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寵兒

賴房的作風,令他想起某位捨身的名人之怒吼。
「甚麼?是水戶……那個年輕人?」
正當他這麼想著時,主人甚內早已帶了六、七名女子趕了過來。一進到屋內,甚內就連忙說道:
宗矩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秀忠的想法並沒有錯。
待女子們離去之後,賴房突然在宗矩胸前搥了一拳。
「是的,在公家法度當中?」
「甚內怎會知道這件事呢?他只不過是個老好人而已。你知道嗎?這老好人哪!居然把我常去的茶屋命名為葵呢!」
「的確,她是權現大人的孫女……這麼一來,伊達家必定會非常高興的。」
把自己一見鍾情的女子嫁給伊達世子為妻,這種想法實在太匪夷所思了。此外,賴房居然會對振姬一見鍾情,也令宗矩感到十分驚訝。
其次,是有關收池田家的振姬為養女,然後嫁與伊達世子為妻的提議。
「甚麼意思……?如果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那麼再問也來不及了。總而言之,今後的一切事情,都將由我和家光大人負責處理。」
「在!」
「啊……你是誰?」
「來,我們喝一杯吧!」
說到這兒,賴房的語氣愈顯激動。
秀忠不禁啞然失笑。
當然,宗矩並沒有將賴房背後還有伊達政宗一事,坦白告訴秀忠。
「正是!如果將軍做出不肖行為,那麼誰能責備將軍呢?唯一能夠向朝廷奏聞的,就只有我一個人。」
不論是爭吵或殺伐,都必須立刻加以處理。不過,將軍在說出這句話時,卻顯得語焉不詳。
「因此,我考慮到很多事情。如果想要善盡職責,那麼首先必須具備洞悉一切的見識才行。而想要具備洞悉一切的見識,則首先必須擁有兩種智慧。」
「甚麼?我的智慧……?」
有關賴房認為把忠輝放在伊勢極為不妥之事,宗矩頗有同感。畢竟,在進攻大坂這個政治大悲劇的戰後處理之背後,的確使得經濟方面產生了很多困難。
(年輕真是可怕!對於如此重要的事情,都能以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出來……)
「我可以說嗎?」
「你也同意我的話嗎?很多人雖然能夠看透他人的事情,但是對於自己的賢愚卻一無所知。能夠瞭解自己是誰的,在一千個人www.hetubook.com.com當中也找不到一個。因此,大家都一窩蜂地接近愚蠢之人,與之同流合污。」
「是的。他雖然年輕,但是卻很有智慧,因而令甚內對他極為佩服。」
正當德川家內部的悲劇即將爆發之際,把導致不平、不滿的焦點人物松平忠輝安置於伊勢,確實是一大失策。
「我知道,我會把查探的結果告訴將軍的。」
身為客人,當然喜歡女子們的鶯聲軟語。因此,女子們的音調是否悅耳動聽、遣詞用句是否高雅,便成為吸引客人的重要條件。此外,女子們即使遇到自己欣賞的客人,也不能緊纏著不放,而應在一開始時就說「我不要」,以拒絕的方式來吸引客人的注意。
宗矩在吃驚之餘,很快地隨聲附和道。
「你知不知道在大坂的新町,竟然有人將秀吉的馬印千成瓢當成店招,經營色情行業呢!」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盯著常夜燈瞧?」
「聽說你和伊達大人的交情不錯,但是當我見到他時,卻很想朝他的臉上吐口水。」
此外,隨著內宮、外宮的整建完成,伊勢大神宮已然成為日本民眾的精神象徵,而其日益繁盛的景象自然不在話下。
賴房這種旁若無人的作風,令人覺得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恐懼是怎麼回事。
雖然秀忠本身並未前去,但是卻曾數度命令柳生宗矩到遊廓去視察其繁榮景象。
他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卻使得宗矩的內心劇烈起伏不定。
(如果是我,會有這種胸襟、氣度嗎……?)
平心而論,這個想法的確是在洞悉政宗的個性之後,所做的決定。
「的確如此!那麼,你認為應該把他從朝熊移往其他的地方嘍?」
「是的!請你告訴將軍家,我建議他選一位公主嫁給伊達的世子忠宗為妻。」
「哦,是義直?還是賴宣?難道會是賴房?」
「選一位公主……?」
基於這個原因,庄司甚內並不希望旗下的女子具有鄉土氣息。因此,他不但嚴禁來自關東各地的遊女們做出粗野的舉動,而且禁止她們說方言。
「是的。據說那人就是在大坂之役失敗後扛著馬印逃走的男子,名叫木村某某的。」
「好吧!既然將軍問我m•hetubook.com.com,那麼我就直說了。事實上,那是擁有將軍的特志,並且在江戶城內獲賜宅邸的你的三位胞弟中的一位。」
甚內用誇張的語氣說完之後,隨即恭謹地將朱紅色的大酒杯遞給賴房。就在這時,賴房好像想起甚麼似地,臉上的表情突然緊繃。他冷冷地伸手接過酒杯,若有所思地望著杯沿,久久不發一語。
正當宗矩暗自歎息時,對座的年輕人又說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話來。
「那是因為,連我都很想要振姬哩!把我所想要的女子嫁過去,相信忠宗一定會非常高興,而伊達也不會拒絕的。事實上,我對她可是一見鍾情呢!」
「把妳們的父親叫來,我要給他一個很好的智慧。這個蠢傢伙,居然連酒都沒有準備好。像他這麼漫不經心,如何能當茶店的主人呢?」
「我覺得他真是一個天生的智慧型人物。按照他的做法,今後遊廓內的任何事情,都會鉅細靡遺地傳進你的耳中……」
「這些都是甚內的主意嗎?」
「正是!即使不是親生之女也無所謂。嗯,振姬是很適合的人選。好,就把養女振姬嫁過去吧!」
雖然政宗已經進至大悟境地,但是誰也無法確知一旦幕府的決策稍有不當,致其陷於以往那種瀕臨窮途末路之際的不利處境,那麼他將有何反應?
「正是如此。我要把送給他們的東西當成鎖鏈一般,緊緊地鎖住他們。」
「柳生,我希望你能借給我一點智慧。」
「真抱歉,我的確是一個不懂得待客之道的主人。請問殿下,今天你又要教給我這個愚蠢的茶店主人甚麼智慧呢……?」
想到這一番話,宗矩不禁毛骨悚然。
這個年輕人居然連自己喜歡的女子,都會為了某種目的而毫不吝惜地送給他人。
「但馬!」
「正是如此,這就好像兵法一樣。」
「哦?此人到底是誰?」
因此,不論是來自江戶的侍衛、特立獨行的町民或旗本、大名,都在初次見面時遭到了女子們的拒絕。當然,這件事很快地就傳進了秀忠的耳裏。
「你告訴將軍家,最近我要去見他。」
「妳們退下吧!小狐狸們。否則一旦聽了某些不該聽的話,恐怕會被削去耳朵喔!」
宗矩愕然地m.hetubook•com•com看著女子們迅速離去。
(這就是太平之世的年輕人嗎?)
「我是柳生。」
「不瞞你說,正是遵照東照神君的遺言,成為天下副將軍的賴房大人。」
「哈哈哈……有時候連你也會問些蠢事!在這世上,可能危及德川家的,並不只伊達一人。哈哈哈……最在意家中之事的,才是最危險的人。因此,最危險的人應該是將軍家才對。有時,家業是在自己心智作祟的情況下被擊潰的。」
賴房毫不做作地率先拿起酒杯:
「得到我的允許……?」
「這件事我一直銘記在心……」
「才不是呢!此人的智慧遠在甚內之上。」
「你是說……你是甚麼意思?」
賴房眉飛色舞地說道:
「喔,那麼你也是精力旺盛嘍?好,你跟我來吧!」
「但馬,你對這件事有何想法?」
「你是新來的客人,我跟你還不熟呢!怎麼能答應你的要求呢?」
「少將大人,今天來得好晚啊!」
(對於這個狂放不羈的年輕人之所作所為,我該如何告訴將軍呢……?)
「哦,你也喜歡女人嗎?」
「這真是出人意料的事情,是甚內告訴你的嗎?」
「我對你說的話,你可不要輕易地告訴伊達喔!總之,將軍之世是不可能長久持續下去的,不久之後就會由家光取而代之了。」
「是的,得到你的允許建造遊廓,而賴房大人則被甚內視為代替將軍監督他的人。」
「我和少將一樣。」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我對他非常擔心呢!」
宗矩更加小心翼翼地反問道。
「嗯,言之有理。」
土井利勝的鬥智方興未艾,一直虎視眈眈地想要狙擊某些特定對象。可以肯定的是,萬一政宗遭到狙擊,這絕對不是天下萬民之福。
「我還是非常擔心。在這種場所裏,萬一賴房和旗本們拔刀相向,那該怎麼辦呢?豈不是又要重蹈忠輝的覆轍了嗎?不行,你立刻叫他來見我。不,還是你去見他吧……」
而宗矩在廓內發現賴房,是在第三天晚上。
結果證明,先前的風評是過於高估了。不過,秀忠的本意是希望當大名、旗本上京時,能夠讓他們瞭解到京都的繁榮,並藉著激發遊興來削弱他們的鬥志。換言之,秀忠希望能和-圖-書藉著美色沖淡大名們的殺伐之氣。
當時賴房是由三名侍衛陪同前來,不過賴房並沒有注意到宗矩的存在。他摘下紫色頭巾,仰頭望著常夜燈光。
「你是說,你認為他是一隻狐狸?」
想要藉著義理及恩愛來困住他人,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武人的作風,令宗矩不敢恭維。
自己的么弟跑到遊廓那種地方去,極可能落入遊女之父的陷阱當中,難怪秀忠會如此擔心。
「就這麼辦吧!也許有時會出現意想不到的人呢!」
宗矩開始用心思索賴房的提議。
振姬之母乃家康的次女督姬。而振姬則是督姬與池田輝政所生的女兒,也就是賴房的外甥女。
「因此我打算把它當成吾家的事業,命子孫修史。當然,我並不是為了做給世人看,而是希望盡到訓示子孫的責任。不過在此之前,首先必須具備達人之眼才行。柳生大人,我衷心希望你能幫助我。」
「的確如此!」
「是啊,我經常在那兒思考問題。不過,我不知道該不該因為這件事情而斥責他。」
「的確如此!那麼,你所謂的兩種智慧是指……?」
雖然進到茶屋後備受禮遇,但是賴房並沒有為此感到特別高興。此時陪同前來的家臣都已自動退下,而房內則有三名女子很快地拿著酒瓶走了出來。
他邊走邊說道:
宗矩不禁啞然失笑,靜靜地凝視著賴房。
這就是令秀吉大吃一驚的伊達智慧。而甚內對於伊達所提供的智慧,更是如奉聖旨般地全盤接受。
「遵命!有甚麼事嗎?」
「你看,這就是太平盛世!連千成瓢和葵花紋,都被人堂而皇之地用來裝飾商店,也許這樣很好吧?到底好不好,我也不太清楚。」
「伊達是必須用鎖鏈才能繫住的男子,否則他隨時都會欺騙他人。對於這一點,伊達本身應該也很瞭解才對,因此即使被繫住了,他也不會感到生氣。你想,他怎麼可能會因為被自己所喜歡的女子繫住而生氣呢?哈哈哈……」
「為甚麼特意指名振姬呢?」
「其實你不用擔心。事實上,甚內認為這一切都是出自將軍的指示。如果不是你允許他闢建遊廓,他又怎能放手去做,絲毫不必在意他人呢?」
「但馬,吉原的遊女們似乎都很有個性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究竟是誰的智慧呢?」
「你瞭解了吧?我把送給他的東西當成鎖鏈,緊緊地繫住他……」
(是的!此人可以成為我的老師,他的話有如天籟一般。)
「沒甚麼事啦!我只是想跟他談談越後大人(忠輝)不能再留在伊勢的問題。」
說到這兒,賴房突然摒退陪侍在旁的女子們。
對於賴房的說法,宗矩頗不以為然。
賴房邊說邊掀起藍底繡有白色葵花紋的簾子,走進了茶屋。
「是的。他是當今日本最令人無法忍受的大爺,甚至連將軍家都會受他愚弄。」
「第一,就是必須瞭解人類,其次是瞭解人類在重要時刻裏會做些甚麼?如果連這些事情都不清楚,那麼如何能選擇將軍、任用下司呢?為了達成這兩大目標,首先必須詳讀史記和政綱之類的書籍。不透過這些書籍,永遠都無法具備所有的智慧和秘訣。」
「喔?你認為伊達大人會危及幕府嗎?……」
「哦,你是在葵茶屋中……」
「這裏是展現女性媚力的場所,絕對不能做出像妓|女般的粗俗舉動。」
「有這種人嗎?」
「是的!你也知道,我已經奉命成為德川家的監督了。」
「是呀!我們先到葵茶屋去喝一杯吧?然後再四處巡視遊廓,如果有不順眼的地方,就放把火把它燒了吧!」
(他的個性居然比忠輝大人還要偏激!)
此外,甚內又規定女子們在初次會客時,絕對不許答應客人的要求。
賴房輕輕地搖搖頭。
雖然理論只是一種任性的說法,而且經常脫離常軌,但是卻往往能夠擊中要害。
秀忠聞言不禁蹙眉。凡事一本正經的秀忠,認為太夫們仿效大名定立階級,是大不敬的行為。
「這些太夫(妓|女)和大名一樣,都擁有十萬石、五萬石的頭銜。十萬石的太夫能夠吟詠和歌,而烹茶的手藝更是一流。雖然身入娼門,但是她們卻以平等之禮對待客人,只有贏得其喜愛的男子,才能被奉為上賓。」
吉原遊廓於這一年的十月中旬正式開幕。
「是的。很多人都會到伊勢參拜,例如伊達家的人、最上家及福島家的人。這些奇怪的人經常出入其間,未免太引人側目,所以我認為不應該把他放在那個地方。」
說到這兒,他又突然朝門外拍手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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