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相原立刻接過話筒。「我是……嗯。是嗎?——不必大驚小怪。我預想到的事。」
運氣壞透了。
當然,半夜有人打電話來是常有的事,可是到了此時此地……
弓子正要說下去時,相原穿上浴袍出來了。
他用力抓住那條手臂猛然一拉。
弓子淋著熱氣騰騰的水,然而那個熱度去不到她的心底。
對。只要不考慮體重問題,節子也長得相當可愛……尤其是她的大眼睛——
但他沒有帶著去滑雪的情人,也沒有一同圍在矮桌旁看電視的家屬。因此,在這樣的日子派作「值班」,他沒埋怨幾句就答應了。
男子被車輾到,頭部碰得相當嚴重。正在意識不明的狀態,看來還會持續下去。萬一他能恢復意識,必須馬上聯絡警方才行。
「嗯。」弓子欲言又止。「老公……」
「會不會有兇器?」
「不。只是驚鴻一瞥——而且只有信代走在亮處。男人走在陰暗裡,看不清楚長相。」
護士節子好像聽見了田口的聲音,快步走過來。
田口醫生不知發了幾次牢騷。今晚是第幾次了?
可是一旦以節子為對象時,他擔心不光是談話那麼簡單,終於「敬而遠之」。
進來的是剛才那名護士。
「不,我只想問問他。」坂井說。「問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跟好幾個男人來往的事。」
「坂井先生。假如你無意對津山伸介做些甚麼,何以半夜三更的從『金倉酒店』跑來這裡?」
被丈夫一問,弓子反而搖搖頭。
「知道又怎樣?」
臉上還有點發熱的相原稍微按住話筒,望望弓子說:「你去沖沖澡吧!」
「津山信代的事?」
小小的不安在她心底萌芽。野川那句話。
片山突然對坂井起了同情之心。
派對那個晚上,把丈夫叫出去的不
和_圖_書是野川。可是,弓子記得非常清楚。
「嗯……野川先生打來的。」
「確實,你身上沒帶甚麼兇器。」片山說。「但要殺人的話,把枕頭用力按住對方的臉也做得到。沒有證據證明你無意加害他。」
並不是完全沒有對象。如果願意的話,護士節子一定樂意奉陪。
浴室傳來淋浴聲。弓子的手輕輕撫摸自己的下腹一帶。
「啊,那次嗎?那天我去了札幌出差。大概是別的同事吧!」野川說。
相原會說甚麼?弓子想像不到。
從另一邊好不容易爬出來的,乃是穿白袍的年輕醫生……拚命在拉起長褲。
「甚麼?」
然後,那邊就是走廊盡頭,只能拐去旁邊的樓梯,可是男人卻不能停也不能拐彎。盡頭的門是值班室的門,有點陳舊,開關也不妥當,因此沒有完全關上。
「喵。」福爾摩斯似乎在埋怨,為何只有牠沒茶喝……
「嘩!」
砰砰彭彭——一陣吵鬧的響聲穿雜。
這一晚,弓子沒把懷孕的事告訴丈夫。
十二月三十日……不,已經過了午夜十二時,進入三十一日了。大除夕——一年結束的日子。
「喵!」福爾摩斯率先衝了進去。
感覺到丈夫在移動,相原弓子睜開眼睛。剛才差點睡著了。
擺放咖啡的瓶子和咖啡喝到一半的杯子之類的桌子翻倒了,褪色了的舊沙發也四腳朝天,令人聯想到四肢短小和下腹骯髒的海龜。
「我聽說津山的情形不太好,但又想問他一些事……關於她的事。」
坂井努一邊用冷毛巾敷著額上的腫包,一邊依啊呻|吟。
電話響了,弓子嚇一跳。
「沒甚麼,剛才有隻貓。」
「院長先生了解這件事的。」片山說。「石津,把他揪出來!」
「喵。」福爾摩斯突然發出安慰似的叫聲。
「等等。我想他快出來了。野川先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你在公司嗎?」
「停!」
「醫生,發生甚麼事?」
——那倒不壞,田口想。當然,他說的不是入院男子的病情,而是想著節子和大除夕的雙重意義說的。
「貓?」
「是你自己撞向櫥架的!」石津說。
我想要孩子這句話,從來沒聽相原說過。
坂井努突然嘆一口氣,放鬆肩膀。
「目前很平靜。」節子說。「雖然意識尚未回復。」
「沒甚麼。——晚安。」
「是的。」
也許野川記錯了。不過,結婚前當相原的祕書那幾年,弓子確知野川對這些事的記憶從來不會出錯。
「怎麼,睡著啦?」相原說。「如果知道,我就悄悄起身了。」
「痛死了……」
但當房門關上的一剎那,田口飛快地想,那隻三色|貓是從哪裡跑進來的……
可是,三色|貓本身一時也不顯得害怕,牠抬眼直盯盯望著田口,彷彿在說「你是自己嚇自己罷了」,搖搖尾巴跑開了。
「你先好了。待會我才去。」
「那種事……我沒聽說。」醫生臉紅耳赤地說。
張望之下,三色|貓的影子已經不見了。
「即是說……」
咚咚,傳來敲門的聲音。
後面還有兩個男人——外加一隻貓。
「嘩!」他喊著跳起來。
總不能不接電話,於是弓子從床上伸手拿起話筒。舊時的重型電話,當然是撥號式的。
「嗯……」
那三人一貓,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在吊點滴的老人們。
坂井說著時,露出的表情如同喝下苦藥一般……
「啊!」男人揚聲叫,兩手往前伸出,以免撞上那道門。
石津拉錯人了。可是,片山、石津,甚至福爾摩斯都目瞪口呆,望著那名除了帽子以外,身上幾乎甚麼也沒穿的護士……
弓子從床上一骨碌跑下來www.hetubook.com.com,走進浴室去。
坂井放不下這段情,縱然對方現在已經死去。
「關於澳洲那邊的事,跟你上次在派對時打來的電話所談的是同一件事,對嗎?」
過去看看那人的情形吧!既然沒別的事好做,其他住院病人——雖然人數不多——大部份都回自己家去了,剩下的是兩名只要繼續吊點滴就可以的老年人。
躺在值班室的長沙發上,不覺昏昏欲睡,突然進入淺淺的睡眠,夢見節子悄悄開門進來。她的唇端浮起神祕兮兮的淺笑,當田口正要說「別來這一套」之前,她已拉開白衣前襟,向他壓過來——田口就嚇醒了。
門往內大大地打開,男人就以那樣的猛勢直直衝入值班室內。
「可是——」
剛剛入院的男子,一眼也不能放鬆。雖然不清楚內情,好像被警方追緝著。
「是的。當然不會跟他慢慢聊了。」
「你不是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外出麼?」片山問。「知不知道他是誰?」
當然,警方也在想,若是可能的話,希望那人在新年假期結束之後才恢復意識最好。
田口打開值班室的門。
然而不需要特別大驚小怪……普通的三色|貓而已。
「不能怎樣。只是——」坂井搖搖頭。「也或許他知道,她真正所愛的到底是誰……」
也許夢是願望的影像化,只有這個情形是「恐怖」的影像化。由於節子的體重足以將瘦小的田口壓得粉身碎骨之故。
「是!」
聽丈夫這麼一說,弓子才想起不久前跟他親熱過的事。那件事太過自然,反而不覺得有甚麼特別。
「怎樣?」田口說。「可以替我泡杯咖啡嗎?我們一起喝。」
「是嗎?」
「剛才失禮冒犯了。」難為情地假咳一聲的是片山……
「知道!」石津伸手到沙發扶手上。「喂!出來!」
節子眼睛的光輝在說:「這種日子值夜班的意義就在這裡。」
「和圖書
派對……?」野川似乎很困惑的樣子。
弓子用毛巾抹乾身體,穿上浴袍走出浴室。恰好相原掛斷電話。
「對。十一月底的時候吧!在大廈裡招待許多外國客人那次。」
相原忙到這個年尾最後一刻,來到這裡好不容易沉著下來,剛剛恢復朝氣。
聽慣了的聲音。
「呃——我泡了茶。」
如果野川是對的話,為何丈夫說謊呢?還有,假如丈夫不是去公司,那他去了甚麼地方?
「別跑!」
其中一名追趕的男人大聲怒吼,被追的人——也許想停,可是走廊太滑,怎麼也不可能停下來。
「那個男的怎麼樣?」田口問。
「別唬人好不好?」田口埋怨一句。「從哪兒進來的?」
「橫豎我是單身漢,留在公司反而覺得溫暖些。」野川笑說。
「總之,趕快——」
「你先?」
「噢,已經是大除夕啦。」
檢查的結果,四天前才曉得。她沒有馬上告訴丈夫,並沒有其他特別意義。
對。也許現在是好機會。
「不是。如果是的話,從信代的樣子可以看出來。丈夫和情人不可能同樣對待的。」
「真是膽小的傢伙。」他笑著說。
眼前——不,腳畔有「甚麼」東西在動。
說著,弓子不禁有點臉紅。野川是相原的祕書,相當能幹的青年。人很細心,弓子也信任他。
「小心點。他可能拿著刀之類。」
儘管如此……
「是嗎?不,其實是為著澳洲的合併事業,收到緊急電報。那我下次再——」
大大的說話聲轟然震動,一個男人在走廊上噠噠噠奔過來。
田口醫生站起來,伸個大懶腰。
「可是——你是津山信代的情人,我想他不會高興見到你的。」
「野川先生吧!外子現在——在洗澡。」
「石津!」片山說。「還有別人在哦!」
「趁著年輕,那也是有趣的經驗。」相原伸個懶腰。「來,趁著洗澡後還不冷,睡吧和_圖_書!」
「會不會是她丈夫津山?」
「即是說……當時信代的神情,跟她和我在一起時的神情完全一樣。」
「慢著!」
「是。」
「請用茶。」她把茶擺在桌上。
「甚甚甚麼事?」
走廊上響起「彭」一聲巨響,彷彿房門會被不顧一切地敲破。
「好。」相原在弓子額頭輕輕一吻,下了床。「舊酒店,甚麼都寬寬大大的,好舒服啊。」
「但是怪可憐的。這個日子還要去公司。」
「唉。」坂井喝一口茶。「的確嘛,我受嫌疑也沒法子,這點我承認。」
確實,兩人住的這間雙人房,若是換成新酒店,大概足以做成套房了。天花板很高,床有兩張,而且每張床大到可以讓兩個人睡。
「是!」
田口和節子一同回去值班室。
「我知道,我又不是埋怨你。」坂井努說。「不過,話說在前頭,我不是去加害津山先生的。」
「怎麼,有電話?」
她還沒告訴相原,那裡有個新生命在逐漸成長——雖然目前還是小小的「胚芽」。
「哎呀!」叫的是——護士小姐。
「太太嗎?對不起,打電話到你們旅行的地點。」
「沒關係。」弓子拉起毛毯,嘆一口氣。「我也沖個浴好了。」
然後在弓子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白天睡得相當充足的緣故,腦袋有點麻痺的感覺,現在了無睏意。
「我是警察。」片山說。「我們來監視是否有人來殺意識不明的津山伸介。」
「甚麼也沒有哇。」節子眨眨大眼睛說。
親自接電話的丈夫說:「野川打來的。我有急事,非要出去一趟不可。對不起,拜託你招呼客人啦。」
由於只是在心裡發牢騷,所以數不出來,若是有對手的話,一定也會發出同樣次數的牢騷。
片山二人也立刻跟著奔進值班室……
「的確如此。」
「對呀。一隻滿臉傲氣的三色|貓在那邊——」
然後——過了三十分鐘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