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而那坐在十字架下的歌特,則一直待在那兒,在這一片靜謐中凝視著遠方,直到夜幕降臨,直到什麼再也看不見。
那犬牙交錯的海岸,層層疊疊,遠遠呈現在面前,邊緣呈尖齒形的布列塔尼的土地,一直延伸到海水的沉靜的虛無之中。
很快,女人們都聚集到懸崖上,沉默而且焦慮。
在這波爾.愛旺村的十字架周圍,是遍布著矮小荊豆的永遠碧綠的曠野。在這樣的高度上,海上的空氣十分純淨,幾乎聞不到https://m.hetubook.com.com海藻的鹽味,卻充滿九月的溫馨氣息。
「可是不,」他突然洩氣地接著說,「不,我們又弄錯了,這輔助帆桁不一樣,而且他們有一個後桅支索帆。那麼,這次又不是了,這是瑪麗─貞妮號。噢!但肯定的,我的女兒,他們不久,也會回來的。」
「我想一定是,」老漁夫說,「我想一定是他們!一道紅色的邊線,一張裝著滾軸的中帆,反正是像極了;你和_圖_書說呢,歌特,我的女兒?」
她繼續梳妝打扮,有點像個精神失常的女人,她始終害怕自己像個遇難者的妻子,每當別人對她露出同情和祕而不宣的神色,她便十分惱火,於是把眼睛轉過一邊,避免在路上遇到這種使她心灰意冷的目光。
今年的九月末宛如另一個夏天,只是略有些淒涼罷了。這一年天氣實在好,倘若沒有如淒苦的雨點般落在路上的枯葉,人們會以為這是晴爽的六月。那些丈夫、未婚夫和情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們都回來了,到處是第二個愛情春天的歡樂……
終於有一天,兩隻遲歸的冰島漁船中,有一隻在洋面出現了,是哪一隻呢?……
現在她已養成習慣,從一清早就走向陸地的盡頭,波爾.愛旺村峻峭的懸崖上,經過楊恩的父母家時,為了不讓他的母親和姊妹們看見,她總是從屋子後面繞過。她獨自一人,走向那普魯巴拉內地方如鹿角般映襯在英法海峽上的最遠的岬角,她整天坐在那兒,在一個孤hetubook.com.com零零的、俯臨著一望無際的海水的十字架下……
在一定的時辰,海水的水位下降,一塊塊斑點便到處擴大開來,似乎那英法海峽漸漸乾涸了一樣;隨後,同樣是慢慢地,水位又漸漸上漲,而且繼續來回反覆,絲毫不把死者放在心上。
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黑夜每天都以無情的平靜按時降臨。
近處,許多岩石遍布在海面,但越過這些,就不再有什麼干擾這鏡面的光滑;大海從所有海灣的深處,發出一種柔和、輕細而無限的聲音。這是多和圖書麼寧靜的遠景,多麼溫柔的深淵!正當如呼吸般微弱的和風,使在秋天最後的陽光下重新開放的矮小的染木花四處飄香時,這廣大的藍色的虛無,這加沃家的墳墓,卻深藏不露地嚴守祕密。
在這漁民之鄉,到處都有這種花崗石十字架,矗立在突出來的懸崖上,似乎在祈求恩惠;似乎想要使那吸引著人們、而且不放他們歸來、尤其喜歡從中留下最勇敢和最漂亮者的神祕的、動蕩的龐然大物平靜下來。
歌特渾身顫抖、面色慘白地站在那兒,站在楊恩父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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