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

這簡直是威脅。不,正是不折不扣的威脅。
有關這隻獨特的三色|貓,不需要多加說明了吧!唯一有必要強調的是,這間住家陰盛陽衰,雌性比雄的強,唯一的雄性片山義太郎,經常被逼到不留情面的為難境地。
「不過,肯定沒錯了。」晴美點點頭。「剛才她確實是說『殺死』兩個字。」
「但是,光是用嘴巴說一句『殺死』,不能拘捕她呀!」
「晚上夜歸時,你想嘗試被關在門外嗎?最近天氣很冷哦。」
「嘎!」福爾摩斯彷彿在罵「吵死人」似的怒吼一聲。
福爾摩斯漠不關心地看著他們兩兄妹針鋒相對……接著用力伸展前肢,伸了一個大懶腰,哆嗦著甩甩頭,登登登向晴美走過去。
「池山小姐!請你介紹溫柔體貼的他!」
「久等啦!」聽見男人大聲說完後,有人在片山身邊坐下。
帶路的男人大聲喊,可是帶來相反的效果,所有的相機對準片山一齊按快門。
「是的。」
好幾個做鑑證的人員進進出出。片山戰戰兢兢地窺望臥室裡面……
「沒問題,牠又不是哥哥。」
仔細一瞧,不知何時,福爾摩斯已經閉起眼睛呼呼入睡了。
幾十盞鎂光燈一同閃光,說多耀眼有多耀眼!片山眼睛冒花,甚麼也看不見。
「可以了嗎?」晴美問。福爾摩斯似表示可以的用力點頭,閉起眼睛,然後又回到角落的座墊上,蜷成一團。這回細細地瞇起眼睛,毫無睡意,彷彿在等片山開口說話。
福爾摩斯從晴美面前經過,走到剛才重播錄音帶的唱機前,略為過目一下並排的按鈕,伸出前肢去按其中一個掣。
回答的當然是石津了。
「冬美,你們坐那邊不是更好?」
「他來啦!」男人大聲喊。
話沒說完,池山在他耳畔「噓」了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請你好好幫忙一下嘛。」
片山氣得瞪了晴美一眼,實際上有過一次被福爾摩斯洗掉一段重要錄音的記錄,但他不能生氣。片山想,晴美前生一定做過宗教裁判所的異端審判官……
片山猜對了。她叫池山安妮,是一名歌星又是演員,時常在電視上見到她的臉。可是,池山安妮怎會坐在我旁邊https://m.hetubook•com.com
「調查是怎麼回事的,不是你的工作麼?」南田又說了一句理所當然的話。
「這是女的?」
聽了這句話,全體沉默。
「也有可能只是開開玩笑罷了。」
「被殺的女子叫小田布子,二十歲那年上東京,做過白領麗人。」片山說。
「請問……屍體是怎麼個樣子?」
「嗄?」
「還不怎麼餓……」
「可是……我聽說受害人是個年輕女子。」
「啊?他不是笠倉冬美的丈夫麼?」
那位女明星把嬌軀壓到困惑不解的片山身上。片山嚇得連閃避也來不及。
怎麼如此騷動?片山有點吃驚,脫掉鞋子走進屋裡。
皮膚白皙,臉形輪廓稱得上「可愛」的少年,頭髮不長,梳得整齊好看。
「謝謝……」
「我知道……單憑一句話,總不能帶她回去調查的。你說是不是?福爾摩斯。」
穿制服的巡查正在等候片山。
「嗯。事發當夜,有人看到一部跟水沼座駕同型的私家車,停在那幢大廈前面。」片山說著,聳聳肩。「不過,單是憑這一點,不能逮捕他。」
片山彷彿聽見晴美的喉嚨在咯咯作響……
「差不多是這樣啦。」
「不要緊,很正常的屍體。」南田作出奇妙的保證。「現場在臥室。」
「屍體的樣子?就是死掉了嘛。」
「看來這件事和那宗命案無關吧!不過,若是真的有關——」
「是的,太可憐了。」
福爾摩斯「喵」一聲,瞪他一眼。
「嗯,怎麼說,那是以億元為計算單位的豪華大廈。」
「一名白領住在那種大廈,確實太高級了。」
在走廊上走了一會,跟驗屍官南田不期而遇。
「那叫笠倉的是大富豪哦。幹嘛姊妹之間要互相殘殺?」
「到此結束了。因為有人發出驚人巨響,當然嚇得停止說話了。」
「有錢不一定不會殺人呀。」
「我總覺得會有事發生似的。」晴美說。
「大概過了十二小時吧!」南田說。
「福爾摩斯睡著了,沒聽到。」晴美說。
「結果,被殺的是女人囉。」
「咦?」片山說。「受害人是那個?」
終於眼睛開始看到東西了,看看旁邊坐的是https://m•hetubook.com•com誰——一個濃粧艷抹,似曾見過的女性臉孔。
一旦遇見開始腐爛的屍體時,立即鬧貧血,從不例外。
「這和那宗命案有何關連?」
「我記起來啦!」晴美說。「當時報紙登出『池山安妮的戀人曝光!』的新聞,哥哥拚命裝蒜,說是人有相似,對不對?」
「這卷帶全部聽過啦!」片山說。
「是嗎?」晴美說。
終於到了三樓。
「來來來,請坐請坐。」
可是……
大堂之豪華氣派,令人聯想到高級酒店。由於開了冷氣,涼習習的十分舒服,卻因急急趕來之故,依然汗流浹背。過了一會,才開始覺得冷了。
「不必了。」片山慌忙說。「可是——好意外啊。」
「來,大家在等著你!」
「喂,不准作怪。」片山說。「萬一搞錯了消掉錄音就糟啦!」
「這點我知道。」
那幾十個人一同轉向片山。片山當然嚇得呆若木雞了。
大致上,片山最怕屍體。雖然因職業上的關係,一年中要接觸不少屍體,卻是一直無法習慣下來。
「大姐,你坐那邊……」
又是一陣更強烈的閃光,有如雷雨般的強光迎面罩來,這回片山連轉向一邊的空隙也沒有了。
「嗚呼……好極了。」片山嘆息。「我被一名活生生的女人捉住啦!」
屍體是從床上滑落的姿態,身軀有些扭曲似地倒下。藍色西裝、白襯衣,常見的斜條子領帶……
「那是……業務上的祕密。」
片山莫名其妙地被人按坐在沙發上。
剛才在池山安妮那裡,已經冒了許多汗了,現在又是邊說邊揮汗如雨。
「那樣子叫同情?」晴美指了一指。恰好見到福爾摩斯張大嘴巴,正在打哈欠。
「的確是的。」片山點點頭。「不管過得如何奢華,若是死了就不能享受了。」
確實,殺人現場有必要拍攝照片,可是從未見過如此大陣仗。而且其他幾個沒拿相機的人,取而代之的拿麥克風在手裡。
「咦?」片山注視片刻。「說不定是——」
「你的工作不是去捉人麼?」南田微笑。「現場在這兒。」
「沒有調查到那個地步。」片山搖搖頭。「小田布子完全沒留下對方會知道https://m•hetubook•com.com她有別的男人的蛛絲馬跡。並不是毀掉了,我想是當事人十分小心的緣故。」
「謝謝。」
「也許可以防止命案發生呀!」
「這麼說,是昨晚深夜了。說不定將近天亮的時候吧。」
福爾摩斯把帶捲回去,這次按了重播的按鈕。
「太怠慢啦!」片山反唇相譏。
然後,岡村幸男遲到進來了。
「我在一個節目中胡謅說我有戀人,如果沒有豈不糟糕?拜託,請你充當我的臨時戀人好不好?」
南田驗屍官一踏入兇案現場,總是奇妙地沉著鎮定。
「哎,我是——」
「反正吃虧的總是我。」片山氣鼓鼓地說。「幹嘛叫我臉上無光,抬不起頭來做人?」
「哥哥喜歡低著頭走路嘛。」晴美調侃地說。「對了,對於這個錄音,不能等閒視之哦。」
「好幾個?厲害。」
到了這個田地,片山也醒覺自己大概走錯地方了,可是視野被光線弄得雪白一片,全身動彈不得。
「不要自己說自己可憐。我在麵湯上面滑了一跤,更加可憐啦!」片山反駁一句。「喂,福爾摩斯,你也這樣想吧!」
石津所陳述的見解被漠視。
「待會好了!拜託待會好不好?」男人拉開嗓門高聲喊。「現在我就把她叫來!」
「肯定是你的聲音,任何人聽了都會這樣說。」片山說。「哈啾!」
這是常有的事,石津也不以為意。
「喔,這是我的聲音嗎?」石津一邊聽著重播的錄音一邊問。「這個錄音帶有古怪。我的音質不會這麼糟糕。」
池山?我是片山哦。不是池山。
「不錯。要不要脫掉衣服給你看?」
片山再度傾聽笠倉一家的對話之後,側側頭說:「那叫夏子的是誰?」
「聽說夏子小姐要回來啦!」
片山走進玄關,說聲「我來晚了……」
持續一段對話。
「這個沉默不太尋常。」晴美盤起胳膊。
「池山小姐,請再向他靠近一些!」
「現場是在三樓的『306』號室。」
她?不可能把屍體搬來吧!
起居室有一半擠滿了人,而且幾乎全是攝影師。
「是不是菜上齊了,大家專心吃飯?」
「你是說那宗命案?受害人以奇異的裝扮被殺的那件事……」https://m.hetubook.com.com
片山被男人推擠著進到起居室,立刻嚇得呆立不動。
「沒啥好佩服的。一個單身女子,怎能過那種生活嘛。」
「勒死。」南田說了一句理所當然的話。
電梯門開了,人們匆匆忙忙地走進走出。
「怎麼,福爾摩斯?是不是餓了?」
電梯不是平板的,而是浮出美麗圖案的精緻設計。一旦進去後,令人有不得不留神之感。
「總比被殺的好。」石津稀罕地說了一句像樣的話。
「瞧瞧瞧,連福爾摩斯也同情我了。」
「在這邊!大家都在等著你!」
片山說著,提心吊膽地走近屍體……
「正是如此。結果那天錄到了上述的對話。」
「可不是嗎?」片山說。「你認為她到底是指怎樣的事說的?」
這裡是片山兄妹的寓所。時間已經很晚了,片山洗個熱水澡,舒暢下來。
「那麼,誰來殺死夏子姐姐?」
無論怎麼看,都像普通新職員的樣子。
「但是——男人們知不知道?即是除了自己以外,她還有別的男人的事。」
「如果不這麼說的話,解釋起來多麻煩,沒法子呀!」片山說。
「好不容易找到兩個,其中一個就是水沼悠治。」
如果帶件衣服來豈不更好?片山想。晴美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哎呀,那是石津擔心我的關係嘛,你怪責他,未免太可憐了。」
「嘎!」
「呃……」
石津搔搔頭皮。看來他起碼理解到,片山的諷刺是朝向自己說的。
「相當不錯的美男子打扮。對不?」南田感嘆不已。
被殺的應該是個年輕女子。
怎會如此胡鬧?片山不知是好是歹,僅僅呆著聽池山安妮一個人在唱獨腳戲……
「那就無從知道男人是誰了。」
「對不起。」晴美道歉,一直等到錄音帶播完為止都不開口。
「哥哥,必須好好暖和身體才是。」晴美說。「剛剛洗過澡,很容易感冒哦。」
這家的順序是貓兒最威風,妹妹第二,哥哥最窩囊。
「於是你才監視水沼。」
噢,失敬了。牠是三色|貓福爾摩斯,帶著一副人間太平的祥和表情睡覺。
池山?原來是這樣。
片山跟在南田後面,走進現場之前,不由再三確定房間號碼是「306」才敢進去。
聽了片和_圖_書山的話,福爾摩斯抬起頭來,豎起耳朵,似乎在問「你叫我嗎」的樣子,轉臉看看片山。
聽晴美這麼說,石津頓時臉色一亮。
捆住脖子的,看似是晨褸的腰帶。
「我沒想過要過奢華生活。」晴美說。「但也不是說絕對不想過那種日子。」
「請問……現場呢?」
「各位,拜託待會才拍照!」
「懂了嗎?」南田說。
「這裡嗎?」片山大吃一驚,以為屍體滾在腳畔,可是甚麼也沒有。
等著是甚麼意思?
「你好。」一名笑臉盈盈,彷彿在哪兒見過的臉孔跑上來,拉起片山的手腕。
「好吧!」片山嘆息。「三個月前的事了,一名獨居的女子被殺。」
「幹嘛報告說是年輕女子?」
「哦?」
「現場?你所在的地方就是現場了。」
「好厲害,跟這幢公寓沒得比。」
「有沒有下文?」
其後是短暫的沉默。接著是一陣吼聲:「片山兄!」
片山受栗原警司之託出遠門辦事,又被叫回來,當他抵達大廈的現場時,已經筋疲力竭了。
內側磨得發亮,加上雕嵌了圖案,仿如一面平滑的鏡子,坐久了會冒汗。
起初只是傳來一陣沙沙雜音,接著是椅子發出的咯噠咯噠聲。
「總之,當時感覺很奇妙。」片山假咳一聲。「令人以為搞錯了,來到不同的命案現場。」
晴美請石津吃了一碗茶泡飯,石津心滿意足之至。另一名住客在房間角落蜷成一團,牠是一隻野貓——
倒在那裡的是個年輕男人。
「我知道。死了多久?」
九月中。殘暑仍未消失,東京的柏油路儲存了大量的太陽熱能。
「到底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池山安妮的臉湊過來吻他一下。片山嚇得目瞪口呆之餘,連鬧貧血的餘暇也沒有。
片山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算了。」片山皺起眉尖。「一定是開玩笑罷了。」
片山終於衝出那個搞錯的房間,乃是十五分鐘以後的事。
「名叫小田布子,二十四歲。白領麗人,那段時期還在上班。經過調查發現,她跟好幾個男人拿錢,過著情婦生活。」
「怎麼啦?你到哪兒去了?」
說著,一把拉著他走。
「這點請你查一查嘛。」晴美輕鬆地說。「說起來,你為何把這樣的對話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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