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先生竹中是一位企業家,長年在國外奔波,現在雖然是在歐洲,可是身為太太的她並不知道他是在歐洲哪一個國家。
「您真會隱瞞嘛!我太小看您了!算啦!我還是早點走,免得在這兒當一百燭光的電燈泡!」
「以前也常受您太太的照顧。——本來,很想去參加葬禮的,可是一想到有前科的我去了的話,可能給您增添麻煩,所以只送花致意了。」
可是,她的眼光一直跟著那往陽台信步走來,在椅子之間蹓躂的男子。可是,那男子似乎沒發覺竹中綾子似的。
他們三人一起往裡面跑。而母親則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結結巴巴地對我說:「啊!……真的……很抱歉……」
「叔叔,對不起——」可是臉上沒有絲毫的歉意。
竹中綾子突然回神過來,慌張地搖搖頭。
突然從他伸出的手中跑出一隻橡膠製青蛙,不偏不倚地往我臉上扔,「啪」地擊中目標。
接著發言的是穿著紅色連身泳衣的八歲妹妹由美,「這時候要說『大哥,對不起!』被叫年輕,他一高興就忘記生氣了呀!」
織田女士嘆氣地搖搖頭說道:「現在的蝦子都是冷凍食品!」
我結結巴巴地介紹說:「這位小姐是那個……」
織田女士把他們三個趕往竹中太太那邊,說道:「好了!去跟媽媽說你們要吃甚麼。」
「他已經這麼大啦?」
「坐在吧台最裡面的那個傢伙呀!」
這男子叫作辰見健吉,他同夥的都叫他「辰」,是個天才小偷。在我初出茅廬當刑警時,跟蹤這小子三個月,終於在偷竊現場捉到他,也因為這種機緣認識了他。可是辰有一種手藝專家的氣質而且他只偷有錢人和流氓壞人的東西,我很欣賞他這兩點。所以,有幾年一直在幫助他改過自新,重新做人。辰活用他那靈活、誰都比不上的指頭功夫,成功地成為一位打造黃金花樣的工匠。
「哪會忘記呀!一聽到聲音就知道是你了。」
「據說這間和_圖_書飯店的菜大都是先冷凍再溫熱的。」森山說道,「好像有一間很大的冷凍庫哦!」
「啊!你的客人嗎?」夕子看著我和辰。辰以吃驚的眼光看著穿著圓領短袖襯衫、褲裙的夕子。
「噗——!」
在滿懷歉意的竹中太太後頭,三個小土匪早就在另尋攻擊目標了,看有沒有啥好玩的事可做。竹中太太相當文靜,雖然稱得上是日本典型的美人,可是沒有那種華麗的感覺,所以在人群中並不搶眼。而且,令人懷疑她真的是三個調皮搗蛋鬼的母親。小孩和母親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一束沒有附名片的花,馬上就知道是你送的了。」
「啊——嗯,不要緊,沒甚麼事。」
「懷疑你?」我說道:「我還想向你道謝呢!我太太的葬禮你不是也送了花來嗎?」
一聽到她的話,我馬上反應起身回頭。
自從我到刑事警察局服務以來,第一次拿到夏季一星期的休假,也是本局第一名幸運者。尤其是升任第一組組長以來,幾年的夏季都連續發生了大案件,連星期日都奉獻了。這幾年也就這樣過來了,一旦得到休假,反而是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排假期。幸虧永井夕子的提議,也因此我能這樣躺臥在「伊豆海濱飯店」走廊的長椅子上,眺望南伊豆海,在強烈的陽光下暴露著四十歲男人不雅觀的啤酒肚。
「跟我們無關喔!」
「託您的福啦!」說著就在我身旁坐下,「儘管如此,還是很感謝您對我的信任。前一陣子,在某家飯店碰到以前常抓我的便衣刑警,那位先生以為我仍操舊業,就向飯店密告,我就被飯店趕出來了。可是,您一點都不懷疑我,我好高興喔!真的!」
「可是,若站在效率這一點來想的話,那也就難怪他們會這麼做了。他們能保持某種水準而供給了多數人的需要,比起只供給少數人的高級品還有價值。」
「溫熱它呀!一溫熱就變回原來的樣子,就可m•hetubook•com•com以吃了。」
「媽,冷凍是甚麼啊?跟幽靈有關係嗎?」一郎不解地問道。
頭頂閃耀著炎熱的太陽,耳聽著誘人入睡的波浪聲,一吸氣滿胸就充滿了潮水的香味,而且身邊有位穿著比基尼的棕色肌膚的美女……。
我從未夢想自己會有福氣來享受這樣子的休假,可是,那夢想居然成真了。
夕子一說完,就躺下來閉上眼睛繼續她的日光浴,下面的沙灘上,不時傳來那三個小土匪的嬉笑聲。
我快速地側眼看了一下,就是那個夏威夷男子,太陽眼鏡還戴著,只不過上身換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
「不不。是休假!」
「哥!你真笨呀!」
我若無其事地看了竹中太太大眼。她只是和往常一樣,溫和地笑著,沒有甚麼奇怪的地方。
「好啊!我先去一下洗手間,你到酒廊等我好了。」
「真的?」
「辰,你認識他?」
結果被惡作劇的小孩用水槍打到臉。
「啊?——嘿——嘿——!」
這天下午,在二樓的陽台上,除了我和夕子之外,還有幾位享受著日光浴。從下面的沙灘上傳來陣陣小孩追逐波浪的尖叫聲。對面就是無盡頭的翠綠色海洋,而這個海岸是由附近的岩石圍成的海灘,卻變成了這個飯店的專用海灘。這地方很清靜,能享受到如住別墅的悠閒。
一郎又說道:
「真的是很抱歉……」
這時候,背後傳來「呀——!」的叫聲。
「敲詐的嫌犯?」
「不可以這樣子!」
我用手拍拍腹部,「妳真會說難聽的話嘛!」
「一百年嗎?」
「很抱歉,一郎他惡作劇——」
「抱歉啦!」
晚餐時間的飯店餐廳客滿。在我們這一桌,除了森山之外,還坐了一位白髮、氣質高雅的老婦人織田絹女士。
站在後面的六歲弟弟治男不甘寂寞,也要發表他的高見。「他這時候那裡聽得進這些話呀!」
竹中綾子像逃命似地離開了陽台,那個夏威夷衫男人稍微凝www.hetubook.com.com
視大海一會兒後,也進去飯店裡面了。
夕子回頭一瞧,笑著說:
她是位英文學者,曾在英國住了一段很長的日子,在研究英國古典文學的學者當中,是一位很有權威性的學者。現在已經退休了,先生也已去世,她就一個人自由自在地過著悠閒的日子。雖然上了年紀,可是她的一舉一動流露出豐富卓越的智慧,令人覺得人若是要老,也該老得像她這樣高貴、慈祥而有智慧。卻不是固執、冥頑不化的糟老頭。那三個調皮鬼前幾天才認識她,就喊她「奶奶」,像祖孫似地親密起來。
「沒關係!」我拿起耳旁的毛巾邊擦著邊說:「這種陽光,馬上就乾了!」
「——奇怪!」
推開飯廳最裡頭的一扇門進去就是酒廊,在櫃台點了酒,正在放鬆自己的時候!
「我還是喜歡先有開頭、有中間、再結束,有先後秩序的電影。」
當我們用完餐時,竹中綾子帶了孩子進來,一看到織田絹女士,三個人就圍了上來,爭著和她說話。
「那……我先走一步。要去找小孩……」
「我想大概是大後天吧!他太忙了,也無法確定……」
我笑笑說道:「沒關係!小孩子嘛!」
「大概吧!」織田女士點點頭,「要不然怎麼每天的菜都是一樣的味道呢!」
夕子目送辰離開,問我說:
「哇!」
「結凍幹甚麼呢?」
「啊!這個——這位是我的老朋友——辰見。」
「真高興您沒忘掉我。真是好久不見了。」
夕子搖搖頭說:「沒有太平的日子啦!」
「沒有呀!沒怎樣……」
「沒有那麼久。——好了,你想吃甚麼?」
在其他客人的眼中,一名年輕的二十二歲女孩和已稍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湊在一起,他們會怎麼想呢?再怎麼看也不像是父女,兄妹也說不過去。難道是有錢人和情婦?
「您不記得我了嗎?」
「來這裡來對了吧?」夕子得意地看著我。她穿著鮮艷的紅色比基尼泳衣,皮膚曬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紅通通的,快變成古銅色了。
夕子回答他說:「若是法國大導演高達的話,他就會同意你的想法。只是,他會說並不需要照順序來拍電影的。」
「這不是宇野先生嗎?」
夕子擔心地問道:「太太,您不要緊吧?」
「很久的。」
夕子提供意見似地說道:「最好不要點蝦子哦!」
織田女士對森山這種銀行人員作風的意見不太贊同,正想說話之際,一郎搶先了一步,插口說:
「話是沒錯啦……」
「奶奶,今天,哥哥……」
「嗯,稍微知道而已。他叫做色沼,是個壞胚子,專門向人敲詐勒索,常使外行人痛哭流涕的。是不可饒恕的傢伙。」生氣似地仰頭把酒一乾而盡,「對了,大人,您一個人來渡假嗎?」
我和夕子先離開了。
森山聳聳肩,似乎對她無可奈何,投降了。已經決定好的秩序「適當地」交換改變,對這位優秀的銀行人員來說,大概是一種很難理解的想法吧!
竹中太太突然住口了。我不自覺地看看她。然後對夕子使了個眼色。竹中太太的臉色變得像死人一般的蒼白,瞪著眼,以激動的神情死盯著進出陽台的玻璃門。那兒有個男人,我第一次看到這個人,大概今天才來的。身穿時髦的夏威夷衫,戴著一副太陽眼鏡,剃了個平頭,一看就像是做導演、流氓型的中年男人。他絕不是個做正經事的人!
好熟稔的聲音。一回頭,站了一位五十出頭,白髮矮個兒的男子。
「是道歉後頭的傷唷!」
竹中綾子慌張地制止孩子們。她是位纖細、肌膚很白的婦人,大約有三十五歲左右吧!前幾天和三個小孩子住進這飯店,而她先生因事業忙要過幾天才來。
「看你也應該是來渡假的吧,事業似乎做得不錯嘛!」
「那麼冷要怎麼吃呢?」
「嗯——可以保存多久呢?」
「這樣子才像在渡假嘛!」我愉快地說著。
「您知道是我啊?」
「哎呀!又不是在說甚麼壞事。」
「我說錯話m.hetubook.com.com
了嗎?」
「你們這份心意我心領了,可是——」
「要不要喝一杯?」
「大人,您來這裡是為了工作?」
「沒有,是由美太笨,是真的哦!奶奶……」
「您好!」
「可以保存很久呀!」
「後頭的傷?」
「哎呀!來了小土匪了!」
一位還很年輕的青年森山帶著批評的口吻談論前衛藝術電影。
「供給是甚麼?」
夕子冷冷地回著。
「妳先生甚麼時候會來呢?」
我回答他說:「不需要道歉第二次啊!」
「我可不記得是和狐狸來渡假的喔!」
「是嗎?……哎呀,我這張嘴太多話了。可是,大人您還年輕,最好是再娶一個。我那個伴也一直在講您的事情喔!她說您一個人生活太寂寞了!」
九歲大的男孩一郎對我說:
任誰也看不出我們是名偵探及警官吧!也看不出我們是一對很親密的朋友……。
渡假就是像這樣子。
「我先生來了的話,一定會好好管教他們的——」
聽了他們三位小調皮天真的對話,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姊也笨呀!」
辰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是在追蹤專門敲詐的嫌犯呢!」
竹中綾子一邊看菜單一邊回答他說:「冷凍就是把溫度調得很低,讓它冷得結凍的意思。」
「啊!」辰茫然地看著我和夕子。一會兒噗哧地笑出聲說:
「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享受日光浴了!」
夕子怕他又問個不停,忙岔開話題,問竹中綾子說:
「你也該稍微游泳運動一下呀!你那腹部的肉好像都鬆垮了嘛!」
「那個男的不是甚麼好東西。」
夕子笑容滿面地對辰說:「我是宇野先生的愛人永井夕子。」
「啊!健治都已經長得比我高了!」辰一提到他兒子,高興得瞇起眼說:「每次都要抬頭罵他,脖子會酸,就叫他坐下來,然後再訓他呢!」
「吃甚麼比較好呢?」
而織田女士對他們三人一一地微笑點頭,就像是很平凡、脾氣又好的奶奶。
「真會替我著想。——對了,你太太和健治都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