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邂逅,畢竟是跟福爾摩斯的相遇吧。當然,晴美不同。還有石津也算是。
突然,須貝張開眼睛,安娜嚇得喊出來。
「究竟是甚麼?真是的,叫人窮擔心。」
「嗯。」
「市川安娜因此而得到談話的材料了,了不起的人。」晴美說。
安娜用充滿自信的語調說。
「嗯。但不可能……」
「喵……」福爾摩斯也歪歪脖子。
「啊?」
「甚麼半年?」
她匆匆走出了病房。
她們倆的意見完全一致。
在家裡幾乎沒洗刷過的充子,現在稍微嘗到照顧自己喜歡的人的快樂心情。
充子抓住片山的手,彈跳著往前走。
噙著淚水的片山,使晴美和福爾摩斯面面相覷……
晴美翻著眼白。
「嗯。」適當地配合他。
「嗯……也沒怎樣……」
「喔,那麼貴!」
須貝隔壁的病房——片山的房門打開,充子探出臉來。
然後,片山慢吞吞地轉向晴美。
「她對父親這樣說:『爸爸根本不愛我。你只愛你自己而已。』甚麼的……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對一個盡心盡力養育她的老爸爸……」
他不是令人心跳那種人,而是心安。
「剛才……好像出去了。」
「可是——充子,你在幹嘛?」
對。我是多餘的。
「是你呀。」
掛斷後,她不耐煩地說:
片山不知何故,死死盯著晴美看。
「彌生變了。自從遇見那個男人後,人就變了。那麼乖巧的女孩——好孩子……」
「啊?」
晴美迅速走出病房,福爾摩斯差點被她用力關上的門夾到。
「我嗎?幹嘛我要問他?哥哥直接問他不是好了?」
嘴裡埋怨著,畢竟在意片山的事——橫豎不怎麼花時間。
晴美打開片山病房的門——
「如果年齡再接近一點就好了。」充子喃語。
「那孩子……」
安娜出到走廊,走到擺著休憩用沙發的角落坐下。
想到這是自己付錢的時候,有點「浪費」的感覺,卻又嘗到照顧須貝的滿足感。
「啊,你是片山的妹妹呀。」主治醫生點點頭。「護士告訴我了。說你經常和一隻非常聰明的www.hetubook.com.com貓兒在一起。」
「眼睛是開著的……哥哥?」
「醫生呀。你問了他吧?」
「是K酒店的〈1202〉。」
「你是誰呀?」
「——打攪了。」
安娜以為須貝夢見了他死去的女兒。
「對不起哦,是妹妹。你盼望著甚麼人來看你不成?」
「是!」
「說起來,你今天不是要接受MRI檢查嗎?怎麼樣?」
「——不過呢,我們的MRI機器舊了,詳細的部份還有一點拍不清楚。不過,他好像沒有頭痛或手腳麻痺的跡象,我想不會有問題吧。」
出到走廊時,她說:
「福爾摩斯,你說呢?哥哥說話就像很快就會死似的……」晴美聳聳肩。「他這樣子會很長命的吧。你也這樣想是不?」
「算了,忘了吧——福爾摩斯,你要長命百歲哦。」
晴美聽她說了須貝就在隔壁病房的事。
「對呀。」片山點點頭。「我終歸只是哥哥,不能取代石津的。」
「不曉得。她說甚麼?」
「——啊?」
「當作不知道?不知道甚麼?」
「哥哥,你是不是吃錯東西?」
「——我的人生到底是甚麼?」片山喃語。
「嗨!」病房的門打開,晴美探臉進來。「醒了嗎?」
當然,他不是要激怒晴美。可是——還有「半年」。
「我叫院方早點換過一架新的……」醫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宣傳手冊。「昨天,在晴海,有個醫療機器展示會,我收集了新型機器的宣傳單子回來了。但要好幾億圓哪。」
「她說的玉木小姐,就是那位婚姻輔導員。她和那個人起爭論了。」
「太誇張了。如果你覺得這個好吃,我再帶來就是了。」
「算了,當作不知道。」
福爾摩斯聽了那句話,有點得意地昂起胸膛。
「啊,嚇得我!你醒啦?」安娜問。
晴美不太熱心地聽著。關於這間醫院的經營狀態,她聽了也沒啥作用。m•hetubook.com•com
安娜悄悄離開床邊。
「片山先生——」
從走廊走過來的,確實是她母親安娜。
「不,她只是表示親切而已。」片山說。
「那個我明白了——幹嘛你要餵我哥哥吃便當呢?」
「即使不是違法,但從倫理的觀點來看,一定會受非議的——令人在意啊。」片山看看充子。「她是不是說〈K酒店〉?」
「啊……晴美姐。片山先生說你已經回去了……」
「那你等等吧。茶涼掉了,我再泡過。」
一種模糊的傾慕?——可是,他好像不太適合成為別人仰慕的對象。
「來,張開嘴巴。」
「沒關係。」片山說。「你餵我吃東西,比起晴美餵我好吃多了。」
「彌生呀,我的女兒彌生。」
可是——橫矗「還有半年」而已。我又何必為那麼久遠的事擔心呢?
——擅自胡思亂想的片山,逕自氣鼓鼓的生悶氣。
「——你說的是甚麼?——嗯,錄盡了。真實報導哦。不是很有趣嗎?」安娜的表情遽變。「——你說甚麼?慢著慢著!你說你的職業倫理觀醒覺了,後悔你過去所做的一切?那是你的自由。不過,別忘了你過去接受了我的錢。那純粹是商業交易啊。」
「這裡的晚飯稱不上好吃吧?喏,我給你買了很貴的便當哦。」晴美打開袋子。「——怎樣?大激勵呢。」
就這樣敷衍他算了。
「嗯。可是——」
「——喂喂?——啊,玉木小姐。」安娜輕輕開了門,環視走廊。「——喂喂?抱歉。因為我現在在醫院——沒關係。找不到就沒關係。」
又怕讓他記起那天的事,撲過來說「是你害的——」那可受不了。
「喵。」
「可是——他會在這裡住到甚麼時候?」安娜窺視須貝的睡臉。「不可能……就這樣臥榻十年不起吧?」
「咦?充子!」
然後急急步往升降機方向走去。
「彌生是個溫柔的好女孩——你說是不是?」
晴美歪歪脖子——跟平時的哥哥不一樣。
片山遲疑一下,說:「要不要追蹤看看?」
「上面的人在考慮中,可是製和-圖-書造商告訴我們,現在的機器呀,頂多可以維持半年而已!」
「您忙著,對不起。呃——關於家兄的事,檢查的結果,有些甚麼問題嗎?」
片山本身也不太清楚,這件事跟充子餵他吃便當是怎樣聯繫起來的。換言之,片山也因衝擊而混亂了。
然後,當她拿著水壺準備離開茶水供應室時,忙不迭又縮回去。
「不,沒甚麼。請別介意——我再吃一點好了。」
「可是時間——」
「福爾摩斯也來了?」
「沒關係。」片山急急地在睡衣上面穿上大衣,從抽屜裡拿出錢包。「走吧。」
「哥哥——還在睡?」
彷彿就這樣睡著了似的。
片山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著窗外。
「——片山先生,可以嗎?晴美姐生氣了。」充子擔心地說。「還是讓晴美姐餵你好不好?」
「對她的評價……」
「不……可以的話,我想吃你做的菜。」
片山張口,有人在餵他吃著晴美所買來的便當……
「你還沒回去?」片山說。
「那孩子去了哪兒——你知道嗎?」
「——石津在當矢川清美的保鑣。哥哥……這個調子的話,不可能取代石津了。」
「喵。」
——剩下一個人時,片山深深嘆息,仰視天花板。
「不好嗎?」
「男人……」
不,一旦我不在了,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向晴美求婚了,大概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沒這樣說。」
晴美致謝後站起來。
「嗯,拜託了。」
「今天做了MRI。沒甚麼特別的問題呀。」
「說起來,晴美好像提起她們的事。」
「好大的房間哪。」安娜環視病房內部。「比我的臥房還大得多。」
他必須讓晴美作好心理準備,適應「哥哥不在時」的生活。
「你在說甚麼呀?」
「你不願意的話,我自己吃好了。」
「——好了,回去吧。要不要再去看看哥哥?」
「是啊。」
「哪裡。」充子微笑。「能夠為片山先生泡茶,我好開心。」
「算了。我必須讓晴美習慣我不在也沒關係……」
她以為須貝尚未恢復意識的關係,當然大吃一驚。
「是?打攪了www.hetubook.com.com
!」
「可不是?我們家代代都是鐵頭啊。那麼一點點小事,不會怎樣的。」
「醫生怎麼說?」片山說。
當然,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否真心地喜歡片山。
「沒甚麼。」
「發生甚麼事呢?」片山也下了床,跟她一同窺望走廊。
她和福爾摩斯特地等到主治醫生空出時間來。
須貝重複著說,閉起眼睛。
「剛才那番話,不是太友善的感覺哪。」
「開甚麼玩笑!」
「沒有的事。不過——」
充子在茶水供應室裡把水壺裝滿了熱水,快手快腳地洗滌片山用過的茶杯。
安娜也得擔心自己老後的問題。儘管須貝他是充子的生父,她卻沒有永遠照顧他的義務。
床上的片山——
「謝謝——我決定當作不知道好了。」
「可是,大概對當事人難以啟齒吧?」
「臉色不好是不是?對嘛,才半年而已。」
「福爾摩斯也說很吃驚哪。」
「我的?——今天好怪呀。怎麼啦?」
「玉木令子對那個起了厭惡心,想收手了。你母親生氣啦。」
「你說你不在?」
「太過分了?你知道是誰幫你付錢的嗎?」
「是啊。」
「要不要泡杯茶?」
「是嗎?去了男人那兒嗎?」
安娜從須貝的病房前面經過,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回去看名牌。
「你……要跟石津結婚了嗎?」
「對對對!今天呀——」
手袋中的手機鳴響,安娜連忙伸手進去,把手機拿出來。
「時間?時間怎麼樣?」
看樣子她忘了自己用別的名字讓須貝住院的事。終於理解的樣子,安娜打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那個對你母親不利哦。」
「沒甚麼。」片山搖搖頭。「有甚麼特別的事?」
「噢,是嗎?那麼說,看來不需要我和福爾摩斯來探望了。」晴美盤起胳膊說。「福爾摩斯,回去吧。」
須貝把安娜盯了片刻,用沙啞的聲音問:
福爾摩斯也是……這傢伙大體上都是冷冷淡淡的。最為我傷心的該www.hetubook.com.com是石津吧。
「抱歉。」
「他是好人一個,不過,即使不在了也沒啥不同。」
「——算了。不過,晴美,我想看你打扮新娘的樣子……」
「嗯。彌生在談戀愛。她被男人迷住了……幾天前才認識的男人,好像比養育了她幾十年的父親更重要——養孩子,好空虛啊。」
晴美這小妞很懂事。即使我不在了,她也會生活得很好吧。
跟石津相遇後,片山家的伙食費肯定產生了相當大的變化。他不想說小家子氣的話,如果他和晴美結婚了沒話說,萬一結不成的話,希望石津把米費還來。
「——媽媽的聲音好大呀。她是想小小聲說話的。」充子說。
然而一旦讓他住院了,總不能置之不理,這點令安娜有點後悔。
對。不如回顧我的人生吧。發生了許多的事,也有好幾個「邂逅」。
「謝謝。」片山點點頭。「我會慢咀細嚼的。說不定……再也吃不到了。」
「他總是給人添麻煩,現在樂得清閒了。」晴美會沉浸在釋放感中……
「——慢著慢著!——好吧。明白了。我現在就去你那裡——你在哪兒?K酒店?——哦,那兩個人的事呀——K酒店的哪裡?〈1202〉嗎?我馬上就來好了,你等我。」安娜重複提醒一句。「懂嗎?等到我來為止啊!」
晴美把在蛋糕店所目擊的事,有關母子之間的戲劇化戰爭的經過說給片山聽。
「那麼,是不是有事要相談?」
「玉木令子,是不是向你母親提供情報資料?」
「喵。」
「我不是那個意思……」充子站起來。
「喵。」
「那孩子……那麼柔順的孩子,你知道她說了甚麼嗎?」
「是嗎?」晴美如釋重負——哥哥多半是做了甚麼奇怪的夢吧。
「看她的樣子——大概是玉木小姐準備向哪兒告白她提供情報給我母親的事吧。」
「是嗎?」
「那種事——誰曉得?還言之過早。」
「是這樣啊。」
「不如把他轉去比較便宜的病房好了。」安娜喃語。
——看來他的記憶有缺陷,把事情都搞混了。他不記得安娜的事,致使安娜想說:
「對當事人?怎麼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