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今夜的祈禱

「我也去找找看。」片山一邊摩挲著腦袋一邊說。「兩個人分頭找太危險啦,一起走好了。萬一擊暈我的傢伙還在附近的話——」
片山頓了一會兒。
「我有甚麼地方——不妥嗎?」麗莎有點擔憂地說。
「卡布翠娜。」
這是觀光聖地,不可能有這些妖魔鬼怪出現!
很奇妙,居然記得自己是被人擊暈的。
「真的?」麗莎高興地羞紅了臉。
晴美等人在麻理的帶領下,出去參觀貝多芬的故居了。本來片山也可以去的,但他有點疲倦,而且瞎睏,於是謝絕參加。
如果事先不知道的人,也許連拍照留念的興趣也沒有。
有人跟在片山後面,同樣在周圍轉了一圈。片山察覺到輕微的跫音,以為柳美知子來了,於是轉過身來。
「被人綁架了?」
可是,三十分鐘以內,晴美他們一定趕不回來。因為貝多芬一年到頭搬家,他的故居有好幾處,走馬看燈式的跑一趟也需大半天。
片山悚然一驚。眼前乃是吸血鬼電影中出現的納骨堂氣氛。
「浪費您的時間,抱歉。」
「裡面有護照。」
片山的心情沉重起來,當然他很擔心水科禮子的安危,但一想到不知晴美會說甚麼時……
「是誰擊暈你的?」麗莎問。
腳畔的陰暗處,掉了一個女性手袋。
那是怎麼回事?不可能是阿林帶去的,可是裡面沒有其他人,換句話說……
胡說八道!片山罵自己。
「然後發現我暈倒了?」
「殺死人的疲倦啊!」
然而聲音雖小,卻有真實的迴響。
「不。假如這樣做的話,我希望你自己去。因我不是這裡的刑警。」
「我倒無所謂……」
在外國的酒店一個人獨處時,突然電話響起,乃是一件恐怖的事,尤其對片山這樣完全不懂外國話的人而言更甚。
畢竟有刑警本色,曾經聽過一次的聲音,總是記得一點。不過,聽不出到底是誰的聲音,則是片山不能稱為一流刑警的原因。
後來聽麻理說明了,金壺裡面裝著歷代皇帝的心臟。
「沒有的事。」片山說。「非常和-圖-書適合你。」
可愛的一件洋裝,改變了髮型,那個用槍挾持片山、完全男性化打扮的麗莎不見了。
片山在棺木的周圍轉了一圈。
至於福爾摩斯……牠跟平常一樣喵喵叫。
短短的通道兩邊,有些舖鐵絲網的架子,並排著斗大的金屬壺。
「沒事的,我會很小心。」麗莎說。
這樣的壯觀,令人想到她生前的權勢非同小可。
電話一直響個不停,無奈,片山只好爬起來。
「告訴我?」
看來不管是聖士提反抑或卡布翠娜,都很喜歡在地下陳設各種名堂的東西吸引人。
「我想不是有意跌掉的。」
對了!在那次忙亂之中忘得一乾二淨了。當時,第三號房的掛架上,掛著一件皮草長大衣!
「打開來看看好了。」
片山向兼子道謝之後,走出帝國酒店。
地下的墳場不過如此,也即是說,柳美知子還沒來。
「沒看見。我聽說你離開酒店來了這兒,這才跟來的。」
走向櫃台時,片山不由心驚膽跳。每到這種時候,他就不由自主地膽怯畏縮了。
片山的眼睛又開又閉了兩三次。
「你本來約好跟這個人見面?」麗莎問。
麗莎的臉陰鬱下來。片山後悔不應該這樣說。
驀地赫然一驚。酒店的人不懂日語啊!把日語寫的教堂名稱出示給他們看也是徒然。卡布翠娜的德語發音怎麼說?
片山從一個好像入口的門進去裡面,細長型的走廊伸展,一名肥肥胖胖的太太笑瞇瞇地看著他。
片山來到櫃台旁邊,正在躊躇不知如何開口時,聽到有人用日語喊他。
可是沒有打錯,因為女聲說。
「一個人嗎?」兼子問。
「晴美?」
「不,不要緊的。」
片山從樓梯走下去。
一般的吸血鬼,通常一天黑就跑出來……
「從你妹妹那聽來的。」
整裝完畢,拿著記事本走出房間,一邊看著字條一邊乘電梯下樓。
片山吃了一驚。不錯!這個聲音就是她……
「嗯。看來她不是掉了皮包,而是……」
「你是——麗莎啊!」
片山說著,打開和_圖_書護照來看,不由睜大眼睛。
「我好高興。」麗莎小聲地說。
「咦?」片山驀地察覺,「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繞著瑪麗亞.特麗莎的棺木轉了一圈後,回到起初所在的地方。
片山一個人躺在房間的床上,時間將近下午三點。
片山鬆一口氣,也許是向他道歉打錯電話。
「年輕的日本女性。」
當然片山沒有殺人,而是遇到兇殺案,所以疲倦而已。
「卡布翠娜教堂,只要問問酒店的人就懂了……」
「嗯。大家都跑去參觀貝多芬的故居了。」
兼子笑一笑。「好的。好像是奧地利女皇帝瑪麗亞.特麗莎的置棺處吧!」
置棺處?似乎不太吉祥。片山想。
他不是怕一個人去。而是感覺到,假如麻理同行的話,柳美知子可能會有不同的反應。
卡布翠娜教堂不像聖士提反教堂,並非宏偉的大建築物,乃是精巧雅緻的小教堂。
晴美這小妮子……她的義理人情有她的一套!
晴美嘲笑他:「你已經老啦。」
誰呢?彷彿在哪兒聽過的聲音。
總之,片山很想睡覺。歐洲之旅很不習慣,疲倦是累積下來的。
片山以為自己做夢。
進到裡邊時,竟又出到寬敞的場所。
在片山眼中看來,德國人、法國人、美國人的樣子都差不多。對她們而言,也許東方人也大同小異吧!
「怎麼會呢?你不是有哥哥在嗎?」
她的聲音說出自己是誰。
倒在床上時,片山如此喃喃自語。旁人聽了也許嚇了一跳。
「多謝你的讚賞。」兼子高興地說。「不過,這是岡田夫人的所有物。晚上有時相當寒冷!」
「是的。」
麗莎……看起來簡直是另外一個人。
「片山先生。」麗莎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你會把我押送去警局嗎?」
「嗯。對不起。」
「啊,老師!」
「可能是的。」
片山付了錢,走進裡頭去。地下?
十分鐘啊!片山不由嘆息。
片山輕輕拿起話筒,甚麼也不說,靜靜等對方開口。
「那麼,你看到我進來,然後跟著?」
跟片山https://m•hetubook•com•com擦肩而過時,少女們瞄他一眼,然後彼此低聲細語。大概在猜「他是日本人,抑或中國人」吧!
見是安西兼子,片山忙不迭地打招呼。
少女嘿嘿一笑,問:「你忘掉了?」
「你是柳美知子——不,水科禮子小姐吧!即是自稱柳美知子的水科禮子小姐……」
途中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兩名像是美國人的少女走著上來。
片山站在瑪麗亞的棺柩前,用力甩甩頭。
「卡布——」
「不是的。我想我比你遲十分鐘進來。」
「這麼重要的證件——」
「我是——」對方遲疑片刻。「那天在聖士提反教堂遇見的人。」
「開玩笑罷了。」麗莎笑了。「我幫你找找著。」
「你醒啦?」
石津笑嘻嘻地保證:「有我在,不必擔心晴美小姐的事。」
可是……下面很軟。奇怪,地面怎會如此鬆鬆軟軟呢?而且有相當溫暖的感覺。
片山拿到明亮的地方,打開手袋窺望內部。
「面對馬克多廣場的教堂,只要問問酒店的人就知道的。」
柳美知子在電話中說得不錯,幾乎不見人影,連她自己也不知躲在何方。
「啊,好。」
鈴聲安靜下來。沉默一會,電話又繼續響了。
算了,接電話再說。
「不,沒有的事。」片山作出反射性的答覆,慌忙否認。
片山伸個大懶腰,現在反而十分愛睏了。
放下話筒,片山陷入沉思。
「卡布翠娜教堂嗎?地下層?」
「不,沒甚麼。我想這是非常名貴的大衣。」
甚麼沉重的物體往他的後腦撞上來。當然物體不會自己任意飛來,而是有人毆擊片山。
對。我是遊客。非常冷靜地觀察之餘,所謂棺材,不過是普通的箱子罷了。唯一的不同點是,棺材裡面裝了屍體而已……這是大不相同之處。
「這件衣服,還是晴美姐姐送給我的。」
著名的瑪麗亞.特麗莎,即法王路易十六世的王妃瑪麗.安多亞妮的母親,她的棺柩大得令人瞠目。
「我跟某位小姐約好在這裡碰面的。」片山說。「可能她還在這www•hetubook.com•com附近。」
「這件大衣有甚麼不妥當?」安西兼子問。
「謝謝你。」
「算了。剛才有沒有看見甚麼人走出去?」
假如對方嘩啦嘩啦地說德語,自己應該怎樣回答?
「不行,你不能動。」
我總是慢了幾拍,凡事都是——片山想。
裡面的房間乃是棺材室,分不清是誰的棺。
心情不愉快得很。
「喂!」女人的聲音,而且是日語!
「你——跟蹤我?」
「嗯——我就是。」片山說。「哪一位?」
「請問片山義太郎先生在不在?」
「對。那個地方很少人去。我等你,三十分鐘以後見。」
它並沒有棺木的形狀,正確地說,外形像一座巨大的紀念牌,只是裡頭收容著女皇帝的遺體而已。
「沒法子,只好一個人去啦!」
「好意外。」片山坦白地說。
柳美知子有甚麼事找他?
她的說法像是豁出去似的,聽起來十分悲哀。
「對。我嚇了一跳,趕快跑過來看你。」
空氣冷颼颼的,也許在地下的緣故。
看到一名女孩子的臉。她是誰?
片山的解釋總是十分複雜。
這才發現那位穿著可愛洋裝的少女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讓片山的頭擺在她的腿上。
「我想這樣應該清楚了,走路過去並不太遠!」
一般上,每件皮草大衣都很相似。加上當時裡面幽暗,無法判定是甚麼色調。
黑棺在兩邊排列整齊,四周幽暗,寒風襲人,不是一個令人覺得舒服的地方。
他想好好睡一大覺,然而躺下來後一直睡不著。
「現在呀——」現在沒有甚麼預定節目,「可是。在甚麼地方碰面?」
「這樣的事也是有的。」片山附和著。「對不起,我想——」
「那麼就在卡布翠娜教堂地下吧!好不好?」
「你還是躺著不要動的好——」
「喲,像我這樣的人——」麗莎笑起來,「被人殺了,橫死街頭也不會有人為我哭泣的。」
片山不喜歡在這種地方等人,但是沒法子啊!
「是嗎?」兼子微笑。「像我這樣一年來幾次維也納的人,還沒去過呢!」
片山鞠了一個躬hetubook.com•com,不經意地投目在兼子手腕上掛著的皮草大衣。
「不,我不應該說這些無聊的話。」片山忍住頭痛站起來。
「卡布——甚麼來著?」片山慌忙準備筆記。
「啊……謝謝……」片山稍微抬起頭來,不意一陣痛楚襲來。「好痛……」
「我幫你找找看,她是怎樣的人?」
「哥哥是哥哥,我是我。」麗莎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憑我的力量,根本無法幫助他。」
「哎唷——」片山腳絆到甚麼。「這是甚麼?好像是皮包。」
片山不習慣說阿諛話,不由舌頭糾纏一塊。因為他分辨不出皮革的好壞。
「不知道。後面突如其來的一擊。」片山環顧四周。「我暈了多久?」
「甚麼事呢?」
原來是岡田夫人的大衣啊!片山也搞不清楚,到底這件大衣,是否是當時掛在第三號廂房的那一件。
「振作些……喂,振作一點!」女人的聲音。
恰好這時電話鈴聲大作,更加使他心情惡劣。
「好極了。我以為你死掉了!」少女說。
「情人?」
片山覺得眼前有人拉起窗帘似的暗下來,一陣遲鈍的暈厥感,使他失去知覺,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我想一下子而已。」
照片上的人物是水科禮子。
「不,沒事的。」片山坐起來,嘆一口氣,重新注視這位少女。「你是——我在哪兒見過你,不是嗎?」
「是的。現在能不能碰個面?」
兼子替他問了,再把櫃台的說明譯成日文,記錄在紙條上。這樣也會迷路的話,片山覺得對不起天地良心了。
「刑警先生!」
「他們幾時回來呀!」片山可憐兮兮地想。
她的說法還保留那個野少女的味道。
「我不曉得怎樣去這間卡布翠娜教堂,請您代我問問櫃台的人好嗎?」
「誰的呢?」麗莎說。
棺材上毫無任何裝飾,接近普通一般的箱子,但有豪華的雕刻和浮雕,光看外表差別的確頗大。
為了弔悼死者,將其心臟取出、另外放起來的奇想,恐怕日本人難以理解。
搭錯線了吧!一定是的。片山想。
「可是,萬一你有甚麼意外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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