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他撕開信封,裏頭的信寫得相當潦草,是用德語寫的。
梨香把香子大大的黑白照擺在桌面上。那張掛上黑色緞帶的照片,乃是香子十年前的笑顏。
「是嗎?對的,你很堅強。」水科點頭,「小心身體。」
終於鑰匙「喀嚓」一聲轉動了,水科鬆一口氣,走進裏面去,試著說:「我回來啦。」
女兒穿著深藍色短大衣站在那裏。
水科習慣地替石油暖爐點火。依然不容易點著。水科不在的關係,她們大概很少清理吧!
水科本來是能夠流利地讀德語和講德語的,那都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他還是拼命搜索記憶繼續讀下去……
父女之間有一陣沉默。
走進客廳——沒有任何改變。
久違了的家。對,一年多了。
玄關裏有熟悉的拖鞋左右對外擺放著,www.hetubook.com.com裏頭感覺不到因房子空了許久沒人住而有的寒冷。
這個時候,在外面監視的刑警大概急忙跟總部聯絡吧。會不會馬上衝進來?抑或去搬救兵才來?
「你的記性很好。」那名中年刑警說:「水科和也,請你跟我們回去。」
水科遲疑片刻,搖搖頭說:「不,沒什麼。走吧。」
總之,水科決定進去看看。幾乎無意識地撿起掉在地上的報紙和郵件。
「你在呀。」
「三崎兄吧。」水科說,「盤問時,我們見過。」
「你長高了。」水科說,「怎不進來?外邊很冷呀。」
血色從水科的臉上褪去。那張照片彷彿在期待他的答覆而靜靜地等著。他忍不住大聲喊:「怎麼回事?」
有人在水科面前動了一下,使他赫然回過和_圖_書神來。
用打字機打的收信人,的確是水科的名字。看到寄信人的名字時,水科的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好晚哪,梨香。」水科抬起頭來說。
水科感覺到冷汗沿著太陽穴滴下。
不知何時,客廳的門開了——不,是他剛才讓門一直開著的。
「是嗎?——她好可憐。」
不顯眼的車。裏頭有兩個黑影。不顯眼之餘卻格外顯眼,正是警察的特色。
「怎麼回事?」水科看著梨香再問。
「你想見媽媽?」
水科和也並沒有故意豎起大衣的衣襟來藏起臉孔,大踏步往自己家走去。
「什麼事?」
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水科,他們彷彿感到掃興似的鬆一口氣。
梨香第一次露骨地表示憤怒。
終於,藍色的火苗安定下來,舒適的暖度在客廳裏蔓延。
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快就猜到是那部車。
水科的逃亡生涯已超過了一年。對他而言,那一年令他有十年那麼長的感覺。
可是,梨香一動也不動。她用嚴峻的眼光一直盯著父親。
在三崎刑警的催促下,水科準備走出去。
那麼——香子和梨香還住在這兒不成?
他帶著鑰匙。他企圖把鑰匙插|進匙孔內,可是手在顫抖——怎麼搞的?還不到那種年紀呀。
「喀」一聲,手銬扣在水科的手腕子上。梨香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香子……多謝你還努力堅持下去。」
是的。報紙好端端地投進屋裏,畢竟是她倆還住在這兒的證據。
水科回頭對梨香說:
「嗯。」
水科開了燈,這才知道事情並不一定是想像中的那樣。
「我知道。」水科點點頭。
水科的心頭m.hetubook.com.com一陣熱。
反正沒時間去泡杯茶來喝了。他伸手拿起那封信。
是那個吧?
因涉嫌殺人而受指名通緝的人,他的妻子和女兒要忍受世人好奇的眼光而活下去,並非容易的事。她們兩個大概搬到別的地方了吧。
「好的。」水科站起來,「刑警先生——」
水科反而鬆一口氣的樣子。
水科這樣問時,梨香第一次開口說話。
「媽媽呢?她出去了?」
梨香快步穿過客廳,走進裏頭深處的房間,很快又回來。
「一個星期以前的事。」梨香說。
「爸爸也保重。」梨香突然說。
「媽媽在這裏。」
「怎麼回事?死了呀,那還用說。爸爸跑了,我們沒收入,媽媽唯有一個人工作,晚上還兼做家庭副業。我也有打工的,但媽媽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嘛。半個月前她發燒,還說只是普通感和圖書冒,勉強去上班……引起肺炎,一下子就死了。」
「僅此而已?不是等於爸爸殺了她嗎?」
「你以後打算怎樣?」
不要緊,我什麼也不會做的。我身上一件武器也沒有。
沒有回應。當然了,這是預料中的事。
她把兩手插在短大衣的口袋裏,一直瞪著父親——那不是十七歲少女的眼睛。那是一雙成人的眼睛,知曉痛苦、煩惱是什麼的眼睛。
畢竟是不自覺的緊張所致。
「警察在監視你。」梨香回復平穩的語調說。
「我曉得。都是爸爸不好。是的。」他的話像在自言自語。
他坐在沙發上,帶著緬懷的感觸瀏覽著,不經意地望了一下剛才自己擺在桌面的郵件——外國郵件?是什麼信呢?
「不必爸爸為我操心。」梨香回答。
那句話就像訊號似的,門口傳來聲響,兩個男人衝進客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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