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奧 對不起,這是一個不能洩漏的祕密;可是我可以讓你知道,一般人都認為這位公爵很有智慧。
龐貝 真是一個殺風景的世界!咱們放風月債的倒夠了楣,他們放金錢債的,法律卻讓他穿起皮袍子來,怕他著了涼;那皮袍子是外面狐皮裡面羊皮,因為狡猾的狐狸比善良的綿羊值錢,這世界到處是好人吃苦,壞人出頭!
公爵 是的,他代理得很好。
路西奧 鄙人名叫路西奧,公爵是很熟悉我的。
即以其人之道,
公爵 你把他說得太不成話了。
龐貝 是的,大爺。
公爵 好一個不要臉的忘八!你靠著散播罪惡,做你活命的根本。你肚裡吃的,身上穿的,沒有一件不是用齷齪的造孽錢換來。你自己想一想,你喝著骯髒,吃著骯髒,穿著骯髒,住著骯髒,你還能算是一個人嗎?快去好好地改過自新吧。
路西奧 不保,龐貝。師傅,外面有什麼消息?
龐貝 不錯。骯髒是有些骯髒,可是我可以證明……
公爵 他承認他所受的判決是情真罪當,願意俯首聽候法律的處分;可是他也抱著幾分僥倖免死的妄想,我已經替他把這種妄想掃除,現在他已經安心待死了。
咬弗動太太 老爺,這都是路西奧那傢伙跟我作對信口胡說的。公爵老爺在朝的時候,他把一個姑娘弄大了肚皮,他答應娶她,那孩子到今年五月一日就該有一歲多了,我一直替他養著,現在他反而到處說我的壞話!
自身變本加厲!
公爵 也許是你妒嫉他,也許是你自己愚蠢,也許是你看錯了人,所以才會這樣信口胡說。他的立身處世和他的操勞國事,都可以證明你所說的話完全不對。只要按照他的言行來檢驗,那麼即使妒嫉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學者、一個政治家和一個軍人。你這樣誹謗他,足見你自己的無知;或者,即使你略有所知,也是由於心懷惡意而故意掩蓋真相。
愛爾博 我們要把他帶去見攝政老爺,他早就警告過他了。攝政老爺最恨的是這種忘八羔子;一個烏龜要是來到攝政老爺面前,那就是該他回老家的和_圖_書日子了。
索得名譽金錢。
貌似正人君子,
公爵 沒有,可是我知道過於熱中為善,需要一服解熱的藥劑;只有新奇的事物是眾人追求的目標;習見既久,即成陳腐;常道一成不變,持恆即為至德;人心不可測,擇交當謹慎。世間的事情,大抵就像這幾句啞謎。雖然是老生常談,可是每天都可以發現類似的例子。請問大人,公爵是個何等之人?
公爵 我不知道。你可以告訴我一些嗎?
公爵 啊,你希望公爵永遠不會回來,也許你以為我是個無足輕重的對手。當然,我的話恐怕傷害不了你,因為你準會矢口否認的。
亦可舊約重申;
愛斯卡勒斯 他是一個重視自省工夫甚於一切紛爭擾攘的人。
公爵 啊,他當然是很有智慧的。
愛斯卡勒斯 他歡喜看見人家快樂,甚於自己追尋快樂,他是一個淡泊寡欲的君子。可是我們現在不用說他,但願他平安如意吧。請你告訴我你看見克勞狄奧自知將死以後,有些什麼準備?我聽說你已經去訪問過他了。
公爵 我可從來不知道公爵也是喜歡玩女人的,他不是那樣一個人吧。
路西奧 不,那不成,龐貝,我是不幹那行的。我可以為你祈禱,求上天把你關長久一些。要是你沒有耐性,在牢裡惹事生非,那正說明你是個好樣的。回頭見,好龐貝。……祝福你,師傅。
路西奧 我跟他非常熟悉。這位公爵是一個不可貌相的人,他這次離開的原因我是知道的。
公爵 世界永遠是這樣,向著墮落的路上跑!
孜孜以德自繩;
公爵 那麼他是怎麼生下來的呢?
路西奧 有人說他是女人魚產下的卵,有人說他的父母是兩條風乾的鯗魚。可是我的的確確知道他撒下的尿都凍成了冰,我也的的確確知道他是個活動的木頭人。
路西奧 算了吧,我可不會隨便瞎說的。
公爵 請問是什麼原因呢?
公爵 我和-圖-書
們要是大家都能像有些人在表面看來那樣立身無過,犯了過錯又能不加掩飾,那就好了!
公爵 他為什麼要死?
——公爵作教士裝上;愛爾博、龐貝及差役等自對方上。
先應玉潔冰清;
愛爾博 嘿,要是你們不肯改邪歸正,一定要把男人女人像牲畜一樣買賣,那麼這世界上要碰來碰去都是私生子了。
愛斯卡勒斯 外邊有什麼消息沒有?
愛爾博 他的脖子就要到您的腰上啦——成了一根繩索,師傅。
龐貝 不瞞您說,大爺,她已經坐吃山空,連褲子都當光了。
路西奧 你那寶貝女東家好不好?她現在還在幹那老活兒嗎?
愛爾博 走吧,朋友,走吧。
公爵 祝福你。
欲代上天行懲,
諸事捫心反省,
路西奧 我認識他,我跟他很有交情哩。
還治其人之身。(下。)
路西奧 啊,尊貴的龐貝!你給凱撒捉住了嗎?他們奏凱歸來,把你拖在車輪上面遊行嗎?難道你現在已經沒有姑娘們應市,可以讓你掏空人家的錢袋嗎?你怎麼說?哈,這個調門兒、這場把戲、這個辦法不壞吧?上次下大雨沒淹著嗎?你怎麼說,老丈?世界已經換了樣子變得沉默寡言了嗎?是怎麼一回事?
公爵 他有些什麼嗜好?
龐貝 他們因為我是個忘八才抓我。
路西奧 啊,那很好,俏姐兒、騷鴇兒,免不了有這麼一天。你現在到監獄裡去嗎,龐貝?
持躬唯謹唯慎,
愛爾博 走吧,朋友,快走。
使盡狡猾伎倆,
路西奧 布利吉姑娘還那麼愛打扮嗎,龐貝?
公爵 哼,如果魔鬼給罪惡出過證明,你當然也可以證明了。官差,把他帶到監獄裡去吧。重刑和教誨必須同時並用,才可以和-圖-書叫這畜生畏法知過。
公爵 我不是本國人,只是由於偶然的機緣,目前在這裡居留;我是一個以慈悲為事的教門的僧侶,新近奉教皇之命,從教廷來辦一些公務。
公爵 這種罪惡太普遍了,必須用嚴刑方才能夠矯正過來。
愛斯卡勒斯 我還要去看看這個罪犯。再會。
公爵 這我可不相信,因為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話。可是公爵倘使有一天回來——這是我們眾人都馨香禱祝的——我要請你當著他的面回答我的問話;你現在說的倘是老實話,那時候一定不會否認。我們後會有期;請教尊姓大名?
路西奧 為什麼?為了把一隻漏斗插|進入家的瓶子裡去。但願我們剛才所說的那位公爵早點兒回來,這個絕子絕孫的攝政要叫大家不許生男育女,好讓維也納將來死得不剩一個人。就是麻雀在他的屋簷下做窠,他也要因為牠們的淫|盪而把牠們趕掉呢。公爵在這裡的時候,對於這種不乾不淨的事情是不聞不問的,他絕不會把它們在光天化日之下揭露出來,要是他回來了就好了!這個克勞狄奧就是因為鬆了鬆褲帶,才給判了死罪。再見,好師傅,請你給我祈禱祈禱。我再告訴你吧,公爵在持齋的日子會偷吃羊肉。他人老心不老,看見個女叫化子也會拉住親個嘴兒,儘管她滿嘴都是黑麵包和大蒜的氣味。你就說我這樣告訴你。再見。(下。)
——愛斯卡勒斯、獄吏及差役等牽咬弗動太太上。
何不以詐易詐,
安哲魯則反之,
公爵 不見得吧。
路西奧 他這樣悄悄溜走,不在朝裡享福,倒去做一個雲遊的叫化子,簡直是在發瘋。安哲魯大人代理他把地方治得很好,犯罪的都逃不過他。
絕不濫加殘害,
路西奧 對啊,這種罪惡是人人會犯的;可是師傅,你要是想把它完全消滅,那你除非把吃喝也一起禁止了。他們說這個安哲魯不是像平常人那樣爺娘生下來的,你想這話真不真?
愛爾博 走吧,朋友。您好,師傅!
對己放肆縱容。
待人一秉至公;
路西奧 好,那麼把他關起來吧。他是個道地的忘八,而且還是個世襲的哩。再見,好龐貝,給我望望坐牢的朋友們。這回你可以安分守己了,龐貝;因為你只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hetubook.com.com
公爵 願大人有福!
龐貝 那麼您不肯保我嗎?
企圖一手遮天;
公爵 有交情就不會說這種話;真有交情,談話裡就會體現出更真摯的友情。
路西奧 嘿,人家不安分,他就要人家的命,這還成什麼話兒!公爵倘使還在這兒,他也會這樣嗎?哼,他不但不因為人家養了一百個私生子而把他吊死,他還要自己拿出錢來撫養一千個私生子哩。他自己也是喜歡逢場作戲的,所以他不會跟別人苦苦作對。
公爵 我不知道。可是無論他在什麼地方,我願他平安。
獄吏 稟大人,這位師傅曾經去看過克勞狄奧,跟他談論過死生的大道理。
路西奧 你去談好了,我不怕。
實乃羊皮虎質;
路西奧 啊,那也很好,龐貝,再見!你去對他們說是我叫你來的。是為了欠了人家的錢嗎,龐貝?還是為了什麼?
路西奧 龐貝,鑽到狗洞裡去吧。(愛爾博、龐貝及差役等下)師傅,關於公爵你知道有什麼消息?
路西奧 有人說他去看俄羅斯皇帝,有人說他在羅馬,可是你想他到底在哪裡?
嚴譴他人小過,
獄吏 稟大人,她當鴇婦已經當了十一年了。
公爵 人間的權力尊榮,總是逃不過他人的譏彈;最純潔的德性,也免不了背後的誹謗。哪一個國王有力量堵塞住讒言的唇舌呢?可是有誰來了?
龐貝 好大爺,我想請您把我保出來。
愛爾博 不瞞師傅說,他冒犯了法律,而且我們看他還是個賊,因為我們在他身上搜到了一把撬鎖的東西,已經送到攝政老爺那裡去了。
愛斯卡勒斯 去,把她送到監獄裡去!
路西奧 其實他對於犯姦淫的人稍為和圖書放鬆一點,也是不礙什麼的,像他這樣子,未免太苛了。
咬弗動太太 好老爺,饒了我吧;您是一個慈悲的好人,我的好爺爺!
弱女雖遭遺棄,
公爵 天啊!又是什麼事情?
公爵 要是我有機會向他談起你的話,他一定會更加熟悉你的。
龐貝 謝天謝地,救命的人來了。
路西奧 那你可受了人家的欺了,師傅。
路西奧 他是個淺薄愚笨、沒有頭腦的傢伙。
愛斯卡勒斯 再三告誡過你,你還是不知道悔改嗎?無論怎樣慈悲的人,看見像你這種東西,也會變做鐵面閻羅的。
愛斯卡勒斯 那傢伙是個淫棍,去把他找來。把她送到監獄裡去!走吧,別多說了。(差役推咬弗動太太下)獄官,我的同僚安哲魯意見已決,克勞狄奧明天必須處決。給他請好神父;預備好一切身後之事。安哲魯不肯發半點憐憫之心,我也沒有辦法。
公爵 您好,大哥。請問這個人所犯何事?
路西奧 嘿,他看見了一個五十歲的老乞婆,也會布施她一塊錢呢;他這人是有些想入非非的。告訴你知道吧,他還是個愛喝酒的。
——路西奧上。
公爵 願您平安!(愛斯卡勒斯及獄吏下)
令其弄假成真?
愛斯卡勒斯 你是從哪兒來的?
公爵 他自己做人倘使也像他判決他人一樣嚴正,那就很好了;要是他也有失足的一天,那麼他現在已經對他自己下過判決了。
愛斯卡勒斯 你已經對上天盡了你的責任,也替這罪犯做了一件好事。我曾經多方設法營救他,可是我的同僚是這樣的鐵面無私,我不能不承認他是個嚴明的法官。
路西奧 我要是否認就不得好死,你別看錯人了。可是這些話不必多說。你知道克勞狄奧明天會不會死?
愛斯卡勒斯 晚安,神父。
公爵 先生,你太愛開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