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情殺懸案

「那是什麼意思?」
「在她丈夫離開之前?」
河上喝完咖啡,掛著手杖站起來。
「哎,等等——替我解開這繩子!」
「應該想到的,內子一直在苦惱,為了我和須崎加奈子的事——我沒察覺她的感覺而置之不理,是我的錯。」
「在樹林中,我和那男的用刀子搏鬥。當然,我無意殺人,我也從未用過刀。我以為,只要其中一方受點傷就了事的,可是……」
露齊亞邊抹淚邊笑道:「打手!」她的手搭住水科的肩,「把爸爸放進鳥籠,上鎖!」
外邊很冷,要下雪的跡象,但這個角落卻是暖洋洋的,當然,杯裏裝滿了熱騰騰的咖啡。
「喂,夕里子!」國友喊,「電話!你爸爸打來的!」
「那副白骨……」夕里子低語。
「但你沒死呀。」梨香一把抱住水科,「不准你再死了!」
「於是向你——」國友說。
「因為我也喜歡卡蒂亞的緣故。」河上說,「我嫉妒你,我想,一旦你因決鬥而錯手殺死人的話,你就會離開這市鎮的。但——卡蒂亞不捨得,結果你留下來了。」
「嗯。」夕里子點頭,「結果,他縱然想自殺也一定自殺不了。」
「咦,珠美。」夕里子發現珠美走下樓梯來,「我不是說過,叫你乖乖ˇ待在房間嗎?」
水科表情沉重,欲言又止地,「那是——」
「我不認為是水科做的。兇手另有人在哦。」
早上。其實已將近十時。
「我和內子商量過的。我說是我的錯,由我擔罪。取代的是,梨香拜託她照顧……她也理解並接受了。」
「在你來以前,不,自卡蒂亞結婚時起的事。」河上微笑,「那時我還年輕。」
回頭一看,但見水科在兩個女兒的簇擁下穿過大堂而去。
「在那貨車中殺人的也是你。」
水科用複雜的表情看兩個女兒。
就在這時候,「行了!」肩上扛著手提錄像機的阿關出現了,「成功了!獨家!看哪!」
「沒有的事。人呀,任何時候都需要安慰的。」珠美噠噠大步向梨香她們走去,拍拍梨香的肩,「提起精神來嘛!」
「那麼,你太太殺人後,去了哪兒?」
「啊!好開心咧。」
「嗨!好感人的鏡頭!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那個呀。開玩笑開玩笑!裸|照罷了,有啥關係?現在一點也不稀奇啦。」
「來啦!」
「可不是,發生許多故事啊!」
「還好。」
「河上先生,我們都老啦。」水科說。
「夕里子。」綾子走過來。
「梨香……」水科有些難為情地說,「我想在死之前再見你一面,所以跑到這裏來,結果搞成這個樣子。」
「慢著!」有聲音說。安西安娜走過來。
「說不定,須崎加奈子的事也在內?」梨香說。
「爸爸!」梨香跳起來,露齊亞當然也是如此。
「一下失策,差點變成人生最後一日。」夕里子說,「總算萬幸地活下來了。」
「不明所以。」國友嘆息,「而且,說要尋找水科,這麼晚了很不容易。」
「可是……這就結束了嗎?」夕里子說。
「卡蒂亞什麼都不知道。可是,池上他們在現場看到全部經過。」
「好極了。」梨香鬆一口氣的樣子。
咚噠、咚噠……
「從前,我在這個市鎮殺過人。」
「把一切說個清楚好了。」河上說,「水科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為何不告訴我?!」梨香抓住父親的手。
梨香喃喃地說:「媽媽殺的?真的嗎?」
「我看到啦,看得很清楚。」然後,安娜把國友推開。「刑警先生不能揍人的!」
「他想逃,我們合力把他逮住。」珠美說,「誰有怨言?」
夕里子啞然,望著綾子把水科帶下樓梯的情景。只是——水科的襯衣紐扣飛了,頭髮蓬鬆,長褲裂了,樣子很難看,而且不知何故雙手被綁。
「她呆呆地坐在屍首旁邊。」水科說,「後來總算回復自我,叫出租車走了。」
「打架打起勁來是可怕的。」河上說,「當時我在場,當著我面前,水科兄的刀刺中男人的腹部——」
過了一陣。
那聲音停了,響起一個深沉的說話聲。
拄著手杖,腳有點瘸……就是那個聲音嗎?珠美思索著。
水科一臉狐疑地看河上。
國友捉握緊拳頭。
「即使不是我直接下手,也等於是我殺的。」他說,「我必須償罪。」
水科深深嘆息。
「咖啡?」
露齊亞笑和*圖*書了。
「珠美!」夕里子臉紅了,「算啦,多難看!」
「我知道。」安娜轉身向著阿關,「包在我身上。」
「確認決鬥對手之死亡的是我——他並沒有死。」
「消失啦,他留信說要自殺。」
無數雪花從灰色天空飄落下來,就像赦免這小市鎮的人所有的罪過般,溫柔地,把一年的結束也包容進去。
「你說什麼?」
「模特兒嘛,憑體力爭勝負的!」安娜甩甩右手說。
「啊!」夕里子漲紅了臉,「國友!」
「一名旅客——以前也來過這兒,他愛上了露齊亞的母親卡蒂亞。在我和卡蒂亞相愛之後的某一日,那男的來到這市鎮。」
「讓她倆靜一靜好了。」夕里子在稍遠之處對國友說。
「那麼,就此告別……開年後,我會住院。大概——不會出院了。水科兄,祝好運。」
「現在,誰進來了?」
河上嘆息。
「不想讓你知道,你媽殺人的事……」
「好吧,我等除夕夜的特別大餐!」
「對的——他已作出那樣的決心,可能阻止不了。」
「水科先生。」夕里子說,「是不是說出真相比較好?」
走進酒店大堂後,梨香和露齊亞彷彿精疲力竭似的並肩在沙發坐下。
「對。卡蒂亞和她丈夫,時常在這附近不遠的湖上泛舟。」河上說,「有一天,船沉了,丈夫行蹤不明。大家說他被埋在湖底的泥沼裏,沒浮上來。其實不是。」
「為什麼你……」
「我收拾店子就去。」露齊亞微笑。「我等爸爸從監獄出來。」
可是她倆不是小孩兒,尤其是露齊亞,體重相當,兩人一同嘩然抱緊父親,一下子支撐不住,水科跌個人仰馬翻。
「一年的最後一天呀。」
「包在我身上!」國友弄著響指走上前,「喂!你對女孩子做了些什麼?」
「好久不見,水科兄。」
「嗨!大家都集合啦!」
「還有,」河上插話,「你並沒有殺人。」
聲音使眾人回到現狀,女侍應手拿咖啡壺,在旁打量他們。
「是指哪個呢?」夕里子說,抬眼望向灰色的天空。
「沒有。」梨香說,「我也要綁住爸爸。免得他又跑去說要自殺什麼的。」
「你不答應可不行。說,我不再和-圖-書死了!」
「不行不行。」珠美打斷,「難得釣到如此『大魚』,不能隨便放走的。」
「什麼東西結束了?案件?一年的終結?抑或是指我們的旅程?」
「對。她是池上、永田和鈴村三個一起包下的情婦。對外公開的說法是,那女的是我的女人。」
珠美解開綁水科的繩子,水科無限感激似的左右擁住梨香和露齊亞。
「唉。」水科坐在地毯上,看看兩個女兒。「知道了,我不死啦。」
珠美伸個大懶腰說。
水科暫時默然喝咖啡——
「露齊亞是好孩子吧?」
「來,綾子姊姊,把禮物帶過來!」珠美大聲喊。
「河上先生……我不知道。」
「那你替她頂罪……」
「大家撤離之後,我把那人帶去醫生那裏。他撿回一條命,從此跑啦。」
「大堂罷了,有啥關係?」珠美反駁,「怎麼啦!還沒找到水科?」
「哎,這麼冷,腳會疼的。」河上拉椅子坐下,「我要咖啡。」他用德語點了飲品,把手杖靠在桌邊。
阿關獨自手舞足蹈樂開懷。
早餐的桌子相當和平又平穩,佐佐本家三姊妹,以及國友和杉山的組合,但杉山的旁邊加多一個安西安娜。杉山似乎很難為情。
「河上老師。」夕里子說,「散步嗎?」
「珠美!」
「也好。但那宗殺人……」
「知道啦。不說了。拜託,把這繩子——」
拄著手杖走出去的河上,看起來比起剛才進來時突然蒼老了十年。
說曹操,曹操就到!夕里子慌忙奔回去。
「爸爸不是。我從未碰過她。雖然我知道她對我有好感。」
「瞧。還取笑姊姊哪。」
接著傳來「啪」一聲悅耳的聲音,安娜的拳頭打中阿關的下巴,阿關的身體就像刮大風似的向後仰,變成大字栽倒在地。相機飛到很遠的地方去。
兩人緊緊手握著手。
「好厲害!」珠美瞪大了眼。
水科啞然。
「屍體被發現是純粹的偶然。這裏的人太悠閑了,根本不會到處去找。沒想到,到了今天才被發現……」河上搖搖頭,「她丈夫的屍體,應該還被我的刀刺著。而且衣服還破破爛爛的留存著吧。二十年前的事了,事到如今才被人叫兇手,真對不起。」
國友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怪不幸的,如此這般新舊事件重疊,而且又在外國。他在頭痛,不知如何處理是好。
珠美無視夕里子的責備,愉快地說:「哎,有件禮物送給兩位。可以接受吧?」
水科在眾人臉上巡視一遍,說:
「但這傢伙——」
「當你太太去世後,他們又怕你會說出一切,於是追蹤到此——永田一到日本就被警方拘捕啦。」國友說。
「河上先生……」露齊亞說。
「好冷。」出到外面,珠美縮起脖子。
「嗯。」綾子點頭,「現在踹他幾腳他也不會痛的,沒意思,待會再來。」她說。
「對。卡蒂亞的丈夫,是我殺的。用刀。」
「哎,露齊亞決定跟我們回去日本哪。」梨香對夕里子他們說。
「但爸爸你不是。」
恰好珠美背向門口,她拿杯的手驟然停在半空。
阿關完全暈厥過去。
誰也不開口,直至河上的影子消失為止,就像做了一場夢的感覺……
還有一組是——水科、梨香和露齊亞父女們。
「他們來問我,白骨藏在什麼地方。那男的過來打我,我又錯手用了刀子。很不幸的事——闊別二十年,又做了。」
「現在別扣手銬,好嗎?」
就這時候——
「妹妹……」
「嗯,不過,我可以見到露齊亞了。」
「你是……」夕里子呆住了。
水科默然垂下眼睛。
「看看怎樣?」夕里子話沒說完——自己突然打了個大噴嚏。
「待會打個電話給爸爸吧。」
「不,是我。我是故意讓人注意那部車子的。等了好久。」
「安娜!你上哪兒去了?」阿關說。
「怎麼啦?你臉都青了。」夕里子驚訝地說。
咯噠、咯噠。
沉默了半晌。
這時,有人走進餐廳來了。
「為爭女人的決鬥。」河上說,「很羅曼蒂克的故事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綾子蹙眉。
「水科先生。」夕里子說,「償罪的方法不是只有一種,如果你說出真相,把兩個女兒好好撫養成人,不也是一種償還嗎?」
「姊姊。」夕里子看綾子,「滿意嗎?」
「也好。」
「事後又有兩個人被殺。啊,讓她們兩個靜一靜比較好。」她小聲說。
是那個聲音——阿關的助手被殺時聽見的聲音!
「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喜歡露齊亞的母親。」河上彷彿自言自語,「對……沒什麼好後悔的。」
水科看夕里子。
珠美嘟起小嘴。
露齊亞和梨香好奇地對望一眼。
只要活著,一定有好事。夕里子想。
夕里子走到國友身邊。
「不過,昨晚殺那兩個男人的事,我沒後悔。因為他們想對露齊亞做出非禮的事。我想,卡蒂亞也會讚許我的。」
眾人沉默,凝視水科。
咖啡來了,河上津津有味地喝了起來。
「回到日本後,他們三個發跡了,但在另一方面,他們透過許多不正當手段把公司私有化。他們讓我一個人承擔那個責任。交換條件,是不把那宗命案告訴任何人。」
(本卷完)
「那間公司的三個人幹嘛要襲擊你?我想一定有什麼內幕。如果猜錯了,請原諒。我想,殺死那女的——須崎加奈子的可能不是你——」
說完,國友過去櫃檯借電話。
「唔,」國友點頭,「他應該不會逃跑的了。」
所有人都沉默不動。不懂日語的女侍應好奇地注視那個光景。
「啊!」
珠美大笑,夕里子和綾子都笑起來。在旁看傻了眼的國友以及櫃檯女服務員也跟著笑。
「水科先生,」國友說,「那是他們三個襲擊你的理由吧。他們怕你被逮捕後,把內情講出去不方便。」
「啊,下雪了!」珠美說。
「沒有——哈啾!」夕里子甩甩頭,「一定是爸爸在嘮叨我們。」
「兇手是你太太吧。」夕里子說。
「好極啦,他活著。」珠美說。
「唔……水科要自己解決自己,畢竟他本身就是兇手吧。」
水科無語。
「嗯。」
「不光如此。」國友說,「死去的鈴村和池上以及永田。永田大概逃回日本去了。他們三個為何瞄準你?聽說在日本開槍誤擊了刑警。」
「正是這麼回事。」水科點頭,「可是,我沒告訴內子有關卡蒂亞的事,當然也不能說出殺人的事,我只能接受一切事實逃之夭夭。」
「怎麼啦?感冒了?」
「爸爸,怎麼回事?」梨香探前身子問。
「從她公寓開出來的寶馬,是你太太駕駛的吧。」杉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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