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派你去守那條死鯨的，誰讓你上來的？」

一位著名科學家曾經把它稱做是「我們這個星球上最可怕的食肉生物」。成年殺人鯨身長九米多，形狀像一枚魚雷，能閃電似地在水裡奔馳，時速高達五十八公里。它的上下頷各長著十二隻尖利的巨牙，牙尖朝裡彎，不管什麼東西；只要被它咬住了，想逃脫幾乎是不可能的。

它惱火了，猛然扭轉身子，朝羅傑進攻。血噴泉似地從它的傷口湧出來，濺落在羅傑身上。他摸索著找那根繩子，只要抓住繩子，他就能把自己拽上甲板。晨曦初露，天邊現出魚肚白，在曙光中，他看見那根救命的繩子在大船邊晃蕩，他夠不著了。

有時候，殺人鯨不鑽到冰塊底下往上撞。它們離開水，悄悄地溜到冰塊上，出其不意地逮住獵物，轉身就逃到水裡。它們還會用同樣的辦法溜上木筏、捕鯨艇或小輪船。

不幸的是，這顆絕頂聰明的腦袋裡頭只有一個抱負——殺戮。這是一顆魔鬼的腦袋。愛斯基摩人相信神靈也有邪惡的，他們把殺人鯨叫做罪惡之神，認為它們在水裡的時候是殺人鯨，上了陸地就變形為狼。

「是我把他拉上來的，閣下。」二副說。

一條又一條殺人鯨豎起頭來瞪著羅傑。他很清楚，它們完全能夠輕而易舉地溜到死抹香鯨的背上，然後——嘎吱一聲——哈爾就沒有弟弟了。

德金斯壯著膽表示反對：「沒必要，閣下。他鏟傷了一條殺人鯨，別的殺人鯨都正忙著吃那條傷殺人鯨的肉呢。至於鯊魚，它們全叫殺人鯨嚇跑了。」

但是，他必須到那兒去把殺人鯨趕走。勇氣使他顧不上一般常識，他壯著膽解掉了繩子，朝抹香鯨的頭部走去。他還得繼續和圖書給自己挖立腳的窩。即使踩著這些窩，他仍然難以保持平衡。抹香鯨巨大的身體隨著波浪翻滾，殺人鯨又把它撞得震個不停。

不久前，一條殺人鯨光顧了加利福尼亞沿海的一艘金槍魚捕撈船。它繞著那條船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於把船上的廚子惹煩了，他舉起來福槍朝殺人鯨打了一槍。

「我沒事，」羅傑說，但是，剛剛過去那幾分鐘的痛苦的神經折磨仍然使他頭暈目眩，「殺人鯨要吃掉舌頭。」他說。

他盯住了羅傑。

臉嚇得煞白的廚子從貨艙爬上來。他渾身發抖，驚魂未定地盯著杯盤狼藉的廚房。那一天，般員們只能拿冷凍肉乾當飯吃。從那以後，那個廚子再也不敢朝殺人鯨開槍了。

子彈不但沒把殺人鯨打死或嚇走，相反，卻使它勃然大怒。它朝捕撈船直衝過去，然後，騰空躍起，一頭撞進船上的廚房。那個廚子慌忙鑽進貨艙，撿回了一條命。

「它們有整整一個鐘頭不會來搗亂，」二副滿意地說，「那樣，我們就能有足夠的時間把割脂臺支起來了。」他對著水手艙吆喝：「全體上甲板集合！」

他知道，自己沒有做夢。在他面前的確實是一條殺人鯨。

他偏偏相信，子彈幹不了的事，他的鏟子能幹。鏟子能使殺人鯨流血。

「那你們還等什麼？」船長大吼，「把割脂臺支起來，快！」

格林德爾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也許，他最好還是趁早爬回甲板上去逃命。但是，他要是逃走，殺人鯨一頓狼吞虎嚥，抹香鯨就連骨頭也剩不下了。它們已經開始在鯨魚的屍體上拼命地又刺又戳，把鯨魚肉大塊大塊地咬下來叼走。幾條殺人鯨正集中精力對付抹香鯨頭，羅傑想www.hetubook.com.com起，他在他的太平洋之行中聽說過，撞開鯨魚頭咬它的舌頭是殺人鯨慣用的伎倆。

抹香鯨的舌頭和一頭長足了個兒的大象一般大。一條抹香鯨舌至少能煉出十五桶極純淨的鯨油。要是羅傑讓這幫強盜把鯨舌叼走，格林德爾船長該會怎樣處置他，他連想都不願意想。那幫殺戮成性的畜生正在用鼻子去撞抹香鯨的嘴唇，企圖把嘴巴撞開好咬它的舌頭。抹香鯨龐大的軀體在顫抖、在震動。不管羅傑打算採取什麼措施，他都得快一點兒。繫他的那根繩子太短，他沒法走到鯨魚的頭部。

「你們這幫傢伙又在磨洋工，」他咆哮道，「那條鯨魚還等著你們割油呢。」

斯科特從前頭的艙房裡出來。他們倆本來都很願意幫羅傑的忙，但是他們插手恐怕只會給那孩子添麻煩，所以，整個晚上，他們也只能乾著急。此刻，他們都急於聽到他這一夜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們一邊匆匆吃著只有咖啡和硬餅乾的早餐一邊說話。

「哼，讓他再給我下去。」

殺人鯨痛苦地扭動著身子從水裡游出來，爬到抹香鯨背上。它湊近羅傑要咬他。一根繩子呼嘯著飛落在羅傑肩上。不過，繩子不是蠢布拉德扔的，而是二副德金斯扔的。

這群令人不可思議的怪物當中的一條抬起頭來。那頭伸出水面足足二米多，看上去活像一枚豎起來的魚雷，十二條鯊魚合一塊兒也沒它大。它直立了好幾分鐘，就像一尊雕像，顯然，它的尾巴和尾下鰭正不停地擺動著，支撐著它。它的眼睛直瞪著羅傑。

船長趴在欄杆上，盯著那群畜生。它們正在波濤中撲騰，津津有味地享用著它們的血腥的早餐。

「一剎那，只見和*圖*書人和狗底下的冰塊被整個兒拱起來裂成幾塊。殺人鯨在用背部撞擊冰塊，水下發出隆隆巨響。一條又一條殺人鯨從冰塊下冒出來，冰塊晃得嚇人。冰塊上那個叫龐亭的人好不容易站穩腳根，急忙跳到安全的地方，冰塊正巧在兩條狗之間裂開，狗蹲著的地方卻完好無損，因此，兩條狗都沒掉下水。這種情況是極其罕見的。顯然，跟我們一樣，殺人鯨們當時也感到困惑不解，它們那些醜陋的頭一顆接一顆地從它們撞開的冰縫裡筆直地竄出來，伸出水面二米到二．五米高。殺人鯨頭上的那些茶色的斑紋、閃著寒光的眼睛和那一排排猙獰可怕的牙齒都已經看得很清楚了。殺人鯨的牙齒是世界上最嚇人的牙齒。但是，它們竟如此狡詐而老謀深算，它們竟有力量把厚達六十多厘米的冰塊撞碎，還有，它們竟能如此行動一致，這一切都是我們所意想不到的。」

殺人鯨是海洋裡最可怕的動物。奇怪的是，它事實上不是鯨魚，而是海豚家族當中體型最大的一種。殺人鯨這名字是古代水手給它起的，以後這名字就一直沒改過來。

水手們踉踉蹌蹌地爬上甲板，哈爾也上來了。他徹夜未眠，為弟弟擔心。

瞪著羅傑的那雙巨眼目光敏銳，眼後長著聰明的大腦。據說，殺人鯨的大腦比黑猩猩的大腦還要發達，除了人類以外，任何其他生物的大腦都比不上它。

他把羅傑給忘了。德金斯連忙在他耳邊說：「趕緊到床上去，快，趁他還沒發覺。」

「抓住，孩子！」

殺人鯨很聰明。看見海豹或海象趴在浮冰塊上，它們會從冰塊下面往上撞，把冰撞碎，讓冰塊上的海豹、海象掉到水裡。對付人，它們也會使用同樣的辦法把人弄hetubook.com.com死，《世界旅遊》雜誌的切麗．加勒特曾講述過一次南極考察中發生的一件事。一個人和兩條狗待在一大塊浮冰上，六條殺人鯨同時對他們發起進攻：

下頭的情景使他懷疑自己的眼睛。他傻裡傻氣地張著嘴，竭力讓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腦袋清醒。

「給我扔根繩子下來！」羅傑高聲喊。

西沉的月亮正好照著那畜生的眼睛。羅傑從來也沒見過這樣的眼睛。圓溜溜的眼睛大得像茶杯碟，不像鯨魚眼那麼小。在這樣一雙可怕的、目不轉睛的眼睛的注視下，羅傑覺得自己像侏儒一樣矮小。

沒等它撲到，羅傑就不失時機地奔到前頭。殺人鯨張著大口，撲了個空。

他是不是應付得很好？羅傑並不十分有把握。水裡的五條殺人鯨還在爭先恐後地往抹香鯨的嘴巴上拱。這時，受傷的殺人鯨痛苦地扭動著身子溜下抹香鯨背，重重地落入水中。血在波濤中彌漫，引來了它的同胞，它們迅速衝向那受傷的傢伙。大海被它們攪得白浪滔天。它們把大塊大塊的肉從同胞的尾鰭、背鰭和嘴唇上撕扯下來，大口大口地吞嚥著，不到這條殺人鯨被撕剩一副骨頭架子，它們是不會停下來的。

他大喊救命，吵醒了布拉德。他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埃著欄杆朝下看。

羅傑悄悄地挪到船頭，溜下水手艙。這會兒，他覺得他的硬板床比羽絨褥子還柔軟，一挨床，他就美美地、甜甜地睡著了，沉入天堂般的夢鄉。

如果這幫魔鬼吃起東西來像鯊魚一樣貪婪粗野，那麼，它們就會吞噬它們流血的同胞，他指望這辦法能奏效，因為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使出渾身力氣用鏟子朝離他最近的一條殺人鯨的腦袋捅去。一鏟下去，殺人鯨立時攪得翻江倒海，和_圖_書羅傑反倒被嚇得手足無措。被他鏟傷了的那條殺人鯨朝後稍稍退了一點兒，頭伸出水面一人多高，面向羅傑，怒目圓睜。

羅傑一把抓住繩子，二副那雙強壯有力的臂膀開始使勁兒把羅傑往甲板上拽。他使大勁兒拽，羅傑的胳膊幾乎被拉脫臼。他懸空的身體在船邊上撞得生疼，但比起被殺人鯨嘎吱嘎吱地啃，往船上撞真是十分愜意！轉眼功夫，他就被摔在甲板上。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狂怒的殺人鯨在廚房裡拼命搗亂，把碟子全都砸爛，把爐灶嚼碎，連火都吞了下去。鐵鍋和鐵桶也擠扁了，就像拖拉機在上面碾過。一個巨型湯鍋正在爐子上燉煮，裡面盛著夠二十條大漢喝的湯，滾燙的湯濺得殺人鯨滿鼻子都是，它往後一翻身，躍入水中逃走了。

「你沒事兒吧，孩子？」

鯨魚舌頭鬆軟又滋潤，浸透可口的鯨油，是殺人鯨最愛吃的東西。抹香鯨舌頭上的油不但是殺人鯨愛吃的甘美豐腴的佳肴，而且是捕鯨者所尋求的寶貝。

「別擔心，」二副說，「你應付得很好，它們吃不著了。幹得好啊，小傢伙！」

接著，它潛入水下，猛衝過去。快挨到抹香鯨時，它一個騰躍出水，直取抹香鯨頭。

但是，要羅傑不招惹它們是不行的。不過，如果這玩意兒連來福槍的子彈都不怕，羅傑手裡只有一把鏟子，又能幹什麼呢？

羅傑好不容易走到抹香鯨頭上。這頭像一個三米高的巨箱，鯨鼻長在箱頂，而鯨嘴巴則在箱底。殺人鯨接二連三地向抹香鯨唇發起猛攻，這時，羅傑正站在離它們好幾米高的地方。幸虧殺人鯨正忙於想方設法朝那個大食品櫃撞，沒看見櫃頂上的那個可以成為它們的一小口佳肴的男孩子。只要他不招惹它們，它們也就不會去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