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渡河

開封周邊的民眾和義勇兵們都集結到宗澤的面前。在他們心中,皇帝和大臣們只會躲在宮殿中享樂,真正站在最前線作戰的卻是老邁的宗澤。他會得到民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岳飛後來也被金軍尊稱為「岳爺爺」,被金軍尊稱為「爺爺」的,就只有宗澤和岳飛兩人,連韓世忠都沒有被如此稱呼過。
在未獲出兵的許可之下,日子就這樣過去了,金軍在黃河以北的支配力逐漸強化,領土的回復也愈來愈困難了。不過,宗澤並沒有打消出兵的念頭,只是,肉體的極限較精神的極限來得更快,宗澤倒在病床上了。
高宗一面悼念宗澤,一面也稍有些後悔。在贈與了宗澤「忠簡公」的謚號之後,又派了杜充接任東京留守至開封,這也是當初破壞黃河河堤阻擋金軍南下的人。
這時,宗澤正準備渡過黃河給金軍來個大大的反擊,以收復河北失土,他已將戰略、戰術、補給、編整等各方面都考慮周詳,剩下的就等高宗的敕命而已。宗澤提筆上奏朝廷許可渡河對金兵展開攻擊,同時亦告知高宗,為了提高全軍的士氣,請明確地昭告天下決戰之意,希望高宗能還都開封。
雖然宗澤的地位很高,但實際上相www•hetubook.com.com當辛苦,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他必須阻擋如怒濤般南下的金軍,而不管是集結兵士、統整、訓練、實戰指揮、補給安排、修補城壁,甚至安排救出從戰火中逃出的人民……等事情,全都落在他這個近七十歲的老人身上。
「還有,宗澤跟前集合了許多號稱義勇軍的無賴漢,如果接近他不就危險了嗎?」
「陛下為何不允許我們反攻呢?再下去就失去勝機了呀!」
宗澤麾下的兵力將近二十萬,其中還有解元、成閔等韓世忠的部將以及當時年僅十五歲的岳飛。岳飛本來是在武將王彥手下,但後來就投效宗澤的陣營。
「宗留守病篤!」
宋建炎二年(西元一一二八年)秋七月十五日,七十歲的宗澤病逝。在他死後,宋軍再也沒有收復黃河以北領土的機會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
岳飛認為,與其空談理論,還不如加以實踐,訓練臨場反應。不然,如果被敵人偷襲,哪來的時間考慮兵書上的陣形?
對高宗來說,宗澤是個大恩人。即位的高宗當然是渡過長江來到了安全的場所避難,不過,江北的廣大地域可不能就這樣讓它完hetubook.com.com全落入金軍的掌握。於是,防衛這個地域、指揮宋軍的任務,高宗就指名由宗澤來擔任。宗澤就這樣出任了東京留守,負責黃河和長江之間廣大地域的政治和軍事權。
「現在追贈謚號又有什麼用呢?」兵民的怒意和失望逐漸提高,畢竟杜充並不是足以接任宗澤的人,他雖不是無能之徒,但卻殘忍、猜疑心重,而且對集結的義勇兵態度冷淡。遇到質疑他的人,他都會趁機將其殺害,結果導致失望的將兵們一一離開開封,連韓世忠也帶著解元、成閔等離開,在一年之內,戍守開封的宋軍就只剩下了十分之一。
「宗澤是個危險的人物,他之所以主張戰爭,不是為了國家,全是為了自己的功績!」
就在開封的宋軍面臨解體時,杜充竟然還背叛祖國投效敵人。倒戈的杜充,以宋的機密為籌碼,順利地獲得了金國的官位,還一直升至右丞相,並因天壽而死。他死的時候,秦檜已促成了宋金兩國的和平,雖然杜充認為自己也有功勞,但後世視他為無恥之徒的大有人在。
宗澤的訃報終於來到高宗眼前。此時,高宗正在江南的建康府中(後世的南京,曾為吳、東晉、劉宋、南齊、梁、陳六和-圖-書代首都),來到此地後,高宗就再也沒有回黃河流域的意願了!
如果宗澤有自立為王的野心,那根本不需要高宗的許可,只要自行出兵打勝了就行了。但是,宗澤依然謹守為人臣子的本分,一連上了二十次的奏文,卻沒有獲得任何回應。
宗澤此舉確實改變了歷史,如果康王不這麼做的話,那麼,他就會和他父親徽宗及兄長欽宗一樣成為五國城的虜囚,而不會成為高宗皇帝。而如果沒有能夠即帝位的人物,宋就只有解體滅亡一途了!
真是自大的傢伙!宗澤倒沒有這樣想,他反而欣賞岳飛的氣概。心想,這個青年將來必會肩負宋的國運,所以便任命他為部統制的高級士官。
「運用之妙在於一心。」
這分急報讓開封全城被一片肅然的空氣所籠罩,陰曆七月,殘暑已過,秋風滿地之下,全軍的憂色也與日俱增。老將的病情急速惡化,在短短幾天內已經無法下床。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昏迷的宗澤突然大叫:
金軍大舉侵入宋境是在宣和七年(西元一一一五年),這是宗澤六十七歲時的事情。他原是科舉出身的文官,之前主要是擔任地方知事之類的小官。
「宗爺爺!」
這是金軍對宗澤的稱呼。和_圖_書所謂的爺爺,是「長者」、「大人」之類的尊稱。即使是敵軍,都對宗澤的才能與人格稱讚不已。
在接任東京留守以前,宗澤有許多可以避難的機會,但他還是撐著蒼老的身體立於最前線。這樣一位忠誠的老將,沒法非難皇帝,只能不斷喃喃自語著:
他當然知道自己受到猜疑了。
「渡過黃河!」
以軍事力量強行佔領開封、並支配了整個黃河流域的金,把宋的皇族一一加以囚禁。正當徽宗的九男——康王趙構,準備要接受金軍的叫陣,從陣營中出頭之前,遇到了宗澤。宗澤說服了康王不要出頭,並帶著他離開了金軍的勢力範圍,在南方即位成為大宋帝國的第十代天子,亦稱高宗皇帝。
高宗雖然不是那麼昏庸,但在接二連三的讒言之後,對宗澤的信賴也大不如前了。
宗澤的功績和人氣,當然也震動了高宗所在的宮廷。那些貪生怕死、看人眼紅的廷臣們,開始在高宗的耳邊嚼舌根詆毀:
「渡過黃河!」
「唉!我想要回到開封。我一定要回去,好向宗留守的英靈報告!」
後來,當韓世忠對梁紅玉說起當時的情景時,就不由深深嘆息:
這是杜甫的七言律詩〈蜀相〉中的一節,形容三國時代諸葛孔明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涯,如此無法回報的忠誠之念,宗澤可說是和他相同。
長使英雄淚滿襟
受敵人敬重的名將,卻被自己人猜忌,最後遭到肅清命運的,在歷史上屢見不鮮。
「宗澤一直催促陛下還都開封,此事萬萬不可!否則將會成為他的傀儡!」
雖說他在民間的人氣很旺,但在中央政府的評價卻不高,就在他即將以一介清官終老晚年時,他的人生以及大宋帝國的命運竟出現了激烈的變化。
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從敵軍手中將開封奪回。而後,雖然四太子宗弼曾經領軍再度前來攻擊,卻被宗澤擊退。他的防守滴水不漏,四太子毫無對策,只能帶著多數傷兵撤退。
宗澤一見到驍勇善戰的岳飛,自是十分欣賞,想要正式傳授孫子、吳子兵法給他,哪知,岳飛只看了一眼就還給他。
病床四周的將士因而驚醒,只見老人家又無意識地喊了一次:
隨著而來的是激烈的喘氣聲,但沒有多久,宗澤就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了!在風雨夜,這些勇壯的鐵甲武士們也不禁放聲大哭。
宗澤正確的判斷可說是救了宋朝。
「不能夠相信宗澤!他周旋於宋金之間,是想求自立。」
但是,朝廷對這份奏文,並沒有回應。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