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名偵探的催眠曲
第一章

——夕子如果知道這裡是個這麼寬闊的地方,事先說好在「大仁兒童樂園的哪裡」不就好了嗎?在這裡,光是繞一圈,就是個十分累人的運動啊!
「該不會是餓了吧?」夕子把小指的前端輕輕地放入小嬰兒的口中,小嬰兒馬上含住手指的前端吸吮了起來。「果然沒錯,是肚子餓了。喂,她有沒有把牛奶瓶寄放在你這裡?」
「好吧。你在這裡等我。」
「歡迎光臨。」
「嗯?哦,哦……是小嬰兒啊。」
心神不寧地向著那棟建築物的方向望去。
可是,那個女人到底為什麼進來這種地方呢?不可能是那麼想看這種陳列才會把嬰兒硬塞給別人吧。而且,那個女人的表情,還隱藏著某種極為迫切的樣子。
「謝謝。」
「有事嗎?」
這真是錯誤的第一步。
我的眼睛為之睜大。這女人一臉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表情,而且眼神也十分地認真。看我什麼也沒回答後,又接著說道:「我馬上回來。無論如何——拜託您了。」
「什麼嚇人的鬼把戲!」
原來如此。原來是有個叫「殺人屋」的地方。明白之後四處張望地往前走,終於在一個體育館上,看到了一幅吸血鬼的畫像,他像是吃到加了過多辛辣山芥末的壽司,瞪著偌大的眼睛。
「喂,你總也該相信一下你的男朋友吧!」
我很火大地說道。不過,吵架也只到此為止。我手臂裡的小嬰兒像著了火似地哭了起來。慌忙地搖了搖,哭聲卻愈大,而不見減小。
「喂!這是——」
「對不起。只要一點點時間就夠了,可不和*圖*書可以麻煩您抱一下這個孩子?」
我把剛剛買的入場券丟進箱子裡,然後順著「請依指示方向前進」的箭頭,往微暗的通道上走去。——雖說是「殺人屋」,主要的也只是間西洋式的鬼屋而已。不管是故意做得有些令人噁心的無頭屍體,還是被倒過頭來吊著的美女,看起來都沒什麼稀奇的。反正,我可是一年到頭,都在看真實的東西,那種壓迫感,可是完全不同的。
她往上看著正偷偷地望著窗內的我,所散發出的微笑,還真是相當迷人,讓我有種不把錢拿出來會很不好意思的感覺。買了入場券之後,試著問道:「請問,拜託廣播叫人,是不是在這裡?」
就在我無聊地在建築物前,來來回回地走了第四趟時——「對不起——」
「她說她馬上回來的呀……」
夕子抱著哄了哄之後,小嬰兒的哭聲也安靜了下來。女人就是女人。我拿出手帕來擦擦額頭上的汗。
「這下可真麻煩了。——又不能買那邊那種罐裝的果汁給他喝——」
「找找看,把她叫來嘛!」
「別開玩笑呀!」
然後就小跑步地跑進「殺人屋」去了。
「這……這是什麼?」
女孩很快地點了點頭。我把夕子的名字告訴她之後,那女孩子對著旁邊的麥克風說道。
正想走出那鬼屋時,我停下了腳步……穿著連身紅色洋裝的女人?……「難道——」
說了一半,看到轉過身的我手上抱著的「東西」之後,停了一下。
裡面幾乎沒什麼人。有一對像是情侶,目的到底是什麼,可就不hetubook•com.com太清楚了。除此之外,就只有二、三組人在裡面慢吞吞地走著而已。如此說來,剛剛把嬰兒寄放給我的那個穿著紅色洋裝的女人進來之後,就再沒有半個人進來了。
「還沒出來啊,還真是放得下心。」
「是殺人屋啦!」那個小姐一臉不耐煩地說,「到那裡的窗口去廣播啦。」
那小姐卻連看也不看我一眼地回答說。「殺人。」
「永井夕子小姐。——永井夕子小姐,您的朋友正在『殺人屋』前等您。」
抱小嬰兒我根本就不在行,沒抱過也沒生過(那是當然的)。緊張地小心翼翼地抱著,然後看了看那嬰兒的臉,生下來還似乎不到半年的樣子。小眼睛緊閉著,而那像超小型靠墊般柔軟的臉頰,紅通通的十分健康。現在大概正在熟睡中吧。可是,那個,像是他母親的女人,不趕快回來的話……如果讓他哭了起來,那可怎麼辦才好?
「真是傷腦筋……」
「是的。——請問您要廣播叫誰?」
是不是我聽錯了?
花了將近半個鐘頭,好不容易才買到門票,然後穿過什麼象啦、麟麟啦的底下(當然是指畫的底下),終於踏進兒童樂園場內時,卻又被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銀座或新宿的行人專用道裡一樣混亂的人群給嚇得目瞪口呆。再一看畫著兒童樂園指示圖的大看板,這地方還真大啊!——不僅有遊園車、旋轉木馬等之類,還有陸上競技場、可划船的水池、三百六十度旋轉的雲霄飛車、水族館……總之,要在這裡找到夕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www.hetubook.com.com
「八成是那裡吧!」
「喂,喂,等一下……」
「對不起!」背後突然傳來了夕子的聲音。「等很久了嗎?我也找了好久喔。我根本沒想到這裡會這麼擁擠混亂——」
就在急急忙忙只想快步通過這種不愉快的地方時,突然,砰地一聲,由於斷頭台上的利刃落了下來,嚇了我一大跳。似乎原來就是設計成這樣的,利刃再隨著嗡嗡的馬達聲上升,而已經被砍掉的犯人的頭也回復了原狀。
我慌張地把整個事情說明了一次。夕子一臉半信半疑的表情,然後問道:「嗯——那,他媽媽呢?——」
說完謝謝後,我在建築物前晃來晃去。夕子如果在園內的話,應該會聽到廣播而到這裡來。這樣總比傻乎乎地在場內四處尋找要來得快。
嘴裡才說完這幾個字時,那女人紅色洋裝的背影早已從入口處消失了。——結果,我變怎樣了?懷著怕被熟人看到了的心情,在兒童樂園的正中央抱著小嬰兒,一臉惶恐地站在那裡。
夕子傻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不久馬上把眼睛往上一瞪,以相當嚴厲的聲音說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廣闊的兒童樂園響起了廣播的聲音。我不禁苦笑著,夕子和殺人屋,還真是十分搭配!
對一個年已四十卻從未有孩子的我來說,根本無法了解假日白天的兒童樂園是如何擁擠混亂,所以當我在大仁兒童樂園站下了電車,從擠滿了父母帶著小孩的人潮中蝸牛似地好不容易走出剪票口,往寫著「大仁兒童樂園」箭頭的方向走去,然後我看到從看和_圖_書似入口附近的地方蜿蜒地排著一列長長的隊伍時,我不禁啞然。
在寫著入場費三百元的窗口,坐著一個臉長得蠻可愛的女孩子,在那裡無聊地翻閱著雜誌。——大概是帶著小孩子的大人,都不太喜歡到這種地方來吧。
她卻連聽也不聽地丟下一句話。
「你竟然有小孩,我到現在才知道。說,跟誰生的小孩?」
「哎呀,我又不是褓姆!」
走進「各種死刑」的角落,我嘆了口氣。這裡根本沒有人。——的確不是什麼看起來令人快樂的景物。斷頭台上的利刃正即將要落在臉部歪曲的犯人頭上。電椅周圍火花四濺,電燈一閃一閃的。而瓦斯刑房裡,大概是用乾冰吧,白色的煙霧不停地往上熏出,環圍著死刑犯……即使明知那些都是模型——不,該說是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反而給人一種殘酷的不快|感。真是只能說是種低級趣昧的代替品。
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幅對天下的父親來說,應當是「休息」的「休假日」,卻似乎依然是個「無法休息的日子」。一面牽著孩子的手,一面卻大伸懶腰、打呵欠的情景。——自己沒有小孩,大可不必在這種擁擠而混亂的日子來這種地方,以這樣的輕鬆心情,看那些在小火車及旋轉飛機前排隊的父親們的臉上,和早上上班自覺地在月台上等著擠滿人潮的電車時,那種早已達到大徹大悟的達觀境地的表情沒有兩樣。
一個人自言自語地咒罵著,然後邁開步伐向前走去。或許是受到斷頭台上的斧頭落下來的衝擊,被處絞刑的穿著連身紅色洋裝的女人的屍體慢慢和圖書地在我眼前搖晃著。
我向在「咖啡旋轉杯」入口收票的小姐問問看。「對不起,請問叫人的廣播台在哪裡?」
「像那樣是不行的啦!」夕子從我手上抱起嬰兒後說道,「又不是橄欖球賽時的橄欖球,那麼粗魯地搖晃,當然會哭的嘛。——喔,乖乖,不哭喔。」
「您說是——」
「十二點在大仁兒童樂園見!」
「對不起,我馬上就回來!」
有個女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回頭一看,是個看起來差不多二十五六歲、穿著紅色洋裝、臉色有些蒼白憔悴的女人,抱著嬰兒站在那裡。
「搞什麼鬼嘛!真是的。」我不禁嘆了口氣。
「都是事實嗎?如果你想這樣就能騙得了我的話……」
可是話又說回來,就這麼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是不可能找得到夕子的。沒辦法,我只好一面閃避著人群,一面往裡走。
永井夕子在電話中這麼說著,而我竟然以極輕鬆的語氣回答說:「哦,沒問題。」
有些心寒地慢慢轉過身去。——本來在那裡那個裝扮成盜賊模樣的人像掉落在腳底下。這麼一來,那個……那個就不是人像了。我不禁嚥了口口水,然後慢慢地走近那搖晃著的「屍體」……「還真是個怪案子。」
找到夕子的希望,隨著越走進去,越顯得渺茫。雖然不能說是絕對的,但是如果在這寬廣的兒童樂園內繞一圈的話,我想,即使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魔鬼刑警,也必會累得直不起身、挺不起腰來的。
那女人說完之後,就把嬰兒往我的手上硬塞過來。我怕嬰兒掉下去,慌忙地接手抱住,我說:「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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