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目瞪口呆的相信是阿一吧。
看到片山兄妹和福爾摩斯之間的對應,聰子莞爾。
「那麼,讓我和福爾摩斯代你保護聰子小姐吧!」
「家裡做了消夜等我。」兩人在圓桌子旁坐下後,阿一說。
「你這個人呀。」片山反唇相稽。
「算了吧。在這地方考第一,有甚麼用?」室田蠻沒趣地說。「哎,找地方喝點東西如何?」
「他——用粗言穢語罵我媽。又說少說廢話,跟他走。我和他出到大廳,從樓梯的另外一邊找出口,走錯了,回來時,見到你們……獲救了。」
阿一悄悄打量淳一——雖然同是學校的轉校生,可是很少這樣子在旁看著他。
「別管他們。當作沒看到。」淳一說,咬著漢堡。
室田淳一比阿一高十公分以上,手腳都很修長。可能皮膚白皙的關係,令人覺得他也許有西洋人的血統。
然後在他的下面——大致上畫了一條紅線的,乃是第二名的「相良一」。
這裡不是學校,而是相良一所上的「補習班」。它跟普通補習學校的形象大相逕庭,是一幢六層樓的堂皇大廈。
裝模作樣幹甚麼?片山嘆息。
「片山先生不會對戀人見死不救吧?你會保護我吧?」
晴美、福爾摩斯和大岡聰子立刻走了,留下片山一人。
「晴美!你連那種事也說出去?」片山氣極。
特別是那個成績貼出來的空間,對阿一乃是心靈安息的場所。
「他是終生監禁吧?搶劫殺人。聽說他入屋行劫,把那家人全殺了……」說著說著。聰子的臉色轉白。「知道是那種人的孩子,太震驚了。若是事實,我也只好承認。」
晴美連忙撥好頭髮,福爾摩斯倏地坐直,挺起胸膛,擺出一個雕像的姿勢。
「今天他怎會跑來這兒?」晴美說。
「即使能保護……像今天這樣,不是遲到了嗎?」
「快喝!」他們催促。和_圖_書
「你給我住口。」
阿一抬頭,覺得身體僵住了。
「別這樣說嘛。我很佩服你啊!」
淳一迅速揪住一名看呆了的少年的手腕,繞到背部扭起。
聰子如釋重負似地笑了。緊繃的空氣也和緩下來的樣子……
「是!」
「我是他朋友。」淳一說。「放手,別碰相良君。」
「——這傢伙是誰?」
「沒法子的。跟殺人犯在一起,任誰也不會覺得愉快。」
「你自己也想看話劇罷了。」片山反唇相譏。
現在,相良一站在一樓玄關大廳稍微靠裡面的「成績公佈欄」前,每周的考試結果都會完完整整地張貼在此。
「那麼說,川北知道你在這裡——」
「我有點事——我得回去報告川北的事。」
「不是理所當然嗎?中學生怎可以吸煙!」
真是沒出息。在這裡時,比起在家覺得心平氣和。
房間外面傳來鈴聲。
「那我請客不好嗎?」
「——嗯。」
「可是呀,聰子君,即使跟我交往——」
母親的車會開到前面來。如果被她看到自己在外面等,她會罵「感冒了怎麼辦?」
「走吧。我讓福爾摩斯躺在大腿上就行了。」
「沒有的事。我媽會開車來接我。她通常遲到廿分鐘左右。」
「對呀。」另外一個拿起蕃茄汁的容器,把蕃茄汁擠進阿一的奶昔裡。
「是。家母是護士,在『S診所』做事。」
「可是,如果有刑警跟在我身邊的話,我想家父也不會那麼容易接近我吧。」
「嗯,必須向他道謝才是。」
因為名字用紅色筆重新寫過了。
聽見那句話時,片山想到兒島姑媽會不會在日本全國各地宣揚他要相親的事。
「那麼,拜託了。」片山放下電話。「覺得怎樣?」
「只要換過這個就行了。」
「來,幫你加料啦。喝吧!」
「沒關係啦。這叫女性的特權嘛。尤其是年輕又可愛的女孩。」
過了馬路對面的地和圖書方,有間漢堡店,一半以上的客人是補習班的學生。
「痛啊!放手!」
這時,淳一吃完漢堡了,他用紙巾擦擦手指,說:「算了吧。」
「你們那樣子姑息,他們才會如此放肆的。是大人就該做大人的事!」
「喂,相良。」飛來嘲弄的聲音。「考第二,怎樣的心情?」
「新臉孔吧。一副很懂事的表情。」
血色從阿一的臉上褪去,卻無技可施。他對吵架等暴力行為一點辦法也沒有。
女店員替他換了一杯新的奶昔。
不是第一,當然沒以前那麼愉快,然而在這個地方,阿一是「名人」,是特別的存在人物。
店內有好些同一個補習班的學生,大家察覺了,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大概店員也不想惹是非吧,也都裝作不知情。
「我知道片山先生一直獨身的理由了。」
「殺人不是病。不會遺傳的。」
「喂……是我在相親哦。」片山獨自嘀咕著,可是內心鬆一口氣,走出那個房間。
「謝謝。」淳一拿了奶昔回來,送給阿一。
「對呀。」晴美點點頭。「可是,川北逃跑了——我懂啦。你是因此才想跟家兄見面的吧?」
「幹嘛不在打架之前阻止?你不是大人嗎?你不是這間店的負責人嗎?幹嘛假裝出看不見?」
晴美覺得,大概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關係,這女孩相當懂事。雖然多少有點跟年齡不相符的印象,卻不至於做出不自量力的事。
「喵。」
「總之,平安無事就好了。」晴美說。
「——室田。」
「說的也是。不過——我也了解家母不讓我知道真相的心情。」
阿一懷疑自己的眼睛。只見淳一的長腿一勾,其中一人當場栽倒在地上。他用右肘去撞一下背後一人的腹部,那人呻|吟著滾地。
男孩們——同級的四名少年人,走進店內。
「噢,後半場第二部份開始啦,可以看嗎?」聰子飛躍著站起來的模樣很可愛,晴美笑了起和*圖*書來。
「不……」店長一時語塞。
「嗯。」聰子說。「家母回來後,跟我提起那件事。我從家母的地址簿找出兒島女士的住所,把自己的照片寄去。還附信說明家母的名字,說『我是她女兒,請多多指教』。」
「是的。看到家父逃亡的新聞,我嚇呆了。我想他一定會來找我。那天回來時,剛好家母提起片山小姐的事——她說你哥是刑警,沒有女朋友,覺得好苦惱……」
後半場開始了,大廳裡人影全無。外面已微暗,日近黃昏,開始吹起冷風。
「甚麼挑選……哎,也算是吧。」片山不滿地說。「那件事跟川北如何相關?」
「哎呀。」晴美輕拍聰子的肩膀。「對方不覺得是麻煩的話,用不著道歉的。」
晴美瞪大了眼。「那麼,那位接待處的人就是……」
「嗯。我記得了。跟那位接待處的護士閒談時,我有提起過家兄的事。」
「不認識。」
他想說不要,但打住了,因為他不想表現得如此沒風度。
「相良君。」回頭一看,室田淳一站在那裡。
「是的。我是因此才想跟片山先生交往的。」聰子說了一句令人不明所以然的話。「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晚上,這所補習學校並沒有休息。有些學生因為學校距離遠,或家長回家太遲的關係,所以選上夜班的課。最後一堂課結束時已十時半,這個時間有些孩子已回到家,也有些聽說比當營業員的父親還要晚回家。
片山歪歪頭。「但不一定跟我相親呀。」
「然後,我也提起兒島姑媽的事……對了,聽說你母親所認識的一名護士,是在姑媽的介紹下相親結婚的。」
四人馬上把淳一包圍住。
走進補習中心裡面後,他鬆一口氣。
「嗯。」相良一把書包掛到肩膀上。「又第一啦。恭喜。」
「怎麼啦?」淳一說。「那四個……你認識嗎?」
「反正我的事充其量是『閒聊』而已。」
「好吧!hetubook•com•com」淳一猛烈一推那人的背,那人跟滿臉奶昔的少年正面相碰,呱呱叫著踉蹌後退。
「以前來上過補習班的……在教室裡吸煙。」阿一小聲說。「我告訴了老師……也不算是告狀啦,因為其他同學也不以為然。結果,他們四個立刻被停學了。」
四人組叫了四份漢堡和薯條,盛在托盤上,在找空位子時,向他們二人走過來。
「你代相良喝蕃茄汁奶昔如何?」淳一木無表情地拿起奶昔杯。「你來喝!」
「是的。」聰子點點頭。「而家父是……川北拓郎。」
室田淳一買了漢堡和飲料,阿一只叫奶昔。
「要回去了?」
可是,只有第一名的名字才引起大家關心。第二名,沒有任何意義。
阿一甚麼也不說,默默地喝著奶昔……
大岡聰子躺在沙發上,晴美守在旁邊。福爾摩斯在其中一張椅子上蜷成一團,但沒睡著。
他把奶昔完全傾倒在倒蕃茄汁的少年臉上。
「有啥關係?」
阿一的額間浮起汗珠。膝頭「咯咯」顫抖。他想跑,可惜雙腳不聽使喚。
「我幫你換一杯奶昔。」淳一走去櫃台。「請換一杯新的。」
寫成「第一名 相良一」。
「我打架打慣了的。因我在紐約的黑人區住過一段時期。」淳一說。「必須學會打架的方法,不然怎能活下去。」
「川北拓郎已經坐了十五年的監牢啦。」
聽了聰子的敘述後,晴美點點頭。
阿一望望那個佈告欄,嚇了一跳。
「要打架,學會打架的方法才來吧!」淳一說。
「但是……」
「本周第一名」——用有點低俗趣味的金紙裝飾的框內,寫著「室田淳一」的名字。
「——你不喝?」其中一名揪住阿一的衣領。
「嗨,優等生。」其中一名嬉皮笑臉的。「又考第一嗎?書呆子。」
「第一名 室田淳一」。「第二名 相良一」。
「他知道我學校的名字。我不曉得他怎樣查到的。我猜他等我放學,跟蹤我和*圖*書來的。」
「——川北……拓郎呀。」片山在電話旁的便條紙上記下名字。「——嗯,五分鐘前。在K劇場前跑掉了。」
「是他們。」有人說。
「他臉都青了。」他們互相嘻笑。「放心。我們呀,託你的福,不必再上那種沒趣的補習班啦。是不是?」
片山等人在劇場的事務室裡。
「在我年幼時,家母就告訴我父親死了。她現在還以為我這樣相信。可是,大約三年前,我接到一封家父託一位出獄的朋友交給我的信——我沒有告訴家母,他在信上寫著,在見到我以前,他不想死。」
「甚麼理由?」
四人面面相覷。
「所以我準備稍後寫信告訴她說像你這樣的人最好呀。結果她通知我說片山先生挑選了我……」
兩人離開漢堡店,輕輕揮手道別。
「他叫我跟他一起走。我說我不能丟下母親不理。然後……」她吞吞吐吐起來。
淳一冷冷地看著店長。
「可是……他們的家長很生氣,跑到補習班來大吵大鬧。」
「原來如此。」片山遲疑了一瞬。「川北對你說了甚麼?」
對於來這裡學習的孩子們來說,「讀書」的地方不是學校,而是這裡。
「對不起……」聰子有氣無力地說。「如果我緊張一點的話,就能立刻捉住他了。」
片山和晴美同時停頓一會。
「啊。好厲害。我家根本不管我的。」淳一笑說。
四人把眼睛睜得老大,慌裡慌張地逃出店外。
阿一目送淳一的背影,然後縮縮脖子,回到補習學校的建築物中。
相良一已上完課,準備回家。
四人忍俊不禁。
笑聲在校舍大堂響起。
聰子從沙發慢慢坐起來後,片山說:「你叫做——大岡聰子吧。」
阿一想叫,可是叫不出聲。
「嘩!你好強啊!」像是店長的男子大表佩服的樣子。「就讓我請客。你想喝甚麼?」
「唷……」
「你跟妹妹感情太好了。不需要其他女人呀。又有那麼出色的愛貓。」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