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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希望我利用值夜班的工時協助B組。」
「我想拜託你今天下午跑一趟田端。」小阪說道:「公司不是委託他們試作D型注射器嗎?他們說噴油嘴的開口很難調整,出現一些問題。所以技術員要過去看看,我希望你也能一起去。」
這裏與井然有序的大木工廠不同,各種機具隨處可見,雖然凌亂,但是亂中有序。可能是為了應付總公司的各種要求,自成一套系統吧!
梶川征子非常堅持,執意平介收下。連經過的推車工人都以訝異的眼光看著他們。
「這樣啊?」梶川征子似乎很緊張。
「嗯,我吃一個好了。」平介拿起一顆如棋子般的巧克力,放入口中。令人懷念的甜味就在口中慢慢融化。他想,有多少年沒吃到巧克力了?隨後便想起來了。由於吃甜食容易蛀牙,除非在特殊場合,否則直子禁止藻奈|美吃巧克力。
征子聽他這麼一說,抬起了頭,露出了受傷害的表情。
此時,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梶川征子也在田端製作所工作。
「也有可能是賭博,或是欠人家錢。只是妳不知道。」
D型注射器是他們公司預定明年推出的產品。目前委託田端製作所試作,再由大木的技術人員進行產品測試,做最終的確認。等正式生產時,便由平介負責這條生產線。所以在試作階段所出現的問題,他也必須摸得一清二楚。
她離開了生產線,走向一名看起來像領班的男人,不知對他說了甚麼。這個男人看了平介一眼,便點點頭。
「我覺得妳先生的收入應該不少吧!這是我從別處聽來的消息。至少妳也不需要這麼辛苦啊!」
「上次真的謝謝您,多虧您的幫忙!」她低下頭說道。
「這樣啊!我聽說B組的人手不足,你如果調過去,倒是幫了很大的忙呢!」
平介、木島和川邊一起視察D型注射器的噴油嘴開孔過程,並聽取負責人的簡報。由於他們是從總公司派來的人,hetubook.com•com所以那位比平介年長的領班顯得很緊張。平介很想告訴他,事實不如你所想像的。
不好意思讓她離開工作崗位太久。平介看看手錶說道:「啊,我也得走了,不好意思打擾妳工作。」
這時,她卻說道:「呃……請您等一下好嗎?我馬上回來。」
「嗯,已經好多了。真的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田端製作所位於府中。建築物給人一種旱地拔葱的突兀感覺;鋸齒狀的屋頂很像社會課本裏的某種記號。
包裹約有錄影帶的大小,從包裝紙上的印刷便可知道裏面的東西:白色巧克力。可能是北海道帶回來的土產吧!
「對不起……」梶川征子低下了頭,好像一個挨罵的學生。
「不,聽說他很久以前結過婚,不過他從來不告訴我那時候的事,所以我也不清楚。」
「這樣啊……」她到底跟股長說了甚麼?平介有點在意。
「這樣啊!」平介心想,我現在到底在幹甚麼?在這種場合,我不應該過問她的隱私。
「是啊!」她點點頭。
「好的!」
「我才覺得可惜呢!放炮的人要走了。」
「啊,又來了!」差點就贏了,卻被鄰座的小夥子搶先一步,他是入社二年的拓朗。平介敲打桌上的牌說道:「拜託手下留情嘛!我有一陣子不上夜班耶。」
「他那個人啊……」征子斷斷續續地說道:「很少跟我提他自己的事。」
「不是的……」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卻回答得很堅決。
「這個給令嬡吃吧!這也是別人送我的,真不好意思!」
他目前工作的場所是電動燃料噴射裝置製造廠。所謂的電動燃料,就是利用電腦控管引擎所需的燃油,以取代從前的人工加油方式。平介覺得這是一種先進的改變。
「我們結婚六年了。」
「這樣啊!」
「沒關係,我有兩盒。再說逸美也不太喜歡吃甜食。」
「今天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才過來,順便和*圖*書來找妳。」平介說道。
征子瞪著他,說道:「妳是說我丈夫在外面有女人?」
「一次也沒有嗎?比如說他的底薪有多少,妳從來不過問嗎?」
「我是說你再婚的事啊!替你女兒找個新媽媽。」
「咦?為甚麼只有你例外?」
老樣子!大家異口同聲說道,接著都笑了。這表示平介從來沒贏過。
對了,課長壓低聲音問道:「你女兒的狀況怎麼樣?好一點了嗎?」
「嗯,好多了!」平介答道。只要一提起這個話題,他就低著頭敷衍一番。
「六年。」
「這一點我很清楚。」平介隨口答道。其實,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在帶孩子,而是和愛妻共同生活。
「這樣啊。那我就收下囉!」要是狠心拒絕她,就太不近人情了,所以平介便收下了。
為了避免影響到其他同事工作,於是他們就走到一具大型高周波電腦的另一邊。依平介的經驗,這具看起來像衣櫃的機器,可以利用高周波燒入金屬排檔。
「別客氣!妳現在離開生產線沒關係嗎?」
至於廠裏的女作業員,多半都集中在捲線部門。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據我所知,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這樣啊!那麼,妳是和妳前夫離婚囉?」
「其實是因為妳上次跟我說的那些話,我一直無法認同。」
「咦?下禮拜不是輪到我們上夜班嗎?」拓朗問道。他總是把工作帽斜戴,就怕弄亂了吹整過的髮型。
在發生車禍後,平介上班的第一天,便對小阪課長提出調動工作時段的要求。如果他繼續值夜班,那麼直子必須獨自待在家裏。讓一個弱女子單獨在家裏,實在很不安全,更何況直子的外表還是個小學生。
平介藉口說要跟一位舊識打招呼,便離開了他們倆,獨自在廠裏走著。場內約有千名以上的作業員,絕大多數都是男性;女性員工以負責事務性工作為主。這家公司的制度應該也和大木一樣,不會有兼職的辦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員吧!
她搖搖頭。
雖然他也知道必須趕快進行,但是一直沒有時間。目前日本的經濟狀況相當活絡,所以平介必須經常加班。
「我實在不敢相信!」平介歎息道,這是他出自內心的感受。就算是直子,如果問她這個月的薪水多少,相信她一定會馬上回答。
「咦……」平介張大了嘴,連忙揮揮手說道:「不,我不會考慮的,我沒想過再婚。」
「妳先生是第一次結婚嗎?」
「那就這樣了。」小阪站起來,走出工廠。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平介想起了兩個原因;一是小阪愛管閒事,另一個原因就是小阪是他和直子的證婚人。
平介吐吐舌頭,放下手中的牌,起身說道:「哎呀,我有預感這一把會贏耶!」
「只有我不用上夜班,你們還是要照常輪值啊。好好加油吧!」
「那我先走了。」梶川征子又回到工作崗位。也許是因為這次的探訪有所進展,平介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啊啊……」不知道為甚麼,平介想起了逸美。「這麼說,妳女兒是……」
平介一時情急所做的承諾,已經過了兩個禮拜,仍然未採取任何行動。
在回公司的路上,平介在車上將包裹打開,請兩位同事吃白色巧克力。要是吃不完的話,他決定分給辦公室裏的其他同事。雖然直子喜歡吃甜食,但要是知道這是梶川征子送的,她一定會不高興。
下午,平介隨同兩名技術員前往田端製作所。這兩人都是他的好友;其中一位叫木島的負責人年紀比平介略小,另一位川邊大約二十來歲。平常在生產線上工作時,他們常常碰面。
甚麼?平介望著小阪的闊臉問道:「課長說的是甚麼呀?」
這時候,拓朗才恍然大悟。
「那就好,老是惦記著也不是辦法。」小阪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不過啊!一個大男人要養大一個小孩子可是很辛苦哪!尤其是個小女孩。」
課長拍拍他的肩。喔hetubook.com.com,平介應了一聲。
「記得妳曾經說過,妳從來沒看過他的薪資明細表!」
拓朗似乎還是聽不懂,正想開口說話時,旁邊的中尾達夫頂頂他的手肘制止了他。好像覺得他的反應太遲鈍了。
幾分鐘後,她跑了回來,手裏拿著一個白色包裹。
「妳的腳怎麼樣?」
「但是,你們在一起不是也好幾年了嗎?」
「我已經跟股長報備過了。」
捲線部門位於廠裏的某個角落。約有十來名女作業員面向捲線機,正在工作。由於她們都戴著帽子和護目鏡,所以看不清楚臉孔。平介邊走邊找,為了避免她們起疑,他刻意保持距離,並若無其事地審視每個人。
「會不會是因為妳先生把錢用在其他地方?」平介明知道這句話很殘酷,但還是說了出來。
關於噴油嘴的問題,他們花了一個半小時便討論結束。對於那個領班來說,這些結論的確具有參考價值。雖然還有許多問題未解決,但是接下來的工作便交給這些技術員了。木島和川邊喝著即溶咖啡,認真地討論。
「課長同意了嗎?」中尾順勢問道。他比平介大兩歲,曾經在壽司界拜師學藝。
平介作勢要敲拓朗的頭,接著便與小阪離開了「賭場」。他們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甚麼事?」
「不用了,妳還是帶回去給妳女兒吧!我想送禮的人一定也這麼想。」
「不,逸美的父親在十年前因癌症去世了。」
然後,她跑向了平介,並摘下帽子和護目鏡,露出了臉孔,果然是梶川征子。
「但是……」她又再度低下了頭。「我們真的沒甚麼錢。」
「還在玩啊,誰贏啦?」小阪一邊看計分表,一邊問道。他長得不高,臉型卻很寬闊,脖子又粗短,所以看起來好像是頭部直接連著身體似的。「喔,是拓朗啊?那平介呢?」
「喔,這樣啊!好呀,我也覺得應該要過去看看。」
「喂,我聽說啊……」中尾望著門口說道。這時,小阪剛好走進來。
hetubook•com.com「咦?」
「總之,他這麼拚命賺錢應該不是有外遇或是賭博的關係吧!」
「杉田先生不吃嗎?」木島拿著糖果盒問道。
「等一下就會贏啦!你們等著瞧吧!」平介把帽子反戴,拿起桌上的牌。
但是,丈夫背著妻子在外面借錢的情況也不少啊!平介想說卻說不出口。
這個部門的工作是把電線捲入裝有磁石的馬達中,做成導線。據說比較適合女性。
沒關係、沒關係!小阪說道:「你現在當然會這麼想囉。只要把這件事暫時擱在心裏就好了。等你改變主意時,再來找我吧!」
小阪課長答應考慮看看,直到前幾天才有了答案。沒有優渥的加班費雖然可惜,但若是家裏又出了甚麼事,那就太不值得了。
「呃……這個,請等一下……」她迅速跑開,離開捲線部門,不知跑去哪裏。
「容我打個岔吧……」小阪望著平介說道:「你可以過來一下嗎?有事想請你幫忙。」
「嗯,現在要求你答應是不太可能啦!不過早晚還是要考慮一下吧!到時候你別客氣,可以找我商量。」小阪拍拍他的膝蓋說道。
星期二的午休,他一如往常與牌友在老地方打牌。老地方指的是工廠門口的休息室;裏面有一張桌子,旁邊擺著幾張鐵椅。而牌友就是同一條生產線上的同事;有三十年資歷的老員工,也有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這群牌搭子最常玩的是橋牌,而且還要下賭注,然後每個月再以月結的方式計算。平介這個月似乎還沒贏過。
「這樣就好,那我先去知會技術員。」
這時候,一名女作業員停下了手邊的工作,靜靜地凝視著他。當平介與她四目相視的時候,她慌忙地低下了頭。由於她的臉龐非常瘦削,所以帽子和護目鏡看起來格外不相襯。
「是我跟前夫生的孩子。」
「不為甚麼!我現在就是不能上夜班啦!」
平介突然開始同情眼前這個女人了。同時,她也覺得逸美很可憐。這六年中,她好不容易才適應了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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