳染疾病。
當奧斯卡二度進入正在進行焚化工作的普拉佐勞工營中,看到裘喬瓦果卡上的熊熊烈火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告訴自己不要下車,繼續待在這個理性德國工業的產物之中,然後火速地開車回家。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反而先衝入工廠中探望朋友,然後再來到了斯特恩的辦公室。他認為在看到落在窗戶上的骨灰之後,普拉佐勞工營中的囚犯們必然會興起自殺的念頭。然而其他人的心情似乎並沒有他那般地沮喪絕望。他甚至不曾像往常一樣,信口開河地詢問斯特恩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好吧,斯特恩先生,如果上帝是按照自己的形象來創造人類,那麼究竟是哪一個種族最像上帝呢?波蘭人是不是比捷克人更像上帝?」他今天完全不曾提到這種異想天開的問題,只是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吼:「大家覺得如何?」斯特恩告訴他囚犯就是囚犯,他們只是努力地進行他們的工作,希望自己能繼續生存下去。
奧斯卡在他生日之前到普拉佐勞工營中探視朋友的時候,在工廠的屋脊上看到了一排放置在火葬柴堆上的屍體。而當他於一星期之後再度進入營區時,他立刻發現到屍堆的數量大幅度地增加。挖掘屍體的工作是由男囚負責進行,他們臉上綁著手帕,但卻仍然無法抗拒嘔吐的衝動。他們用毯子與手推車與擔架將屍體運到焚燒地點,然後在屍堆上放置木材框架。而火葬堆就這樣一層層地逐漸升高,當高度大約到達一個成年男子的肩膀時,就開始澆上大量的液體燃料點火焚燒。費佛伯格曾親眼在火葬現場看到極端恐怖的景象,炙熱的火焰賦予死者短暫的生命跡象,屍體猛然在火中坐起,狂亂地扔擲正在燃燒的木材,他們的四肢無助地伸向前方,他們的嘴巴大大張開,發出最後一聲哀號。一個除蝨部的年輕黑衫隊員在火葬堆中揮舞手槍,厲聲對那些死者下達一些瘋狂的命令。
亨利在述說這個故事時,已經可以坦然地為兒子天真的舉動而捧腹大笑,然而他仍然抱持著相當謹慎小心的態度,他知道危機並沒有完全消失,他們未來仍然必須克服困難重重的阻礙。但在聽完這些事件之後,奧斯卡的反應卻非常激烈,那種在他的生日夜晚環繞於他四周的酒後憂鬱氣氛此時似乎突然爆發,促使他做出了不尋常的暴烈舉動。他怒氣沖沖地舉起他的椅子,走到牆上的元首畫像面前。在那一瞬間,他似乎是想要用椅子摧毀那個神格化的偶像。但不久之後,他緩緩地轉過身來,不慌不忙地將椅腳對準地板,然後重重地將椅子放到地毯上,這股強大的衝擊力使得室內的牆壁開始劇烈地搖晃。
亨利皺著鼻頭,滿臉難以忍受的神情,似乎是在這個房間中聞到了焚燒屍體的焦臭味兒。「他們已經開始進行了,」他證實了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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