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告訴我,他叫榮吉,太太是千代子,妹妹名字是薰,另外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叫百合子,是大島雇用的。榮吉感傷欲泣的臉,一直望著河水。
「可以和哥哥一起來。」
「不是還有個十四歲的妹妹嗎?」
「就是她呀!我原本不想讓她加入此行,但,還是有許多苦衷。」
「哦,是嗎?那個較大的年輕女人是我的妻子,比你小一歲,已經十九了。我們在旅行中,曾二次使早產的嬰兒在一個禮拜就夭折了,她的身體尚未恢復。那四十多歲的女人是我妻子的母親。舞孃是我的妹妹。」
不久,料理屋的女侍前來接舞孃。她穿好衣服對我說:
她們又談了許多關於演唱的安排,邀我新年時,能參加她們在波浮港的演出。
舞孃叫他叔叔,央求賣鳥的唸《水戶黃門漫遊記》給她聽。但是,賣鳥的人馬上起身走了。因為不敢直接求我繼續唸給她聽,想要母親替她說。我懷著期望,拿出講談書,舞孃果然就靠近來了。當我唸書時,她緊靠著我,碰著我的肩膀,臉上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眼珠熠熠生輝,目不轉睛地。我想這大概是她讀書的習慣吧!剛才和賣鳥人在一起的表情也是如此。我仔細端詳她,www•hetubook.com•com美麗光輝的大眼睛,是她最美之處。雙眼皮不用說也是美的。此外,就是她花一般的笑容,像一朵綻開的花,如她本人一樣。
「因為是菜販,不知玩什麼花樣。」
榮吉被請到對面的料理屋二樓,可以看的清楚,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歡迎來玩。」
因此我也決定延後出發。下了樓梯,我一邊等她們起床,一邊在污髒的櫃臺和侍者聊天,男人出來邀我一同散步。從街道稍向南行,有座美麗的橋。靠著欄杆,他又開始聊起了家事。他曾短暫的加入過東京的新派劇團。現在則常常在大島的港口演戲。從她們的行李中,可以找出刀和鞘之類的東西,座墊也類似野臺劇的東西。竹箱中的服裝和茶鍋碗等,也都是平常的演戲道具,他說著說著。
「你絕不可以唱歌,」母親說著,舞孃就提著鼓,輕輕的點著頭。母親回頭向我說:
「就這樣吧!我們難得有緣相遇,你就委屈答應吧。明天一定走。後天是我們在旅行中夭折的嬰孩,四十九天的忌日,這是個心願,要在下田為他超渡,所以一定要在那天之前趕到下田。此番話說起來有些失禮,但是既然有緣,請您https://m.hetubook•com•com也祭祭他吧!」
「還有二棟小房子,山上的那棟非常明亮。」
「歌謠,好奇怪呀!」
「這是我的房間,請不要客氣,請進。」
「我去了就回來。」
次日早晨,約好八點離開湯野。我戴上從公共浴場買來的鴨舌帽,將學生帽收到背包裡,沿街道走到木賃旅館與她們會合。因為二樓的紙門未關,我逕自悄悄地走進去,發現她們還在沉睡,又難為情的靠在廊下。
「但是只有我一個人……」
一小時後,她們四人一起回來了。
「那是……歌謠。」
舞孃到了料理屋的二樓,就坐下來打鼓。看她的背影,彷彿離我好近。鼓聲使我心跳動的厲害。
「很抱歉,本來今天要離開這裡,但是今晚這裡有客人舉行宴會,所以我們準備順延一天。若你堅持今天要走,可以在下田碰面。我們要在甲州屋的旅館住下,一打聽就知道了。」四十歲的女人在床上半起身的說。我突然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擊鼓後,宴會進入了高潮。」母親看著我說。
「我替你搓背,快來吧!」傳來千代子的聲音。
她們並不若我原先想像的那樣世故,她們不失鄉下人的味道,凡事看得開。讓我感覺她hetubook•com.com們是以親手足、內親的感情維繫在一塊的。只有僱用的百合子,在我面前始終很拘束。
「叫你不要落出聲音。」
「老爺爺的家很不錯,空間很寬敞,只要老爺爺答應,那兒非常安靜,可以一直住下去,也可以讀書。」她們彼此商量了許久,對我這樣說。
「昨晚真謝謝你!」她慎重其事的跟我說著話。使立在一旁的我不知所措。
「馬上就回來,所以請務必等我回來繼續唸給我聽。」
千代子和百合子也陸續進入宴會中。
玩了約一小時後,藝人們就到旅館的浴場去了。她們也請我一道過去,但有三個年輕的女子在,我只好於後隨行。舞孃一個人馬上走了過來。
我沒有去洗澡,和舞孃下著棋。她的棋技相當高。屢賽屢勝,榮吉和其他女人亦紛紛敗陣。連一向棋藝高超的我,也盡了全力。即使無法從容下棋,心情也是愉快的。原本她是遠遠的伸手過來下棋,漸漸忘我的往棋盤靠近。美麗的頭髮觸了我的胸。突然,臉色嬌羞的說:「對不起,我要挨罵了。」放下棋子,飛也似地跑走了。千代子的母親站在公共浴場的前面。千代子和百合子也匆忙地從浴池起身,沒有上二樓就跑回去了。
在我腳邊的舞www.hetubook.com.com
孃,用雙手摀著發紅的臉頰。她和另一個女人睡在一張床。尚殘留昨夜的濃粧。唇和眼尾的脂粉稍脫落了一些。她的睡姿使我胸口激奮。她欠欠身,推出座墊,坐在走廊上。
下田港在伊豆相模的溫泉地區,所有流浪的藝人們,都把此地視為旅行中的故鄉,是個令人懷念的地方。
我對她們已不抱任何好奇心,也無輕蔑意味,她們這種旅遊藝人是被人類所遺忘的一群,但我可以體會到她們對我的好意。我決定跟她們到大島的故鄉去。
「只有這些……」,舞孃將握在手中的錢交給了母親。我又繼續唸著《水戶黃門漫遊記》。她們又說起在旅途中夭折的孩子,彷彿一生出就像水一般通身透明似的,也沒有哭的力氣,但還持續了一星期的呼吸。
出了走廊,突然跪下向我行禮。
過了半夜,我方從木賃旅館出來。女孩們送我出來,舞孃已擺好我的木屐。舞孃從門口探出頭來,眺望著明亮的天空。
「那是什麼?」
回來之後,卸下粉粧的舞孃,忘我的逗弄著小狗。我說我想回去了。
男人和那較大的年輕女人同床睡在一起。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他們二人是夫妻。
晚上,我到木賃旅館去,舞孃正和母親學著三弦。看到我就停www.hetubook.com.com止了。聽了母親的話後,又抱起三弦。聲調稍高的時候,母親就說:
「我一直以為你是長岡溫泉的人。」
借宿木賃旅館的有位四十歲的賣鳥商人,推開了門,對那些姑娘高喊要請客。舞孃和百合子一起拿著筷子到鄰室去了,吃他剩下的酒菜。在回屋的途中,那男人趁機摸了舞孃一把。母親馬上怒容滿面的說:
這天,榮吉從早到傍晚都陪著我在旅館。純樸又親切的旅館老板娘,忠告我說請這種人吃飯太可惜了。
「我母親不准她們過來。」
「她正在變音時期……」
「我曾誤了身而致現在的後果,家兄在甲府已成立了不錯的家庭,顯得我格外的不中用。」
不久,榮吉來到我的住處。
「啊!月娘姐姐——明天就要到下田了,真開心。嬰孩的四十九天忌日,媽媽要為我買梳子。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請和我們一起走吧!」
「明天再走吧!我並不知道母親要延遲一天。但路途上有伴也是好的,明天我們再一起走吧!」男人說了,四十歲的女人又附加說。
但是,我們下了棋不久,女人們也渡橋過來上了二樓,跟往昔一樣跪在走廊答禮不動。千代子最先站起來。
「大家呢?」
「你不要毛手毛腳,她還是個小姑娘。」
「我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