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承諾

「現在你看清了我的真實面目。」
她的表情就像被人打了一個耳光一樣。凱利為這反應驚呆了。「你不能,你這樣做只是因為……」
「可能梳起來不那麼容易吧!」她說道,對他的撫摸感到很舒適。
「我永遠不會安全,永遠不會。」
「有點。」她承認說。
他大約有十秒鐘沒說話。當他開始說話時,卻又覺得難以啟齒。現在害怕的是他。「妳肯定!」
「三十歲,黑人,個頭和你差不多。」
「那天夜裏……我……和他們每個人都……那些混蛋……所以他們喜歡我,讓我從他們眼皮底下逃了出來。你現在懂了嗎?」
「可是……」
凱利把梳子放下,在她頸背上親了一下,並讓她在鏡中看見,然後他重新拿起梳子,繼續自己梳頭的工作。他覺得這有點缺乏男子氣概,但他喜歡這樣做。「好了,都梳順了,沒有打結了。」
「是的,帕姆。我看到的是一個非常勇敢的女人。」他用手臂緊緊地摟著她。「親愛的,現在好了。任何人都可能走上歧路,但需要勇氣加以改變,也需要勇氣把它說出來。」
「為什麼?」
凱利平靜地說:「那妳為什麼還要逃跑,帕姆?」
「這個可憐的傢伙要為此付出代價,」一位海軍軍官對他的空軍同事說。照片還顯示,在那位美國人後面,一個北越士兵正舉槍對空射擊。「我真想把你殺掉,你這小雜種。」他看著照片罵道。
「二者十分相像,我敢打賭。」兩位情報專家都感到很奇怪,他們竟會用這麼一點檔案資料與這些照片進行比較。但不管是誰估計的,他都估計得相當正確,與照片上的人完全相符。但他們不知道他們手頭上這些照片中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帕姆,他們倆合作說服了我,我也只好同意了。」凱利怯懦地解釋說。
「她總是這樣得理不饒人,」山姆對凱利說:「她應該去當護士?醫生理應要文明禮貌一些,而護士卻總是把病人,指揮得團團轉。」聽了這話,莎拉開玩笑地踢了自己丈夫一腳。
「很舒服,是嗎?」一個星期六晚上,她剛剛淋浴完畢,凱利問道。
「是的。」
「一週以後,也許十天。」莎拉想了一下說道。
這一問題使大家都鬆了口氣。莎拉又開始談論工作:「她已經度過了最關鍵的階段。如果有嚴重的脫癮症狀,那早該發生了。她可能還要經歷一個易於煩躁的階段,比如說,受到外來的壓力。在那種情況下,可以服用苯巴比妥。我已經給你開了處方,但是,她正在突破這一障礙。她的性格比她自己想的要堅強得多。你很聰明,足以看出她現在日子很難過。如果她感到難受,讓她服用其中的一種藥丸,要強迫她吃藥。」
「如果你把我送回去並送我上路,我也不會怪你。也許我父親是對的,他對我的看法。」
「記得那個故事嗎?耶穌說:『妳走吧,不要再犯罪了。』妳認為我從未做過錯事,從未感到羞恥過,從未害怕過,是嗎?妳的情況不是絕無僅有的,帕姆。妳是否想過,妳把這一切都告訴我是多麼地勇敢!」
「我的頭不疼了。」她抬起頭看著他。她的頭髮該洗了,但她的眼睛是明亮的,步履中有了活力。凱利想吻她,於是,他親了她。「現在我們做什麼?」
他們也算是男人嗎?凱利問自己。
帕姆足足睡了十個小時才醒來,而且是在沒吃安眠藥的情況下。但她醒來後頭痛得很厲害,凱利讓她吃了點阿斯匹靈。
「妳仍然認為那些使我有什麼不同嗎?」
「你能肯定那不會影響你嗎?那可能是一些令人難堪的事情。」莎拉說道,一邊注視著他的眼神。
「我寧死也不願再那樣生活下去。」她低聲說,思想已經敞開。「我想死。那個小男孩,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生命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是我做了幫凶,我協助殺死了他。」
「讓她說出來,」山姆說:「她需要說出來。在解決問題之前,你必須了解問題的真相。」
「是,夫人。」
「你應該買個吹風www.hetubook.com.com機。」
「我也有不少傷痕。」凱利提醒她說,不知道此時自己是什麼樣的眼神。
「約翰會帶妳來看我們,給妳做一次全面檢查,兩週以後,行嗎?」
包裹由一個深受時差所苦的上尉帶到了馬里蘭州蘇特蘭海軍情報總部。從貝爾沃堡空軍第一一二七地勤部調來的專家和總部的專家一起研究攝影照片,整個過程進行了二十個小時。從水牛射獵者上得到的膠卷特別清晰,地面上那個美國人做了自己應做的一切:仰望天空,凝視著那架偵察機從空中疾飛而過。
「好的,夫人。」凱利再次點頭同意。
「她可以,」莎拉說:「你知道,凱利,你也應該檢查一下才好。」
「你肯定嗎?那今後呢?」
莎拉的話是對的,她的確需要專業的協助。凱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很生自己的氣。
「那我最好永遠不要碰上護士。」凱利說完,領他們離開了碼頭。
「嗨,莎拉,看你……」山姆看了一眼凱利,差一點笑出聲來。他妻子的臉一下子也紅得像早上的太陽。
「他說的那些話……」帕姆眼睛凝視著地上的青草,慢慢地說著。「我根本沒做那種事,甚至想也沒有想過。阿爾伯特是清白的……我也是清白的……」
「不管怎麼說,」他對帕姆說。「妳把自己的往事都告訴了我,是吧!」
「帕姆,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壞人。事實上,壞人是極少數。妳的命運很不幸,但那不是妳的錯。有的人因事故受到傷害,有的人患了疾病。在越南,我看見過有的人不幸陣亡,我也差一點死去,那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麼不對,只是因為運氣不好,所處的環境不對,站錯了地方,走錯了路,看錯了方向。莎拉希望妳看看醫生,和他們談談,我覺得她是對的。我們都希望妳健康起來,振作起來。」
山姆對這種干預他人私人生活的事深感不安。「我希望她能徹底檢查一次,凱利。你下次什麼時候去巴爾的摩?」
莎拉代替山姆作了回答:「我不能為她進行詳細檢查。她很久沒看過醫生了,我想她最好進行一次全面的心理檢查和身體檢查。山姆,你說找誰最好?」
凱利站在那兒,用手把她舉了起來。「聽我說完,好嗎?妳一直有病,現在正慢慢康復。妳忍受了這個骯髒的世界所給妳的一切苦難,但妳沒有灰心,沒有退卻,沒有自暴自棄。我相信妳。這需要時間,每件事情都需要時間,但到了最後,妳會成為一個好人,一個很好的人。」他把她放回地上,自己退後一步。他渾身在發抖,不僅為她過去所遭受的一切而激怒,也為自己開始把個人的意志強加給帕姆而惱恨自己。「對不起,帕姆,我不應該那樣做,但請妳多相信自己一點。」
「記得。」
凱利點點頭。「知道。」
「她擔心我會不願意……我是說她過去的事情。我真的沒怎麼考慮那些。妳的話不錯,她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而且,我的過去也很不順利,妳知道嗎?我不是牧師……」
其後幾天的日程安排得十分輕鬆。不管帕姆其他方面的才能如何,她的烹調技術應當說相當糟糕。兩次失敗幾乎使她傷心地哭出聲音。但對她做的任何東西,凱利都盡力吞下,而且面帶笑容,好言安慰。她學習得很快,到了星期五,她已經能夠自己做漢堡了,那味道起碼要比炭球強些。在整個過程中,凱利都站在旁邊鼓勵她,儘量不使她感到什麼壓力,並且取得相當程度的成功。一句溫柔的話語,一次輕柔的觸摸或一個真誠的微笑,都是他用以安慰和鼓勵她的工具。很快地,她也學著他的樣子天亮即起,鍛鍊體魄。養成這種習慣確實不易。儘管她的身體基本上還算健康,但多年來她從沒有在早上跑長途的路。所以一開始,他只要求她在島的周圍散步,每次兩圈,一週之後她竟增加到五圈。下午她進行日光浴,常常只穿短褲,戴一個胸罩,皮膚已曬黑了些。她似乎從不去注意自己背上那和-圖-書些曾使凱利血液沸騰、怒火中燒的傷痕。她開始十分重視自己的容貌,每天至少淋浴一次,洗一次頭髮,然後把頭髮仔細梳理一番。每當此時,凱利總站在她身邊評頭論足。她再沒有服用過莎拉留下的苯巴比妥藥片。也許有過一兩次痛苦的掙扎,但是藉著鍛鍊身體,她養成了按時就寢按時起床的習慣。她的笑容變得更富有信心,有兩次他看到她對著鏡子觀看自己,眼神中已經沒有昔日的那種痛苦。
「我看起來有病嗎?」凱利伸出手臂,像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健康。
「其他女孩也逃走了嗎?」
羅森急於向他顯示一下自己學到的駕駛技術。他將船倒退,主要依靠右軸轉動哈特拉斯。這人沒有忘記。不一會兒,山姆加大了兩個主機的馬力,直接把船駛出了碼頭,朝深水開去。帕姆站在碼頭上,拉住凱利的手,一直目送著那船漸漸變成海面上的一個小白點。
「而且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但這並沒有改變任何事情。」他停頓了片刻。「不,是有了變化。妳現在比我想像的要勇敢得多,親愛的。」
他告訴她等一下。他跑回機房,取出八只空啤酒罐,把它們一字排開擺在距離他們的椅子大約三十呎以外的地上。
「妳認識瑪姬.諾斯嗎?」
「你們這麼早就要走了?」
帕姆轉過身,握住他的手說:「你會需要的,如果你還想……」
「如果他們發現了我……」她的聲音又恢復了情感,是恐懼。「我們每次進城,他們都可能看見我。」
「啊,我們有兩種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一是妳不斷地東躲西藏,二是幫助警方把他們鏟除。」
「把手指塞進耳朵裏。」凱利對她說。
「什麼?」凱利一時沒回神來,問道。
「先別問。」他答道。帕姆照做了之後,凱利的右手一晃,從襯衫底下抽出一把點四五口徑自動手槍,然後兩手握住槍柄,從左至右,開始對準那些啤酒罐射擊起來。他一槍一個,中間相隔不到半秒鐘,那些罐子不是被擊倒,就是被擊出一兩呎之外,有的被擊到空中又鐺地一聲落在地上。最後一發子彈剛剛射出,沒等被擊飛的啤酒罐落地,凱利已退出射完的彈匣,重新又裝上了一匣子彈。八只啤酒罐有七只被擊中。他檢查了一下手槍,重新插入腰間,然後又坐回帕姆身邊。
凱利看到,莎拉對別的一些事情的看法是對的。帕姆現在又穿上她的運動背心,在太陽的照耀下,背上的傷痕又顯露了出來,因為那些地方太陽沒曬黑。這一切都是由皮埃爾.拉馬克開始的,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由唐納德.馬登那些使用暴力對待女人的懦夫們所開始的。
「我忘了謝謝她。」帕姆最後說。
「看看這個怎麼樣?」那位空軍士官長遞給他一張識別證照片。
不。
「那好,」莎拉說,抬頭看著他。「我喜歡你,你很聽話。」
「妳是怎麼逃出來的?」
「大部分我已經看到了。」她證實。同時開始用手撫摸他胸部那黝黑多毛的皮膚,那上面布滿了戰爭所帶來的傷疤。她的創傷是內心的,他的也是。他們在一起,可以相互撫慰對方,癒合彼此的傷口。帕姆對此已深信不疑,對未來也不再看成是一個她可以躲藏和忘卻的黑暗的所在,而是一個充滿光明和希望的地方。
該怎麼解釋昨晚的情況呢?開始他很怕去碰她,擔心會使她感到他在逼她,以致會覺得他不再喜歡她,後來……事情就發生了。
「不,妳沒忘。妳只是沒說出來而已。妳今天感覺怎麼樣?」
「昨天晚上帕姆勸我不要給她吃藥,」莎拉解釋說:「她有點緊張,但她想試一下,我被她說服了。所以我剛才問你,對不起,約翰。」
「還有一點,我希望你聽我說完,」莎拉繼續說道:「她需要看精神科醫生。」
和*圖*書帕梅拉.絲塔爾.馬登再過三個星期就要過她的二十一歲生日了。凱利終於知道了她的全名。她出生在德克薩斯北部貧窮地區的一個工人階級家庭,父親是個連浸信會牧師都感到頭疼的人。她從小就是在這樣一位父親的嚴厲管束之下長大的。唐納德.馬登只知道宗教的形式,而不知其內容。他很嚴格,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去愛,他生活失意,嗜酒如命,自暴自棄,經常無端對自己發火。每當孩子做錯了事,他便用皮帶或木棍抽打他們,直到他的良心感到內疚為止。這種時候很少,多半是因為打累了方才罷手。長到十六歲以後,這個不幸的孩子終於不堪忍受。那天,她在教堂待了很久,然後和男朋友約會,當時她覺得自己終於有了那樣做的權利。那個男孩子的家庭也和她的家庭一樣嚴厲,因此他們交往過程中甚至連一個吻也沒有。但這一點並沒有減少唐納德.馬登的憤怒。在一個星期五的晚上,時間是十點二十分,帕姆回到家,走進屋子,看到屋內的燈光似乎也在燃著怒火,她的父親怒容滿面,母親嚇得躲在一邊。
「這很難,我做過的事情太可怕了。」
「是的,我想會的。」她對著鏡中的凱利說。
此時,她的語調中已完全排除了感情的色彩。「你有權知道。」
「以後你可以考慮你們兩個今後的共同生活。」莎拉對他說。
「要看新的海圖!」凱利對外科醫生說。
「但也說不定,是吧,親愛的!」
「你不要在我面前逞強,」莎拉打斷他的話。「她來檢查時,你也檢查一下。我希望確實知道你們兩人都身體健康,懂嗎?」
她猛烈地搖著頭。「他們殺死了那個女孩,他們知道她要去報告警方。這就是我不能依靠警方的原因所在。另外,你不了解那些人有多麼狠毒。」
凱利的梳子碰到了一團亂髮,他儘量不要梳得太重。「總會梳好的,是吧,帕咪!」
「以後呢?」
凱利的眼睛望著遠方,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很高興這麼做。」但他的一部分思想仍然認為他在利用她的弱點,使一個痛苦的女孩又增加了新的痛苦……占了她的便宜。不,情況不是這樣。他愛她。儘管這看起來很好笑。他的生活正明顯地變得正常起來……可能是這樣。他在醫治她的創傷,而同時,她也在醫治他的創傷。
莎拉點點頭。「我們本該昨晚離開的,可是,我在說什麼?」她看了凱利一眼。「如果你們不按我說的來檢查,我會打電話罵人的。」
「我們要談談,」帕姆平靜地說。「現在是時候了。」
「什麼時候開始?」
「哪兒話,約翰?我不是要你把藥片強塞進她的嘴裏。如果你對她說她的確需要吃藥,她還是會聽你的話的,對吧!」
帕姆的聲音變得冷漠如冰。「我只知道有一個人試過,大概在十一月。他殺了她……他以為她要去找警察,而且……」她抬起頭。「他讓我們都去看,太可怕了。」
「兩週以後,也可能提前幾天。你問這幹什麼?」
「不會比戰爭更可怕吧!」凱利搖著頭。然後他改變了話題。「那吃藥的事……該怎麼辦?」
「談談亨利。」她說完後,凱利輕聲說道。
「妳做了逃跑的必要準備。」凱利回答說,他好不容易才保持了自己語調的平穩。「感謝上帝。」
「約翰,生活不是電影。在現實生活中,人們並不能把他們的問題置於腦後不顧而跑到夕陽下兜風。要知道,她是被強|暴過的人,她還吸過毒,現在很自卑。像她這種情況的人,往往因為自己是受害者而自我譴責,自暴自棄。正確的心理治療有助於改善狀況。你的態度很重要,但她也需要專業上的幫助,知道嗎?」
忍受了十六年來最殘酷的一次毒打之後,帕梅拉.馬登悄悄爬出了她那一樓臥室的窗戶,步行了四哩的路程,來到了一個冷清、骯髒的小鎮,在天亮之前登上了一輛開往休斯頓的灰狗巴士,因為那是第一班公車,她也不打算在中途下車。就她自己所知,她的父母從未報警找m.hetubook.com.com尋她。各種下賤的工作和更糟的居住條件加重了她的苦難。不久她便決定離開休斯頓,到其他地方去。帶著她節省下來的一點錢,她搭上了另一輛大陸客運公司的公車到了新奧爾良。膽小、瘦弱和年輕的帕姆從來不知道人世間還有專門捕食離家出走的女孩子的壞人存在。她馬上被一個穿著講究、說話和藹的二十五歲的年輕人盯上了。那人名叫皮埃爾.拉馬克。他請她吃飯,向她表示同情,並說願意幫助她並提供住所。她當然接受了。三天以後,他成了她第一個情人,一週之後,一記沉重的耳光迫使這個十六歲的女孩接受了她的第二次性經驗。這一次是一個來自伊利諾州春田市的商人,其年齡可以做帕姆的父親。他占有了她整整一個晚上,事後付給了拉馬克兩百五十美元。第二天,她吞下了一個藥瓶中的所有藥丸,但那只使她嘔吐了一場,並挨了一頓毒打。
「為什麼?」
她大笑起來。「沒有,真的沒有。」
「山姆也這麼說。」
「天啊,莎拉,妳可真厲害!」
在五個月的時間內,毒打、強|暴和服毒使她幾乎處於一種精神崩潰的境地。一直到四週以前她看到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小男孩因吸毒死在一家商店門口,死時毒針仍扎在手臂上,她才如夢方醒。帕姆表面上仍表現得唯命是從,暗地裏卻在努力減少毒品的用量。亨利的其他走狗沒有抱怨,他們認為這樣可以在她身上少花費一些,而且他們那種男入的自尊更把這種情況歸結於他們的本事和威力,而不知道她正日益覺醒。她在等待機會,等待亨利外出,因為亨利不在家時,其他人看管得比較鬆懈。五天前,機會終於來了,她收拾好自己僅有的一點衣物,逃了出來。她身無分文——亨利不准她們身上帶錢——悄悄溜出了城。
凱利聳聳肩。「我從不需要那東西。」
「帕姆,妳願意和我一起生活嗎?」
「我有其他選擇嗎,夫人?」凱利苦笑著問道。
「是的!」她剛洗完澡,沒穿衣服,身上濕漉漉的,頭髮也還沒乾,要舉起她來可不容易,但是在這種時刻,一個男人必須抱起他的女人。她在變化,肋骨不再那麼突出了。由於飲食正常了,她的體重在增加。但是變化最大的還是她的內心世界。凱利說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奇蹟,甚至不敢相信他自己就是這奇蹟中的一部分,但他知道,奇蹟確實發生了。不一會兒,他把她放下,注視著她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歡樂,他為自己在這方面所做出的幫助而感到欣慰和自豪。
「我們小心點就是。」凱利說。
「給她吃點胃藥,」莎拉對凱利說:「這樣可以減輕她的胃的負擔。」女藥學家做出要為帕姆進行檢查的樣子。同時,山姆在收拾他們的東西。從總體的情況來看,莎拉認為帕姆的情況不錯。「我希望下次見到妳時,妳能增加五磅的體重。」
「是,船長。」
凱利從盥洗池旁拿起一把梳子,開始梳理她那濕漉漉的秀髮。「陽光真的把妳的頭髮變得又亮又美了。」
「你還想……」
凱利抓緊她的手。「妳不用和我說這些,帕姆。」但她不得不說,凱利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繼續聽她說下去。
「她有些愚蠢的想法……」凱利突然停住不說了。帕姆可以把情況告訴她,但由他來說不大合適,對吧!「她睡得很好,莎拉,她昨天搞得太累了。」
「帕姆,妳還記得去教堂的事嗎?」
「我來解纜繩。」
凱利靜靜地聽她講述,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的眼光平穩,呼吸正常,但他的內心卻完全是另一種滋味。他在越南占有過的女孩,那些未成年的姑娘,還有蒂茜死後他所接觸過的幾個女人,他從來沒有想過那些年輕女人可能並不能享受自己生活和工作的權利,他從未考慮過這些問題,而把她們虛假的反應當成真正的人類感情。因為他不是一個正派體面和值得尊敬的人嗎?但是,他對那些女人的服務是付了錢的,儘管她們的經歷可能與帕姆毫無不同之處。對此,他感到一種和*圖*書羞恥感像烈火一樣在他內心燃燒。
「不,你說過不會。我想我是相信你的。」
帕姆看了看遠處的罐子,又看了看凱利。凱利顯然為自己的槍法感到滿意,這一番展示使他感到很滿意。在這一陣簡短的射擊練習中,他的每一槍都是有所指的,每一個啤酒罐在那腦子裏都代表了一個名字或一張面孔。他似乎在帕姆的眼神中也看到這一點,但她好像還沒有完全信服,那還需要時間。
凱利沒有叫醒帕姆,他很高興她沒用安眠藥也睡得這樣好。他穿好衣服,走到屋外,圍繞他的小島跑了兩圈,一圈大約有四分之三哩。早晨的空氣清新靜謐,他感到身上微微出了些汗。山姆和莎拉也起得很早,看見凱利在碼頭上休息,便朝他跑了過去。
「你看起來精神不錯。」莎拉說道:「昨夜帕姆情況怎樣?」她停了片刻,接著又問道。
凱利陪她來到外面的碼頭上。山姆的船已經發動。她和帕姆擁抱告別,凱利只打算同她握手,但她堅持親了他的面頰。山姆也跳下船來同他們一一握手再見。
「嚇唬一個孤立無援的女孩子很容易,但要嚇唬我可沒有那麼簡單。帕姆,如果有人想傷害妳,他必須先問問我是否答應。」
「沒想到她下了這麼大的決心,」莎拉用手指按了一下凱利的胸膛。「年輕人,你幫了很大的忙。」
「等等,」凱利回到工具間,取出兩把折疊躺椅。他示意她坐下,然後說:「現在告訴我妳可怕到什麼程度。」
「相當難說。」她笑了,一個真正的笑容,充滿熱情和信心的笑容。
強迫帕姆做任何事情的想法,有點激怒了凱利。「聽我說,醫生,我不能……」
「那以後呢?」帕姆.馬登問道。他深吸了口氣,現在已經不能再迴避了。
「今後我唯一擔心的是那些折磨過妳的人。」凱利說道。
在華盛頓的最後階段她落入了一個名叫羅斯科.弗萊明的人的手中。那時她對毒品已經陷得很深,但她的面貌依然姣好鮮嫩,足以使那些喜歡漂亮臉蛋的嫖客出個好價錢。有一個男人名叫亨利,想擴大他的毒品生意,出了一個主意——叫他掌握的妓|女替他銷售毒品作為副業,這傢伙一向十分謹慎,習慣讓別人為他成交買賣。他從其他城市的皮條客買來的每一個妓|女都是直接現金交易,這些女人事後都發現自己上了當。帕姆被弄來之後幾乎馬上就想逃走,但她被抓了回來,並遭到一頓毒打,有三根肋骨被打斷。後來,她才知道她沒有再被人毒打真算她的運氣。亨利也利用這次機會強迫她吸毒,這一方面減輕了她的疼痛,同時也加強了她的依賴性。他還加重了對她的虐待,讓她滿足每一個想得到她的人的需要。利用這種方法,亨利做到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他終於挫敗了她的銳氣,打垮了她的精神。
十九歲時,帕梅拉已經逃離過拉馬克和另外三個老鴇的魔掌,但每次她都落入另一個壞人的掌握之中。在亞特蘭大,一個皮條客竟當著客人的面用皮帶抽打他掌握下的女孩,並以此取樂。在芝加哥,另一個皮條客開始強迫帕姆吸食海洛因,他以為這樣可以更容易地控制那些他認為有點獨立性格的女孩。但是,帕姆第二天就離開了他。她曾經親眼看到一個女孩因毒癮發作死在她的面前,那比遭受毒打更令她感到害怕。她不能回家,她打過電話回家,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請求幫助,她的母親就砰地一聲把電話掛斷了。她不信任社會服務機構會幫助她走上一條其他的生活之路,最後來到了華盛頓,成為一名頗有經驗並染有吸毒習慣的街頭妓|女。吸毒的習慣幫助她不去想生活的真實情況,而且不僅如此,凱利還認為這一點還救了她的性命。在整個過程中她曾經墮過兩次胎,患過三次性病,並四次被捕,但從未受過審判。帕姆說到這裏失聲痛哭起來,凱利移動椅子坐在她身邊。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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