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逢

每次打電話回去她都這麼說也很奇怪,卻又不敢說「你撒謊」。即使她撒謊,西垣也沒資格批評她。
「嗯……據說可能是被強盜所殺……可是好可怕。他全身是血……想到他孤零零地死去……」
「明白。二十分鐘就到。你要去什麼地方?」
「正美——節哀。」夕里子抱住正美,「母親還好吧?」
夕里子掛斷手機,迅速更衣。
「不行!不要回頭!」
「照子?」
照子——照子。
「你等我——懂嗎?」
「最恨他的,應該是關本老師吧。不過,老師不可能殺人。她在住院中,那裏等於是監禁狀態哦。」
照子突然吞吞吐吐。
「嗯……她說不想來這裏——雖然她說『那種人怎樣都無所謂了』,但她一定是一個人在哭泣。」
「就這樣子,不要回頭——我好想你……」
「看起來像是故意的。」夕里子說。
「辛苦啦。」
「不用了……」
西垣笑著,依她所言閉起眼睛。
「公司,在加班。」
「辦公室裏的桌子抽屜被翻動過。」
「哪位?」
「——國友先生吧。」一名年輕刑警走過來。「我是N警署的近藤。」
「喂——是我。」西垣說,「我再處理一些工作才回去。」
「好吧。」
「照子!我不再離開你!」他喊。
通話切斷,聽見嘟嘟聲,西垣突然覺得很寂寞。
近藤催促著,三人走向茶水供應室。
全|裸的照子站在眼前。
一切都是我的錯。
夕里子慢慢坐直,說:
「無論怎麼洗,沾在衣服上的血都不能完全洗掉的——我們盡可能在廣大的範圍https://m•hetubook.com.com內,通緝穿著大衣搭出租車之類的男人。」
「好的。正美回來了嗎?」
是的——我只是愛一個人,那有什麼不對?
「現場呢?」
「你是……照子?」
而且,在學校的家長觀摩課那天,西垣準備跟女兒的班主任老師私奔。那件事在全班同學和眾多父母面前揭發出來,女兒受到多大的傷害……
遠處傳來關門聲,這才停手。
「剛剛——有事?」
「等一等,好像有人來了。」西垣說。
「嗯……」
是西垣正美。夕里子坐起身子。
「你別管——閉起眼睛。」
誰打來的?完全沒有印象的號碼。
夕里子把正美留在那裏,走向近藤和國友所在之處。
「就是這裏。」
「我成全你。」
夕里子思索了一陣。
「明天有記者招待會。」
「利刀割破動脈,血噴出來——飛濺到天花板哪。」近藤刑警說。
升降機大堂沒有人影。
照子的聲音繞到西垣的正面去了。
「對,我是這樣聽說的。」
「冷靜點,詳細告訴我。」
西垣握著手機衝出去。
「喂?哪位?」
回家後,幾乎沒有交談一句話就上床睡覺的事也不稀奇。妻子和他已分房而睡。
他環視辦公室。
「——來,擁抱我。」照子微笑。
「怎麼回事?」夕里子瞠目。
西垣忠夫站起來,伸個大懶腰,嘆一口氣。
「——喂,國友哥?」
西垣回想起照子在自己懷中激喘的火熱肌膚,感覺到自己裏面的「男性氣概」燃燒起來。
「正美?怎麼了?」
的確,好些抽屜被拉開,裏頭的物件散在地上。
「你以www.hetubook•com.com為我住院了?」
「啊?」西垣回頭望一望升降機大堂,「照子……是你嗎?你在公司裏?」
然後寫個「我出去一趟,別擔心」的字條,擺在廚房的桌上。
會不會打錯了?
「不要回頭!」
「什麼呢?」
「啊?」
「永遠?」
同事們都不理解,到底怎麼回事——他們不知道他女兒學校所發生的事。
「目前沒有。」
「嗯,可是……」
「閉起眼睛。」
「你和太太女兒住在一起?」
「大致上。」
「夕里子——怎麼了?」
「好高興。」照子說,「不過……」
地面淹水了。
「那還好。」正美用手帕擦眼淚。
「擺在冰箱裏了。」
「你……有跟太太上床嗎?」
凌晨二時。
「對呀,有誰從升降機走出來了。」
「外面。不過,距離你好遠。」
「況且——老師的狀態不普通。」夕里子說,「國友哥,男孩在公園遇害的事件,有沒有線索?」
誰也不在——換作以前,他是屬於早回家的一個。
「聽說是強盜做的?」
「是呀。以老師的立場來說,不能給你高分。」
「——可以了,張開眼睛。」
「正美——我也去。」夕里子走下床。
走出升降機時,立刻發現了正美。
「大概很不自然吧。」
「也不是的……」
「你還記得我呀。」
國友知道,夕里子不是憑一時高興而提出那種要求。
「自那以後?沒有那回事。就如我剛才說的,她連話也不跟我說了。」
「你來接我。」
夕里子他們走進辦公室。
「現在?」
「已經忘記我了?」
「可能性是有的。」國友說,「西垣先生和-圖-書是你所說的……」
「浴室裏放了熱水。」
怎的聽見嚶嚶抽泣的聲音。
「等我一下。」
「在公司裏被殺?」
「多半是……爸爸一個人留下來加班。」
「不可能處得好,她幾乎不肯跟我說話。」
西垣掏出自己的手機,打回家。
當他再面向電腦之際,手機響了。
「是嗎?」
「不,出血那麼多,大概因刺中心臟,幾乎即刻死亡吧。」
然而到了最近,每星期總有兩三次是他「最後鎖門才回家」的。
「那個公園,就在關本老師住院的醫院附近。」
「那也是用利刀吧。」
「你躲起來了?」
「我在聽著。」西垣說,「但你……」
「什麼事?你說吧。」
「對。」
「照子——現在你在哪兒?」
她手裏的利刃貼住西垣的脖子,隨著「我愛你……」這句話,刀尖深深地扎了進去。
「夕里子……抱歉,這個時間。」
「真的?」
他對妻子女兒說了太多的謊。即使已經結束的事,卻也不能既往不咎,一切一筆勾銷。
「當然——不過,是很大膽的兇手。」
「兇手應該濺到相當多噴出的血才是。」近藤說,「好像有血的腳印,後來用布之類的擦過,不太明顯了。」
「求求你。」西垣說,「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只顧自己方便。只要你肯原諒我……」
「嗯。」
「憎恨他的人是……」
「爸爸……被殺了。」
兩個人一起笑,是闊別多久的事?
傳來升降機的門打開的聲音。
即使回家,三人也不再談笑風生。妻子、女兒都把西垣隔離了。
「通緝了嗎?」國友問。
「夕里子。」她跑過來。
「照子!」他大聲喊——
照子和-圖-書笑了,西垣跟著她笑。
結果,西垣並沒有捨棄家人,然而班主任關本照子意圖自殺,雖然獲救了,他卻失去了正氣,面子上實在過不去。
這時,照子在背後說:
永遠不能再說的一句話,他說出了口。
可是內容改變了。
「是?——也許吧。不光是我,你也受了苦啊。」
「拜託了——那我先走了。」同事說。
西垣之所以多了加班的次數,就是那個緣故。
「去殺人現場。」夕里子說。
「原來如此。」
「為什麼?」
「一生。」
西垣繼續盯著電腦的畫面。
屍體倒在牆邊。
「可以幫我預備飯食嗎?」
「其後,你和太太……處得好嗎?」
西垣保持沉默。
「知道。」妻子信代說。
「好厲害的血啊。」國友皺眉頭。
外表看來,家庭一切恢復原樣,又是父親、母親、女兒,一家三口的生活。
她那繞去背後的右手,靜靜地伸向西垣的背。
「現在你在哪兒?」照子問。
「永遠。」
「即是做成是強盜的謀殺?」
「仔細一看,到處都有血跡。看樣子,兇手用過這裏的熱水洗掉了身上的濺血。」
「一生?」
「是我的錯,沒辦法。」西垣說。
夕里子把正美帶到稍遠的地方去。
「喂?你在聽嗎?」
「嗯,我再處理一些工作。」西垣回答,然後補充說,「我會好好上鎖的。」
大概死的時候踉蹌走動過吧,天花板和牆壁都有血水飛濺。
「謝謝你。」
「爸爸死得很痛苦嗎?」正美淚流滿面。
西垣心頭一震,想到「不可能」。
「哎,雖然覺得沒什麼,但我想去老師的醫院看看——行不行?」
國友那淡淡的說法,使得正美稍微www.hetubook.com.com平靜下來。
照子說話的口氣非常冷靜,西垣一點也不懷疑她的話是不是真的。
「是。」他接聽,「——喂?」
夕里子搖一搖頭。
「我的身體已復原,昨天出院了。明白嗎?當然還要治療,只要定時檢查就行了。」
「現在……我在爸爸的公司。爸爸一直沒回來,可是我和媽媽都沒在意。然後,警察署的人打電話來……」
「久違了,想見見你。」關本照子說。
疲倦地睡著了的夕里子,當床邊的手機響起時,她馬上驚醒過來。
「我也是……」
——信代每次都這樣說,然後掛線。
背後有聲音說。
偵查人員在忙碌地跑動。
「浴室裏放了熱水。」
「好忙啊。」
「好久不見。」傳來女聲。
「對,準備跟我的班主任私奔的人。」
「怎麼辦?」
「你……」
「他被刺了幾十下。」
張開眼睛的西垣倒抽一口涼氣。
是誰呢?這個時間……
「好可憐,你只不過是愛我而已。」
「我想見你——想擁抱你。」
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
照子忍俊不禁。
「好吧——那麼,先送你的朋友回家,然後去那裏,還是明天才去?」
她有點遲疑,如果漠視不理,她覺得過意不去。
「不是的,只是——不想回家。」
「還不回家?」
「肯定是強盜所為嗎?」夕里子問。
「照子……」
「對。你從辦公室出來吧,我在那兒等你。」
這樣,終於可以獨處了。
「我這就去。」
「是嗎?——那就好。我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西垣由衷地說,「不過——還好,你復原了——有點奇怪的說法。」
「誰呀……」她揉著眼睛,伸手拿起手機。「——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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