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〇 補鞋匠馬爾魯夫的故事
一 馬爾魯夫和妻子的生活

「她起誓不吃,那我來吃吧。」他想。於是他不客氣,滿口大嚼特嚼,香甜地吃了起來。老婆望著他吃,感到痛恨,惡毒地罵道:「你吃吧!若是阿拉願意,這等於吞下毒藥,毀掉你的腸胃,我就稱心了。」
「需要的。」
法官耐心地規勸他們,替他們調解,囑咐道:「你們和好吧;今後你做丈夫的不許再打她;她做妻子的也該檢點些,不可再違拗你。」
「買來了。」他回答著把食物一股腦兒放在她面前。
老板用奶油煎了鏗納凡,再澆上蔗糖,立即製成香氣撲鼻的御用食品,接著問道:「還需要麵餅和乳酪嗎?」
「但願阿拉默助,讓我順利地給你買回蜜製的鏗納凡來。指阿拉起誓,現在我手中一文錢沒有,但這沒關係,阿拉會默助我完成任務的。」
「法官給你錢也好,問你要錢也好,那跟我們無關,我們管不著。你如果不給我們差腳銀子,那我們非強索不可了。」他們連說帶推,把馬爾魯夫拽到鋪外。馬爾魯夫被迫賣掉補鞋工具,付了四分之一的一枚金幣,把他們打發走了,然後坐下來,拿手托著腮,想到沒有工具無法工作,正憂愁苦惱的時候,有兩個形貌醜陋不堪入目的大漢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說道:「走吧!隨我們去見法官去;你老婆告你了。」
古時候,埃及開羅城中住著一個補鞋匠,名叫馬爾魯夫。他老婆叫發頹麥,綽號「惡癩」。人們這樣稱呼她,是因為她為人潑辣、陰險,寡廉鮮恥,奸懶惡毒,一向騎在丈夫頭上,不拿他當人看待,嘮嘮叨叨,每天要咒他一千次。她丈夫馬爾魯夫是個守本分的、循規蹈矩的老實人;可是他愛面子,家醜不願外揚,因而隨時忍氣吞聲,怕老婆怕到極點;兼之情況窘迫,全靠辛勤勞動過日子,一天賺了一天吃。在那樣情況下,他賺的錢多,便都花在老婆頭上,收入少的時候,老婆就不考慮他的健康,總叫他空肚子挨餓。有一次,他老婆對他說:「馬爾魯夫,今晚你給我買些鏗納凡來享受吧;要蜜製的。」www.hetubook.com.com
「我們是奉另一位法官的命令來傳你的,因為你老婆把你給告到我們法官那兒去了。」
「法官老爺沒有問我要錢,他還給我四分之一的一枚金幣呢。」馬爾魯夫斷然拒絕他們。
「你這個做男人的,難道你不害怕阿拉嗎?」法官一見馬爾魯夫,便帶著生氣的口吻問他,「你隨便欺負妻子,打傷她的手肘,打落她的一個牙齒,你這麼對待她,那是為什麼呢?」
馬爾魯夫慷慨激昂,在法官面前,把他和老婆之間的糾葛從頭到尾,詳細敘述一遍,最後說道:「另一位法官老爺剛才替我們調解過,我們和好如初了。」
聽了法官的勸告,他們果然和好了。這時候hetubook•com•com,法官吩咐馬爾魯夫:「賞差役一些小費吧。」
「你這個娼婦!」法官聽了馬爾魯夫的敘述,激於義憤,大發脾氣,「既然調解過,你們已經和好了,為什麼又到我這兒來告他呢?」
「他已經替我們調解過了。」馬爾魯夫向差人解釋。
那天馬爾魯夫坐在鋪中,等著替人修補破鞋,直等了大半天,始終沒有人送破鞋來修補。他越想越覺得老婆可怕,為鏗納凡的事,感到徬徨、迷離。當時他連買麵餅充饑的錢也沒有,要想獲得鏗納凡,那等於緣木求魚了。因此他惶恐不安,沒有心緒再待下去,便關鎖鋪門,走投無路地沿街走著。無意間他從糕點店前經過,不知不覺地待在那兒,望著鏗納凡不言不語,眼眶裡噙著淚水。老板看見他的猶豫神情,問道:「馬爾魯夫,你幹嘛哭泣?你怎麼了?告訴我吧!」
馬爾魯夫夫妻接受法官的調解,表示和好,雙雙走出法院,然後分手,女的朝一方走,男的走另一條路,回到鋪裡工作。可是他剛坐下,差役們就湧進他的鋪裡,嚷道:「請給我們小費吧。」
她瞥了一眼,見是糖製的,便生氣說:「我不曾囑咐你給我買蜜製的嗎?你不聽我的話,卻給我買糖的來了!」
老板聽了馬爾魯夫的苦衷,笑了一笑,說道:「這沒有關係;你打算要買幾斤?」
差役如此這般地把他老婆的生相、模樣敘述一通;他聽了,心中明白,無可如何地罵道:「願阿和_圖_書拉惱恨她!」沒奈何,只好起身,隨差役去到法院,見他老婆包著手肘,面幕上染著斑斑的血跡,哭哭啼啼地站在法官面前。
「你我之間的糾紛還存在著;我們並沒有和解。」老婆斷然回答他。
法官把錢遞給發頹麥,當面替她們夫妻和解,囑咐道:「喂!你這個做妻子的,今後好生順從丈夫,聽他的話。喂!你做丈夫的,以後對妻子應該和氣些,親熱些。」
「阿拉是仁慈的。」馬爾魯夫回答著,滿腔鬱結,走出大門,去清真寺裡做了晨禮,然後喃喃地祈禱:「主啊!求你賞我買到鏗納凡,今晚別讓我再受潑婦的氣了吧。」
由於過分惱恨,馬爾魯夫不痛不癢地碰了他老婆的頭一下,她便撒潑、耍無賴,一把揪住丈夫的鬍鬚不放,哭哭啼啼地大聲呼喊、吵鬧。街坊鄰舍聞聲跑到她家裡,勸她放手,解了馬爾魯夫的圍,並一致指責她,埋怨她,說道:「過去我們都是吃糖做的鏗納凡的嘛!你對可憐的馬爾魯夫怎麼能這樣粗暴、莽撞呢?這是你的過失,你的恥辱呀。」鄰居們苦口婆心,不怕麻煩,好生規勸她,安慰她,替她夫婦解決了糾紛。可是鄰居們剛告辭歸去,她便故態復發,裝腔作勢,賭咒發誓地不肯吃鏗納凡。當時,馬爾魯夫飢腸轆轆,餓得肚裡發燒。
「你胡說些什麼?」他邊吃邊笑著說,「你發誓不吃這個,就該讓我吃嘛。阿拉是仁慈的;若是阿拉願意,明晚我給你買蜜製的鏗納凡,讓你www•hetubook.com.com一個人享受好了。」
那個法官總算還是個好人,有正義感。為了息事寧人,他慨然解囊,掏出四分之一的一枚金幣,賞給馬爾魯夫,囑咐道:「給你,拿去買些蜜製的鏗納凡給她吃;願你們夫妻和好如初,彼此笑開了吧。」
馬爾魯夫始終好言安慰老婆,表示屈服;她卻以怨報德,嘮嘮叨叨,通宵達旦,喋喋不休地毒言咒罵。第二天清晨,她精神抖擻,捲起衣袖,動手要打他。馬爾魯夫畏怯怯地好言勸阻,說道:「你別打,容我給你另買一份蜜製的好了。」他邊說,邊逃避,走出大門,奔到清真寺中,做了晨禱,然後去鋪裡工作。他剛坐下,法官的兩個差役也就光臨,說道:「起來!隨我們去見法官去,你老婆控告你了。」
馬爾魯夫給了差役四分之一的一枚金幣,然後垂頭喪氣地回到鋪中;當時他被那種突如其來的災難折磨得痴呆、迷離,如同醉漢一般。
「老婆厲害得很,逼我買鏗納凡給她吃。可是今天我在鋪中等了大半天,一件工作也沒有接到,連買麵餅充饑的錢都不曾賺得一文,不能滿足老婆的欲望,因此我怕她呀。」
他咒罵潑婦幾句,隨差役去到法官面前,對老婆說:「我們不是剛和解過嗎?你怎麼又來告我?」
「事後他又打我了。」她在法官面前汙衊她丈夫。
他謝謝老板,帶著鏗納凡、麵餅、乳酪,勇氣十足地邊走邊說道:「讚美你,我主!你多麼仁慈啊!」不覺之間,已回到家中。老婆m.hetubook.com.com見他回來,問道:「給我買鏗納凡來了沒有?」
「五斤就夠了。」
「我要是真的欺負她,或打落她的牙齒,那請老爺隨便給我判刑好了。事情是這樣的……」他把發生糾葛的原因和經過,從頭到尾,詳細敘述一遍,「幸虧是街坊鄰居來替我們夫妻和解了的。」最後他添說一句。
老板取了兩塊錢的麵餅、五角錢的乳酪,連同五塊錢的鏗納凡,一起遞給他,說道:「你要知道,馬爾魯夫:你共欠我七塊半錢。拿去,好好奉承你老婆吧!這兒還有半塊錢,你拿去洗個澡。等一天或兩三天後,你有工作做,賺了錢,生活寬裕時再還我,別叫你老婆受苦。」
「阿拉默助你或者不默助你,那我不管,但你必須給我買蜜製的鏗納凡來。要是你不買來,那你等著看吧,今晚我非照結婚之夜那樣炮製你不可。」
「我不是買的,是向人家賒來的。」他向老婆訴苦。
「好,你給拿蔗糖的吧。」向人家賒購,他不好意思過於苛求。
「廢話!非蜜製的鏗納凡,我向來是不吃的。」她大發雷霆,摑了丈夫一個耳光,「快去,你這個壞種!非要你給我另買一份蜜製的不可。」她連說帶打,拳頭雨點般落在他的臉頰上,終於打落他的一個牙齒,鮮血一直淌到胸膛上。
「老爺賞她自己去買好了。」馬爾魯夫拒收賞錢。
老板給他稱了五斤鏗納凡,說道:「奶油我這裡有得是,但沒有蜂蜜。我這兒只有蔗糖,可比蜂蜜強啊。讓她混糖吃,這有什麼不好的?」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