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結束與開始

「你別裝蒜了!是你叫小峰殺死森崎的!」
這時的斜度已經無法下去。
「就是。可是兇手事先不可能知道我們去P酒店。我想他是從這裡開始跟蹤的。有沒有發現可疑的車子?」
片山和三田村正在外面遠觀被舉起的食堂。
「這點我想過了。仔細一想便知道被人看見的危險不大。首先是凌晨三點這個行兇時間。晚睡和早起的人多半還在睡覺。而且行兇不需要太多時間。從森崎進去到把房子歸位為止,有一分鐘就夠了。我想恰好這個時候有人往外看的可能性很低。而且這裡很暗,即使學生拉開窗簾,玻璃窗上只是反照室內的情形,不會留意外面的。」
片山乏力地坐下,甩甩頭對福爾摩斯說:「我又甚麼也不懂啦。算了,讓她去吧!」
「他看準你而跟到這裡,可見曾經跟你談過話。」
「你怕啦?不過,除非你講出來,不然不放你下來。」
三田村低聲自語:「這是天罰啊!」
福爾摩斯連個噴嚏也不打,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睡覺。
晴美不在。好像回來一趟了,桌上有一封信。
「這……這是甚麼玩意?」大中捉住窗框支持身體,同時大喊:「怎麼回事啊?」
「老師?是不是秋吉老師?糟了,福爾摩斯,我們走!」
吹起涼風,片山打個冷顛——頭和頸骨都會粉碎。
「不錯。所以兇手是——小峰。」
「集團的首腦。賣淫集團的!」
「奉命?」
「福爾摩斯,你別下來。玻璃碎片會割傷你的。」
森崎若是真的在密室中被殺,那是使用何種方法?跌死的情形就用不著兇器。可是屋頂的高度只有二米半,一個人若是從二米高的地方跳下來,只會受傷,不可能折斷頭和頸骨。天花板沒有穿洞,也沒有被掀開的痕跡。究竟從那裡跌下來?這個拼合式的房子上面甚麼也沒有,即使工程現場就在旁邊,而森崎是從工程中的屋頂跳下,最多只能跌到中間空地的地面上而已。
片山回到公寓時,已經早上六點。晴美不知回來了沒?是不是她把錢拿走?必須好好問一問。
「不錯。我有些話想請教你。」
「這間大學是怎麼回事?」那位刑警在發牢騷。「被變態者覬覦,學部主任被殺、校長貪污,現在是炸彈。接下去是甚麼?」
「那個連續殺人的兇和-圖-書手又出現了。」
「就是啊。雖然有點倔強,可不是壞人。所以我想趕去大學看一看。」
「那就再吊高一點吧!」片山向起重機操作台打個訊號,鋼索發出軋軋聲,食堂的邊端又再往上提起。
「這麼晚了?」雪子大吃一驚。「我還以為是半小時以前的事!」
「對他的聲音有沒有印象?」
「這樣支持不了多久,頂多十秒或二十秒吧!手一鬆,就摔到二十米下面的對面牆壁去了。」
「你去吧!我不要緊的。」雪子點點頭,與他吻別。
「大概是戰爭吧!」片山笑道。也許說得有點輕率,由於搞出人命。然而接二連三的出事,令人應接不暇,可說嚇過了頭,只好開開玩笑以緩和神經。
秋吉被擔架抬到救傷車上載走了。片山目送救傷車的紅燈一閃一滅的離開後,這才發現福爾摩斯端坐在腳邊。
「真的?怎樣的車?」片山急切地問。那位刑警搔搔頭說:「不,只是感覺到好像有,並沒有看清楚。」
「是你。這是怎麼回事?是你叫我來這裡的嗎?」
來到可以望見宿舍的地方,片山楞住。太遲了嗎?記者和白衣男士亂成一堆。有人抬著擔架,有人在跑,有人在怒吼「叫救護車過來」。看樣子,已經跳下來了。
福爾摩斯從片山的肩膀跳下來向前衝去,片山跟著奔往教員宿舍。秋吉一定是因著自己製造的炸彈炸死人,受到太大的衝擊之故。
「因此他的屍體才會在那個牆壁旁邊。」
「可是,這麼大的功夫,總會有人聽到聲響吧!」
「死了嗎?」
「在哪兒?」同事睜大眼睛。片山向他簡單說明酒店發生的意外事件。
「頭骨和頸骨?」片山停下腳步。有一個人就是死於頭蓋骨和頸骨折斷的。他是森崎——據說兇器是扁平的鈍器,或是撞到牆壁或地板……豈不是跌死的嗎?驗屍報告為何不這樣寫?仔細一想又是理所當然的。從屍體躺臥的情況來看,根本不會想到是摔死的。
「好吧!在這之前,請先給我一杯水好嗎?」
「那位科學怪人很幸運是不?福爾摩斯,他人不壞,我不希望他死,你有同感吧!來,回去宿舍吧!」
「不,我沒有……」
「我甚麼也不知道!」
「兇手確認這一點後,這次一口氣把房子吊起來https://m.hetubook.com.com。不一定要完全豎直,差不多就行了,那樣比較容易放回原位。」
就在那時,窗子傳來金屬相碰的卡嚓聲。聲音來自長方形房子較短那邊的窗子。
「還沒來啊。」他有點失望似的自語,然後緩步走進空蕩蕩的食堂,嘴裡一面嘀咕著「媽的,這麼冷……」
「大中老師,請你說說看吧!」
這裡是P酒店的別室。
「有關殺死森崎老師的事。」
「住手!我要跌下去啦!我說,我甚麼都說!」
「原來如此。」
「喂!救命啊!誰來救我啊!」大中發出慘叫。
「還用問!」
星期日的深夜,已是凌晨一點,該說是星期一了。一名男子在北風裡縮起身子,急步走過羽衣女子大學的校園。他穿過工地旁邊,來到拼台式食堂前面,不安地環視四周。他是大中教授,就是想潛入雪子房間那個懼高症大胖子。
片山又打了個手勢。馬達聲響了一陣,食堂又安靜地回到地面。片山和三田村進去裡面。大中癱坐在窗下拼命喘氣。
宿舍前面鬧哄哄的,擠滿巡邏車、消防車和救護車。新聞報導陣也來湊熱鬧,相機和鎂光燈在縱橫照射,形同白晝。片山叫住一名在宿舍埋伏的同事。
就在那時,有人一邊大喊著跑過來,四周的記者立刻一窩蜂的奔過去。正在發呆時,一名警員走過來說:「不得了!有位老師跑到那邊的樓頂上,好像要跳下來!」
「他的眼睛不好。」雪子頓了一會才說:「真可憐。」
片山走近食堂門口,試著推門。門栓還是壞的。裡頭很暗,宿舍周圍的水銀燈光從正面窗口照進來,跟以前沒有兩樣。
「對我也是的。那時若不是牠撲向兇手,恐怕我已不能活命了。」
「我們全知道,你想搶森崎的學部主任位子,而且單戀雪子小姐,所以恐嚇或收買小峰,動手殺他!」
片山和三田村相視一眼。
一零一零號房裡擠滿鑑識課的人員。連環兇殺案的兇手終於留下重大的線索。搜查隊的同仁個個幹勁十足,不是沒有道理。
驟然間,地板斜度漸增,然後停住。大中拼命抱住窗框,盡力使自己不滑下去。
「對,還有一件事。」片山把小峰被煙盒炸彈炸死的事講了出來。「不曉得他在哪兒撿到,貼了那麼多海報了,怎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
「哦,有個巡警告訴我說,看到一個瘋子在這裡跳舞,所以……」
「講……講甚麼?」
「是誰要你那樣做的?」
謎團就如拙劣的編織,愈理愈亂。片山放棄了,關上門,對福爾摩斯說:「我們走吧!」
「對!起重機的事我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有何目的,只是奉命設法引開刑警的注意。那麼可怕的事,我才不幹!我是迫不得已的!」
三田村猶如做夢似的搖搖頭。「這樣不是很冒險嗎?從學生宿舍的窗口可以看清楚食堂,不能擔保沒人半夜起來看見。」
「不管怎樣,請你想辦法救救我吧!」
「剛剛試過了。起重機只有馬達聲,相當安靜。時間又是半夜三點,不容易把人吵醒。」
大中左顧右盼了好多次,然後好像害怕觸電似的伸手推開食堂的門。進去以後站住,等候眼睛適應黑暗。
「那麼說,你的她也差一點遭毒手囉。」
「已經沒事了吧!」片山問,雪子在床上報以微笑。臉色依然蒼白,猛烈的衝擊卻過去了。
「救命啊!」傳來大中的慘叫。片山走到他所在的窗口下,大聲喊他的名字。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罷了!不是我叫他殺人的!」
「這麼說,森崎當時是捉住窗框,吊在窗口上了。」
片山吁一口氣。「那就好。他的運氣不錯。」
「請你講詳細一點。」片山說。
那是甚麼?他皺皺眉,走近那個窗口。看看窗外,沒有異樣。那是甚麼聲音?
「假如我能看到他一眼就容易辦了。」
片山小心翼翼地移步,窺望屋內。炸彈威力不小,裡頭像被龍捲風掃過一般亂七八糟。連電視的螢光幕也像被碎片擊中而爆炸,到處是玻璃碎片。片山唯有撤退。
「哥哥:抱歉,我把錢拿走了。我有急用。暫時住在朋友家,請不要找我。晴美」
「甚麼事?」
「事情是不是這樣?小峰從食堂把桌椅搬開是星期六晚的事。換句話說,那時已經有了詳細的殺人計劃。小峰是不可能自己想出這麼複雜的計劃來的,一定另有其人,知道他會操作起重機而訂立計劃。為了實行這個計劃,必須先把桌椅搬開。不巧那晚我受命在那裡埋伏。若不設法引我出去,計劃便無法實行。於是你扮演入侵雪子房間的鬧劇,使我釘死在宿舍和圖書無法離開。」
在一片信口胡扯的交談聲中,片山好不容易捉到一名白衣救護員,問他「死了沒有」。
「福爾摩斯是我的救命恩人啦,必須好好道謝。」
「我懂了。假如留著桌椅,當房子豎立時,全部滑到另一邊去,這個橋段立刻就被拆穿啦。」
「今晚?」片山看看手錶。「已經三點啦!」
「你承認殺了森崎老師嗎?」
「你是誰?」
「他不是說曾在走廊徘徊過嗎?天亮後,我會問問酒店的侍者,也許有人見過他。」片山吁一口氣。「你睡吧。不必擔心了,酒店費可以開公帳!」二人相視一笑。
福爾摩斯正在用前肢玩弄扔在地上的空火柴盒。仔細一瞧,牠用露出的短爪輕輕搭住火柴盒角,想要拖它豎起來。片山記起從前看過一部不知是波蘭還是哪裡的電影,一對男女比賽用一根手指使火柴盒豎立,每輸一次就得脫去一件衣服。結果女方一直失敗,正當苦惱時,男的說:「我是個紳士。」然後把她的衣服還給她。這是其中精采的一幕。
「你想說甚麼?」片山蹲下來。福爾摩斯移開視線,然後往上直瞧。片山跟著往上看。黑暗的夜空,甚麼也看不見。甚麼也看不見?不……片山忙碌的上下來回觀望,接著喃喃自語:「是這樣嗎?如果……有這種事?福爾摩斯……」
「胡說!沒有的事!」
可是,福爾摩斯已經起身,快步走開了。
「正是如此。」
片山不理大中的呼叫,繼續說道:「我想情形是這樣的。兇手約好森崎在食堂裡面碰頭,並且要求他一進去就把門栓栓上,以免有人偷聽。森崎照做了。他以為對方會早到先等,可是裡頭太暗,要過一會眼睛才會適應。另一方面,兇手把起重機的鋼索勾住房子有窗的短邊,在起重機上伺機行事。見到森崎進去上了門栓時,立刻拉緊鋼索。金屬發出磨擦的聲音時,森崎當然也會像大中那樣,走近窗口觀望。兇手見到他出現在窗口,馬上開動起重機,把房子吊起來。吊到一半,就像現在這樣停住。這樣一來,森崎腳下的地板傾斜,他自然捉住窗框以免滑跌下去。」
片山跳起來,跳了將近三十公分高。突然發現剛才那位刑警站在旁邊。
「我是片山刑警啊。那次你被困在雪子小姐的窗子外邊,我救你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桌子和椅子……我懂啦!」
「捉得到兇手嗎?」
「哎,這麼嚴重。」片山來到宿舍門口,不由喊一聲。管理員室的窗口炸成粉碎,整個走廊全是玻璃碎片。不光是玻璃,連窗框也扭曲不成形了。
福爾摩斯居然豎起了火柴盒,望著片山。片山吃了一驚。他覺得福爾摩斯的眼光好像想要告訴他甚麼。
「不太清楚。聲音怪怪的。」
「嗯。我會好好回想一下。」
「嗯。他自稱是操縱起重機的高手。」
「那就好。可惜今晚又報銷了。」
「沒有。真是奇蹟。他掉在花壇的鬆土上,只是跌傷,目前暈了過去,不過很快就會醒的。」
「不錯。然後把房子放回原來位置,拆掉鋼索,把起重機開回工程現場。這樣就完成密室了。由於牆壁是鐵板,即使人撞上去最多凹陷一點,不會留下明顯的痕跡。」片山稍頓一會,又說:「桌椅失蹤的理由就不難明白了。」
「一定可以。他留下剃刀,又被福爾摩斯抓傷,還有幾滴血掉在走廊的地氈上。我想很快就能逮捕到他。」
「福爾摩斯,回家再玩吧,這裡太冷啦。」
「三田村先生,你明白了吧!這間拼合式食堂的地面很硬,所以沒有固定,可以用起重機吊它起來!」
「唔——對了,好像有部車子從後門前面經過。」
突然他的身體搖晃一下。原來地板陡然被抬起。是不是地震?不是。而是他所站的地面徐徐被舉起來,地板漸漸往上傾斜。
「應該是這樣吧!」
真相如何?假如阿部他們是真兇,他們就是把森崎從高處推落跌死,然後由富田做替身。假設阿部是兇手……片山又走到拼合式食堂前面停步,盤起手臂凝望那個建築物。他怎樣也無法相信阿部他們是兇手。最難解的是桌椅失竊的問題。為甚麼把桌椅搬走?誰做的?阿部他們堅持說不知道。如果純粹是惡作劇或搔擾,手法未免太複雜了。
「拼合式食堂的天花板只有二米半高。可是房子最長的一邊有二十公尺,如果把這個長度變成高度……有二十米高,足夠讓一個人摔死了!」
「是啊。只差十公分,頭和頸骨就會粉碎,死定了!」
「不知道!沒有這回事!」
「拜託!我的手痛死啦,忍受不住了,放我下來!」
「只是表皮的輕傷,醫生說馬上會好,不會留疤痕的。」片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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