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燕京悲歌

「這個您大可不用擔心,陛下!」
「呼喚陛下的是誰呢?吾受封為大金國的天水郡公,為什麼不以此呼喚?」欽宗小心地試探著。
徹底西風撼破扉
子溫一邊聽著老皇帝訴苦,一邊想:忍辱負重、對外族低頭的,不是秦檜而是高宗;為了買回和平而支付巨額歲幣的,不是秦檜而是繳納租稅的民眾;因為和平條約而終生被拘留於北方荒野的,不是秦檜而是欽宗;同樣的,為了講和條約而被無故虐殺、一族處以流刑的,不是欽宗而是岳飛。
子溫也告訴欽宗,這次的行動依舊是受到阿什替的幫助。在卸下了護送的任務後,阿什替受了舊知黑蠻龍的請託、加上他對完顏亮的反感日增,於是就答應協助子溫等人。
「余並無詩藻文才,此為先帝(徽宗)於五國城中所作的詩,余保管了近三十年,若余不能歸宋的話,希望這篇詩能夠為世人所知。」
「還是先將這個東西送出去吧!」
「這種事情有可能嗎?」
他接著說明:
在轉句(第三句)中,充滿了被囚者的悲痛https://m.hetubook.com.com心情。
的確,金國對欽宗的待遇確實苛刻。
只不過,受命監視護送兩宮的阿什替,對他們的境遇十分同情,所以無論在飲食、住居、醫藥品……都盡力供給,還配備了驢車或馬車給皇后們乘坐。只不過,他的地位終究不高,能給予的也有限,但這分心意卻給不幸的虜囚們相當的溫暖。
目天南斷雁飛無
「總是有一些無害的方法的!」
家山回首三千里
「陛下可以服用一種秘藥,讓人看來就像死了一樣,然後趁著被送出牢外埋葬時,再藉機逃跑就行了!」
「你是怎麼來到這個左廨院的呢?」
欽宗不禁落下眼淚。之前,宋就是因為賄賂橫行、官吏腐敗才滅亡的。
欽宗玩味著子溫的提案,頗有躍躍一試的想法。
「那麼,余的虜囚生活也許還有點意義……」
本來已經放棄的希望,如今卻又出現了一線曙光。
「那……陛下為什麼不利用這點逃出牢中呢?」
「金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內政現在頗為混亂……」
聽到這裡,欽宗的臉方才恢復一點血色。
這是梁紅玉想出來的法子。
「陛下!我在這兒呀!陛下!」
「那麼,宋的情形又怎樣呢?」
「難道金主對陛下都不聞不問嗎?」
欽宗嘆了口氣,過了許久才說:
「你是說……?」
「臣任職大宋光祿寺丞,姓韓,名彥直,字子溫。生父名為世忠,蒙皇恩官拜至樞密使一職。」
「能夠拜見靖康帝,微臣深感光榮。」子溫的聲音也提高了,光是想到能夠隔著牆與被囚禁的皇上相見,他就不免情緒激昂,恨不得將眼前充滿陰氣的暗灰色牆壁加以破壞。當然,這是行不得的,黑蠻龍和阿什替可是花了不少苦心,用了不少人脈、銀兩,費了不少時日才讓子溫潛進來。他很快地將潛入金國的理由敘述一遍,並順便談及他的父親韓世忠和母親梁紅玉。
「你的忠心……不,義俠之心,讓余相當高興,只是,不必強求!或是事機敗露,將麻煩到許多的人……」
「臣謹記於心。」
欽宗聽了眼睛都紅了:「和_圖_書請替余傳達感謝之意,若不是他,余大概早就病死於北大荒了,大恩無以回報……」說著,眼淚自臉頰滑落。
蕭條孤館一燈微
「金主早就忘了余的存在,或許,他還是故意遺忘的!」
「你的父親也相當辛勞呢!」
子溫重新燃起對秦檜的怒意,他在宮中玩弄權勢、在酒池肉林中享樂,但在金國受非人待遇的卻是老皇帝呀!
「咦?」
「明晚當再前來參上,請您堅強等待南歸之日的到來!」
欽宗從小洞裡塞出一片破布,上面有首七言絕句:
「獄吏可以賄賂,行醫者也可以收買。」
聲音再度從送食物的小洞傳來。
在子溫離去後,欽宗靠著牆壁發出了嘆息:
「啊!果然是天朝的人!」
「那麼,你先走吧!可別被發現了!」
欽宗豎起耳朵聽著。會叫他陛下的,必定是大宋的臣民,但……該不會是陷阱吧?為什麼要設這個陷阱呢?在不安和期待之下,欽宗靠向洞口:
「就這樣吧……對了,子溫!」
這就是天子的心呀!子溫心想。為了諷刺他的無能,金以「重昏和*圖*書侯」的稱號來侮辱他是個昏愚的君主,一直到後來,才將他的稱號改為天水郡公。但不管受到怎樣的虐待、侮辱,欽宗依然沒有失掉一個做皇帝該有的盤算。
欽宗在位不到兩年,他雖有心重建瀕臨滅亡的國家,卻無能為力:空虛的國庫、荒廢的帝都、相爭不已的主戰和主和派……。而後,被強行脫去龍袍,接著,父、妻相繼喪生,還被即帝位的弟弟捨棄,只能在牢裡了結殘生。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麼?用自己的苦難換取來的繁榮和平?如果是這樣,人生或許還有一些意義。
「比如說?」
「陛下!」
秦檜什麼也沒失去,但談成和約的大功績,卻落在他手上!他真是一個只會犧牲他人來圖利自己的傢伙!
欽宗不再懷疑。
……最初以為是幻覺……在昏暗的室內,欽宗張開了雙眼,似乎是有誰在呼喚著他,只不過一時無法會意過來。
那個年輕的聲音回答:
「包在我身上!」
「是!」
讓欽宗逃獄回到宋國,的確會造成金出兵的藉口,而且,在位的高宗皇帝,也不可能以先帝的身份將兄長迎回去。所以,如果讓人誤以為欽hetubook•com•com宗已死,然後再讓他以別人的身份回國是最好。反正,欽宗原本就不求榮華富貴,只希望能在寺院中安度餘生!
「我知道了!不過,現在還不能立刻決定,也許余出牢之後還不能跑呢!」欽宗輕輕地敲著自己的腳,他對那雙已經有點萎縮的腳沒什麼自信。
「那都不及陛下的苦難!」
「請不要說不吉利的話,臣必定在近日前來相救!」
「政事混亂呀……」
子溫仔細回秉老皇帝:水田豐沛,再無飢餓之人,杭州港內也充滿了商船,終夜燈火不消……宋的領域雖然減半,但和約成立後,便迅速回復繁榮的景象。
對於在位時曾引見過的韓世忠,欽宗早已不復記憶,在那段日子裡,欽宗見過許許多多的人,而當時的韓世忠只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自然不會引起欽宗的注意,只不過,後來韓世忠嶄露頭角,立下擊破金兵的大功,欽宗自是十分高興。待黃天蕩一役後,聽說他要求「歸還兩宮」的事,更是高興不已。
「不!不行!如果余從牢中脫逃,金主一定會懷疑是宋人做的,那不就成了金伐宋的藉口了?余不能為了自己而危害整個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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