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當然好得多。」控制者表示同意。「但這是為了我們的社會穩定所付的代價。你必須在快樂與所謂的高等藝術之間做一個選擇。我們犧牲了高等藝術。我們用感覺電影和嗅覺風琴來代替。」
亥姆霍茲從氣墊沙發上站起來,「我寧願找一個氣候最壞的地方,」他回答道。「我相信在惡劣的氣候下,可以寫得更好。比如說,如果有許多狂風暴雨……」
「因為我們的世界跟奧賽羅的世界已經不同。沒有鋼鐵你不能製造小汽車——沒有社會的不安你也不能製造悲劇。世界現在是穩定了。人民快樂;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而凡是他們不能得到的他們也絕不想要。他們現在是一帆風順;是安全的,永遠不生病;他們不再懼怕死亡;他們幸福的忽視了熱情與衰老;他們不再遭受父親或母親所加給他們的災難,他不再有太太,不再有孩子,也不再有愛人讓他們發生強烈的情感;他們澈底受到制約,以至於凡是他們應當去做的他們就心甘情願的去做。如果有什麼事情出差錯,還有蘇麻在;而這就是你借著自由之名把它們從窗子丟出去的東西,野蠻人先生,自由!」他哈哈大笑起來。「想要叫德爾塔懂得什麼是自由!而現在又想叫他們懂得『奧賽羅』!啊,我的好孩子!」那野蠻人沉默了片刻。「一樣,」他頑固的說,「『奧賽羅』好,『奧賽羅』比那些感覺電影好得多。」
「幾乎沒有人。我是極少數之一。你知道那是禁書。但在這裏我是立法者,因此我也可以破壞法律。而且不受懲罰,馬克斯先生,」他轉過來對柏納德說。「至於你,恐怕就不能這樣了。」
「儘管它們是美好的?」
「可是……可是,它們是白痴講的故事。」
「但他是對的,」亥姆霍茲沉悶的說。「那確實是白痴一般,沒話好講卻還要寫作……」
「但在水面以下他們快樂嗎?」
那野蠻人的面孔突然由於一陣歡喜而閃亮起來。「那麼你也讀過了?」他問道。「我以為在英格蘭這裏沒有人知道這本書。」
「尤其因為它們是美好的。美是一種吸引力,但我們不要人民被陳舊的東西所吸引。我們要他們喜歡新的東西。」
「什麼?」亥姆霍茲驚奇的衝口而出。「我們不是一直說科學是一切嗎?這是催眠教育中的口號。」
「真的,為什麼?」亥姆霍茲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他也把那不愉快的真實處境忘掉了。只有柏納德臉色發青,心裏懷著焦急與恐懼,還牢牢不肯放下眼前的現實;其他的人則已把他忘記。「為什麼?」
「卻是你永遠寫不出來的,」控制者說。「因為,如果真像『奧賽羅』,不論多新,也不會有人能夠懂得。而如果是新的,就不可能像『奧賽羅』。」
野蠻人試著去想像,但並不十分成功。
「當然是如此。跟為了過度補償不幸而得的快樂相比,真正的快樂看起來總是猥褻的。當然,穩定總不如不穩定那麼壯觀。而滿足總不像跟不幸奮鬥那麼光輝燦爛,也不像跟誘惑,跟熱情或懷疑來奮鬥那麼精采生動。快樂永遠不是偉大的。」
穆斯塔法.蒙德笑起來。「因為我們hetubook•com•com不想把我們的喉嚨割斷,」他回答道。「我們信仰快樂與穩定。一個純由阿爾法組成的社會必然會走上不穩定而痛苦的道路。想想看,一個工廠如果所有的工人都是阿爾法,那會變成什麼樣子——那就是說,所有的工人都是分離的、不相關的個人,有良好的遺傳,又受到制約可以讓他們(在某個限度之內)做自由選擇,並且負起責任。想想看,」他又重複一遍。
「但新的東西卻那麼愚蠢,那麼可怕。那些戲,除了直昇飛機飛行,和你可以感覺到別人接吻以外空洞得很。」他做了一個難看的臉色。「山羊與猴子!」只有用奧賽羅的話才能把他的輕視與厭惡做適當的表達。
「當然,」那野蠻人繼續說,「這裏有些東西也非常美好。譬如說,空中的音樂……」
「是的;可是,那是那一種科學呢?」穆斯塔法.蒙德譏嘲的問道。「你們沒有受過科學訓練,因此不能作判斷。我當日卻曾經是一個很好的物理學家。太好了——好到足以認識出我們所有的科學只不過是一本食譜,裏邊記載著烹調的正統理論,任何人不准發問,除了得到主廚的特別允許,任何其它的烹調法都絕不可加入。現在我自己是主廚了。可是,我曾經是一個年輕的、好問的廚房幫手。我曾經按照我的意思來烹調。非正統的烹調,不合乎法定規章的烹調。事實上,那是一點真正的科學。」他沉默下來。
「是的,」穆斯塔法.蒙德說下去,「這是為了穩定而支付的另一種代價。跟快樂不能共存的並不只是藝術,而且還有科學。科學是危險的;我們必須極為小心的栓住它,給它戴上口罩。」
「你為什麼不用『奧賽羅』來代替那些東西給他們觀看呢?」
野蠻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句話像通了電一樣,讓柏納德產生了劇烈的震動。「把我送到島上去。」跳起來,跑過屋子的空地,比手畫腳的站在控制者面前。「你不能送我去。我沒有做任何事情。是別人。我發誓是別人。」他控訴的指著亥姆霍茲和野蠻人。「哦,請不要把我送到冰島,我答應去做應當做的事情。給我一個機會。請給我另一個機會。」眼淚開始流下。「我告訴你,那是他們的錯。」他抽咽著。「不要去冰島,啊,請你,請你福特閣下,請你……」在一陣怯懦的發作下,他雙膝一軟,跪倒在控制者面前。穆斯塔法.蒙德想要叫他站起來,可是柏納德卻堅持匍匐在地;一連串的字句從他嘴巴裏無止無休的流出來。最後,控制者不得不按鈴,把他的第四號秘書召進來。
是的,這倒是真的。他記得亥姆霍茲在聽「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時候如何狂笑。「好嘛,」他停了一刻說道,「那可以寫一些像『奧賽羅』的新東西,讓他們能夠了解。」
這時那野蠻人卻不安的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用一種模糊而不解的好奇心看著架子上的書籍,以及格子架上的錄音帶和閱讀機。窗子下面的桌子上,放著一本巨大的書,封面是黑色的柔軟人造皮,上面印著一個很大的金色T字。他把這本書拿起來,打開。和*圖*書我的生平與著作,我們的福特著。這本書是由底特律的福特知識傳播協會印行的。他隨便翻動這裏讀一段,那裏讀一段,正要下定結論認為這本書讓他不感興趣時,西歐常駐世界控制者輕快的走進書房。
「正是如此。而這卻需要最大的技巧。你用絕對最少量的鋼鐵來建造小汽車;除了純粹的感覺以外,你幾乎不用任何東西來製造藝術作品。」
「這就是我們一直想要寫的東西,」赫爾姆斯說道,打破了他冗長的沉默。
「因為推到最後,我寧願還是留在這裏。」控制者回答道。「那時他們要我作選擇:被送到一個島上,在那裏我可以繼續我的純粹科學,或者送到控制者議會,而將來有一天,可能成為真正的控制者。我選擇了後面這種,而放棄了純粹科學。」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又說,「有時候,我相當懊悔我放棄了純粹科學。快樂是一個嚴厲的主人——尤其是別人的快樂。如果不是受到制約對快樂毫無疑問的加以接受,則快樂比真理還更難以侍奉。」他嘆了一口氣,再度沉默,然後用一種比較輕快的口吻繼續說,「好吧,義務就是義務。我們不能以自己的喜好為標準。我對真理感興趣,我喜歡科學,但真理是一種威脅,科學是一種公共危險,它的危險就像它給人的福利一樣巨大。它給了我們有史以來最穩定的平衡,相比之下,中國就極度的不安全;甚至在原始的母權社會中,也不比我們更為穩定。我要反覆的說,我們感謝科學,但卻不能讓科學去破壞我們的成果,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那麼小心的限制科學研究的範圍——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差點被送到外島。除了此時此刻最當前的問題之外,我們不允許科學去處理其他的問題。所有其他方面的探討,都很小心的加以阻止。」他停住了片刻,又繼續說道,「唸到我們的福特那個時代的關於科學進步的文章,會讓我們感到非常奇怪。他們似乎以為科學可以無止境的發展下去,而不必顧及其他任何東西。知識是最高的善,真理是最高的價值;所有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當然,即使在那個時刻,觀念也已經在改變,我們的福特本人就在重點的轉變上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就是從真與美轉變為舒服與快樂。大量生產需要這種轉變。普遍的快樂使輪子穩定的轉動。真與美就做不到這一點。而且,當然,凡是群眾掌握政權的時候,則重點必然是快樂,而不是真與美。不過,儘管如此,不加限制的科學研究那時仍舊是允許的。人們仍舊談著真與美,把它們當作至善。一直到九年戰爭。這使他們的音調完全改變。當炭疽炸彈在你四周爆炸的時候,真與美與知識又有什麼用呢?這時科學首次開始受到控制。人民已經有了準備,即使連他們的慾望都可以接受控制。為了獲得安定的生活,一切在所不惜。自此以後,我們就繼續實施控制。從真理方面來說,這當然是很不好的。但對快樂來說,卻是非常好的。凡是任何東西,我們都不能毫無代價的獲得,快樂也必須有代價。你正在為它交付代價,華生先生——因為你對於和*圖*書美有了過多的興趣。我對真也曾經有過過多的興趣,然而我交付了代價。」
柏納德吃了一驚,露出一幅駭怕的樣子。控制者會怎麼想?這個人公然表示不喜歡文明,而且偏偏選中了控制者來表示他的意見,而他自己偏偏又被人認為是這個人的朋友——這是何等可怕。「可是,約翰,」他想要說什麼。但穆斯塔法.蒙德的眼神讓他卑怯下來。
亥姆霍茲大笑。
「從十三歲到十七歲,每個星期三次,」柏納德插嘴道。
「但是,你並沒有被送到外島去。」野蠻人說道,打破了他很久的沉默。
「比在水面以上還快樂。譬如說,比你的這位朋友就要快樂。」他指著柏納德說。
「那是什麼?」野蠻人問道。
「卻是溫馴善良的動物,」控制者小聲的插嘴道。
「雖然他們有那麼可怕的工作?」
控制者嘆了一口氣。「差點和你們這些年輕人的遭遇一樣。我差點被送到一個島上去。」
控制者點頭表示讚許。「我喜歡你的精神,華生先生,我確實是非常喜歡。我的喜歡就像我公開反對一樣那般強烈。」他微笑道。「那麼,到福克蘭群島如何?」
「好,我想,那很適合,」亥姆霍茲回答道,「現在,如果你同意,我要去看看可憐的柏納德。」
「我很不了解,」野蠻人說道,「為什麼你要這些人——因為不管你要什麼樣的人民,都可以從瓶子裏製造出來。你為什麼不要人人都成為像你一樣的雙正阿爾法呢?」
野蠻人看著他,他本來想說謊,咆哮,或沉默得一言不變;可是,由於看到控制者那種和悅而聰慧的樣子,他決心直截了當的把事實說出來。「是的,」他點點頭。
「有時上千種的樂器,有時是人聲,在我耳中錚鳴。」
柏納德沉入更為無望的深淵中。
「可怕?他們並不覺得。相反的,他們喜歡。那是輕鬆的,像孩子的工作一樣單純。心力體力都不須緊張。七個半鐘頭溫和的勞動,然後是蘇麻分配和種種運動與遊戲,以及沒有限制的交媾和感覺電影。他們還能更有什麼要求?當然,」他又補充說道,「他們還可以要求把工作時間縮短;當然,我們可以縮短他們的時間。技術上說,要想把低階層的工作時間統統縮短為三個或四個小時,是非常簡單的事。但是,那樣他們能夠更快樂嗎?不,不能的,一百五十年前曾經做過實驗。整個愛爾蘭都把工作時間縮短為四個小時。結果呢?不安,以及蘇麻消耗的大量增加;全部結果只是如此。每天多出來三個半小時的閒餘時間遠非快樂的泉源,反而使人不得不投入蘇麻假期。我們的發明部堆滿了各式各樣縮減工作勞動的計畫。好幾千件。」穆斯塔法、蒙德做了一個大量的手勢,「又為什麼我們不肯實行呢?是為了工人。讓他們閒餘的時間太多,對他們純粹是一種殘忍。農業方面也是如此。如果我們想要,我們可以合成每一口食物。可是我們不這樣做。我們寧願把三分之二的人和_圖_書口留在農田上。這是為了他們好——因為從土地上製造食物比從工廠製造用的時間更久。再者,我們也必須為社會的穩定著想。我們不需要改變。每一種改變都會導致社會的不穩定。我們這麼小心的審查新的發明,不隨便加以應用,這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純粹科學中,每一種發現都隱含著顛覆性,即使是科學,有時候也必須當作可能的敵人來看待。是的,即便是科學也是如此。」
「那簡直是荒謬。一個阿爾法傾倒出來的、阿爾法制約的人,如果去做|愛普西隆半白痴的工作一定會發瘋——會發瘋,會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阿爾法可以完全的社會化,可是有一個條件,你必須讓他們去做阿爾法的工作。只有愛普西隆才能做|愛普西隆的犧牲,這正是因為在他們認為那根本不是犧牲;他們是抗拒力最弱的陣線,他們的制約已經為他們舖下軌道,讓他們沿著前進。他們不自禁的要如此;他們是被註定的。即使在傾倒出來以後,他們仍舊生活在瓶子裏——不可見的、嬰兒的胚胎的瓶子。當然,我們每個人,」控制者沉思的繼續說,「終生都在瓶子裏渡過。但如果我們湊巧是阿爾法,我們的瓶子,相對的說比較巨大。如果我們被拘限在比較狹窄的瓶子裏,就會極端痛苦。你不能把高階層的香檳替代品倒入低階層的瓶子裏。當然這只是理論的說法。不過,也確實有事實證明過。塞浦路斯實驗的結果讓人信服。」
「他福特閣下立刻就下來。」伽瑪男管家把他們留在書房,這樣說。
控制者大笑。「你對你的朋友華生先生並不算很禮貌——他就是我們最傑出的情感工程師……。」
「為什麼?」
「可是它們是空洞的,它們沒有意謂任何東西。」
「可是又多麼有用!我知道你不喜歡波康諾夫斯基化群體;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是一切的基礎。他們是使國家這個火箭飛機不搖擺的向前推進的陀螺儀。」那深沉的聲音清晰的震動著;他善於比喻的手勢則表示了整個的空間和那不屈不撓的飛機向前突進。穆斯塔法.蒙德的演說術幾乎已經到達合成的標準。
「人口的最佳分配狀況,」穆斯塔法.蒙德說,「是像冰山一樣——九分之八在水面以下,九分之一在水面以上。」
他們被帶進控制者的書房。
控制者聳聳肩。「因為它陳舊了;這是主要原因。我們在這裏不需要任何陳舊的東西。」
野蠻人搖晃腦袋。「在我看來這似乎極其可怕。」
「這倒很像咖啡因飲料聚會,而不像審判,」他說,然後躺進屋子中最豪華的一個氣墊安樂椅。「快樂一點吧,柏納德,」他說,看出他朋友發綠的臉色中那種不快樂的成分。但柏納德不肯快樂起來;他不回答亥姆霍茲,也不看他一眼,就找了一個最不舒服的椅子坐下,心想這或許可以減少福特閣下對他的憤怒。
「還有我們在大學中所作的一切科學宣傳……」
亥姆霍茲大笑。「那你自己為什麼不願到島上去?」
穆斯塔法.蒙德微笑起來。「好,你可以管它叫做再裝瓶實驗。那是福特紀元四七三年的事。當時的控制者們把塞浦路斯島的和_圖_書人民全部遷出,然後移入兩萬兩千阿爾法。一切農業與工業設備都交到他們手上,讓他們管理自己的事情。結果完全符合理論上的預料。土地沒有適當的耕種,所有的工廠都發生罷工,法律遭受藐視,秩序受到破壞;所有下層工作的人都千方百計求取高等職位,而所有高等職位的人都用盡辦法保護自己已有的地位。六年之內發生了最強烈的內戰。兩萬兩千人,有一萬九千人被殺,剩下的人一致請求世界控制著,重新接管該島的政權。控制者們這樣做了。這是世界上有史以來唯一的阿爾法社會的結局。」
「叫三個人來,」他命令道,「把馬克斯先生帶到一間臥房去。給他噴一噴蘇麻蒸氣,然後讓他獨自留在床上。」第四號秘書走出去,帶了三個綠色制服的腳夫。在柏納德仍舊一邊叫喊、哭鬧的情況下,把他抬出去。
控制者微笑起來。「這就是我交付代價的方式。選擇為快樂而服務。為別人的——而不是為我的,」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的說,「世界上有那麼多島嶼實在是一件幸事,我不知道如果我們沒有這些島嶼應該怎麼辦,或許把你們統統放到毒氣室吧,我猜想。順便說一句,華生先生,你喜歡到熱帶地區去,瑪奇沙斯或薩摩亞?或者更讓人振奮的地方?」
「我已經說過;那陳舊了。再者,他們也不能夠了解。」
「可是為什麼要禁止呢?」野蠻人問道。由於遇到一個讀過莎士比亞的人,他興奮得暫時忘了一切。
穆斯塔法.蒙德跟三個人都分別握手;但他主要的談話對象卻是野蠻人。「那麼你是不很喜歡文明了,野蠻人先生,」他說。
「看起來好像要去切斷他的脖子一樣。」門關起來的時候,控制者這樣說,「而事實上,如果他有一點清明的意識,他就會了解這種處罰其實是一種報償。他被送到一個島上,這就是說,送到一個具有全世界最有趣的男人與女人的地方。那裏的人都是由於某個原因,而變得太有個人自我意識,因而不適於社會生活,那裏的人不滿意於正統的觀念與制度。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看法。總之,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人。我幾乎嫉妒你,華生先生。」
「我確實認為如此,」野蠻人沉默了一刻,這樣說。「可是那些孿生兒難道也非要這個樣子不成?」他把手在眼前揮一揮,就好像要把醫院門廳桌子前那些成群的相同侏儒和布倫福特單軌車站入口處排成長隊的那些孿生兒,以及琳達病床前像蛆一樣蜂湧的小德爾塔,以及向他攻擊的、反覆無盡的臉揮掉。他看著綁著繃帶的左手打了一個冷戰。「可怕!」
科學?野蠻人皺皺眉頭。他聽過這兩個字。但這兩個字真正指什麼,他卻說不出來。莎士比亞跟印第安村的老人們從來沒有提過科學,而琳達給他講的故事中,也只能提供最模糊的東西;科學是一種你用來造直昇飛機的東西,是一種讓你嘲笑玉米舞蹈的東西,是一種讓你可以不致滿臉皺紋,不致掉牙的東西。他用了極大的努力來捕捉控制者的意思。
「它們意謂它們自己;它們意謂許多讓觀眾感到舒服的感覺。」
「結果呢?」亥姆霍茲.華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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