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幽靈同好會
第二章

我以為靖夫會說是敦子。
「我剛才不是叫你要小心點嗎?有沒有關係?」原田也滿臉擔心的表情,說道,「要不要叫救護車?」
「可是亞里莎她……」
我將門用力一拉。
片倉緊扶著敦子走上樓之後,另一個年輕的男子開口自我介紹道。「我叫靖夫,是他的兒子。」
如果世界上還有以原田的體重仍開不開的自動門的話,我想大概也只有像是圍著動物園的大象或是河馬的柵欄了吧!
等定到床邊的時候,往床上看了看。雖然屍體已經被運走了,可是其他都還維持著原狀。
「嗯。最近處得不太好,經常在電話裡爭論。」
「您好。——亞里莎的遺體——」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嘆了口氣。想都沒想到連來這種地方都會那麼恰巧地碰上殺人案件。夕子似乎擁有一種可以引來犯罪案件的磁力似的。
夕子一說完,敦子接著說,「是啊,那是當然的,天還沒亮就——」然後突然停了下來。「——奇怪了。」
「真是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片倉說完後嘆了口氣。
「——情形如何?」
我借著長椅子越過地面,將床上的隆起之處小心地掀了開來。
「怎麼樣了?」
「啊,宇野前輩!」原田露出牙齒笑了笑,然後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咦?這,這不是自動門啊?」
「當然啊。」
「是吧。再怎麼說,畢竟亞里莎和敦子只差一歲。」
「我們就在樓下,竟然……真是令人難以相信!」
夕子開始陷入沉思之中。這時坐在那裡的已經不是女子大學的學生永井夕子,而是名偵探永井夕子。
「——字不一樣吧!」
其實真正讓我沉不住氣的是這間一進來就會讓人產生一種像是進入了花園般錯覺的可愛的咖啡屋,而這種氣氛對一個四十歲的男人來說,畢竟不是那種可以穩重地坐下來的。
「怎麼了?難道真有什麼事不成?」
「早上?」
我可是不想讓兇惡的罪犯看到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事組長在這種地方品嚐著冰淇淋的樣子。
「那,你和我的約定怎麼辦?」
「喂!總有辦法的。」
「在那之前,她不曾得過失眠症嗎?」
「是啊。所以再怎麼說,都應該是在我們在這裡的時候被殺的。」
「哦!這麼說,她對你父親的再婚還是有所反對?」
「也就是說,是不是被下了藥?」
「是什麼?」
「你別對我說啊!麻煩你去對在逃的殺人兇手埋怨,好嗎?」
「令妹照理是被人殺死的,所以——」
當我品嚐著敦子親手烘製的蛋糕,吃得正高興的時候,夕子問道。被問的敦子微微一笑,有些曖昧地說道,「是啊。——大體上來說。」
「被我刺幾刀,也是你本來的希望,不是嗎?」
「哈哈!開玩笑的啦。是警報器會響啦。」
——身為一和圖書個二十二歲的女大學生,有個這種輕鬆身分的夕子,心裡的想法是世界總是以自己為中心在運轉的。
「夕子——!真是太歡迎你來了。」
我一插嘴,夕子馬上接著說道。
「看樣子,說不定我非得回辦公室一趟不可。」
就在我說完話時,原田走了進來。
「喂!你看那個——」
「宇野前輩,有個小子藏在儲藏室裡!」
「我也是這麼想。」
可是,的確正如夕子所說的,不應該有人會故意在客人來訪的時候殺人。心理上來說,怎麼想都是不可理解的。
「為什麼要把東西都打壞呢?那不是得花相當多的時間嗎?」這還算是一句相當正確的話,「——該不會是有人在這裡面練習打高爾夫球吧?」
「啊,如果是那件事的話,您就甭操心了,已經都解決了。」
「大概是刀子之類的……被兇手帶走了,而且還在屍體上蓋上被單。——從她那種安詳的表情看來,大概並未感到痛苦就已經死了吧。」
「這真是……」
「是的。剛好今天來這裡玩……」
「她的鞋還擺在房廳。我剛剛看了也沒注意……」
這次是夕子開口問話。
「——她似乎有些奇怪。」
有聲音傳來,我抬頭一看,夕子走了進來。
「哇!宇野前輩,這裡真不是普通的寬敞啊!」
不僅這樣。花瓶、牆壁突出的部分、天花板上的美術吊燈、鏡子……。全部都被砸壞,碎片滿地。
「那,不是正好嗎?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嘛!也就是說你已經不再被需要了,你的時代已結束了!」
「這我知道。」夕子點點頭,「不知道有沒有趁我們在這裡談話時,偷偷潛入的人……」
「怎麼了?」夕子問道。
「——我們倆都真糟糕,交的都是年紀比較大的對象。」
「那得等驗屍報告出來才知道。還有一件我不太懂的——」
「宇野。」夕子說道,「現場仍舊保持原狀嗎?」
「好吧。走廊上有長椅子是吧。把那個搬來,試試看能不能夠到床那邊。」
「說不定是今天早上睡得特別好啊!」
「你是指兇手的線索是嗎?——有。」
「所以她在這個家,算是最早起的。四點起床,六點左右就出門了。」
「——我妹妹有件不太正常的事。」靖夫手握著酒杯說道,「不知你是否已經知道她患有失眠症這件事?」
夕子立刻站了起來,而我也回到了刑警的身分。
「但並沒有發生異常的通報聲響?」
「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這可真是太過分了……」我自言自語地說道。
「是啊,去和她的亡靈見面啊!」
「她一直都穿同一雙。這點又幾乎可說是接近病態。她有很多雙相同樣式的鞋子,穿舊了就拿新的出來穿。可是從來也沒見過她把舊的丟掉。」敦子站了起來和*圖*書說道,「我去看看就來。」
「喂,你在幹什麼?」
「她啊,有戀父情結。」不過倒真是個美人胚子。被帶到寬敞的客廳後,夕子為我們介紹。
就在這時候——「親愛的。」
「她說不定是穿別雙鞋子出去了。」
「打了鎮靜劑之後,已經穩定下來了。」夕子在我斜前方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我以絕望的心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為了搜查一課的和平,我還不能死……
「大致看了一遍,好像沒有潛入的傢伙。而且,這裡有電子監視器之類的裝置。如果有人潛進來的話還聽說會有機器狗跑出來咬人。」
「——玻璃碎後的細屑有些掉在被單的上面。房間被破壞的時候,她是否已經被殺了……」
「兇器呢?」
正當我問靖夫的時候,客廳的門被打開來,原田的臉露了出來。
「總之一句話,最重要的問題是殺人的動機。」我急忙地接著說道,「方法、手段或是做法這都是次要的問題。」
「當然,我會全力協助。」片倉點點頭。
「是啊!我還以為我太輕了,所以門不開……」
「亞里莎有點病。」
「可是,那也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夕子毫不在意地說道。
我才剛這麼一說,靖夫即搶先說道。
雖是五十幾歲的人了,可是給人一種還很年輕的紳士印象,當然,女兒被殺對他來說一定是個打擊,可是他卻一點狼狽的樣子也沒有。
「怎麼了嗎?」
「按理說沒錯,可是實際上的搜查是必須重視可能性和證據的。」
「機器狗?」
「——那,你為什麼不打個電話過來呢?」
片倉靖夫說完之後迅速地走入客廳。他的內心似乎沒有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沉著的樣子。
「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剛剛打了電話給我朋友,說我們十二點左右會到。」
「沒什麼問題吧?」
以後的時間裡,氣氛凝重,過了一會兒,夕子才又開口說道。
「更重要的是——」片倉打斷我的話說道,「敦子在哪裡?」
「你這麼一說,我就好像被人在胸口刺了一刀似的。」
「怎麼了?」
「明知道我會帶個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來,她還殺人,那不是簡直就像個笨蛋嗎?」
「有啊!只是,我今天放她們的假。況且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你等我一下哦!」
「是亞里莎的男朋友。」
夕子眼光凝視著被單的表面。
「的確,按道理上來說,你的朋友明知自己確實有可能會被懷疑而還殺人,這是不太可能的。不過,也不能說就一定不是她……」
「那這麼一來的話,兇手是敦子的可能性就減小了。如果是她的話,她應該可以先將警報裝置系統的電源切掉才對。」
「可是,怎麼說好呢?」原田開口說道。
「沒關係啦,只割到一點點而已。」夕子m.hetubook.com.com走到走廊後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和敦子的先生聯絡上了?」
「敦子!要不要緊?」
「那,我想去看看。」夕子站了起來,「有些事想確定一下。」
夕子吃吃地竊笑著。
「剛剛打了鎮靜劑,現在正在休息。」夕子說道。
「現在正在搜查。等一下想請教您幾個問題。」
「她……也有嫌疑,是嗎?」
「所以,你就在這裡拚命地跳,是嗎?」
「是的。是否有什麼原因呢?」
夕子的那張嘴真是夠缺德了。
床上凸出個像是人的形狀的東西。
「哦——到了那種年紀之後,戀愛的熱誠反而會燒得更火熱嗎?」
「我是在等可愛的原田的電話。」我說道。
夕子所說的意思我明白。也就是說,他的前妻留下了孩子,當她這位叫敦子的女同學又生小孩的話,事情會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
我用斜眼瞅了一下夕子。一談到「亡靈」這兩個字,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什麼好事。不出我所料,夕子的眼睛開始發射出危險信號的光芒。
有個聲音響起,敦子小跑步過來。
夕子好像和我持有同樣的感覺。
就在這時,店門口傳來了一陣令人不禁想到「該不會是大象跳繩子吧」的一陣震動聲。
「嗯,好像是原田。」
「如果要說有的話……我先生每個月去與他的前妻見一次面這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敦子急急忙忙地走出客廳。我對她那種似乎有些焦急不安的樣子覺得頗為納悶。
「為什麼,只有窗戶的玻璃沒被打破呢?」
「你帶路。」夕子說道。
「這可不是什麼可以值得安慰的。」
「什麼?那樣沒關係嗎?」
差不多過了二、三分鐘吧,客廳的門突然被彈了開似地,敦子飛奔了進來。
「病?」
「似乎是如此。再仔細查查看的話,說不定可以查到些什麼。」
「可是,不是相處得很好嗎?」
「啊!好痛!」夕子舔了舔手指,「我的指頭割傷了。」
「相當嚴重的失眠症。一天,大概只能睡兩個鐘頭。」
「——拜託你小心一點。」我對夕子說道,「到處還都是碎片。」
「我來之前一直在想她會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再怎麼說。她是嫁給年過五十的富豪做繼室啊,我以為會有很多事讓她操勞煩心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好了,可是……對不起,我去去馬上就來。」
「嗯,好的。在問之前請先讓我喝一杯。」
「是啊,可是……」
大致上說來,殺人這種事都是突然之間發生的。
光是房廳,就已經比我的公家宿舍還大吧。夕子的這位好友,對她說。
「不過,她也真能下得了決心。如果我是她的父母的話,我想我一定會強烈反對。」
「宇野前輩,方法、手段和做法有什麼不同嗎?」
「什麼?」
「如果還活hetubook.com.com著的話,不是會被吵醒嗎?」
說完後還喘了口氣。
敦子將臉埋進了丈夫的胸膛裡。
急急忙忙地把長椅子搬來之後,開始試著往床邊走過去。雖然差了一點點,不過總有辦法可以跳到床上去。
「去見他的前妻?」夕子瞪大了眼,「可是——她不是已經過世了嗎?」
「住這種房子,沒有傭人豈不是會很累嗎?」
我放鬆地坐在沙發上。
「據他說好像是一種科學化的招魂術的樣子。他現在……」
夕子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
「她怎麼樣了?」
「這真是嚇了我們一大跳,太突然了。」
夕子毫不留情地用殘酷的話語澆我一盆冷水。
「沒關係的啦!反正少你一個,搜查一課又不會垮掉。」
「有關你妹妹的事,想請教你幾個問題。」
「男朋友?」
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後,夕子說道。
「這……原田早該打電話過來的啊!可是……」
「下午三點前後。」
「我都只睡五、六小時,實在太忙了。」
「喂,原田,怎麼回事了,那件事?看你特地親自跑來,看樣子我不去是不行的嘍?」
「嗯!大致上都還沒動過。」
「她父母早已雙亡了。所以啊,她才會對年長的男性懷有戀父情結,一定是這樣的。而且,她的先生也一直都對她很執著。每天都在大學門前等她。真是很厲害。」
這案子似乎不是個簡單的案件。把敦子當成犯人是最簡單的方法。因為雖然她和我們在一起,可是由於她準備了很多東西招待我們,離開座位的餘地也相當多。
「嗯……我……真對不起,亞里莎發生這種事情……」
「那,她今天也已經出去了嗎?」
「——啊,夕子小姐!你還是那麼美麗!」夕子的大傾慕者原田,往沙發上砰地一屁股坐下去後說道,「和宇野前輩最近處得不錯吧?」
我回了他這麼一句。
由於大部分這種時候,他說出來的都不會是什麼有意義的話,所以我先瞪了他一眼,不過他本人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
「正是如此。」夕子說道,「患了失眠症的她,為什麼只有今天一直睡到三點左右呢……」
敦子稍做停頓。
「兇手的行蹤有線索了嗎?」
「原田他們現在正在清查這一點。」
「糟糕了,房間——亞里莎的房間——」
「你是……永井小姐嗎?」
「不,她原本就神經質,也曾有過輕微的精神衰弱症。不過,患那麼嚴重的失眠症還是頭一次。」
「已經被運走了。我真是感到非常難過——」
「表面上如此。因為亞里莎也是真心地、很努力想和敦子好好地相處。可是,我想在她的內心還是有些無法割捨的東西吧!」
結果一掀開被單,出現了一張安詳的睡臉。的確有些蒼白,不過……就在此時,我的身體起了顫抖,像是有m.hetubook.com•com電流通過一般。
「事情變得很嚴重了。」
「這……」說著說著,靖夫將眼睛望向天花板,「是我父親的再婚,從那時候開始的。」
「三點?」夕子睜大了眼,「我們來的時候差不多是一點半左右啊。」
「是誰?」
「是啊,不管她再怎麼裝,精神上的辛勞,還是會表現出來的。」
夕子緩慢地沿著房間的牆邊走了過去。
「——像是招魂術之類的?」
二樓上有個門開著。站在房門口時,我們都愣住了。是個相當寬大的房間,門的正面是窗戶,右手邊是床。可是,所有衣櫃、櫥櫃的抽屜全部被打開,裡面的東西被扯出來扔了滿地。
「這拖鞋底很厚,應該沒關係才對吧。」
「他剛好出去,沒聯絡到。不過,大概待會兒就可以找到他吧。」
「殺了亞里莎,到底誰會得到好處呢?……真是個困難的問題。」夕子皺皺眉後搖了搖頭。
「可是,那不是也很好嗎?這種成熟的關係。而且我還有兩個大孩子呢。」片倉敦子說完後開朗地笑了。「你等一下,我正在烤蛋糕呢!」
「嗯——我該怎麼說才好呢?總歸一句話,是有個專門可以和亡靈講話的地方。」
「別進去!腳會被玻璃碎片給割傷。」
「那是因為如果破壞了窗戶,警報就會響起,不是嗎?」
他就是那種在殺人現場還說得出笑話的怪胎。
「你沒關係的啦,人一上了年紀,睡眠少一點也沒什麼關係的。」
「麻煩你去打個電話通知警察。」我說道,「——這個女孩已經被殺死了。大概是被刺中胸部……」
「問題是以後。」
「嗯……大體上說來是脫不了關係吧。」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想找電話亭打電話,結果走呀走的就走到這裡來了。」
「您是片倉泰長先生嗎?我是警視廳的人。」
「我聽過他的名字。」
「身體蠻虛弱的,所以很容易疲倦。——平常即使上了床,也得花很長的時間才能睡著,而且一旦以為自己睡著了,卻又馬上醒過來……」
「無庸置疑死者是被殺的。胸前被刺,幾乎可以說是立即死亡。」
「而且,他一點都不像是個有錢的富豪,人好得很,又很誠實。——片倉泰長,在企業界似乎是個相當有名氣的人物。」
等我們回到樓下時,有兩個男人從房廳處走了過來。一看就知道他們是父子。
「真的啊!要是我的話一定要好好地睡上八個小時呀。」
「推測死亡的時刻是?」
「那男子叫什麼名字?」
「你看她不是過得相當愉快嗎?」
「那也真是痛苦。」
「你冷靜一點,又不是你的錯。走——,我陪你上樓去休息一下。」
我離開座位,往店門口走去。果然不出所科,原田刑警正以他巨大的身體,在入口處的前面猛跳著。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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