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被鎮上的人看到我在這種時間回來,不知會做何感想?溝內和也一想到這一點,心情就更沉重。溝內是N鎮的鎮議會議長,在一個這麼彈丸的小鎮上,沒有人不認識他的。
——他會說些什麼話,大致上都猜得到。
「是一位叫溝內的人發現的,他是鎮議會議長。——遺體已經搬回鎮長的家了。」
如果照剛才的速度前進的話,一定會撞上去的,幸好我的反應快速——這種說法很奇怪——或者說是剎車器靈敏吧,就在撞上去的前幾公分處,車子停下來了。
「是的。」
「好像是的,叫做『一棵松』,女人既然是裸體被殺,一定是情殺案件。為了美女,兩位勇士互相決鬥……」
「怎麼了?」
「爬樹啊!放心!小孩子的時候這一項是最拿手的!」
「下面——」夕子說道。
「喂!危險啦!」
「那麼,選舉也是一帆風順嘍!」
「是個女人,而且聽說還是裸體的。」
在我想伊垣透是否要下車時,他突然打開車門,身手敏捷地跳了出去。然後,對著夕子一笑,搖搖手說,「那麼,再見了,夕子小姐!」
「這太過分了!」
「真冷!他媽的!」嘴中唸唸有詞。
「其實,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旅行啊!可是……事與願違呀!」
「這個樹幹相當高呢!宇野先生!」原田說。
夕子相當愉快,我當作什麼也沒看到似地走開。
「上來啊!」夕子微笑地說著。
「——你太亂來了!」
——我急忙踩上剎車器。
我減慢速度。——是個小而且安靜的小鎮。
這地點是在奧多摩山間裡的一個小城鎮。說是城鎮,倒不如稱它為村落倒更適合。我們姑且取名作N鎮吧!
本來就是故意說溜了嘴的!
「相當強的對手喔?!」
「既然那女人是裸體死亡的話……」
「屍體離樹枝有多遠呢?」
「對!如果這兩者有所糾纏的話,命案就不會這麼單純——」
「在這之前是這樣吧!」那個叫伊垣的年輕人點頭說道。
「差一點就撞上去了!你聽到緊急剎車聲沒有?」
「這種危險東西不能正對著人啊!」
「而且告發鎮長的罪過。」
「——對不起!其他這幾位也是警察嗎?」
「喲!不是宇野前輩嗎?」
松井以一種糾纏不清的口氣說完,自己先出發走下坡道去。
「驗屍方面呢?」
「下面?」
「為什麼你知道是個美女呢?」
雖然知道自己有理,可是從嘴巴中一一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在強辯似的。這www•hetubook•com•com恐怕也是陷入愛情者的弱點吧!
——看到路邊停了幾輛巡邏車。
「原因呢?」
「不是自殺?」我問道。
「會是這樣子嗎?……」
我快跑過去,夕子抱著腳踝,皺著眉頭。
我大聲喊著說。
「那就是說,有一公尺!」
溝內和鄰鎮的小吃店的女人很好這檔事,N鎮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除了嬰兒及上幼兒園的孩子。
可是,眼睛雖然理解,頭腦還無法接受……是人!——有人在那枝幹上上吊。
「嗯——。我倒沒聽到些什麼!的確是殺人命案嗎?」
「發生什麼事了?」
——已經三月了,該或多或少會變暖和些,沒想到又回到冬天的天氣。
「誰說的!跟那種小毛頭……」
其實草田鎮長也不是沒女人,只不過他把女人藏在城市的公寓裡,一個禮拜假借辦公事之名去個一、二次,所以都沒被鎮上的鎮民發現而已。
「說這種話也沒用……肩膀借一下啦!」
一直板著臉的永井夕子突然笑出聲說,「你真是單純到家了。你認為我真的生氣了嗎?你也該了解我的個性嘛!與其要一個平凡的旅行,倒不如跟殺人案件打交道還來得有趣!」
好個歪理!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居然能鑽到車下那點空間的龐大身體!
夕子問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算了吧!我們不是要早點趕到現場嗎?」
年輕人走近車子,作手勢要我們拉下車窗。
「從樹幹起一公尺。——從這兒垂個一公尺……」
「怎麼了?」
「——什麼夕子小姐!那小子叫得蠻順口的啊!」我說道。
「您說是上吊的?」
「——有繩子的痕跡,這裡有摩擦過。」
夕子自己一派胡言,「到N鎮還很遠嗎?」
最粗的枝幹下,有個東西垂吊著,被風吹動而搖晃著。——那是什麼啊?溝內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什麼。
我讓年輕人看過證件之後,他放下槍說。
「是的。——也難怪大野會生氣得告發他。弄砸的小事只不過是要送給鎮長愛人的禮物遲了一天送達,結果就被革職了!」
男人當然是工作第一!
「喔!鎮長家裡擠滿了鎮上的人。」
「不要這麼生氣嘛!」我嘆息著說道,「這是工作!沒辦法的嘛!」
擋住去路的是一位年輕人,手中拿著一支霰彈槍,槍正對著我們。
「原本大家都認為這次的選舉,不必等到投票日結束,也知道是草田當選的。可是,三個月之前,事情整和*圖*書個突然改變了。」
原田的大腦中,「裸體」和「美女」是密切地聯合在一起的。不是美女的女人難道不能進澡堂洗澡嗎?
這個回答真令人吃驚。
往下一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車底下伸出一雙手來,又厚又粗糙的手,宛如……
「沒錯,反正N鎮哪!可叫做『草田鎮』,因為草田鎮長的權力是高高在上的。」
「剛好可以俯視鎮上。」夕子說道。
「案子和那複雜的事情有什麼關聯呢?」
看來已經不再年輕了。
「那是不可能的。」夕子說,「那樣年紀的女性是無法爬到那樣高的枝幹上去的,況且又沒有墊腳的東西。」
草田鎮長最近緊張得很,這種心情不是不了解。鎮長選舉只剩三天。
夕子又提出問題。
溝內和也猛搓摩著凍僵的雙手,急忙地趕著路。
「危險!」夕子叫道。
「據說三天後就是鎮長選舉的投票日,正處於極微妙的情勢下,所以處處要小心翼翼地進行搜查,免得將案件複雜化了,所以派出像我這樣肯體諒別人的人最適合了!」
夕子站起身,橫跨樹枝地坐著,很可惜的是,也幸好夕子今天是穿著牛仔褲的打扮。
「喂!你不要誤解了!親自出馬的人是我呀!」
「——好像很不滿的樣子!」
這種景色已經看習慣了,可是今天,它的樣子有點奇怪。
「沒有啊!」夕子搖著頭,「——有誰去過現場了呢?」
「嘿!在吃醋啊!」
「想調查看看可以撐住多少重量啊?!」
——拜託原田不要弄出什麼花樣了!
「是鎮長的太太被殺了,鎮上已分裂成兩派,相當混亂!」
我下車瞧瞧引起事端的車子。
「是誰發現的呢?」
溝內和也是在進入N鎮的山道上趕路。
「又不是我的錯!路不好走嘛!」
「這種城鎮會不會有旅館呢?」
松井局長以這個女孩是誰的表情看著夕子。——她怎麼不聯想到我呢?
我一呼叫,夕子揮揮手地想從樹枝上跳下來的姿態。
「什麼事?」
可是,松井說:「沒錯!」
「車子出故障啦!」原田從車底下爬出來,拍掉身上的灰塵說,「真是個老爺車!」
我這個車主可沒這個意思喔!他是個不錯的男人。皮上衣搭配牛仔褲,相當帥氣。
夕子一說完,飛快地跑向松樹。
原田因為「年輕漂亮的美女」預感落空,旅館「一棵松」的推測也不對,看來不太有精神的樣子。
「這一件事還上了地方新聞的頭版呢!草田當然否認這件事,還非www.hetubook.com.com常生氣地說那是造謠中傷。可是一知道無法逃避接受調查,這次又革職了兩個幹部,那兩人被安上盜取公款的罪名。這一下子弄得鎮上的年輕人發起罷免簽名運動,草田在選舉中打出『信』為口號,他自認為在數字上是有把握的。可是,卻出來個與他對立的候選人。
在轉彎的一個角落裡,有輛車子停著。
松井搖搖頭。——我瞄了在原田背上的夕子,不覺啞然無語。
「可是,為什麼會到這種地方來——」我還未說完,夕子便打斷我的話,說:「就是因為不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要你專程跑這一趟啊!」
「到底是誰將車子停放在這種地方……」
「啊!抱歉!說溜了嘴!」
「啊……我還以為會死掉呢!」夕子喘氣地說道,「車上有美女坐陪時,要小心開車啊!」
就在快要到達山坡道頂端的地方,有一棵松樹聳立在那裡。有點像是戲劇中的道具——「懸崖上的一棵松」,所以居住在山裡的人並不怎麼喜歡這一棵松。
「鎮長的太太?」夕子眨眨眼地,「多大歲數的人呢?」
原田似乎已經將自己的推測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上去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
「那個——」原田問松井說,「被害者是裸體嗎?」
「嗯……五十五、六歲吧!」
我尚末說完話,夕子的身影已從樹枝上「嗖」地降落了……「好痛!」夕子發出哀叫聲。
夕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松井投給我一個同情的眼光——莫名其妙的部下,真可憐!
「警察局在哪一邊呢?」
五十多歲的女性裸體也沒什麼看頭吧?到底這裸體及旅館的訊息是從原田的哪個情報網傳出來的呢?
「——喂!有沒有人在裡面?」
相鄰的城鎮——說是相鄰,也就是要越過這個山路,走上個三小時路程的地方。
「是的。」警察局長松井先生點頭回答。
「到底為什麼……」
「你是說選舉的事啊?」
「喔!是嗎?」
看來,得安靜一陣子才行……溝內一想回去之後說不定又會被鎮長草田臭罵一頓,臉上浮現不悅的顏色。
我一邊開著車,一邊在心中猛發牢騷——我又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為什麼到了四十歲這種年齡,還把戀愛當作比工作重要呢?我能說出這種話嗎?
突然眼前有個東西飛奔出來,我急忙地踩住剎車器。夕子往前撞上了玻璃窗,發出痛苦的叫聲。
反正結局是三https://m.hetubook.com.com人合力將原田的車子推到路旁去,原田搭乘我的便車,三人急忙繼續趕路。既然原田在半途中停住了,案件變成混亂的可能性也就沒有了。
天快亮了。在乳白色的天空中,那棵松宛如芭蕾舞者在靜止動作時的姿態,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
「——可是,居然要動用到我親自出馬的案件的話,應該是相當棘手的吧!」夕子有板有眼地說道。
「當然是反對派的另一邊啦!這條馬路一直下去,就是警察局。」
「遺書被送到報社。上面寫說草田利用鎮上的財務中飽私囊。大野這二十年來一直是草田的跑腿,只因為不小心,弄砸了一件事就被革職了,自己氣不過就自殺了。」
真是令人頭痛的傢伙。
一回答完之後,我和夕子兩人會心地看了一眼。
開始開上蜿蜒的山路。這山路當然也鋪了柏油,只不過是很粗陋的鋪設,到處都有著窟窿,也有裂縫,我們坐在車上就像是在健身用的彈簧墊上彈上、跌下地飛躍著——
我頂回去。
我苦笑著說。「不要欺侮大人!」
「痛啊!小心點!」
「沒錯,這裡的地勢相當高。」松井在下頭回答。
我終於想起此行的重要目的,發動了車子。
「——宇野前輩。」原田發言說道。
「我要是有錢,我也會這麼做呀!」溝內自言自語。
小哲?說是年輕也有三十五、六歲的法醫。
——這是一部老舊的小型車,已經好久沒清洗過的樣子。它還真能爬上這種山路上來!
原田急忙地跑過來,輕而易舉地將夕子揹在背上。
堂堂一位鎮議會議長去找女人,挨到早上才回來,這種事看在鎮民的眼中,成何體統呢!
「咦?」
「從地上算大概有二公尺左右吧?!」
車子一進入直直的道路,我問原田說,「被殺死的人是誰?」
夕子看到我便展開笑容,眨了眨眼,一點也不像是扭到腳的樣子。
可是,從它的位置可以俯視整個城鎮,是個好指標,所以也就沒有砍掉。
「鎮上區公所的職員大野突然自殺了。」
「剛才那位小哲先生……」
「我上去看看好了!」他突然說出這一句。
「難道不是嗎?案子會送到搜查一課的話!」
「只要過濾她和男人的關係,馬上就可以找到兇手的。」
溝內去了相鄰的城鎮,原本預定昨晚打道回府的,可是一再拖延,就演變成要在天亮之前趕回家了。拖住溝內無法脫身的,主要還是他所喜歡的兩種東西——酒和女人。
「啊!啊!」有聲響傳來,那雙https://m.hetubook.com.com
手一動,原田刑警的臉露了出來。
「你幹什麼呀!想殺死我啊?!」
「嗯,原田先去了。」
「又快到選舉的日子了,情況不得了得很吧!」
「開車再五分鐘就到了。警察來的話,就安全了。我可以搭個便車嗎?」
原田還真是樂天派的。
為什麼是我在道歉不已呢?
「喂!下來吧!」
「喂!你要幹什麼?」
溝內突然停下腳步。
「嗯。」
「車子底下……」
在這之前,草田鎮長再當選是理所當然的事——只要太陽不是打從西邊上來的話,草田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都會是鎮長,只是,這一次……
原田的想像被粉碎得片瓦不剩。
「你看前面!」我說道。
「——現場是在旅館之類的地方嗎?」
就是這一點令我傷腦筋!現在的女大學生腦袋裡不知在想些什麼!——可是,聽她這麼一講,心頭上像拿掉了一塊大石頭似地安心了。
「——喂!」
「危險啦!」
「我叫做伊垣透。——今天早上一直在這裡監視。」
「原來這就是『一棵松』……」我喃喃自語地看著原田。
「有嗎?在下面躺著修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原田笑嘻嘻地說著。
——不知道她又在想什麼花樣了。
「可以這麼說。——啊!到鎮上了。」
溝內加緊腳步。
我踩上加油器,加快了速度。
走山路這種事早已經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辛苦,只是要克服這寒冷,得使勁地抵禦而已。
五十歲出頭,微禿著頭,紅通通的臉。實在就是一副喜歡喝酒的臉,而且也喜歡女人。
一想到再過一會兒就要到家了,身體不自覺地也暖和了起來。再走個上坡,接下來就是下坡道,直往鎮上了。
「不必做這種事!」
我慢慢地將車子停住。
「啊!對了!」
我盡量裝出平靜的表情說,「那麼,我們到鎮上去拜訪有關的人士吧!」
「——在這個樹幹上?」夕子以吃驚的表情確認地說道。
「——是誰?」
車子開動之後,那年輕人自我介紹。
「我是宇野組長的個人秘書,永井夕子。」
「哎喲……」
松井局長聳聳肩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願意這麼想。」
「怎麼說呢?」
周遭多少有點亮了,但是風勁仍然強而有力,宛如剃刀陣陣地割在肌膚上那樣的冷痛。
「因此,事情一下子轉變——。」
夕子順利地攀登著樹幹,到達那最粗的樹枝時,好像蜥蜴似地趴在上面。
可是,那種安靜感有點不自然,很生硬,好像大家都躲在家中屏息以待似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