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傢伙。」恭二也笑了,「你在觀眾席上聽嗎?」
「真不輕鬆。」令那說,「當刑警的,隨時會被叫去辦案,對嗎?」
「不過嘛,直到現在……」村井皺起眉頭,「木下綾芽小姐還沒到。」
「當一切都順利時,總會遭受意外的。所謂好事多磨呀。」
幾名看似音樂系大學生的時髦女孩,正在看著夾在節目表的「演出者變更啟事」談話。
村井面帶微笑,事實上內心捏了一把冷汗。
「後台……大概在彩排室,跟木下綾芽排演著吧。怎麼了?」
歷經辛苦,夕里子終於穿過人潮過去了。
「喝點什麼?今天的香檳是免費的。」
「我去拜託他一下。」
為了肚裡的骨肉——我不得不保護這孩子,還有恭二。
這種事……對如此親切的夕里子是多麼殘忍啊。
大堂裡,到處都是為了喝免費香檳而站著談話的人群。
在這種「名牌演奏會」再彈一曲是少有的事。對別的演出者雖然稍欠公平,但相信村井一定可以妥善處理吧!
「哪兒都行,今天的演出者很多就是了。」
然而老師的詛咒企圖干擾我們的幸福——必須做點什麼……
「有的有的。」
「您說什麼?」村井不由得反問。
「多謝!」恭二接過鑰匙。
普通的音樂會,都在開演前的三十分鐘開場,今天是「大除夕演奏會」,盛裝而來的客人很多,故在一小時前就要開場了。
「嗯?」
恭二和令那並肩坐在大堂的沙發上。
可是,夕里子已經走到衣帽間去了。
「是呀——那我問問村井先生,請他幫我找個位子好了。」
「唔——快開場了吧。」
「我沒替換的衣服。」
肩膀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夕里子站在那裡。
「是的,已經排長龍了……」
正當她匆匆走向後台時,被大堂裡的女人叫住:「對不起。」
「我等人,在外面站了一會。」夕里子說,「國友,我在這兒!」
「那個人?」
見到剛才在大堂講恭二壞話的女孩們,也站起來拼命鼓掌,令那有說不出和-圖-書的幸福感。
那名女占卜師所說的話,在令那的腦海中不停地盤桓。對,深野須美子老師的詛咒並沒有消失。
令那一笑,離開座位,出到大堂。
令那覺得體內一直緊繃著的情緒一下子消失無蹤。
「哪裡哪裡,我自己什麼都不會,只能出點錢而已。」八城說,「改天再聊。」
令那說出內情,村井面露難色。
恭二被四度叫回舞台後,掌聲終於平息。
「咦?令那,你也出來啦?」
「對對對。不是很轟動嗎?這個人就是她當時的弟子了。」
「抱歉!臨出門時小傢伙不太舒服。」她用響亮的聲音說。「我馬上預備。事先都練習好了。」
夕里子也驚訝地望著她——沉默地遠遠而站的棚田忍。
跟你所愛的對象交換某種貼身之物……貼身之物。
「好棒啊,高田先生。」老練的女小提琴家路過時向他說。
「恭二……」
「你沒事吧?」不知何時,恭二站在眼前。
「辛苦啦。」村井走過來。「最後全體要一起出舞台謝幕。你不換件衣服會感冒哦。」
「可是……」
好不容易得到雙親的寬恕,肚子裡的孩子也應平安幸福地來到人間……
「嗨!最近忙些什麼?」話題又轉到完全不同的方向去了。
「阿忍小姐的父親?」
令那一時之間無法從原地移動。
「聽說他們是戀人?」
「放心好了。」村井從口袋掏出一把酒店的鑰匙。「這是隔樓K酒店的房間。裡頭有一套替換的禮服。」
「好的。」令那答應之後,推開通往後台的門。
「他是綾芽小姐的資助人,還有,他也是今晚音樂會的主要贊助人。」
「那隻手套怎麼啦?」治子問。
「你們是獨特的一對啊。」令那笑說。
「對不起……借過一下。」
「由她伴奏。」八城回過頭去,「綾芽指定要她。行吧?」
「她的演出是在後半場——」說到一半,「嗨,說曹操,曹操就到。」
「原來是狗啊!」夕里子禁不住笑了。
「別擔心。意外罷了。m•hetubook.com.com
「榮幸之至。」
「可以。有點寬鬆的關係。」
「哦!自殺的那個女人呀。」
「對。後來他搞上了另一個年輕的女弟子,跟她私奔啦。」
「就是嘛——這個高田恭二呀,就是那個人囉。」
「拭目以待吧。」治子嘆息,「我出去伸伸腰。」
「嗨,令那。」
「你來啦。」汗流浹背的恭二走過來。
「村井先生……」
「辛苦了。」站在附近的夕里子走過來,目送女高音歌手的背影。「那位小姐家中有小孩?」
「是的。」
「那麼,我們期待休息過後的第一首曲子吧!」治子向夕里子她們打過招呼後說:「來,帶我回座位去。」
「好失望啊!我想看的是安部呀。」
……
令那問父親:
「好啊!」喝彩聲此起彼伏。
「不好意思。」
「就是他。」夕里子微笑著,把國友介紹給令那。
「對。突然被人傳呼去辦案。」國友向令那致意,「我去弄弄頭髮。外面風好大。」他走進化妝室了。
「不是!一樓吧!」
令那和雙親並肩坐在招待席上。當然是村井的特別安排。
「不,還有五分鐘左右。」
這樣的大除夕音樂演奏會,洋裝、和服競相爭艷,使得音樂大堂空前地五彩繽紛。
令那小聲對旁邊的母親說:「我去後台看看。」
「抱歉。其實……」那女子彷彿有點為難似的回望大堂的入口方向。
恭二站起來,朝向鴉雀無聲的觀眾席行一個禮。
「不是的。她說的『小傢伙』,乃是家裡養的約克夏梗狗。」
「不可能。」夕里子說。
「很合身。你穿得很好看。」
距離K酒店不過數十米。兩人手牽著手往前奔。
令那的手悄悄貼近下腹。
「那麼,趕快貼出去吧。」
「休息過後,第一個出場的就是高田恭二先生。」夕里子說,「幸好趕上了。」
「你好……跟綾芽小姐一起嗎?」
在大堂外面孤寂地迎風而立的那位父親,殘留在令那的眼裡……
兩人去到大堂的入口附近,找到站在「接待和_圖_書處」桌子旁邊的村井。
「啊……刑警先生呀,夕里子的男朋友。」
令那裝成走向接待處的樣子,悄悄把夕里子的手套放進自己的手袋中。
「是不是醫生叫你少喝酒?改喝橙汁如何?」
「好像是她的父親。」
母親治子先找到了令那。
「她去了哪兒呢?」
「爸爸說怕媽迷路,叫我出來找一找。」
「褲子前面——」
說畢,八城回到阿忍所在之處,摟著她的肩膀邁步走開了。
雖然,「迷路」是誇張了點,但母親治子有些地方的確是善忘。
「這種人居然也被請來出席這種演奏會呀。」
「噢,對了——棚田忍小姐在哪兒?」令那問。
木下綾芽一身皮裘大衣打扮走進來。
「啊?」
「好吧——我來轉告。交給我辦。」
實際上早已消失了,可是所有聽眾彷彿「還聽見」似的渾然忘我。
再者,爸爸不會要音樂家做情婦吧。令那想這樣說,畢竟打住了……
你們不知道。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這時令那發現,夕里子的一隻手套,從她大衣的口袋中掉了下來。大概塞得不夠深入吧。
「啊,這是——」令那遲疑了。
「多謝。」
「嘿,平安歸來啦。」山根定一笑說,「這位八城先生,是日本樂壇的恩人。」
夕里子穿上大衣和戴上手套。
為了聽音樂,以及單純地因著「難得做好的禮服要爭取機會穿」的理由而來的客人魚貫進場。
「走進裡頭就好熱了。」夕里子脫下手套,塞進大衣口袋裡,「我交去衣帽間保管。」
「請多多指教。」
他們穿過大堂,出到外面。
「嗯……」她驀地抬起臉孔。「已經開場了?」
回到舞台後,恭二開始靜靜地彈奏舒曼那有名的「幻想曲」。
他走開時,馬上有幾個人上前跟他打招呼。
「這場休息之後就到他了。」山根定一看著節目表說。
當令那回到母親那裡時,夕里子和國友也回來了。
「知道她的名字吧?」
這副德性,難怪爸爸擔心她變迷途羔羊!
「什麼事……」
儘管如此www.hetubook.com.com,令那的心彷彿被什麼憋得緊緊的……
「沒問題。拉鏈拉上了。」令那嫣然一笑。
「啊,八城先生。」村井見到悠然走過來的八城卓郎,小小聲對夕里子說。
「辛苦大家了。」八城卓郎說。
並不淨是阿諛吧!
村井送二人出去。
「不了。光喝一杯就停不了。」山根定一咧嘴而笑。
這時,她們看到相識的朋友。
「幸好趕得及鋼琴的調音工作。」恭二說,「我不再在意鋼琴的位置了。」
老師的詛咒使鋼琴倒下,殺死恭二——必須沒法守護恭二才行。
當她分開人潮在尋找母親的途中,聽見聲音說:「你看到了嗎?」
「嗯,我知道。只是擔心。」
「啊?」
「活動自如嗎?手可以提起來嗎?」
「他是大人物。我和他的層次不同。」山根說。
「嗯,當然有留下令那小姐的位子——拿著這張票好了。」
「是?好像有點難為情。」
「可以留在後台嗎?」
大堂裡,擠滿了盛裝打扮的名門閨秀。要在其中找到母親並非易事。
「你說安部先生的事?通告說是急病,怎麼回事?」
「那種東西,扔掉就好了。」
她連忙掏出手帕來擦恭二的額頭。
「噢,我是他的朋友。」
「要是那樣,活著也沒意思了。」山根誇張地說,「你去帶媽媽回來吧。她可能迷路了。」
「你是——高田先生的……」
當她走出音樂大堂時,聽見迎接下一位演奏者的掌聲在背後響起。
「嗯,拋下恩師逃走的那人——叫深野什麼的?深野須美子——對了,就是那個名字。」
「那麼,替我貼出去。上面寫『通告:伴奏琴師更換』。」
「嗯,還好啦……」夕里子聳聳肩,「不過,假如他不是刑警的話,我也不會認識他。」
「喲,太小看我了。大堂又沒大到像個市鎮。」治子正經八百地說,「對了——我的位子在哪兒?二樓?」
不過,即使那些只知道蕭邦的「別離曲」和「小狗華爾茲」的客人,都知道這是一場「了不起的演奏」,否則就稱不上「大和-圖-書除夕演奏會」了。
恰好五時正,正面的門大開,賓客的身影立刻掩蓋了整個大堂……
「是嗎?」
其中一個人站起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站起來,為這場「了不起的演奏」鼓掌。
「沒什麼。撿到的。」
「下次一起合奏如何?」
「有沒有白紙?」八城說。
上面印著「安部克已因折斷了手腕,改由高田恭二取代演出」的文字。
「對了,你看怎樣?合身嗎?」
「阿忍小姐?」令那見到那名站在大堂入口的中年男子。「是那個人嗎?」
最後的和音響徹整個大堂,它的餘音尚在空中盪漾。
從未想過,自己的爸媽會對恭二的演奏『拭目以待』——光是這樣已像做夢一樣。
「九點以前回來就行了。可以吧?」
「不,那人說非要見見棚田忍小姐不可。」
詛咒只能轉移到你所愛的人身上。
令那和治子回到座位時,但見父親正在跟八城卓郎聊天。
稍後才還給她吧——令那這樣想。
「咦?你要出去外面?」
村井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可是——
「可能有人在找呀。」令那說。「我送去失物認領處。媽留在這兒。」
「不會錯了。阿忍小姐已成為八城先生的其中一個『她』。」村井嘆息,「沒有人能抵抗八城先生——喂,緊急通知!」
由於事出突然,恭二穿的禮服是昨天在百貨公司匆匆忙忙修改的。
「喲,好多汗。相當緊張吧?」
「嗯……」
把你的東西跟那人的貼身之物交換。把自己的血滲透在對方交給你的東西裡。一邊把自己的血滴上去,一邊誦唱:「詛咒啊,離我而去吧!」
接著——仿如按了開關似的,狂熱的掌聲淹沒了整個音樂廳。
「他又不能進去裡面……可以請你幫忙傳達一聲嗎?」
「綾芽的伴奏,不是委託了獨奏的鋼琴師嗎?讓我換人。」
雖然無法消滅詛咒,卻可使它轉移哦。
「可不是?什麼取代安部先生,開玩笑!」
被人踩到就不好了。令那急急把它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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