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上次來到城堡時的事吧。」晴美說。
「梶本出賣了你?」
「嗯——因為你失蹤了,我很擔心嘛。這城堡太大,要在別人不注意的情形下到處找你是很難的事。特別是我站在局外人的立場。」
「沒有啦。」智美聳聳肩。「因為我把晴美小姐留在瞭望樓上面,而晴美小姐被北村捉住了,萬一有甚麼的話,都是我的責任。」
「你?」英哉訝然。
「嗯?」
「你太太——智美女士被殺的時候,何以『鐵之聖母』底下的機關不操作呢?」
「如果我不邀請你們的話,有惠和紳也君就不會死了。」
「北村為何做那種事?」
「圭子小姐在下面等著。發現他要下來時,她說『我去叫他』,然後往梯子走去。即是說——」片山停了一下。「圭子小姐背向我們。而她的衣服底下,事先藏好折箭的其餘三分之二——記得嗎?她把腰帶拿掉了。為了藏起那支箭,那樣子比較方便。」
「你在生我的氣吧。」
圭子的眼眶溢出淚水。
「為何變成死訊?」
「有人想殺智美。那是很大的震撼。」英哉說。
「好。把有羽毛這段這樣子——」片山把它貼在胸前。「用甚麼固定它,其後用茄汁或紅墨水之類的浸透。在黑暗的塔中,大家看不清楚吧。」
「我想,有惠女士多半是經梶本的手被殺的。」片山說。「可是,因著梶本退出了,要殺紳也就困難得多。北村到處走動也危險。紳也年輕,而且不傻。必須相當的技巧才行。老實說……」片山中斷一會。「如果兇手不用那種精緻的辦法殺紳也的話,大概可以把罪歸到北村一個人身上去吧。但是兇手採取那種乍看不可能的方式殺人,就只有那個人能做到了。」
「可是——」
「可能只是開開玩笑——」
「大哥。」英哉說。
「大哥……」英哉說。
「爸爸!」圭子驚說。
「這是甚麼?」晴美拿起來看。「甚麼的渣滓?」
「我也做過一件好事的——我把爸爸從有惠的綑綁中解放出來啦。對不對?他不妨因此而感謝我。來,走吧。」
福爾摩斯不耐煩似地「喵」了一聲。
「她把那弄尖的部份用力刺進紳也先生的背——憑她的力道,那個並不太難。」
「但他為何要引永江先生出去?他似乎無意殺死永江先生哦。」片山歪歪頭。
「為甚麼?」
「他甚麼也沒說?」
客廳裡,充滿了某種不上不下的釋放感——好像一切都了結了,又像還有甚麼牽掛著……
「你曉得了?」
「我了解的。」晴美點頭。
「誰都有瘋狂的時候。」英哉說。「——對了,大哥。」
暫時,誰也不開口說話。
圭子踏入城壁的夾縫間。
「為何採用那種方法,我知道了。」片山漠視晴美的質問,繼續說下去。晴美鼓起腮幫子。
福爾摩斯和_圖_書慢慢走到圭子的足下,短促地「喵」了一聲。圭子俯視著牠,臉上露出破涕為笑的表情。
「因我知道大家都有動機,包括哥哥在內。一來她能監視大家的行動,二來可以趁機調查事件發生時全體的行動。智美的確做得很好。」
「當然。」永江微笑。「在這種殺人者走來走去的時刻,你想我會吃安眠藥嗎?」
「反正我的人生沒啥大不了。結束在這裡是最好的。不是嗎?在德國的古城,從城壁投身死去。這樣看來是美人的角色咧。」
「可是片山兄——」石津說。「到底北村是怎樣殺紳也的呢?難道他是神箭手?」
永江稍微皺起眉頭。
「這種古堡,牆壁是很厚的,但從浴室的排氣孔之類的聲音可以傳出來。」
「是的。但因晴美小姐尾隨而來,有點不方便……對不起。」
「你說甚麼?」永江反問。
「是的——我不需要安慰。我死了,誰也不會傷心,也不是世界的損失嘛!」圭子「嘿嘿」一笑。「哎,為何有『紅顏薄命』這句話,不講『醜女薄命』呢?美人是一種恩賜哦,太奢侈啦!」
「對!」晴美說。「不是永江先生。他的目標是有惠女士,這才想把永江先生引出去的。」
「老實說,這樣倒使我鬆一口氣咧。」永江說。「其實我是跑來告訴你,不能把公司交給你的。」
「外表看上去,好像一支箭貫穿胸膛——這就是真相。」
「你是隻聰明的貓咧——你明白我的心情、我的感覺和一切的,對嗎?」
意思是那麼簡單也不懂嗎?
「梶本這名字——」
「原來如此。」
「我想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當時大家都醉了。圭子小姐向紳也先生提議,不如嚇一嚇大家。紳也先生並不討厭拿人開玩笑吧。於是兩人私下擬好情節。」
「今天天氣真好哇。」圭子說。
「紳也先生帶著演戲的心情下來了。他面向我們。而圭子小姐是背向我們的。」
「是從『聖母院的駝背男人』梶本取來的名字。原姓小林吧。我是請他當警衛的,沒想他這麼簡單就被北村收買了。」
「我天性樂觀嘛。」晴美說。
「原任警官。」
「怠慢啦。」英哉說。「讓我重新介紹——我太太智美。」
「你準備去尋找你先生吧。」
「我來吧。」
「他是在事後被刺死的。」片山說。「被誰?被那個假裝擁抱紳也屍體的人。」
片山從口袋掏出甚麼擺在桌面。
「我知道它被使用過。但我無法肯定你是不是在下面——我猜大家一定會來調查那邊,如果兇手在我們當中,到時發現連血也沒有的話,可能察覺你還活著。那麼一來,兇手不是也會發現那個機關了麼?想到這點,我馬上趕去廚房,從肉的儲藏庫把凝固了的血拿出來,弄稀並解凍,然後塗到那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面去。」
「實際上,有過那恐怖經歷,智美因神經官能症而住院好幾個月。」
「當時他在日本的保安公司服務,偶然到德國來研修,被我看中了——他很適合這種城堡吧。」
「他有戀母情意結吧。」片山說。
「但當時——」
圭子從城壁走下來,向父親緩緩邁步。
石津看不過眼,伸出手來。
「總之,我們被智美女士救出來啦。」晴美說。「哥哥,說聲謝謝吧。」
「是她吧——她愛上了你。當她知道你選擇別的女性時,她跑到這裡來了。」
「事後北村看了那個地方,大概很焦急吧。」英哉說。「因為我的屍體不見了。」
「圭子!慢著!」聲音說。
「然後,智美改變姓名——」
「那麼,是他自己做的?」
早晨來臨了——霧像薄紗般飄進寧靜的森林之上。
「我幫你。」英哉點頭。「不過,可以當作普通社員嗎?」
片山和晴美對望一眼。
儘管事情尚未完全明朗,大致上全體都拿起了酒杯。
「哪個人?」
「那個我也不明白。」英哉搖頭。「我覺得——北村好像也是受人指使的。」
「原來如此。」
「知道啦。」片山從此不敢再沾酒了。
「甚麼呢?」
「讓她進去哥哥的公司的分社工作。由於我哥哥沒見過智美,所以無須擔心他識破。」
「甚麼?」
福爾摩斯甚麼也不說。
「兇手不在我們中間——所以有必要造成英哉先生是兇手的印象。可是,那正是兇手致命的地方。」
「然後他以為我是有惠,所以戴上那個面罩的。知道認錯人時,又不能讓我回去,於是想殺了我……」
「警官?」片山瞪大了眼。
「計劃這次謀殺行動的是北村還是圭子小姐,我們不曉得。」片山說。「總之,他們認為這次旅行是絕好機會就是了。他們也可以把殺人罪名嫁禍給英哉先生——北村上次來這邊時,恐怕已有事先準備了。」
「我甚麼也沒發現呀。」晴美說。
「——不可能的。」圭子說。
「你是因此而神經過敏的嗎?我也有自知之明的呀。」
「問題就在這裡。」片山說。
——突然靜了下來。
「原來如此,相反呀。」
「那麼,那時突然用力撞我的也是……」智美嘆息。「我就覺得她有古怪。」
「可是,我們途中調查過那個地方哦。」石津說。「當時有血黏附著——」
「她不能出現在叔父面前的關係,大概從遠處看你們吧。因此這次見到你也認不出是你。」
「可是——」
「我明白。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紳也又不在了,希望你幫幫我。」
「我也是。」麻香——不,智美說。
「可是——」晴美說。「你們事後不是檢查過了嗎?」
風吹亂了圭子的短髮。
「傻瓜!」永江先生把酒杯摔在地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怎麼可以——怎會這樣!」
「是呀。」晴美點頭。「沒有留下血跡哪。」
「為何這孩子要殺有惠和紳也?」永江說。「理由想不通。」
「對呀。殺有惠的可能是梶本,但紳也被殺的時候,梶本已經死啦。」永江說。
「當然了。因為那時他是當著我們面前被刺的。」
酒杯「叮」一聲響。福爾摩斯在下面「喵」了一聲。
片山點點頭。「那麼說,其後北村在吊橋上做好自己跌下去的手腳,連同貨車一同掉進城壕,自己巧妙地藏起來。然後殺有惠女士,再殺紳也——」
圭子站在城堡上。下面是數十米高的峭立外壁。然後,外壁下面是深壕。
「那個洞穴是怎麼回事?」晴美說。
「爸爸!別過來!」圭子喊。
「紳也準備給梶本錢,叫他殺了我。」
「等等。再給我一杯——啊,謝謝。」英哉舒一口氣。「終於活過來啦——其實,梶本的完全背叛是我的誤算。」
「她不是說看到警車甚麼的嗎?實際上沒有那回事。所以我在想她究竟想說甚麼……沒想到是她——」智美搖頭。
「圭子小姐。」晴美說。然後發現,不知幾時,室內已不見圭子的人影。
「來,乾杯。」永江說。
「當然,即使做了基層社員,我也知道一定到處碰壁。所以,可以讓我留在這裡幫忙嗎?因我精通德語,法語和義大利語也懂一點。我想應該幫得上忙的。」
「北村知道這件事吧。」晴美說。「於是他在那座塔上放唱片,意圖把永江先生引出來……」
「你說對了——不是沒道理。他母親的事,我也有罪。可是不能因此而弒父啊。」
「那是事實呀。」
「北村想殺了你,然後藏起屍體,再把一切罪行推到你身上吧。」
「因為那種消息散播出去了。」英哉說。「這一帶的鄉村和市鎮都這樣謠傳的。而我因為擔心智美的事,沒心情去理會。後來終於平靜下來時,發現智美的死訊已街知巷聞。因此想到——必須設法捉到兇手。於是就當她真的死了。甚至故意改變面容,畫成肖像畫。是不是煞費苦心?智美偶爾回來這裡,到時就放梶本的假。我為智美在瞭望樓上造了房間。你們參觀過了吧。」
「那你知道太太偷偷跑去紳也的房間囉。」
「但我想過的。假如那是想殺我的人做的話,可能又再使用那個也說不定。於是我才跑去那邊看看的。」
「換句話說,紳也並沒有被箭射中。」
「呃……」石津呆呆地說。「我連日語都不太懂。」
「當時紳也先生好像很痛苦哪。」
「怎會這樣……」永江搖搖頭。
「箭不單可以射。」片山接下去。「也可以用刺的。」
片山把事先預備好的箭拿出來。
「恐怕是的。我被殺了——卻掉到『鐵之聖母』下面的洞穴裡,一直被困在和*圖*書那兒出不來。」
「操作了呀。」
「有惠和紳也存在一天,那件事都不可能——於是她接近北村。不,也許反過來。只要有惠和紳也不在的話,圭子小姐當然會正式成為永江先生的女兒。站在北村的立場,只要他捉住圭子小姐的心,將來繼承永江先生的衣缽就不是夢了。」
「難以相信是北村做的。」永江沉進沙發裡,搖搖頭說。
永江搖頭。「我沒有識人的眼力——沒想到北村那傢伙——」
「真相如何?」片山問英哉。
「腦子轉得真快呀。」晴美佩服地說。
「好,就照你所願的去做吧——來,乾一杯吧!」
「一時無法動彈。圭子小姐知道那個——紳也先生照原先說好的撲向圭子小姐。圭子小姐一面驚呼,一面把握箭的手繞去他背後——」片山把箭的剩餘部份拿給大家看。「總不能用箭尾刺人的關係,所以她把這段的前端先用刀削尖。」
「是的。」石津說。「是我把那支箭從他屍體拔|出|來的啊。」
「不,他因母親的事恨我。恐怕是真心的。」
「我也聽見的。」永江說。「我以為聽錯了——幻聽之類。」
「哥哥。」晴美捅捅片山。「假裝喝哦。不能真喝。」
英哉摟住神津麻香的肩膀微笑。
「真的——我也逐漸無法忍受有惠了。而且,她和紳也搞上了。」
「我不明白。」英哉說。「為何圭子……這樣說來,想殺智美的也是——」
「他們談了甚麼,知道嗎?」
「那是我弄上去的。」智美說。
福爾摩斯坐在中庭的石板道上。圭子正在對牠說話。
圭子深呼吸。
「那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不過——她見英哉先生不回國,繼續留在這裡,多半也死了心吧。然後,她只剩下一個夢——做你的女兒。」
「因你獲救了,才能講那種話。」片山苦笑著說。
「對呀。所以他故意留到最後。」
「但為甚麼……」
「別的?」
「來,請用。」
「怎麼,原來你知道了呀。」
永江想了想,說:「怎樣呢?紳也不提。而有惠嘛,也許是我殺的。」
「畢竟是在教堂之中的關係,在那裡做成處刑室,然後放人一條生路——我想是為此而裝置的。不過,我幾乎被餓死啦。」
「嗯。況且,當時我的意識尚沒清楚。」
「不過,還有許多不明之處。」晴美說。「北村為誰做事?還有,怎樣殺紳也的?」
「算了。總之,我是不死身嘛。」
「知道。接著連他們的對話也聽見了。」
「停止!你想殺我嗎?」永江停步大喊。「假如——假如——你死掉的話,我該為誰勞苦才是?」
「真糟糕。」永江苦笑。
永江哭了——壓抑聲音的哭泣。
「我是個對工作一無所知的https://m.hetubook.com.com人。如果突然之間做社長,我會手足無措的。」
石津輕輕鬆鬆地把箭一折為二。
「——有件事想請教。」晴美對英哉說。
「是的。福爾摩斯找到的。然後,福爾摩斯在那座塔的梯子最底下發現的東西……」
「他下的藥吧。當我察覺時,已被放進那副『鐵之聖母』裡面。北村站在眼前。」
「不錯——不管被射還是被刺都好,也許能夠跑下那道梯子。但連一滴血也不掉在地上是絕無可能的事。」
「當然啦。」片山說。「梶本也太疏忽了。如果他安份地做下去的話,北村也不可能幹掉他的。」
「就是這些渣滓呀。」
「好像做夢似的。」圭子說。「一切的一切都像夢。但不是夢啊。我殺了紳也,北村又依我的指示去行動了。」
「貓咪,再見啦——片山先生是好人啊。」圭子說。
「叔父!你還活著呀!」圭子飛撲過去抱住英哉。
「我的女兒……」
「是的。甚麼也沒有。」片山說。「可是,沒有那個可能。明白嗎?紳也被箭射穿胸膛,當然有血從背部的傷口流出來才對。現實裡,流了大量的血。但為何一滴也不掉在地面?」
「那是別的箭。」
「關於大哥的公司的事……」
「害你們擔心啦。」英哉說。「——總之,肚子快餓壞了。」
英哉一霎眼工夫就把晴美遞過來的麵包和酒擺平掉。
片山稍微打量一下客廳內部。
片山看看英哉。「關於那首『夏日惜別的玫瑰』的曲子——」
赫然回頭,是永江先生使勁地跑過來。
「夜間,屍體還在現場。圭子小姐半夜起身,大概拿著新箭跑去屍體那邊吧。她把黏在胸前的箭拿掉,再用力把從背部刺下去的箭刺穿胸膛,然後拔掉。最後才用新箭沿著那個傷口刺過去——工作就完畢了。」
「說的也是。」
「他是怎樣的——」
晴美愣了一下。「那麼——那位智美女士——」
「但她竟沒認出是我嗎?」智美說。
「真的啊。」
「梶本之所以被殺,據說是因他想收手的關係。」晴美說。「不管得到多少錢都好,畢竟他怕殺人吧。」
「為我大哥而買的唱片——大嫂的事,我知道了。因我一直住在這邊嘛。她很不幸。」
「你相當剛毅哪。」英哉說。「我事先知道那個機關的關係,所以不怕。」
「先把這個折成兩段。」他兩手用力去折——折——可怎麼折也折不斷。
「雖然心裡有點難受。」智美說。「不過,一想起那副『鐵之聖母』關閉時的恐懼——就想無論如何都要把兇手找出來。」
「那麼,究竟怎麼回事?」永江問。
「當時大家嚇呆了——」
「拜託。」片山哈哈聲喘著氣說。「從有羽毛的地方折三分之一左右。」
剩下的問題是,北村為誰做事?還有,紳也是怎樣被殺的?這些不弄清楚的話,事情並沒有完畢。
「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