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你。」
「你還想改善到什麼地步？」
「呃……」夕里子說。「是不是——打攪你們了？」又有一種奇怪的沉默。
國友抓住村井的肩膊，說：「我要詳細地向你問話。」
「他說他第一個出場。剛剛走去舞台的通道了。」
「那麼，你來一下，我替你引見。」
「阿忍。」木下綾芽搖曳身姿走過來。
夕里子環視大堂。
「可是，一定會有知道的人來這裡的——他們可能會對令那提起那件事。」
恭二稍微看看令那。
「那還用說？」
「別做丟臉的事。」綾子皺眉頭，「佐佐本家雖窮，心境卻是富裕的。」
「——恭二！」
「完了！」國友喊，「對面的通道往哪裡去？」
令那跪在恭二旁邊，壓住聲音哭泣。
「我沒受邀請，不過，我想要見村井的話，最好是到這裡來。」
通道上的工作人員用掌聲歡迎恭二。
「我睡得很好呀。」綾子先把大衣交去衣帽間才走回來。「我好像應該偶爾住一下醫院才好。這樣子體質就會改善了。」
「嗯——棒極了。」
「不，一點也不。」恭二的笑臉綻開了。「什麼也沒有。我正和村井先生商量今後的計劃而已。」
「必須告訴令那才行。」
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簡直就像別離的話似的。
「阿忍！今天你有出場嗎？」
「——好開心！」
「嗯……對呀。」
「高田先生呢？」
恭二也一樣。
「我去那邊賣票呀。一定可以賣得五倍價錢。」
禮服裝扮的恭二，倒在混凝土地面上。血流得不多。
恭二走進通道，對工作人員說：
「我想殺了你，然後造成是村井下手的假象。」
「深野須美子沒想到他死心眼到那個地步。她以為恭二永遠離不開她。」
「我去聯絡一下。」
「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收斂吧。」
「那是為什麼？」
「對。不巧你們帶令那去泡溫泉，打亂了他的計劃。不過，陰差陽錯，他們終於回到東京，等於達到了一半的目的。」
「那女人貪得無厭，好像又來勒索他的樣子。恭二已經不在乎一切了，等於除去一個障礙物而已。」
「——不。」
「那名被刺的女孩，永田琉美，她保住性命了。雖然意識尚未回復。」
「我企圖阻止他的。」村井苦澀地說，「但是——如果強烈阻止的話，他會殺了我。」
「不過，事後琉美才察覺，逼使清水自殺的就是恭二吧。」
「換句話說——，」夕里子說，「山根夫婦一死，令那小姐就會繼承遺產。那是恭二的最終目的……」
「是不是，村井先生？」htｔｐs://ｗｗｗ.heｔubooｋ.ｃｏｍ•coｍ
恭二出到舞台，坐在鋼琴前面時，掌聲和歡呼聲更上一層樓。
掌聲又如波濤般湧現，恭二鞠了好幾個躬才走進通道。這才接過手巾擦臉，問村井：「怎麼樣？」
「回去舞台吧！」
「永田琉美也是？」
再三催促下，恭二又出到舞台。
「這孩子的……」令那的手輕按腹部，「我知道了。恭二就活在這孩子裡面。所以，這孩子將會成為鋼琴天才。到時……到時請你充當這孩子的經理人……」
「她的自殺……」
為了回應觀眾們的掌聲，恭二準備走向舞台之前，回頭對夕里子說：「——老師的詛咒。」
夕里子知道，令那聽見了村井的那席話。
「不，已經完了——這回是真的。」
觀眾席傳來嘈雜聲。
「抱歉，快要上台演出了。」夕里子說，「我很在意令那小姐的事，以為她來了這兒。」
夕里子走上前去。
「我是佐佐本夕里子——恭二先生，我可以進來嗎？」她喊，可是沒回音。「恭二先生？」
國友表情嚴肅地說：「剛才接到醫院的通知，永田琉美回復意識了。」
「什麼意思？」
「他私下雇用占卜的女人，叫她告訴令那，把詛咒轉移他人。」村井說，「她說的『身邊的人』，以為令那會把詛咒轉移給雙親。這時如果雙親死於意外，令那就會以為是自己造成的後果。」
隔了半晌。夕里子遲疑著，不知該不該開門進去。
「好極！！」
夕里子稍微鬆一口氣。
「但為什麼……」夕里子喃喃自語。
「國友。村井在後台房間裡。」
恭二連汗也不擦，一見到穿紅色禮服的令那就走上前去吻她。
「——他竟然相信……被他那樣恨透的老師說的話。」夕里子說。
「當時他的樣子很古怪，我就跟蹤他了。但在那個廣場失去他的蹤跡……」
「我所愛的——只有令那一個。」恭二說，「好了……第一個擊球手要出場了！」
「謝謝！我正在找著。」
恭二出到舞台，接受熱烈的掌聲。
「他死了——令那。」
「好無情啊。我一跑就會氣喘哦。」
村井從後台走出來，對夕里子說：「謝謝你。」
「我說過好多次了。我說你有才華，只要機會一到定能出人頭地。可是他等不及……」
「可是，聽說山根夫婦所乘的車子的剎車，發現有做過手腳的痕跡。」國友說。
「哎，夕里子姊姊。」
「國友！你來啦？」
「你要票來幹什麼？」
「不知道他的行蹤？」
「當日票——幾乎都是年輕女孩和*圖*書。」夕里子望著人龍說。「大多數是看過電視上播放的大除夕和新年音樂演奏會，來捧高田恭二場的吧！」
「對了，村井先生，你怎知道這些事情的經過？」夕里子問。
「那又為什麼？」夕里子問。
「為了演出『大除夕』，他把安部克已推下樓梯，使他折斷手骨——他知道如此一來，我就會想辦法把他塞進『大除夕』去。事後我聽了也愕然，不過我等於是串謀了，事到如今想逃也逃不了。況且，恭二遠比我想像中的更成功——我以為這樣一來，恭二就不敢再胡來了。」
「令那小姐。我很後悔，當初沒有強力阻止他，以致鑄成悲劇。」
曲子即將結束——恭二的手忙碌地移動，令人目不暇接。
「以後就有你忙了。」夕里子說，「令那小姐給我看了那篇評論。受到如此讚賞，不知是怎樣的心情？我沒經驗，所以不知道。」
「忘了告訴你。對不起。」村井說。
「剛才，高田恭二——他想殺了我。」村井說。
夕里子說著時，村井和令那出到中庭來。
「我沒帶錢包來。」
「那就好。你爸爸也會高興的。」
「嗯——說得不錯。」村井連忙點頭。
恭二打開門，回頭說：「令那相信你！」
恭二開始淡然彈奏：「巴哈的主啊，你是人的盼望和喜樂。」
這時，演奏結束了，激烈的掌聲和喝彩聲穿越後門傳入他們耳際。
夕里子還以為那是正式演出前緊張的關係，然而實在不能解釋村井那僵硬的表情。
「什麼嘛？」
「於是他太太就知道我們的房間號碼了。」夕里子點點頭。
「不，她沒來這裡。」
夕里子想起那天為清水的死而哭泣的琉美。
「嗯……只啃麵包也能活下去。」
「不知道……」
「可是你沒那樣做——恭二先生。請從頭來過！」
購買「當日票」的隊伍，在S音樂廳的窗口排成長龍。
那時緊繃的空氣，原來是「殺意」嗎？
國友跑開後，令那搖晃著站起來，向夕里子他們走過去。
「我知道。我知道的。」
「嗯，我在這裡聽。」令那點頭。
「他從上面的露台上跳下來！」國友嘆息。
夕里子察覺，村井的臉出奇地蒼白，而且吞吞吐吐的，不像平時那樣發出流利的聲音。
「看不出是昨天住過院的人啊。」珠美說。
國友有點遲疑地說：「當著她面前帶他走，很難堪呢。」
仔細回想，開門時出現的恭二，不是平時的恭二。
村井擁住令那，令那放聲大哭。那是一種解脫似的眼淚……
「可是那時——」
「是嗎……」
「ｍ.hetubook.cｏｍ•ｃoｍ她還不知道雙親死去的事？」
「——夕里子！」國友匆匆走過來。
「詳細情形我並不清楚哦。」村井聳聳肩。「恭二時常跟我聯絡——因他知道對我而言，他是一粒金蛋。我一直想找機會讓他出道亮相。」
「——在溫泉旅館遇到棚田忍和你們時，恭二認為是他回到東京的契機。他從旅館女服務員的談話中，得悉清水和永田琉美誤闖你們房間的事，趁著清水去泡溫泉時，跑進清水的房間，找到他的記事簿，然後通知他太太，把你們的房間號碼告訴了她。」
夕里子穿過演出者趕忙進出的空間，來到寫著E的名牌前，敲敲門。
現在只有恭二、村井以及夕里子三個人的小房間裡，蘊含著某種奇異的緊張空氣。
「嗯——不過，總不能憑這點就認定他是兇手吧。」國友環視四周。「高田恭二的後台休息室，在那邊的E。」
「——咦？」工作人員說，「他幹嘛跑去對面？」
「你來了，救了我一命。」
進來之前，恭二和村井所進行的對話，似乎充滿了緊迫感。而夕里子一無所知地插身其中打岔了。
「所以我們要先一步找到她呀。」夕里子想到了，「我去後台看看。你們在大堂好好給我看守著。」
「恭二先生……你不是已經嘗到成功的果實了嗎？」
「厲害！加油吧！」
「木下綾芽小姐非常欣賞我。我和八城的事，聽說是一名希望八城做資助人的女孩通知我父親的。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便令人不寒而慄——我賣了現在的房子，下定決心，不論多苦，我也不要八城的幫助，自力更生。」
「即將開幕了！請預備。」
「他之所以殺了女占卜師……」
「啊？」
「那句話，才是老師真正的詛咒。」說著，恭二笑一笑。「剛才，你知道那一瞬間我在想什麼嗎？當你走進後台時。」
不可思議的是，當恭二臉上的緊繃消失時，這房間的空氣就驟然鬆緩下來。
「我就來。」
「即是說……琉美知道恭二曾通知清水太太的事？」村井點點頭。
「快結束了。」村井說，「你們等他從舞台下來嗎？」
「——太棒了？」
「好的。」恭二握握夕里子的手，說：「你是好人。」
「——看來若不多彈一首曲子就無法平息了。」工作人員說。
「我遲到了。」令那笑說，「原來他是第一號啊。」
「拜託。」國友點點頭。
「當時，他和永田琉美之間發生什麼？」夕里子問。
「我設法把令那帶去觀眾席好了。」
綾芽的聲音果然十分響亮。
「假如不是村井先生把和-圖-書我姊姊帶去那個噴水池，那女孩便死定了。她真幸運。」
「嗯。還有，剛才我和男中音歌手玉井談過話。他說他的鋼琴伴奏要分娩，辭職了。他想和你合作。」
然後——門開了，換上登台禮服的恭二探頭出來。
「嗯……不知道為什麼，恭二不相信自己的才華——明明是如此的絕世天才啊！」村井看著電視畫面說。
掌聲變成打拍子，不知何時才會終止的狀況了。
「恭二知道，你們出於同情心，可能會提議讓他倆在你們的房間過夜。加上偶然發現，棚田忍是你姊姊的朋友——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村井說。「後來清水的太太闖上門來，引起騷動。恭二本來想把令那從危險中救出，使令那的父母對他另眼相看的。」
夕里子和國友正要邁步時，立刻呆立不動——令那站在那裡。鮮紅色的禮服彷彿在燃燒似的。
「把票給我保管好嗎？綾子姊姊的也是。」
「深野老師對我說：『你沒有才華。』——我深信她那句話。不然……事情就不會弄成這樣了。」
「沒關係。我去通道看他。」
「我答應你們……一定。」
「那……我再彈一曲——你等我。」
「好的。」
夕里子和國友並肩站在大堂，出神地看著電視畫面。
夕里子和國友跟著令那走。
「那麼，回到東京以後呢？」
「是嗎？」
「——她聽見了嗎？」國友小聲問。
「怎麼了？」
「那就一起吧。」
「是嗎？那——」說到這裡，夕里子越過恭二的肩膀見到村井的身影，嚇了一跳。「村井先生！原來你在這兒！從昨天起你到哪兒去啦？大家都在擔心呢！」
「恭二先生……」
「那不是示愛的話吧！」
「當然，如果事前知道的話我不會讓他那樣做。例如那天他也沒想到清水的太太會放火的，因為萬一有人受傷，後果就很嚴重了——可是恭二常說：『為了成功，有人犧牲也是沒法子的事。』」
「——這裡。」傳來國友的聲音，夕里子出到音樂廳的中庭。
「沒完沒了的。再來一首就真正完畢吧。」
「謝我什麼？」
「是的。」恭二微笑，「我是全力以赴了。不過，有些人不管怎樣努力也掌握不到什麼，也許時機不對吧。有些人拼命伸手去摘果實，實際上已經摘到了，但卻渾然不知。好諷刺。不過，人生就是一場又一場的諷刺啊！」
「令那……」
「——村井先生。」
「嗯，但是——」
「當恭二跑去找清水的記事簿，然後從房間走出來時，被剛好回去拿毛巾的琉
和_圖_書美見到了。她怕吵起來對自己沒什麼好處，加上錢包什麼的沒被偷，所以保持沉默。」
「——夕里子。」
夕里子驚愕地把自己的錢包遞給珠美，然後穿過通道走向後台。可是，由於「名人演奏會」的演出者很多，不知道恭二在哪裡。
「算了——請你再當經理人。」
也許解開心結了吧，阿忍的表情十分開朗。
「深野須美子是因為不想放開他，才說那種話的。」村井搖搖頭。「他運氣不好……」
「繞去後面就能到達。」
「多半。」
木下綾芽摟住阿忍的肩膊，向夕里子稍微致意，然後往後台深處走去了。
「都是我不好。」村井望著國友，「恭二想成功——他一心希望成為有名的鋼琴家。為了這個，所以他能忍受在深野須美子那裡的生活。」
不光如此——
回頭一看，棚田忍站在那裡。
「山根令那愛上了恭二。山根家是富豪，只有令那一個獨生女——恭二想到，只要有山根家做靠山，他就可以成功。可是……深野須美子把他倆的關係通知了令那的雙親，使恭二變成『引誘我女兒的壞痞子』。」
夕里子走進去時，村井說：「不好意思……」
「好受歡迎啊！」豎起大衣領子的珠美說。
「我去看看村井有沒有出現在這附近。」國友說。
「了不起的演奏。」村井嘆息，「因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演奏了。」
「於是他們私奔了？」
「對恭二是一種衝擊。總之，他以為從此不能成為音樂家了。帶著自暴自棄的心理，他和令那消失蹤影……」
「嗯……老師常常這樣說的。『只要你有才華，成功就必隨後而來。』」傳來叩門聲，恭二回應一聲「是！」
「恭二跑去通知清水說：『你太太來了，正在找你』，情急之下，清水趕快帶琉美逃跑，並且交給恭二一筆錢。琉美看到了當時的情形，後來從電視轉播的大除夕演奏會見到恭二的臉，她才察覺。」
令那喃喃地說：「主啊……請你赦免他的罪。」
放置在大堂裡的電視，映出舞台上彈奏鋼琴的恭二。
「玉井先生的伴奏嘛，稍微強烈地表現自己主見的好。沒演唱的部分，他會讓你隨意演繹……」
「謝謝。」
「咚」地被人拍拍肩膊，回頭看，是國友。
村井的表情黯然。
國友衝向前去。
「可以喝點什麼嗎？」
曲子安靜地結束，再度湧起了掌聲的狂瀾。
夕里子出到走廊，目送恭二的背影。
「啊？」
「好的。」
「可是採取那種手段——」
「你好美。」
「發現令那就告訴我。」她對姊妹們說，「不知她會穿怎樣的服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