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一個想法突然浮現在今枝腦海裏。那是一個全然不同角度的想法。
然而,這就形成一個疑問:人心能夠如此輕易地操控嗎?即使三澤千都留是世界第一美女,也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會愛上她。
「後來我只要在家裏,就一定上鏈條。」繪里說。她也說,就她的感覺,並沒有人再次潛進她的住處。
今枝當天很晚才回到自己的公寓大樓。他為另一件工作四處奔波後,還光顧了許久沒去,菅原繪里工作的那家居酒屋。
「然後呢?」
「甚麼事呢?」
益田站起來,但沒有立刻走向出口,而是低頭看著今枝問:「你現在才想要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找到懸案的新線索了嗎?」
今枝一走出咖啡館,便尋找公共電話亭。他邊看記事本邊按號碼,電話打到東西電裝東京總公司,找高宮誠。
關上門,他掀開馬桶蓋。
「是啊。」益田冷冷地說,心情顯然不太好。他把牛皮紙袋放在桌上。「這樣就行了吧?」
「這樣啊,我知道了。那麼,我心裏有數。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說完便掛了電話。
「沒有,這個嘛,沒關係。請問,你也把我的職業告訴他了嗎?」
今枝把咖啡杯端到嘴邊,咖啡已經涼了。他想起不久前也喝過這種冷掉的咖啡,就是在銀座的咖啡館與篠塚碰面時。
想分手的丈夫,正好愛上其他女人。既然如此,就等這段關係發展成外遇吧。——雪穗會不會是這麼想的?
一群看似從某才藝教室下課的女人佔據了兩張桌子。今枝很想換地方,但相約的對象應該已經離開辦公室了,他只好選擇距離她們最遠的桌位。她們平均年齡大約四十歲左右,桌上除了飲料和-圖-書杯外,還有三明治和義大利麵的盤子。時間是下午一點半,本來看準了這個時段午休剛結束,咖啡館應該很空,沒想到卻大大失算。才藝教室結束後,來這裏邊吃中飯邊話家常,肯定是她們最大的樂趣。
「甚麼事?」
「今天或明天晚上,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非常簡單,答案立刻出現。雪穗的丈夫任職於東西電裝專利部,掌管公司技術資訊。這意味著他得以接觸最高機密,公司自然會給他利用電腦查詢機密資料的ID與密碼。當然,這是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的,想必高宮也遵守了這條規定。但是,對妻子又如何呢?他的妻子是否得知了他的ID和密碼?
之後,桐原便再也不曾前往高爾夫球練習場。但今枝他們卻繼續觀察三澤千都留與高宮誠的情況。只要追溯當時的紀錄,便能明顯看出他們關係日漸親密。到調查中止的八月上旬時,他們兩人已完全陷入外遇關係。
「他問我,最近有沒有人向我問起前妻的事情,我就把今枝先生的名字告訴他了。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桐原跟蹤三澤千都留首次來到老鷹高爾夫球練習場,是三年前的四月初。當時高宮誠並未出現在高爾夫球練習場。兩週後,桐原再度前往高爾夫球練習場。這時,高宮誠才第一次出現在今枝他們面前。他與三澤千都留親密地交談。
「我先把話說清楚,以後可別再要我幫你做這種事。把公司的資料給外面的人看意味著甚麼,你幹了那麼多年的偵探,不可能不知道吧?」
這時候,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鑰匙似乎與平常有所不同。他想了一、兩秒鐘,把門打開。他決定當作是自己神經和-圖-書過敏。
「啊,原來是這樣……」
今枝一邊思考,一邊看著益田給他的影本。不久,他注意到一件令人不解的事。
他拿出鑰匙圈,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裏。向右一轉,聽到「咔喳」一聲的同時,也傳來鎖開了的感觸。
似乎有人站在他身邊,也許是他的錯覺。視野逐漸被黑暗包圍。
「看來還是一樣忙啊。」今枝說。
「喂,我是今枝。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
「這樣就行了。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不過,若是曾經心儀過的對象,那就另當別論了。
「是啊。」高宮回答。
受雪穗之託調查她丈夫的外遇,這樣推理不算離譜。然而,這個想法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首先,她為何要委託桐原?若要調查外遇,只要請個偵探就行了。而且,如果是調查高宮誠的外遇,一般而言應該監視高宮才對,但桐原監視的卻是三澤千都留,這是因為他們已經確定她就是高宮的外遇對象了嗎?既然如此,應該沒有繼續進行調查的必要。
他把東西放在椅子上,走向廁所。他醉得正舒服,有點睏,有點懶。
「好啊。啊,對了,今枝先生,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一聲。」
不僅曾經營個人電腦專賣店的經歷適用於秋吉,連桐原自大阪銷聲匿迹,也與秋吉進入Memorix 的時間吻合。
「哦。」對方傳來略帶困惑的聲音,可能是因為一般人都不太希望偵探打電話到工作地點吧。
「抱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三年前,今枝他們亟欲找出秋吉雄一與高宮誠之間的關聯,卻一無所獲。也難怪他們找不到,因為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高宮雪穗才對。
開了燈,環顧室內,並沒有甚麼和-圖-書不同。房間和平常一樣冷清,和平常一樣蒙了一層灰。為了去除男人的體臭味,刻意調得略濃的芳香劑也和平常一樣。
等候片刻後,聽筒裏傳來高宮的聲音。「喂,我是高宮。」
當時調查受挫的最大原因,在於他們始終無法查出Memorix 公司秋吉雄一這號人物的真實身分。無論是本名、經歷,還是來自何方,他們都一無所知。
今枝認為不可能,但同時,他心中又認為或許可能。唐澤雪穗這個女人有一種特質,讓他無法以一句不可能便對此予以否定。
「哦,隨便啦。」益田邁開腳步。他不可能就此相信今枝的話,但似乎不想插手管工作以外的事情。
「前幾天真不好意思,你那麼忙還去打擾。」他先針對先前詢問唐澤雪穗股票一事道歉。「其實,我還想向你請教一件事。」
如果三澤千都留與高宮相遇及其後的進展,都在雪穗的計劃中呢?
「不是的,只是有點事想確認而已。」
然而,身體卻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不要說出聲,連呼吸都有困難,肺好像不是自己的。
今枝喝了兩口咖啡,益田均便走進店裏。他看起來比以前共事時略瘦一些,穿著短袖襯衫,打了深藍色的領帶,手上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這麼一來,那個竊聽器究竟是誰裝的呢……?
打開廁所的燈時,他發現抽風機開著沒關。他覺得奇怪,自己做了這麼浪費的事嗎?
打開門,馬桶蓋是蓋上的,這也讓他納悶。他沒有蓋上馬桶蓋的習慣,平常他連坐墊都沒放下來。
笹垣刑警把桐原亮司形容為與唐澤雪穗互利共生的對象。那位老刑警會這麼說,一定有所根據。今枝假設實際上桐原與唐澤雪穗之和*圖*書間有密切的關係,回頭重新檢視三年前的調查。這麼一來,會得到甚麼結論?
這麼一來,今枝又產生另一個疑問,那便是三澤千都留與高宮誠的關係。秋吉,也就是桐原,究竟為甚麼要監視千都留呢?
然而,前幾天,今枝卻從出乎意料之處,得知秋吉的真實身分。笹垣刑警出示的那張照片裏的男子,桐原亮司,便是他曾經跟監許久的秋吉雄一,絕對沒錯。
「明天我沒問題。」
不,今枝在心裏搖頭,那個女人不是那種會聽天由命的人。
他感到一種非比尋常的危險向自己襲來。他想蓋上馬桶蓋,必須儘快離開這裏……
霎時間,全身的警報器開始響起。
這並非不可能。借用川島江利子的話,打從一開始,高宮應該就不是雪穗最愛的人。
如果是雪穗想和高宮分手呢……?
看著益田離開咖啡館,今枝再次翻閱文件。三年前的那些日子立刻在腦海復甦,那時接受自稱東西電裝株式會社相關人士委託進行調查,此刻手上的文件便是當時調查報告的影本。
他的視野突然大大地晃動,轉了好大一圈。他感到身體似乎撞到甚麼東西,卻不覺得痛,所有的感覺在瞬間全被奪走了。他拚命想移動手腳,卻連一根手指頭都不聽使喚。
他之所以會受篠塚之託,對唐澤雪穗進行調查,是因為他在高爾夫球練習場上遇見了高宮誠。那麼,他為何會到那家高爾夫球練習場去呢?那是因為三年前,他跟蹤秋吉時曾經去過,他也是在那時知道高宮此人。高宮與秋吉所跟蹤的那位名叫三澤千都留的女子相當親密。而高宮誠當時的妻子,正是唐澤雪穗。
「是嗎,那麼,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好嗎?」
原來還有這條線啊,今枝納悶自己怎麼沒想到。原來笹垣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今枝了。
公寓前,停著一輛陌生的白色廂型車。他繞過那輛車,走進建築內,爬上樓梯。身體好重,連抬起腳都覺得費事。
然而,當他在腦中進行整理時,卻發現這是一個天大的錯覺。他越想越認為這並不是巧合,東西電裝委託的調查與這次的調查,追根究柢其實是相通的。
一開始,今枝以為這純粹是巧合。他認為若長期從事這份工作,過去追查某人的真實身分未果,數年後在另一件全然不同的調查中意外查明,這種狀況也許的確有可能發生。
「我希望能面對面談。」他實在不好意思在電話裏表明,想詢問你與現任妻子認識的經過。
「其實,」他把音量放低,「幾天前,有個刑警來找我,是一位年紀相當大的大阪刑警。」
令人不解的便是這一點。明知他們的關係越來越深入,雪穗卻沒有採取任何對策,對此她不可能一無所知,她應該早已從桐原處得到情報。
今枝拿起紙袋,查看內容物。裏面是二十張以上的A4影印紙。他翻了一下內容,用力點頭。東西他曾經看過,其中有些文件影本還是他親筆寫的。
益田很快就看到今枝,向他走近。「好久不見了。」說著,在對面的位子坐下,卻對前來的女服務生說:「不用了,我馬上就走。」
來到房間前,掏口袋想開鎖時,他看到走廊上有小推車和摺起來的紙箱靠牆而立。紙箱很大,大概連洗衣機都放得下。當下他心想,誰放的啊?但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棟公寓的居民沒甚麼公德心,把垃圾袋直接放在走廊是家常便飯,今枝自己也絕不是甚麼模範房客。