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你提到了警方。」
「如果是呢?」
「對,你是真的想在一間黑人民權事務所內工作。」
「對,還有漢普敦,你被勒令搬家了。」
「對。」
「去看看孩子們。」卜克跟她說,她聽話地走了。
「不干我的事,你知道吧,但現在警察正在到處找你,罪名是損壞私人財產。」
「好極了。」我自以為是地回答她。
「這是什麼東西?」我再問。
「對不起。」我再說一遍,卜克坐到茶几邊來,離我很近地等著。
我慢慢接過那份文件,這裡太暗了,什麼也看不到,但意思我倒是清楚了。「你是專送傳票的人。」我軟弱地說。
夏琳離開去看又開始哇哇大哭的孩子,我則以送傳票的人、訴訟和被逐出門作結,真是棒透了的一天。
「傳票。」
「你眼前還有一些更大的問題,我們得在三個月後參加律師資格考試,然後就得面對甄試委員會,在這個關鍵時刻,逮捕和定罪是會毀了你的啊。」
夏琳的父親是田納西州某處鄉下的牧師,她最受不了喝醉酒及散漫的行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所以卜克和我在學校裏一起喝的幾次小酒,至今猶是秘密。
「你是貝勒嗎?」他當著我的面問,活像個牛仔——尖頭靴、緊身Levi,s牛仔褲、斜紋粗棉布襯衫、修剪得宜的頭髮和鬍子,嘴裏嚼著口香糖,一副不怕推擠碰撞的樣子。
他後退一步。「資料都在上頭。」他解釋道。「開庭日期、律師的名字等等,也許你可以打幾通電話,就把事情給擺平,總之不干我的事,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而已。」
「你是貝勒?是或不是?」
「是。」
「對,換作是我,今晚一定會另外找個地方睡覺。」
「現在就是連韓國人開的專辦離婚的事務所,我都肯幹,這樣說無意冒犯,卜克,只是我真的需要一份工作,我就快破產了,兄弟。外頭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債權人躲在樹叢裏,等著突然跳出來,把文件塞給我,我受不了了。」我在沙發上緩緩地躺下,夏琳煎的煙肉香味,飄進了小小的客廳裏。
他走出去不到一和-圖-書分鐘就回來了,坐在鄰近一把椅子上開始看起大矽谷的指控和勒令搬家的傳票。夏琳在廚房裏頭忙,又幫我添加咖啡,給我阿斯匹靈。已經清晨三點半,孩子們終於安靜下來,我有種安全、溫暖,甚至被愛的感覺。
我閉上雙眼,頭也開始飄飄然。
我在兩點前回來時,停車場已經又靜又暗,我把車停在垃圾堆附近,在爬出車關上門時,不遠處突然有動靜,是個飛快下車的男人,甩上他的車門後,就筆直朝我走來,我整個人呆在行人道上,四下一片黑暗死寂。
卜克在他那棟清爽的雙樓公寓門前跟我碰面,睡衣褲外還套了件五彩的毛織睡袍,赤著腳沒穿拖鞋。卜克或許只是另一個數著日子等待就業的窮法律系學生,但他卻很注重流行時尚,他衣櫥裏的衣服雖不多,卻件件都是精挑細選。「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緊張地問道,眼睛仍腫腫的,我從街角小吃店裏打了公用電話給他。
「是大矽谷?」
「沒關係,貝勒,沒關係。」
「有任何特別的理由嗎?」hetubook•com.com他活像個憤怒的父親般,矗立在我面前。
他坐進他的車,寶馬,我看著他一路開走。
「坐,」卜克說,拉著我的手,輕輕推我坐進沙發裏。「你喝了酒。」
「那些文件呢?」卜克問道。
「你喝了兩排六罐裝的啤酒?」他不相信地問道。
「你是誰?」我問道。
「我得找份工作,卜克。」我灌了口咖啡說。
我沒碰咖啡,一顆頭嗡嗡作響,開始把從昨天下午與他分手後的事情說出來,由於舌頭又沉又重,所以我只得慢慢來,並努力集中精神在我的敘述上。夏琳坐進最接近我們的那把椅子,非常關切地聆聽著。「對不起。」我對她低語。
「好,夏琳,謝謝。」
他從後褲袋掏出紙來,亮到我面前。「很抱歉。」他由衷地說。
多麼奇怪的一份工作,在暗影裏偷偷摸摸,突然出現在沒有心理準備的人前,把傳票推到他們面前,丟下三言兩語免費的法律建議,然後消失,再去嚇別的人。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說:「哦,對了,我以前是個警察,所以車裏一直裝著掃和_圖_書描機,幾個小時前我聽到一通奇怪的電話,說有個叫做貝勒的傢伙闖進市中心內一間法律事務所搗蛋,外貌的形容跟你十分吻合,車型和廠牌也一樣,不過我想應該不是吧。」
卜克深深陷入思緒當中。「再過幾小時,我就打電話給薛寇,他可以打電話給他哥哥,這樣或許就能與警方搭上線,總之我們一定得盡力阻止逮捕這件事。」
「是喝醉了,卜克。」
夏琳端了杯熱咖啡到我身邊的桌上。「你還好吧,貝勒?」她用甜美的聲音問道。
「聽起來不錯,」薛寇是孟菲斯最傑出的黑人律師,也是卜克未來的老闆。「忙這些事的時候,順便問看看他可有工作空缺。」
「對不起。」我跟他一起走進小客廳裏時說,看見也穿著五彩睡袍的夏琳腫著眼,頭髮後挽,站在小小的廚房裏正煮咖啡或什麼的,同時聽得見後頭有個孩子在哭,我在清晨快三點的現在把他們全家都給吵醒了。
「在車裏。」
「說來話長。」
在廚房裏的夏琳聽到了。「煎一些煙肉和蛋好嗎?」
我還沒想到這裡,現在頭痛欲和_圖_書裂,真的好像被人不停敲打著。「我可以吃個三文治嗎?」我覺得噁心反胃,雖然在喝那兩排六罐裝啤酒時,我曾佐以一包鹹麻花,但自從跟柏士寇和勃蒂小姐共進午餐後,我也只吃了那個而已。
如果我人還清醒,大概會因為手上這張驅逐傳票而驚慌,但我今天受的驚嚇已經夠多,所以望著那棟幽暗的建築物和它草坪上的紙屑,以及行人道上的野草,我只想著自己怎麼會被這可憐的地方打敗。
「你是說他們要逮捕我?」
我住的公寓在一棟名叫「漢普敦」的破舊磚造建築的二樓,普普通通,足夠窩身的兩房,兩百七十五美元的月租很少準時交,距離熱鬧的街道相隔一條街,離校園一哩,我已經在這裏住了快三年了。最近常常想著乾脆在半夜裏偷偷搬走,然後再協商以按月付款的方式,在未來的一年內將積欠的房租還清。不過截至目前為止,這個計畫都是在有工作,並按月收到波石的薪金支票的情況下方可行。漢普敦裏住的盡是些學生,和像我這種積欠房租的人,房東早已習慣對欠租的人討價還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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