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布拉加.莫罕:「有這種事!你們正式舉行過訂婚儀式嗎?」
哈梅西再沒有什麼可說了。他心裡想,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有等著發生什麼意外的事來阻止這次婚禮。
據算命先生說,錯過了這次選定的吉期,以後在整整一年中就再挑不出一個吉祥的日子,因此哈梅西心裡盤算著,只要能躲過這個命定終身的日子,這事就可以再緩限一年了。
哈梅西到家以後,才知道他父親已經替他選定了一位新娘子,並已定好了舉行婚禮的日子。布拉加.莫罕年輕的時候曾經有過一陣潦倒的日子,他後來的發跡多虧了他幼年時期的一位朋友,一位名叫伊向的辯護士的幫助。伊向去世很早,他死後別人才發現,除了一堆債務,他是什麼也沒有留下。這樣一來,他的寡妻和他的孩子——一個女孩——就立刻陷入了貧困不堪的境地。這女兒現在已經成年,她便是布拉加.莫罕為哈梅西聘定的新婦。關懷哈梅西的一些朋友們和-圖-書曾經反對過這件親事,他們說,據傳聞那姑娘長得很不漂亮。但對這種意見,布拉加.莫罕始終只有一個回答。「我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總回答說,「你可以從外表的美來評論一朵花或一隻蝴蝶,但你不能這樣來評論一個人。如果這女孩子將來能和她母親一樣作一個賢良的妻子,那哈梅西就應該認為自己是非常幸運了。」
「如果你拒絕和我為我選定的這個女孩子結婚,」布拉加.莫罕回答說,「那你將是做下了一件更對不起人的事。」
哈梅西:「沒有,那當然還說不上,不過……」
停了一會兒之後,哈梅西終於拿出了他的最後一個武器。
婚禮按期舉行了,但哈梅西拒絕正確地念誦神聖的誓詞。到了行「吉瞻禮」(新郎新娘第一次彼此相見的一種儀式)的時候,他竟閉上了眼睛。他整天是一臉沮喪的神色,大家說笑戲謔著鬧新房的時候,他始終默默無語,整個夜晚,他背向新娘和*圖*書睡著,清晨,他更是盡可能早地跑出了新房。
哈梅西:「我並沒有正式和她談過這個問題,不過……」
聽到大家在閒談中提到他的為期不遠的婚事,哈梅西感覺心情非常沉重,他於是成天信步到處遊蕩,希望能想出一個逃避的辦法,但結果卻似乎任何可行的辦法都沒有。最後他終於鼓起勇氣對他父親說:「爸爸,我實在不能和這個女孩子結婚,我已經和另外一個人有過誓約了。」
布拉加.莫罕:「哦,你並沒有談過?那麼,既然這以前你一直沒開過口,現在你當然更可以保持沉默。」
「如果我現在去和另外一個女孩子結婚,那我實在太對不起她了。」
布拉加.莫罕:「你已經同那女孩子家裡的人說過嗎?一切都已經談定了嗎?」
因此布拉加.莫罕便利用婚禮前的幾天日子,為老太太收拾好一切,以便把她的一點家私搬到她的新居去。他原打算要她同婚禮隊一道回去的,唯恐在路上hetubook.com.com沒有照顧,他來的時候還特別帶來了他家的一些女眷。
船夫們只好再划著船前進。河的一邊是在熱空氣中閃著微光的沙灘,另一邊則是陡峻的坎坷不平的河岸。月亮透過紫霧升起來了,它閃射著一種暗紅色的微光,樣子頗像醉漢的一隻眼睛。天空仍然明淨無雲,但忽然間,沒有任可預警,傳來一陣有如雷鳴的低沉的轟隆聲,打破了天地間的沉寂。船上的人向後一望,只看到一股挾帶著一片黑魆魆的塵沙和無數殘枝敗葉、樹皮草根的旋風,好像被一把巨大的掃帚掀起來的一般,向他們壓過來了。
一股大旋風,像人們所習見的一樣,在它狹窄的毀滅的道路上向前滾去,滾過了那些船隻,把擋住它道上的一切,摧毀無遺。片刻之間,這個不幸的小船隊便完全消失了。
一切婚禮儀式結束以後,婚禮隊起程向回走了。所有的女眷坐一條船,年紀較大的男人坐一條船,新郎和一些年輕的男客人坐在另一條船裡和圖書;最後的一條船上則載著在舉行婚禮時奏樂的樂隊,他們時時吹奏一些小曲和任意挑選的一些樂曲的片段,供大家消遣。
此後的情形便沒有人知道了。
那一天天氣熱不可當,晴空中沒有一絲雲彩,遠處的地平線上彌漫著一片濃密的紫霧。河岸邊的樹木全現出一種離奇的慘淡的色調,樹上的葉子更無一絲動搖之意。船夫們滿身汗如雨下。在太陽落山以前,開船的人便向布拉加.莫罕說:「我們得在這裡把船泊下了,先生;再過去好些路都沒有可以泊船的地方。」
立刻是一片瘋狂的喊叫聲:「不要慌!不要慌!快划呀!快划呀!啊,天哪!救命啊!」
「我們可不能在這裡停船,」他說,「這天兒上半夜會有月亮的。我們趕到巴魯哈達去休息吧。我絕不會虧待你們的。」
新娘子住得很遠,從他家去只有水路可通。而即使走最近的路,盡可能穿行連接大河道的一些小河,也有三四天的路程。布拉加.莫罕為意外的耽和-圖-書擱訂出了很寬裕的時間,在吉期前整整一個禮拜,他挑了一個黃道吉日,便帶著全班人馬出發了。一路一帆風順,不到三天,他們就到達了喜馬加塔,那就是說,離開婚禮的正期還有四天日子。老頭兒所以希望盡早到達,還另有一個理由:新娘子的母親生活過得很苦,他早就希望她能夠離開自己的家,搬到他們的村子裡去住;那樣他就可以多照顧她一些,讓她能再過幾年舒服日子,也算報答了他那已死去的年輕時候的朋友。過去因為兩家還沒有正式結親,他心中雖有那種意思,在老太太的面前總覺不便啟齒。現在,眼看婚禮馬上就要舉行了,他終於把這個意思說出來,並且立刻得到了她的同意。她家本就只有這麼個女兒,現在要她到她那已無親娘的女婿身邊去擔當母親的職務,她當然是樂意的。最後她更斬釘截鐵地說:「誰愛議論就讓他去議論吧,我本應該和我的女兒女婿住在一塊兒。」
但布拉加.莫罕卻希望盡快地結束這個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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