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的照片啊?」
「嗯,那個還在嗎?」
「可是電影票有夠貴的。」菊池冒出這麼一句。
「哪張?」
「好好喔,有人給你這些東西。」
雄一現在的房間,以前是他叔叔住的。叔叔的興趣是攝影,擁有不少相機,也有簡單的工具,能夠沖洗黑白照片。叔叔結婚搬走時,把其中一部份留給了雄一。
「拍到好照片了嗎?」
「你要這種照片幹嘛?」雄一問。
「這部電影好看嗎?」菊池抬起頭來問雄一,介紹冊正好翻到席維斯史特龍的特寫。
「嗯,也沒甚麼。」菊池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從剪貼簿裏抽出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可不可以借我?」
「到時候再告訴你。」
「你到底要幹嘛?」雄一俯視著菊池微胖的身軀問。
「這下,又可以賺一筆了。」
上了二樓的房間,菊池文彥正坐在兩坪半不到的房間正中央,看著電影介紹。那是雄一四天前去看的《洛基》的小冊子。
「在啊。」
「這能賣多少錢啊,材料也是要花錢的https://m.hetubook.com.com,扣掉有剩就不錯了。」
「嘿。」雄一也以別有涵義的笑容回應。
「嘿。」雄一從運動背包裏拿出照相機放在書桌上,然後抱著椅背跨坐在椅子上。菊池是他的好朋友,但是他不太喜歡和菊池提到錢的事。菊池沒有爸爸,從穿著就看得出他過得很苦。自己家裏至少有爸爸工作賺錢,這就該感到慶幸了。雄一的父親是鐵路公司的職員。
「很好看啊,蠻感人的。」
鐘響過幾分鐘後,開始傳來嘈雜的人聲。
雄一調整好相機,等待唐澤雪穗接近。他想拍更貼近的特寫鏡頭,他喜歡她的鼻子。
以這樣的姿勢盯著路過的少女將近十五分鐘後,他的眼睛找到唐澤雪穗的身影,便急忙拿好相機,透過鏡頭追隨她的動向。
雄一把椅子轉了一百八十度面向書桌,伸手去拿插在書架邊緣的一本剪貼簿,那也是叔叔留下來的東西。裏面夾著幾張照片,全是黑白照,看起來都是在附近拍的。上星期菊m•hetubook.com.com
池來玩的時候,聊到攝影的事,雄一就順便拿給他看。
「給人看?誰呀?」
「哦。」
雄一的家,是窄巷獨棟住宅中最裏邊的一戶。打開拉門,一進屋右邊就是廚房。因為是屋齡三十多年的老房子,老舊的牆壁和柱子上吸附了味噌湯、咖喱等等料理混雜而成的奇異氣味。他討厭這種氣味,認為這是老街的味道。
唐澤雪穗照例和她的朋友並肩走在一起。她的朋友是個戴著金屬框眼鏡、瘦巴巴的女孩。下巴很尖,額頭上有青春痘,加上皮包骨身材,雄一並不想把這個女孩當作拍攝的目標。
「可以是可以啦,不過你也真奇怪。」雄一看著菊池,把照片遞給他。菊池拿起照片,小心地放進自己的書包。
「還不知道,不過,我蠻有把握的。」
「菊池同學來了哦。」
他正隱身在一輛卡車載貨台上,卡車停在距離正門約五十公尺的路旁。這是個絕佳位置,因為放學時分,絕大多數的清華女子學園學生都會從他眼前經過
m.hetubook.com.com,而且載貨台上加裝了布幕。對雄一來說,要達成今天的目的,沒有比這裏更理想的藏身之處了。如果可以順利拍到照片,也不枉費他蹺了第六節課跑來這裏。
唐澤雪穗的頭髮略帶棕色,髮長及肩。她的髮絲彷彿有一層薄膜包覆,綻放出耀眼的光澤。以自然的動作撩撥頭髮的手指非常纖細,她的身體也同樣纖細,但是胸部和腰部的曲線卻十足地女性化。她的仰慕者當中,有不少人認為這是她最有魅力的地方。
「嗯,我想拿去給一個人看。」
「這算不上甚麼專長。連這台相機的用法我都還沒搞清楚,只是隨便拍、隨便洗而已。再怎麼說,這些都是別人給的。」
察覺菊池又要說一些艷羨嫉妒的話,雄一不禁有點鬱悶。他向來避免讓話題轉到那個方向,但菊池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經常主動提及與貧富有關的話題。
「噢,每個人都這麼說。」
清華女子學園國中部的制服是水手服,夏天的制服是白底的,只有領子是淺藍色,細褶的學生https://m.hetubook.com.com
裙也是同一顏色。不知有多少女學生晃動著淺藍色的裙襬,從躲在布幕後偷看的雄一眼前經過。其中有些少女臉蛋稚嫩得令人以為是小學生,也有些已經步入成年女人的階段了。每當後者接近的時候,雄一都很想按下快門,但怕關鍵時刻底片不夠,便強忍住。
菊池拱著背,又回頭盯著冊子猛看。雄一知道他很想要,卻默不作聲,開始換衣服。那本冊子不能給他,如果想要,自己去看電影就有了。
秋吉雄一右手拿著單眼相機,彎腰向外窺探。果不其然,女學生成群結隊地走出清華女子學園國中部正門。他把相機拿到胸前,逐一檢視眾多少女的臉孔。
「你又去照相了?」看到相機,菊池問道。他露出別有涵義的笑容,應該知道雄一去拍甚麼。
「可是,有這種專長好好喔,真令人羨慕。」
拿到剪貼簿,菊池便十分熱切地翻看起來。
「借我啦,可以吧?」
當天晚上吃過飯,雄一便躲進房間沖洗白天拍的m•hetubook.com.com照片。要在房裏沖洗照片,只要在充當暗房的壁櫥裏把底片放進專用容器,接下來的步驟便可以在明亮的地方進行。顯像完成後,他從容器裏取出底片,到一樓的洗臉台沖水。原本應當以流動的水沖泡一個晚上,但媽媽看到一定會嘮叨,雄一對此再清楚不過。
她那雙令人聯想到嬌貴貓咪的眼睛,看向身邊的朋友。下唇稍厚的小嘴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雄一注視菊池手上的照片。拍的是路上,一對男女走在一條眼熟的小巷子裏,電線杆上的海報隨風飄動,隨時會掉下來,不遠處的塑膠水桶上蹲著一隻貓。
雄一的母親面向流理台,邊準備晚餐邊說。看她的手邊,今晚顯然又是炸馬鈴薯,雄一不由得感到厭煩。自從前幾天媽媽的故鄉送來一大堆,餐桌上隔不到三天就一定會出現馬鈴薯。
沖到一半,雄一透過日光燈檢視底片。確認唐澤雪穗頭髮的光澤呈現清晰的陰影,他感到很滿足。他有把握——沒問題,顧客一定會滿意的。
但今天不同,菊池說:「上次,你不是給我看你叔叔拍的照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